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小男孩却玩脱了。操控骷髅玩具的粉红色细丝忽然断裂,飘飘然地落在地上。骷髅玩具瞬间失速,连连翻滚,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仿佛快要散架。
慌忙往后爬的花蕊停下动作,惊恐的表情不变,眼里却溢出嘲讽。
其余人大松一口气。
鲍家三兄弟连忙抿唇,免得自己笑出声来。这终究只是一个孩子,能力再诡异也有玩不转的时候。忌惮他?简直是个笑话!
想到这里,三人佝偻的脊背终于挺直。
但众人的嘲讽、松懈、轻蔑,只维持了短短两秒。
骷髅玩具翻滚几圈后竟飞快爬起,迈开瘦骨伶仃的腿,咔擦咔擦走了几步,来到花蕊面前。它昂起头,向左歪歪脑袋,又向右歪歪脑袋,漆黑眼眶里明明没有眼球,却能表现出探究的神色。
从它的角度看去,花蕊隐藏在乱发中的脸是一览无余,对方浸泡在泪水中的瞳孔正泄出嘲讽之意。
骷髅玩具被花蕊的表情激怒,腿骨弯曲,猛地伸直,像个弹簧飞快跃上半空,十根细细的指骨胡乱地挥舞、抓挠。
“啊啊啊啊啊!”
花蕊吓得惨叫,抬起胳膊挡脸。下一瞬,她雪白的手臂就出现条条血痕,长长的头发被削得寸寸断裂。
那骷髅玩具像跳蚤一般攀爬在她的身体上,无论她怎么拍打,怎么驱赶,总能灵活地避开,指骨撕破衣裙,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跳上锁骨,挥出一道寒芒,直袭脖颈。
这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皮下一厘米处就是颈动脉。
花蕊呼吸骤停,短促地尖叫一声。
就在这时,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抓住这只跳蚤。
锋利指骨没能得逞,只划破一点皮。
花蕊瘫坐在地上,怔愣许久才摸摸刺痛的脖颈,嘴巴一张,发出后怕的啜泣。
其余人看得目瞪口呆。细丝操控骷髅的原理他们懂,但脱离了细丝,那骷髅又是怎么动起来的?原来小男孩不是玩脱了,是玩得更疯了!
鲍家三兄弟深深埋头,刚挺直没多久的脊背再度佝偻下去。
确定了,这小孩就是引路人的亲弟弟!兄弟俩连能力都一样!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花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裙子破了,头发被削得参差不齐,遮不住肿胀不堪的脸,本就青紫的皮肤现在布满刀痕,汩汩流血。
她快被逼疯了!为什么世界上出了白高朗那样的魔鬼,还要再来两个更恐怖的怪物?
为什么他们都要来伤害她?为什么?
哭声中,小男孩握着剧烈挣扎的骷髅玩具回到引路人身边。
引路人伸出手,自然而然地将他抱起,放在膝头,轻轻揉着他粉红色的小卷毛。
一颗骷髅头从小胖手的虎口处探出来,左扭右扭,上下颌咔哒咔哒响个不停,仿佛在骂骂咧咧。小男孩抬起另外一只手,狠狠拍打这颗骷髅头,奶凶奶凶地骂:“艹你大爷~让你造反~打死你~打死你~”
引路人摸了摸骷髅玩具露在外面的腿骨。
那细细的粉红色丝线竟然变作一层薄膜,将这个玩具全身覆盖。它的作用如同附着在骨架上的肌肉,可以更为灵活地带动起所有关节,向花蕊展开攻击。
这种操控方式非常奇特,等于是弄出一个分身。而且这分身还拥有自由的意识,思想非常活跃。
引路人眸光微闪,心绪起伏。
“哼~杀了你~”小男孩冷笑着剥离那层膜,揉成小小一颗豆子,塞进嘴里吃掉。
剧烈挣扎的骷髅玩具变回死物,每一个关节都软趴趴地垂落下去。
小男孩还在生气,将它扔出去,狠狠砸在花蕊身上。
“啊!”
花蕊发出一声尖叫,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回头看一眼,见那骷髅玩具好端端地躺在地毯上,已经不会动,她这才瘫软下去,一阵接一阵地发抖。
“嘻嘻嘻~哥哥她好好玩~”小男孩拍着小胖手,笑出深深的梨涡,全然忘了自己上一秒还在暴怒。
四月的天娃娃的脸,这句俗语果然有几分道理。
引路人深深看他一眼,温柔低应,然后瞥向花蕊,重复之前的问题:“这些雾气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跟白高朗有关系吗?”
花蕊已经吓破胆,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白高朗把我关在四楼的卧室里。我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有一天早上,白高朗敲响房门,跟我说他要走了。”
秦康顺打断她的话,急切地问:“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
“没有。”花蕊摇头,语气恍惚:“他走的时候是早上,我站在窗户边看他。他慢慢进入大通山,浓雾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吞没了他的背影。那天是个大雾天。你们也知道,山林里常常有雾。但奇怪的是,他走以后,这里就天天是雾天。”
花蕊抬起颤抖的双手,捂住自己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
“我想离开,走来走去却总会绕回来。我感觉这片浓雾就是白高朗,他在看着我。”
嘶哑的声音变成呜咽的啜泣。窗外有风,呼啸而过。
忽然,一团漆黑浓雾扑到窗户上,散开的时候变成一张人脸,眼眶深陷,鼻梁凸出,双唇张开,似在窃笑。那模糊的五官竟然与白高朗有几分相似。
“啊!”吴芝繁吓得尖叫,一头扎进抱枕里,惊恐地哭泣。
顾莲硬着头皮跑上前,把窗帘拉上。
浓雾被遮挡,但恐怖的氛围依旧不曾消散。屋内有人在哭,有人在喘,还有人六神无主呆坐发愣。
“莫非白高朗死了,变成了厉鬼?”秦康顺喃喃自语。
他身为退休干警,本不该说这种话。但管家的死,葛蔓绿的死,以及外面的浓雾和客厅里这诡异的兄弟俩,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这个世界存在灵异的一面。
“我不管他死没死,我只想找到我姐姐。”顾莲咬牙切齿地说道。
柳悯君回过神来,问道:“如果白高朗死了,那他的遗书肯定是真的。你告诉我他的最后一幅画在哪里。我要带走它!我真的很需要钱!”
“没有最后一幅画!他走之后我马上下楼,没看见什么画!”花蕊否认。
“你骗我!”柳悯君眼瞳充血,面色狰狞:“快把画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反正你也走不出去,更带不走别墅里任何东西,早晚是一个死人。我骗你一个死人干什么?白高朗什么都没留下!”花蕊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番话令所有人陷入无边的恐惧。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早晚是死人?”吴芝繁从抱枕里抬起头,尖声叱问。
花蕊低下头,嘴唇颤抖。
鲍老大说道:“她的意思是,被浓雾带到这里的人最后都会被浓雾杀死,一个都活不了。”
“那我们怎么办?”于泽抱住濒临崩溃的吴芝繁,颤声询问。
“找到出口离开呗。还能怎么办?”鲍老二冷笑。
“出口?”于泽看着那层厚厚的窗帘,想象着外面的浓雾如何幻化成一个个鬼影,如何紧紧贴在窗户上窥视,便冷得直抖。
“出口在雾里,我们怎么找?”他近乎绝望地问。
鲍家三兄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面露讪然。他们虽然有点实力,却没有把握走出这片浓雾。钻进浓雾就等于把自己溺在阴冷的深潭之中,他们又不是鱼。
或许有避水的道具可以用?
刚想到这里,三人就发现道具箱变成了灰色,已被系统封禁。艹!万分之一的概率竟然被他们撞上!
三人连忙回头看向引路人。引路人轻轻揉着小男孩的粉色卷毛,面容沉静,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应该还没发现道具箱被封禁。就算他发现了也不会在意。爬上S级,任务者本身就是最强的道具。
鲍家三兄弟只能缄默,不敢打扰。
小男孩把手伸进豹纹紧身衣里,摸出一个鹅黄色的手机,连上网络看视频。
一阵熟悉又婉转的配乐从屏幕里飘出,一道低沉温和的男音潺潺说道:“最顶级的食材往往只需最朴素的……”
艹,这种时候,他竟然在看《舌尖上的美食》!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啊!
鲍家三兄弟有点气,又有点羡慕,眼睛不知不觉看红了。
引路人摊开手掌,轻轻放置在小男孩的下巴上。
一丝晶亮的唾液顺着小男孩粉嫩的唇角流出,一滴一滴滑落,全数被掌心接住。引路人准确地预判了这一反应,不由抿唇,深邃眼眸柔光点点。
他俯身,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自己掌心,又擦了擦小男孩湿漉漉的小嘴。
与此同时,柳悯君和于泽已走到花蕊身边,一个掐着花蕊的脖子,一个握住花蕊伤痕累累的手腕,各自问话。
柳悯君:“白高朗不会在遗书里撒谎!最后一幅油画一定在这里!你快把它给我!”
于泽:“出口在哪儿?七年时间死了几百人,只有你还活着,你肯定知道出口!”
于泽长相俊秀斯文,下手却十分狠毒,指甲抠进骷髅玩具划出的刀口里,搅着花蕊的血肉。柳悯君恨不得掐断花蕊的颈骨,一点也没留手。
眼看花蕊翻着白眼即将晕死,顾莲走上去,推开发疯的柳悯君和于泽。
“给她留口气!她肯定还有很多秘密没告诉我们!”
花蕊躺在地毯上,手脚蜷缩,呼呼喘气。她流着泪,淌着血,眼里溢出绝望,也倾泻着丝丝缕缕的嘲讽。
“一群死人,哈哈哈,一群死人……”
她呢喃自语,断续尖笑,模样十分瘆人。
引路人用纸巾擦着小男孩的嘴,徐徐说道:“所有当事人都不在,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可以说你姐姐是自己摔下去的,但她也有可能是被你推下去的。”
花蕊瞳孔骤缩,不由自主地停下神经质的尖笑。
其余人见她如此,骨髓都在发寒。
“你可以说是白高朗逼你把迷雾山庄的事宣扬出去。但这个交易也有可能是你主动提出。毕竟你已经出卖过七条人命,害死更多人也是顺手。”
花蕊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不敢去听,更不敢回忆。
秦康顺开始冷笑,表情凄惨至极。如果有一把枪,他一定会毙了这个女人!
“你可以说白高朗自己走了,但他其实也有可能是被你杀害的。”引路人的话阴冷刺骨。
花蕊猛然睁开双眼,挣扎着爬起,尖声嘶喊:“我没杀他!他真的是自己走的!他就在大通山里!”
只是略一刺探,引路人就测出一句真话。
他轻轻拍打着小男孩肉肉的肩膀,继续道:“你也可以说没有最后一幅油画,将所有真相掩埋。”
花蕊摇晃着脑袋,眸光散乱,竭力辩解:“我根本就没见过最后一幅画!白高朗走后,我下到一楼,看见地毯上沾满颜料和血迹。前天晚上白高朗大概画过画,但他没把画留在这里。我当时急着逃跑,没有多想。我在大通山里绕了三天三夜,差点饿死。最后我又回到这里,被迫住了下来。你们以为我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吗?不是啊!我做梦都想离开!我也是受害者!我不是凶手!我真的没杀白高朗,我也没看见最后一幅画。真的,你们相信我。真的……”
说着说着,花蕊的思绪已彻底紊乱,不断呢喃着“真的,真的……”
引路人淡淡开口:“白高朗走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他什么都没拿。他的背影很瘦,很高,很模糊,像个影子。”花蕊无意识地呢喃。
这些话应该都是真的。之前所谓的姐姐摔死、被逼做交易等,都是假的。
秦康顺颤巍巍地坐倒在沙发上。他的同事们太冤枉了!鬼很恐怖,人心却最毒!
顾莲抬起手,用尽全力扇了花蕊一巴掌。这就是一个助纣为虐的杀人凶手!根本不值得同情!
花蕊像条死狗匍匐在地上,微弱地喘息。
众人或站,或坐,全都僵硬沉默,遍体生寒。
“白高朗的遗书可以给我看看吗?”引路人语气温和地询问。
柳悯君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信纸,外层包着一个透明塑料袋。
引路人接过信纸,顺手抽了一张餐巾纸。
他一边帮小男孩擦拭嘴角,一边阅读信中内容。悠扬婉转的笛声从鹅黄手机里飘出,是他的配乐。
不得不说,这气氛实在是割裂。
引路人唇角微抿,心情是全然的放松。他一目十行扫过那些扭曲的文字,问道:“你确定这是白高朗的笔迹?”
“是的,我确定。为了获得最后一幅油画的处置权,我找过律师,也找过笔迹方面的鉴定专家,开了证明。这封遗书百分百是真的!”
柳悯君极为笃定地点头。
“我恳求你,我唯一的朋友。请你在我死后将我最后一幅遗作带到国家中心艺术馆,让它被更多人看到。我要把艺术的种子播撒进人们的心里,这是一个艺术家最崇高的追求,也是最真挚的愿景。”
引路人徐徐念出信纸上的一句话。由此可见,白高朗的真实意图是捐赠,而非售卖。
柳悯君低下头,露出心虚之色。她不得不承认,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给自己牟利。
其余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脑子已经木了,思考的能力被剥夺得干干净净。
引路人缓缓扫过这些人恍惚的脸,说道:“难道你们都没看出白高朗的用意吗?”
“什么用意?”鲍老大不懂就问。
鲍老二和鲍老三很想绕到沙发后面看信,却又不敢。
顾莲浑身一颤,心脏瞬间被一股极致的寒意包裹。
“那幅画如果被带到帝都,让更多人看见,会发生什么?”她牙齿咯咯地响,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完全不敢相信。
引路人瞥她一眼,颔首道:“你猜得没错,他想复制迷雾山庄。或许那幅画被带到哪里,哪里就会升起浓雾。他想要播撒的不是艺术的种子,是恐怖的种子,死亡的种子。”
话音刚落,客厅里就响起两声闷响。
秦康顺晕倒在地上,面如金纸。吴芝繁从沙发上栽下,脑袋撞击地板,人事不知。
于泽用力揪扯自己头发,想嘶喊却恐惧到不能发声。
顾莲眸光涣散,身体摇晃。
柳悯君扔掉那封信,开始尖叫。
花蕊愣了许久,忽然狂笑起来:“哈哈哈,白高朗,不愧是你!你要把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你的艺术品!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魔鬼,哈哈哈……”
恐怖的氛围攀升到顶点,鲍家三兄弟默默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道小奶音吸溜着口水说道:“哥哥~我想吃麻辣白切鸡~”
引路人愣了一愣,随后便低低地笑起来,语气温柔:“好。哥哥很快就带你回去吃鸡。”
引路人摸了摸秦康顺的脉搏,淡淡说道:“他没死。”
顾莲跑过去,将秦康顺拖到沙发上, 然后又把吴芝繁抱到对面的沙发, 盖上毛毯。没人帮她搬运这两个晕倒的人, 大家都沉浸在深深的恐惧中。
“白高朗到底死了没有?他是人还是鬼?”
忙活完,顾莲擦掉额角的汗, 气喘吁吁地问。
“无论白高朗死没死,他现在都不是人。”引路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小男孩粉色的卷毛。
“什么意思?”顾莲声音微颤。
“如果他死了,他是鬼。如果他没死——”
正在刷视频的小男孩抬起头, 晃晃两条小短腿, 奶声奶气地接口:“他就是怪物~”
“怪物?”顾莲愣住。
“对~像我这样的怪物~”小男孩眨着清澈的大眼睛, 仿佛在讨论一件很寻常的事。
鲍家三兄弟并未多想。在他们看来, 任务者早已经区别于普通人类,算得上半个怪物。小男孩的说法并没有什么不对。
顾莲茫然又恐惧地应了一声。她想起那个会动的骷髅玩具,想起引路人化为镰刀的手, 忽然就理解了白高朗目前是怎样一种状态。
怪物……大约与魔鬼是一样的吧?姐姐就是被这样的东西杀死了?她有没有受到非人的折磨?她有没有深陷绝望哭泣求助?她有没有一千遍地呼唤我的名字?
答案不用询问任何人,顾莲已经猜到。非人的折磨,无尽的恐惧, 竭力的哭喊,最终跌入绝望的深渊。姐姐必然经历过这一切。
白高朗!白高朗!
顾莲眼睛泛红, 不断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不要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你!不管你是人是鬼!
拳头握得太紧,指甲掐入肉里, 顾莲却完全感觉不到痛楚。她的心里只有仇恨。
“乔先生, 那幅油画真的会让浓雾蔓延出去吗?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我觉得你有危言耸听的嫌疑。”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秦康顺幽幽转醒, 艰难地半坐而起, 浑浊双眼已失去全部生命力。
“我判断的依据很简单。白高朗最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艺术品, 迷雾山庄的故事传开后,虽然短时间内会吸引一批好奇的游客,但失踪人数太多,这里迟早会变成禁区。对白高朗来说,失去创作素材是比死亡更难以忍受的事。他一定会想办法扩大自己的狩猎范围。浓雾是他的触须,也是他杀人的工具。他必然会把浓雾扩散出去。”
引路人扫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遗书,淡淡说道:“你可以适当地联想一下,他怎样才能把浓雾带到别的地方?搬家的时候,你总不能两手空空。”
秦康顺呆愣半晌,恍然道:“我明白了,他需要一个装载浓雾的容器,就像搬家的人需要一辆卡车。”
引路人颔首,不再多言。
顾莲咬牙道:“那幅画就是装载浓雾的容器吗?如果我们把画找出来,毁掉,外面的雾气会不会消失?白高朗会不会死?”
“这个方法可以试一试。”引路人平静地说道。
顾莲立刻挽起袖子开始寻找。
柳悯君捡起地上的遗书,折叠之后放进衣服口袋,也开始找。她要赶在顾莲前面。
引路人朝鲍家三兄弟瞥去一眼。
三人立刻拍打于泽脑袋,叱骂道:“你他妈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
于泽讷讷点头,慌忙起身,满屋子寻找。
秦康顺颤巍巍地走向楼梯,摇摇晃晃地爬上二楼。只有浓雾散去,他才能进入大通山,把自己的二十九位同事带回去!他为此而来,也愿意为此而死。
“你怎么不去找?”花蕊躺在地毯上,虚弱地喘息,眼里有怨毒,也有嘲讽。
引路人直接问道:“你知道那幅画在哪儿,对吗?”
花蕊眼瞳放空,露出回忆之色,却又在片刻后警觉过来,呵呵地笑:“你又跟我玩心理战?你想从我的微表情和微动作判断那幅画的方位?只可惜这次你猜错了,我真的不知道那幅画在哪儿。”
引路人定定地凝望她,许久不言。
武装起来的花蕊已变成一团迷雾,暂且看不透。
于是这双锐利的眼眸微微阖上,收束了那种吞噬人神魂的可怕压迫力。
花蕊暗松一口气,爬起来半坐,背部靠着沙发,咳嗽几声,慢慢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引路人一下一下揉着小男孩的头发,不曾抬眸,不曾回应,仿佛入定一般。
花蕊径直问道:“我姐姐的确是被我杀的,但你为什么会知道?你是来自地狱的魔鬼,能透视人心?”
引路人依旧垂着眼眸,静默不语,连睫毛都未曾颤动分毫。
小男孩晃晃小短腿,勉强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抽离,轻蔑地瞥了花蕊一眼。
“你好笨~你话里的漏洞多的像筛子一样~你连我都骗不了~怎么骗哥哥~”小奶音把嘲讽拉满。
“我哥哥最聪明~”小男孩轻拍一个马屁,大眼睛向上瞟,暗搓搓地观察引路人的反应。
这狗腿子的模样是跟邱诺学的。讨好强者不寒碜。
引路人眼睫轻颤,唇角微弯,缓缓勾出一抹浅笑。他抚摸粉色卷毛的大手移下来,轻轻捏了捏小男孩粉嘟嘟的嘴。
小男孩抿出两个深深的梨涡,很满意这个马屁的效果。跟强者做朋友,他能学习到很多实用又厉害的战斗技巧。他以后还要交更多这样的朋友。
花蕊听得呆愣,随后嗤笑:“我的话满是漏洞?不可能!你们在诈我。”
“你把你姐姐的死状描述得太详细了~其实这是一个陷阱~你没发现~”
说到这里,小男孩觉得很无趣,又埋下头看视频。
“陷阱?”花蕊咀嚼着这两个字,反复回忆自己与引路人之间的谈话,然后才渐渐明白过来。
是啊!在她的叙述里,姐姐的死让她身心遭到重创,那时候她人都吓傻了,不敢下楼,远远躲在一旁。试问一个怕到极点的柔弱女人,她怎么可能会盯着死状那么凄惨的尸体看?她怎么可能把骨头扭曲的形状描述出来?她怕是匆匆瞟一眼都能吓得魂飞魄散。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自己的谎言就被这个男人看穿了!那些貌似不经意的问题,不知道埋藏了多少陷阱。
花蕊舔掉唇瓣上的血,声音微颤地说道:“你们兄弟俩一定是魔鬼。”
引路人垂眸静默。小男孩晃晃小短腿,嘻嘻地笑。
花蕊颓然无力地闭上双眼,呼吸几不可闻,仿佛死了一般。
数分钟后,吴芝繁苏醒过来,不敢待在兄弟俩身边,连忙跑去找顾莲,然后也开始四处搜寻那幅油画。
两个多小时,四层楼都被他们翻遍,却一无所获。这栋别墅没铺木质地板,也没贴墙纸,否则他们会把每一块地板撬开,把每一张墙纸撕掉。
“吊顶我们都掀了,什么都没有。”鲍老大低声汇报。
“你们把地毯拆掉。”引路人抱起小男孩,走到玄关处。
“对对对,还有地毯!这下面也可能藏东西!”鲍老大立刻把手伸进骷髅玩具划开的口子里,用力撕扯地毯。
其余人搬走重伤的花蕊,然后又搬走家具。
半小时后,客厅铺设的地毯已卷成一个长筒,随意扔在角落。灰色地板砖光洁明净,大气典雅,却空空如也。
“还是没有,怎么会?”顾莲摇头呢喃。
屋内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慢慢扭头,看向唯一还挂在东侧墙壁上,谁都不敢碰触的油画。
那是白高朗的自画像,俊美非凡的男人微微眯着桃花眼,似有意似无意地看过来,周身萦绕着令人心碎的忧郁气息。他像一块点燃的鸦片,浓香带毒,诱人沉沦,致人上瘾。
只是静静地看着它,柳悯君就开始哭泣,无声无息,泪珠滚滚。
花蕊坐在地上,用一把凳子支撑自己几乎被打断的脊背,眼眶泛红。但她很快就撇开头,不敢再看,身体瑟瑟发抖。
她对白高朗的爱是真的,对那人的恐惧也异乎寻常。
引路人深深看了花蕊一眼,若有所思。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姐姐都能残忍杀害,又先后出卖几百条人命换取自己的存活,她丧心病狂,百无禁忌,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