微弱起伏的胸膛和充斥着怨毒光芒的眼瞳都表明，这人鱼还活着！
“她，她是活的！”一个年轻女孩捂住嘴，不敢置信地呢喃，“你们想要，想要活吃了她！”
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此！比之千刀万剐更为可怖！
女孩不断摇头，剧烈颤抖。
人鱼怨恨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指甲扣挠金属餐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却只能软绵绵地躺着。
科学家大略一扫就已经明白过来。
“你们打断了她的脊骨？”
“对。烹饪鱼类不都是这样吗？往地上狠狠一摔，让它们晕死或者骨头断裂，这样就能放在砧板上随意下刀。”裘铭衍哈哈一笑。
这句话描述的只是厨房里的日常，听在众人耳内却毛骨悚然。当鱼长出人脸，那景象竟是如此恐怖！
“不不不，我不要吃！我打死也不要吃！”年轻女孩捂嘴哭泣。
旗袍美人微微一笑，握住餐车上摆放的一把餐刀，以迅猛之势刺入女孩后脑。没有鲜血喷溅，没有绝望哭喊，只有闷闷的一声响。女孩栽倒在餐车上，后脑露出半截刀柄。
死亡的气息原来竟是如此：又香又臭，甜中带腥，令人作呕！
坐在女孩身边的年轻男人僵硬成石雕。当恐惧达到极致的时候，人体已经无法做出反应。
其余人也都坐在原位，只有眼珠子能转。
比这恶心百倍的场面，邱诺不但见过，还亲手制造过。此时此刻，他虽然假装恐惧，却不断在心里感谢队长的培养和训练。
云子石用力抓住椅子扶手，在心里狂骂：艹艹艹艹艹！一万个艹！这是什么变态副本！老子要回里世界！！！
科学家微微抿唇，做出一副竭力隐忍的样子。
人鱼转动赤红眼珠，看向年轻女孩的尸体，嘴角裂开，露出两排鲨齿，笑容极其阴毒。
这一瞬，众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开动吧各位。人鱼肉可是滋阴壮阳的大补之物，还能延年益寿，清神明目。这些功效严博士应该很清楚，对吧？”裘铭衍笑眯眯地看向科学家。
科学家闭着眼睛，像个精美的雕塑。
裘铭衍不以为意地勾唇，病态目光投向旗袍美人。
一名美人走上前，拿起一把餐刀，沿着人鱼微凹的腹中线缓缓切开。
人鱼剧烈颤抖，鲨齿咯咯作响，眼角泪珠滑落。
叮叮咚咚一阵脆响，那泪珠坠在桌面，凝固成一颗颗透明的珠子四处乱滚。科学家睁开眼，盯着这些珠子。
在座的年轻人都是科研工作者，好奇心最重，纷纷被吸引目光。
人鱼落泪成珠的传说竟是真的！
邱诺接住一颗珠子，飞快塞进乖宝嘴里。管它什么东西，先看看能不能吃！
小蛇咕咚一声吞下珠子，小胖手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科学家捻起一颗珠子仔细查看，指尖的温度慢慢将之焐化。原来这是一种凝固速度很快的胶状物。
“这种胶状物能变成硬膜覆盖眼球，避免压强和海水的侵害。”他很快得出结论。
“博士见多识广。”裘铭衍赞叹道。
叮当一声响，旗袍美人放下餐刀，悄无声息退到一旁。那人鱼的腹部和尾巴已被切开，露出血淋漓的内脏和白生生的肉。更多泪珠落在餐车上，发出凌乱的声音。
血腥味浓得像雾，众人几乎窒息。
没有人敢抬头往餐车上看。
邱诺死死摁住躁动的小蛇。
裘铭衍笑着说道：“生鱼肝很好吃，我强烈推荐这道菜。”
众人静坐不动，冷汗滚滚而落。之前那盘鱼肉，他们可能还吃得下，现在这条活生生的人鱼，他们连看都不敢看。
“不瞒各位，吃人鱼肉是每一个员工都要接受的洗礼。不愿意的人明天可以离开。”
许多人抬起头，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
邱诺心中微哂，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裘铭衍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我会把各位的遗体安全送到家，丰厚的抚恤金肯定少不了，你们放心。”
抬起头的那些人大喜之后又是大悲，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科学家慢慢拿起餐刀，张开苍白薄唇，极为无力地说道：“吃吧，闭上眼睛把肉嚼碎，味道其实不错。能活着还是尽量活着，你们的生命都很宝贵。”
包厢里死一般寂静。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一人跟随科学家的脚步，僵硬地握住餐刀。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邱诺心中发苦，喉咙发紧。他是不怕，但他真的吃不下！谁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毒！
云子石拿起餐刀干呕了一声。他这个搅屎棍也不敢在这个场合下作乱。那几个旗袍美人可不是吃素的。
科学家久久不动，俊美面容血色全失，像一尊洁白雕塑。裘铭衍痴迷地看着他，然后站起身亲自为他切下一块肉，放在他面前的餐盘里。
肉在蠕动，不甘心地往盘子外面爬。裘铭衍一刀插下，肉块剧烈弹跳，发出吱吱声。
本就惊悚的画面越加恐怖。
有人在哭泣，声音很是脆弱。有人在轻轻呼唤爸爸妈妈，像落入了绝望的深渊。
邱诺用手捂住自己喉咙，在心里狂喊：救命！！！！！救命！！！！！
大腿被轻轻戳了一下，他慌忙垂眸。
小蛇从餐巾里探出脑袋，一只小胖手抱着自己圆钝的尾巴，另一只小胖手招了招，示意邱诺看过来。
邱诺定定神，看得仔细。
小蛇掰断尾巴尖，捏成一颗小粉球，然后张开嘴，做了一个把粉球塞进口中的动作。然后它把小粉球递过去，示意邱诺快接住。
邱诺愣了愣。
小蛇又做了一个把小粉球塞进嘴里的动作，重新递过去。
邱诺终于回神，接过小粉球，假装干呕捂嘴，飞快塞进口中。一起出生入死，一起并肩作战，他对自家乖宝还是很信任的。
小蛇又从尾巴尖捏了芝麻粒那么大的一点粉肉，指指自己耳朵，递给邱诺。
邱诺含着粉球，满脸都是菜色，但还是接过这个芝麻粒塞进耳朵。
“饿~~~~~~”又软又奶的小嗓音在耳蜗里回荡，很是幽怨。
邱诺：……
乖宝真的牛掰大发了！这芝麻粒竟是个无线耳机！
假装麻木的科学家眼瞳颤了颤，眸光闪了闪，精湛演技差点破功。这甜度超标的声音真的戳中了他的心。
“快吃，多多吃~~~”小奶音在耳蜗内催促。
邱诺握刀叉的手不断颤抖。他怎么吃？这玩意儿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你吃就是我吃~~~”小奶音饱含兴奋。
下一秒，含在嘴里的粉色肉球竟变成一张薄而又薄的膜，迅速覆盖邱诺的口腔内壁、舌头、食道、胃囊，形成一个软袋。嚼碎的人鱼肉不会进入邱诺体内，只会兜在袋子里。
刹那间，邱诺明白了乖宝的用意。
天才啊！自家乖宝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恐惧感一扫而空，邱诺恨不得抱起小蛇狠狠亲几口。他看看周围这些年轻人，鼻孔微微一抬，不经意彰显着自己的优越感。
“吃呀~~~~”小奶音一波三折地催促。
邱诺很想大快朵颐，让自家乖宝吃个饱，但这样做只会显得很奇怪，从而暴露身份。他轻轻揉了揉小蛇的粉毛，吐出一个低不可闻的气音：“别急。”
科学家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缓缓说道：“闭上眼睛吃吧，只当自己吃的是鱼肉。”
他切开裘铭衍为他割下的那块肉，隐忍着闭眼，慢慢塞进嘴里咀嚼。
见他已经妥协，其余人纷纷割肉，沉默吞食。
人鱼赤红的眼珠迸射出强烈的怨毒和杀意。
邱诺假装颤抖地站起来，撇开头不看人鱼美艳的脸。凡是乖宝爱吃的东西，那绝逼是恐怖至极的怪物！他才不会被这美丽的表象迷惑！
他飞快割下一坨肉塞进嘴里，嚼烂之后化为粘稠液体，吞入腹中。什么味道他全然不知，什么功效他也感觉不到。
别人把肉嚼烂之后都会露出既震惊又沉迷的表情，于是他也装作沉迷。
原本频频作呕的这群人在吃下第一口之后就疯了。他们像一群野狗撕扯着奄奄一息的猎物，很快就把长达两米的鱼尾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连腥红内脏也有人割下吃掉。
“还要~~~还要~~~~”
自家乖宝在耳朵里嗷嗷地喊，邱诺疯狂抢肉，比野狗还野，离他最近的年轻男人差点被他撞翻。
云子石等任务者只是假装沉迷，并不是真的疯狂。他们都强化过自己的灵魂，不会真的被几块肉迷了心智。看见邱诺没出息的样子，他们纷纷在心里摇头，暗骂这个糟心玩意儿。
科学家吃完一块肉就放下刀叉，长腿交叠，安静地坐着。
裘铭衍单手支额，近乎痴迷地看着他。
“严博士果然不是常人，连传说中的人鱼肉都迷惑不了你。”
科学家面无表情，仿若未闻。
“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肉肉~~~”耳边回荡着奶甜的小嗓音，他闭眼聆听。
邱诺推开身旁的一个年轻人，割下最后一块肉，唏哩呼噜塞进嘴里，像只抢食的猪。云子石默默撇开头，不忍直视。
裘铭衍瞥了邱诺一眼，笑容轻蔑。越是意志不坚定的人越是会为人鱼肉疯狂，这小子真是天才？怎么一脸蠢样？
刀叉碰撞的声音停止了，室内腥气冲天。
只剩半副身体的人鱼竟然还活着，眼里的怨毒几乎凝为实质。邱诺站起身，把掉落在她脸颊两旁的泪珠全都扫进口袋。
众人：“……”三光政策都没你这么光！
云子石：“……”这个搭档不能要了！
当邱诺心满意足地坐回原位时，那人鱼光秃秃的尾骨竟长出一坨坨肉芽，密密麻麻凌乱分布，微微蠕动着，像菌丝一般蔓延开来。
从疯狂食欲中清醒过来的众人眨眨眼，面色骤然变白。
他们刚才吃的……就是这个鬼东西？只有癌细胞才会这般无止境地生长，永远不死！
恶心感汹涌袭来，干呕声此起彼伏。
疯狂散尽之后，余下的只有深寒和战栗。但诡异的是，众人刚刚吃掉那么多肉竟然都没吐出来！胃里什么都没有！
“嘻嘻嘻，哈哈哈……”躺在餐车上无力动弹的人鱼忽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腥红双眼溢出浓黑恶意。
众人一个个吓得瘫坐在椅子上, 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浓烈的怨毒和恶意像无形的污染物，从人鱼身上源源不断地溢出。这个血红色的包厢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地狱。
“不要笑了，不要笑了……”一个年轻男人捂住耳朵呢喃自语, 脸上的神情几近崩溃。
邱诺连忙把小蛇藏进上衣口袋, 用手掌盖住, 阻隔魔音。
科学家容色苍白，却还是端坐不动。自从进入地狱岛, 他始终不曾失态，精神承受能力不可谓不强大。
裘铭衍笑着睨他，表情很是满意。进入包厢之后的每一个环节, 说白了都是对这群人的考验。地狱岛从来不养废物。
科学家盯着黏附在人鱼尾骨上的那些粉红色肉芽, 瞳孔骤然一缩。
“快离开餐车！”他话音未落, 自己已迅速起身退后, 手中还握着一把锋利餐刀。
几个任务者，包括邱诺，身体素质都很好, 连忙在第一时间退开，也都纷纷拿上武器。余下那些年轻人都是四体不勤的科研工作者，反应速度慢, 警觉性也不高。
听见指令后，他们只是微微愣了愣。
裘铭衍依旧坐在主位, 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为什么这几个人反应速度如此之快？是任务者吗？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查清楚他们的身份。至于严博士……
这样一个能力卓绝的人, 不管是不是任务者, 都可以留下为他所用。
众人发愣的时候, 躺在餐车上的人鱼忽然甩尾。两米长的鱼尾布满遒劲肌肉, 力道大得惊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被鱼尾甩中的那人颅骨碎裂, 脑浆迸溅，应声翻倒。鱼尾再度一甩，又有一人的脑袋变成了被拍烂的西红柿。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人鱼打挺高跃，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锋利鲨齿狠狠咬断对方的脖颈。
动脉断裂，鲜血喷涌，嘶嘶作响。片刻后，黏腻的咀嚼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人鱼在吃人！她脑袋耸动，鱼尾狂甩，吃得狼吞虎咽，利爪活生生插入猎物的胸膛，掏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直到此时，呆愣在原位，并且侥幸存活的那些年轻人才尖叫着站起来，跑向出口。
门被锁死，怎么都打不开。
这些人连忙贴紧墙壁，瑟瑟发抖。人鱼还在吃人。她三两下咬断猎物的脖颈，抱着一颗人头大啃特啃。年轻男人的眼珠似乎最合她口味，她伸出长长的舌头把眼球勾出来，嘎嘣一声咬破。
恐怖……
这是最为直接也最为刺激的恐怖……
沾满鲜血的美艳人鱼抱着一颗人头贪婪而又凶狠地啃咬，把圆圆的眼珠当做糖果，把鼻子里的软骨当做嚼头，咯咯嘣嘣……
“啊啊啊啊啊啊！！！！”不知谁发出崩溃的哭喊。
其余人已经丢失了魂魄。
邱诺握刀的手被冷汗打湿，心脏跳得极快，但心志始终沉稳。他终于明白队长为什么要让自己在上个副本里分尸。如果不经历那个过程，他现在也是崩溃的一员。他会坐在地上尿裤子！
想到这里，邱诺悚然一惊，连忙摸了摸下身。
很好很好，是干的！
云子石恰好朝他看过来，脸上做着恐惧的表情，眸光却闪了闪。艹，这人该不会吓尿了吧？绞肉机的徒弟如果是这种货色，那他回去就要毛遂自荐。
科学家也在看邱诺，表情一言难尽。
邱诺：“……”老子只是摸一摸，你们看个屁啊！！！！
咔擦一声脆响打断了众人视线的交锋。美艳人鱼一口咬碎了年轻男人的头骨，长而腥红的舌头刺入颅腔勾舔脑髓。
画面愈加恐怖骇人。
终于，坐在主位的裘铭衍动了。他弯腰从餐车下方取出一把长刀，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人鱼身后，狠狠挥砍。
两颗头颅落在地上，一颗被啃得稀烂，另一颗裹着海藻般的长发，面容美艳。人鱼的无头尸缓缓倒地，巨大的鱼尾不断抽搐，溅起血点。
“抱歉严博士，让您受惊了。”裘铭衍转头看向科学家，温柔一笑。
科学家握紧餐刀，不置一词。
“严博士怎么知道要躲开？”裘铭衍又问。
科学家沉默良久才哑声开口：“吃掉的肉能重新长出来，摔断的骨头自然也能愈合。”
裘铭衍低沉一笑，赞许道：“严博士见多识广。”
一名旗袍美人走上前，接过他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刀。
血泊之中静静躺着几具尸体，有人窒息而亡，有人脑后中刀，有人颅骨爆裂，有人头首分离。但这不是最恐怖的。更骇人的是那具人鱼尸体。
她在腐烂，速度奇快。只是短短数秒，她的皮肤就由白变黑，分泌出脓黄黏液，散发出冲天恶臭。两米长的鱼尾鳞片脱落，肉块消融，长出菌丝。
又过片刻，人鱼的骨头也逐渐溶解，变成一滩发黑腐臭的黏液。
这匪夷所思又恐怖至极的过程再度击破了大家的心理防线。刚才他们疯狂抢夺，贪婪吞吃的，就是这么个鬼东西！
呕！！！！
不知谁发出剧烈的干呕声，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反胃。但胃里什么都没有，他们吃掉的那些肉莫名其妙消失在体内。又或者说肉不是消失了，而是吸收得太快，已经融入他们的身体。
他们会不会也变成怪物？他们会不会被不知名的病毒侵占，融化成一坨烂肉？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能承受更多恐惧时，恐惧还能加剧，就像深渊永远没有止境，只是不断下坠。
陆陆续续有人瘫坐在地上，发出崩溃的哭喊。
“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杀了我！快杀了我！我宁愿死也不愿待在这里！”
“你们是一群魔鬼！！！”
“呜呜呜……”
绝望的嘶喊和痛哭在包厢内回荡。这群天之骄子无法再承受任何一点刺激。他们的精神世界已彻底崩塌。
几名任务者同样表演着绝望和无助，空洞的眼睛好像没有灵魂。云子石哭得稀里哗啦，邱诺看见他吃掉了自己的鼻涕。
邱诺：“……”
邱诺决定回去之后就花积分聘请一位教演技的老师。因为演技不够，他只能蜷缩在角落，把脑袋埋进臂弯，借此掩盖不专业的表情。好在他可以让自己的身体颤抖。
“珠珠好吃~~~~”小奶音在他耳蜗内回荡。
“嘎嘣嘎嘣……”这是小蛇咬碎人鱼泪珠的声音。
邱诺根本没办法让自己露出绝望恐惧的表情。那些人鱼肉他根本就没吃，他怕个吊啊！他家乖宝可是无所不能！
科学家闭了闭眼，抿了抿唇，竭力管理着自己的表情。他有一个声控的小癖好，不足为外人道。
“裘总，你让我们吃的这些东西，会不会对我们的身体造成伤害？”他假装忧心愤怒地诘问。
“哈哈哈，怎么会。人鱼肉我也经常吃，你看我的身体不是很健康吗？”裘铭衍鼓起自己壮硕的胸肌。
旗袍美人们跪在地上，用吸水布清理着腥臭不堪的血水。这个包厢必然无数次地上演过类似的场景，否则墙壁不会深深浸染这股气味。
科学家知道自己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只是隐忍愤怒地问：“裘总，洗尘宴已经结束，我们能回宿舍了吧？”
“当然可以，小丽，你带严博士他们回宿舍。”
之前说好了亲自送，吃完饭却又变成让迎宾小姐带，招待规格降了一大截。
科学家容色更加愠怒，却也只是深深地看了裘铭衍一眼。
“别哭了，跟我回去。”他率先走向门口。名叫小丽的旗袍美人恭恭敬敬为他拉开门。
崩溃中的一群年轻人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互相搀扶着跟上去。云子石来扶邱诺，邱诺看看他沾满鼻涕的手，嫌弃地撇开头。
几名迷彩服走进来，处理尸体。
裘铭衍坐在主位，似笑非笑地看着鱼贯离开的这群人。
门轻轻关上，隔绝包厢内的地狱场景，也隔绝了裘铭衍冰冷刺骨的眸光。云子石立刻耳语：“你他妈都吓尿了，还嫌弃我流鼻涕？”
邱诺拉住他的手，覆在自己下身。
“干不干？”
云子石：“……”
“你他妈才吓尿了！”邱诺狠狠推开对方，趾高气昂地走在前头。小爷背景这么硬，靠山这么强，说出来吓死你！
云子石老脸通红，捻了捻微麻的指尖，眼珠滴溜溜一转，盯紧了邱诺挺翘的屁股。
小丽把众人带到一座巨大的仓库，弯腰伸手：“严博士，里面就是宿舍，你们自己进去吧。”
科学家仰头观察这栋建筑物。
仓库只有一层，穹顶很高，外立面是纯白色的金属，散发着冰冷的温度。门口树立着一块告示牌，简单写着七八条寝规，类似于不得喧哗，不得打架，不得乱扔垃圾等等。
科学家扫过告示牌，冲旗袍美人略微颔首，道了一声谢，这才慢慢走进去。众人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
巨大的一条走廊笔直地向前延伸，左右各有一条条巷道。一个个集装箱顺着走廊和巷道整齐排布。
科学家抬头四顾，迅速在心里描绘着布局图，重点在于哪几个地方是监控死角。他很快就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宿舍管理者。巨大走廊空空荡荡，条条巷道昏暗幽深，处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仓库竟然只回荡着他们这群人的脚步声，十分诡异！
“严博士，这里是空的吗？”一个年轻男人恐惧不安地问。
科学家没有回答，只是眸光不断闪烁。
这里自然不可能是空的。门口的告示牌写着，这座小岛上所有的正式员工都住在此处，数量多达两万人。两万人的集体宿舍没有一丝异味，没有半分嘈杂，没有闲人走动，管理者是如何做到的？
除非这两万多人都是傀儡，不用吃喝，不会说话，只懂得机械地遵从此处的规则。
科学家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块平板，查看时间。
此时是晚上九点。门口的告示牌上写着八点半所有人必须入睡。说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智能机器人都没这么听话。
“博士，我们住哪里啊？那个小丽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一个年轻人小声询问。
科学家无奈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宿舍管理员会带我们去住处。”
“宿舍管理员在哪儿呢？”大家转动脑袋四处寻找。
白色集装箱排布得很整齐，最外侧的几个集装箱标着巨大的Z字，上面密密麻麻开着许多小门，像一座座蜂巢。从门的大小测算，门内的面积恐怕不足两平米，活似一口口棺材。
难以想象这么小的房间也会有人住。
再远一点的集装箱标着Y字，也是密密麻麻凿开许多小门，门内是无比狭窄的孔洞。这不是人的居所，是蠕虫的巢穴！
明日科技到底是一家公司还是一个吃人的坟墓？
众人的心理防线又一次被击穿，绝望之后还是绝望，恐惧深处还有更黑暗的恐惧。
“我不要住在这种地方！我是人，不是蛆虫！”不知谁哭泣着喊道。
“冷静。这里是Z区和Y区，沿着这条走廊往里去，应该还有X区和W区。宿舍是分等级的，就像蜂巢里有工蜂、雄峰和蜂王。最外侧应该是等级最低的员工，越到里面等级越高，住宿环境应该越好。”
科学家语气沉稳地说道。
“那我们是什么等级？”邱诺走上前，小声询问。
“不知道，先进去吧。”科学家摇摇头，朝笔直长廊的尽头走去。
“我，S级~~~”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在邱诺耳朵里回荡，带着十足的傲气。上个副本里小蛇就已经知道，最厉害的任务者是S级。那不用问，它肯定也是。
邱诺捂住嘴咳嗽两声。他怕自己上扬的唇角被别人看见。
科学家瞥他一眼，眸光连连闪烁。这小东西似乎很有个性。
众人慢慢往长廊深处走。声控灯感应到脚步的震荡，一盏盏亮起。
明明笔直的一条路，却总也走不到尽头。最深处的灯没有亮，黑得像一个深渊，又仿佛地狱的入口。
“我不走了！我要回去！”一个年轻人忽然转身往外跑。
极端压抑的环境让他本就脆弱的心神彻底崩塌。他忍到现在才发疯已经算是坚强。
科学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开口安慰，也没有阻止。
其余人瑟瑟发抖，遍体生寒。能跑出去的话，谁不想跑？
就在这时，空旷仓库内响起一道缥缈的歌声，轻灵空洞的女性嗓音如烟如雾，绕来绕去，似薄纱包裹住每一个人。拖长的尾音一丝丝，一缕缕，抓不住握不牢，海藻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