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高朗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她吓成这样?不仅仅是掐她脖子,将她困在浓雾里这样简单。一定还有别的事。
引路人正思忖着,却见小男孩伸出一根指头,偷偷点了点花蕊,另一只手掩住小嘴,凑过来耳语:“哥哥~她有秘密~你要多多注意她~我也会帮你看着她~”
“嗯。”引路人淡淡应了一声,随后也耳语道:“你分析情报的能力很出色。幸亏有你,哥哥轻松很多。谢谢。”
湿漉漉的小嘴嘟起,贴上引路人的耳朵,小奶音软糯甘甜:“不用谢~弟弟帮哥哥是应该的~”
讨好强者不寒碜!
引路人微微抿唇,心情愉悦:“乖宝很乖。”
兄弟俩窃窃私语的时候,顾莲已走上前,硬着头皮摘掉那幅自画像,反扑在地上,迅速拆开画框。
夹层里什么都没有。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顾莲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然后抬起头,看向众人。
“有没有可能他把画藏在画里?”柳悯君猜测道。
“什么意思?”顾莲远远扔掉自画像,像扔掉一块烫手山芋。
“就是在这幅画的基础上涂抹颜料,再画一幅画。”
顾莲恍然大悟,近乎绝望,“我懂了。如果是画中画,那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把它找出来。我看过一部纪录片,我知道只有X光能照透颜料涂层,对不对?”
柳悯君慢慢点头,沉默无言。
众人的目光扫过堆满客厅的几十幅油画,脸色都很难看。楼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画室,堆积着几百幅油画,数量更多。
怎么办?
大家看向引路人,眼里放射出求助的光芒。
小男孩哼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一群笨蛋~把画堆在外面全烧掉就好了~”
引路人微微弯唇。
“不行!不能烧掉那幅画!”柳悯君下意识地反对。
顾莲回头瞪她,眼神凶狠,手飞快掐上她的脖子,威胁道:“你也想学花蕊,用几百条人命换你儿子的命?你要是敢点头,我保证我第一个烧的不是画,是你!反正这里与世隔绝,我杀人放火也没人能管!”
柳悯君脖子都快断了,哪里敢点头,只能用眼神祈求顾莲放过自己。
秦康顺赞赏地看了顾莲一眼,没吭声。这个姑娘脑子清醒,心地善良,却又很有原则和棱角,是个当警察的好料子。
“把所有油画,包括疑似油画的东西都找出来烧掉。”引路人淡淡下令。
鲍家三兄弟立刻跑上楼,陆陆续续搬出许多画或者类似画的东西,堆积在客厅。
引路人拉开门,走到外面的庭院,小男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奇怪的是,那些浓雾竟在两人靠近的时候渐渐散去,依稀展露出幽深丛林的一角。
众人却不敢跨出别墅,只能把画一幅一幅扔出去。
不多时,巨大的篝火照亮庭院,驱走阴风,带来暖意。小男孩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将它当做一柄剑,捅刺着半空中黑沉沉的浓雾。只可惜他太矮,纵使踮起脚尖也未能如愿。
引路人神色温柔地看着他,眼眸似乎含笑,又似乎深不见底。
不知看了多久,他走过去,将小男孩抱起,送上自己肩头。
小男孩叉开小短腿,坐在他脖子上,脸上绽放惊喜的笑容,小胖手举得高高的,飞快用燃烧的木棍去捅,去刺,去袭击那些黑雾。
嘶嘶嘶……燃烧的木棍顶端被浓雾吞噬,发出水火不容的声音。
小男孩缩回手,木棍已经熄灭。他非但不觉得失望,笑容反而更加惊奇雀跃。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玩的游戏。
于是他垂下手,把木棍递给引路人,欢喜地嚷嚷着再来一次。引路人将木棍放入火焰,重新点燃。
捅刺浓雾的游戏又开始了。小男孩咯咯地笑着,无忧无虑。引路人抬头看他,表情越来越温柔,目光越来越沉溺。
这一刻对别人来说是凶险,对他们来说却是温馨。
那浓雾在两人的挑衅下宛如一潭死水,又仿佛一只困兽,纵然卷起一个个湍急的漩涡,却不敢兴风作浪。它必然是某种活物,可以观察,可以思考,可以做出判断。它或许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所有人猎杀。
这个念头涌现的时候,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一片阴冷的雾影笼罩在他们心头。
他们把门关紧,站在窗户边看着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的兄弟俩,等待奇迹的发生。
电影里不是经常出现这样的情节吗?恶鬼附身的物品被大火烧毁,于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璀璨的阳光会射穿浓雾,打破黑暗,照耀进来。
然而,当篝火完全燃尽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等来。黑如墨汁的浓雾依旧笼罩着这座山庄。看不见天空、森林和出路。
希望破碎,所有人的力气都在此刻被抽得精光。
吴芝繁捂住嘴,第一个哭起来。
“我想回家。”她哽咽道。
于泽拥住她,轻轻拍打她颤抖的脊背。
谁不想回家?谁不想?
柳悯君狠狠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悔恨的尖叫:“都怪我!都怪我!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不该听阿朗的话!”
顾莲高高仰起头,拼命眨眼,这样才能阻止泪水的滑落。
秦康顺摇摇头,遗憾长叹。
“你们逃不出去的,别白费力气,哈哈哈……”花蕊低低地笑,眼里满是畅意。
引路人把坐在自己肩头的小男孩举起,抱在怀里,不紧不慢地走回别墅。
浓雾追逐着他们,在他们背后翻滚,却又完全不敢靠近。阴风在他们头顶呼啸,带来一股寒潮。
顾莲打开门,把两人迎进来,然后飞快关门。只是短暂的几秒,寒潮仿佛跟随进来,客厅中温度骤降,每个人的皮肤都悄然爬上鸡皮疙瘩,汗毛也根根竖起。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吴芝繁死死抓住于泽的胳膊,声音弱不可闻,“我,我感觉有人在看我!”
顾莲给她一个眼神,无声道:我也是。
鲍家三兄弟四下环顾,表情凶悍而又戒备。他们也有同样的感受。任务者的直觉往往是很准的,那窥视的目光到底在哪里?
屋内死一般寂静。
温度越来越低。
恐惧感逐渐加深,在众人的心头凝成黑雾。
当黑雾即将漫上他们充血的眼瞳,化为实质的一瞬间,“哇呜”一声咆哮忽然爆发在众人耳边。
“啊啊啊啊啊啊!”一大片尖叫声惊天而起,一大群人抱头蹲下,宛如遭到厉鬼的袭击。
“嘻嘻嘻~你们真好玩~”小男孩快活地笑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盛满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刚才那一声咆哮就是他发出的。
引路人瞥去一眼,知道小男孩没感觉到窥探的目光,而他自己也一样。如果屋内真的有什么东西,想必那东西暂时还不敢来招惹他们。
我艹你妈个蛋!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鲍家三兄弟差点破口大骂。这小崽子要不是引路人的亲弟弟,早就被他们揍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引路人没有斥责一字半句,只是微抿着唇揉揉小男孩的粉色卷毛。
“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幅画,我休息一晚明天就走。你们愿意跟就跟上,愿意留就留下。”他转身上楼,并不理会众人的反应。
“乔法医,我们兄弟三个跟你一起走。”鲍老大连忙藏起眼中的不满,快速说道。
“我也跟你一起走,我要找我的同事和徒弟。”秦康顺虚弱地咳嗽两声,语气却十分坚定。
“我要找我姐姐,我也跟你一起。”顾莲举起手。
“我也走。我儿子还在医院等着动手术。”找不到最后一幅油画,柳悯君一刻钟都不想多留。
吴芝繁和于泽相互看看,连忙摇头。
于泽说道:“我们留下。这里还有很多食物,电话也打得通,我们报警,让警察来接我们回家。”
“不能报警!”秦康顺情绪激动起来。
当年的悲剧绝对不能重演!
“你管不着!我已经报警了!”于泽举起手机。
“你,你太自私了!你怎么能害人!”秦康顺捂着胸口,心脏差点气得爆炸。
顾莲连忙扶住他,转头大骂于泽。吴芝繁不服,跟她吵起来。柳悯君呆坐一旁,口里念叨着儿子的名字。花蕊坐在地上嘿嘿地笑,满脸幸灾乐祸。
鲍家三兄弟啧啧摇头,迈步上楼。
“楼下好吵~”小男孩脱掉豹纹紧身衣和三双袜子,穿着一条红色小短裤坐在床上。
“我给你耳朵里塞两团棉花?”引路人脱掉花花绿绿的衬衫,莫名有种放下负担的感觉。
“不用~我看动画片~”小胖手挥挥鹅黄色的手机。
“你不困?”引路人掀开被子躺上床。
“我不困~”
“那我陪你看会儿,半小时之后一定要睡,明天可能要走很远的路,还有可能碰到鬼怪,发生打斗。”
引路人伸出一条强健的胳膊,白胖白胖的小男孩自然而然往他臂弯里一躺,小脑袋枕上这条胳膊。
“好哦~”小奶音很乖很软。
一天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失无踪。引路人把胖乎乎的小身体往怀里拢了拢,下巴轻轻磕放在小男孩的头顶,垂眸与他一起看手机。
这种相互依偎的温暖让他产生片刻的恍惚。他差点以为自己还生活在原本的世界,从来不曾被深渊吞噬。
窗外雾气更浓,信号逐渐变得微弱,动画片时断时续,很影响观看体验。
小男孩脸色越来越黑,鼻子里发出哼哼声。
“不看了。”引路人揉揉他的卷毛。
“不要~半小时还没到~”
小男孩爬起来,用手机敲打床头柜,这是最朴素的修理方式。手机保护壳上贴着的水晶一一掉落,破坏了时尚的外观,让他更加生气,小脸涨得通红。
引路人拿走手机,把小孩强行抱在怀里。
“睡觉。”
“破手机~”小奶音还在哼哼,非常不满。
引路人捏住湿漉漉的小嘴。
房间安静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细细的鼾声在屋内响起。引路人默默听了一会儿,心绪平静如一汪潭水,身心沉浸在全然的放松里。数分钟后,他抬起手臂,把小男孩拍醒。
鼾声停止,怀里暖暖的小身体翻滚几下。
“干嘛吵醒我~”小奶音充满怨气。
“我拍醒你是想告诉你,在副本里睡觉的时候最好睁着一只眼睛。放下警惕的后果很严重。万一我是坏人,你已经死了。”引路人沉声警告。
“睁着一只眼睛睡觉吗~好吧~”小男孩说着说着就闭上了双眼,挺翘的小鼻子再度发出微微的鼾声。
引路人:“……”
引路人抬起手,正准备把不听话的小孩拍醒,却见对方光洁饱满的额头中间忽然长出一只眼睛,很大,很圆,很闪亮。
这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定定看向引路人,然后眨巴一下,泄出狡黠的光。
说好了睁一只眼睛睡觉就真的睁一只眼睛睡觉,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乖的小孩。
引路人结结实实怔愣一下,片刻后摇摇头,发出愉悦的低笑。
大眼睛还在看他,亮晶晶的,挺翘的小鼻子却发出细细的鼾声。
“一边睡觉一边放哨,你真是厉害。”引路人喃喃絮语,抱紧怀里胖乎乎暖烘烘的小身体。
他依然在副本里,却又仿佛回到过去,回到最初的世界……
第93章 副本3迷雾山庄
S级任务者纵然几天几夜不睡也没问题。但考虑到小孩子长身体的需求, 引路人还是安排了适当的休息时间。
他侧过身,静静看着身边的小男孩,深邃眼眸与对方额头上的眼睛对视。
这只眼睛很明亮, 很灵动, 也很可爱。它一眨一眨, 滴溜溜地转圈,视线时而凝在引路人脸上, 时而扫过窗外浓雾,时而看向天花板。
它尽职尽责地担当着守卫。
“你是独立存在的,与这具身体没有瓜葛?”引路人渐渐看出一些门道。
小男孩睡得很香甜, 微微的鼾声就是证明。但这只眼睛却完全不受干扰, 很警觉, 很清醒。
由此可见, 这只眼睛和这具身体是相互独立的,有自己的思考体系和行为模式。
“你是一个分身?”引路人猜测道。
随后他眸光微闪,心绪浮动。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分裂出一个独立的器官, 相互依存又互不干扰,小怪物的能力真的很诡异。
大眼睛不能说话,只是一眨一眨地与引路人对望。它很纯真, 也很清澈,像一颗不被月光污染的星星。
引路人很享受这种无声的交流。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盖住这只眼睛, 语气温柔:“我们轮流放哨。现在轮到你睡觉了。”
大眼睛竟然听懂了这句话, 在他温暖的掌心之下眨了眨, 慢慢隐去。
小男孩还在酣睡, 光洁饱满的额头覆着几缕粉色乱发, 可爱的脸蛋泛着浅浅红晕,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奶香。
一切都很安静,一切都很舒适,一切都很温暖。窗外浓雾翻滚,鬼影重重,阴风阵阵,那又如何?
引路人闭上眼,仿佛已经睡去,搭放在身侧的手臂却忽然化成一柄漆黑的镰刀,长而弯曲,寒光流转,血煞凶横。任何妖魔鬼怪都无法冲破他的防御,伤害到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人。
隔壁房间,鲍家三兄弟正在悄声交谈。
鲍老大脱掉裤子,把毛绒绒的左腿踩在凳子上,招呼两个弟弟:“你们来看。”
鲍老二和鲍老三定睛一看,也都脱掉裤子,把腿踩在凳子上:“我们也是。”
三条粗腿黑漆漆的,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上面的汗毛正根根竖立,鸡皮疙瘩始终无法消下去。
“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鲍老大放下毛腿,脸色发沉。
“我也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看我!”鲍老二从后腰摸出一把刀,在空中劈砍几下,表情十分狠辣。
鲍老三拿出手机摆弄,摇头叹息:“道具箱还是打不开,拿不出牛眼泪。”
抹上牛眼泪,三人就能开阴阳眼,看看这屋子里到底有没有鬼。
“你们说那白高朗到底死了没有?”鲍老大沉吟。
“我觉得十有八九是死了。外面那些雾就是他的怨气所化。能把一座山都罩在怨气里,白高朗怎么着也得是A到S级的厉鬼。这回咱们打的是五星以上的副本,真他妈倒霉!”鲍老二推测。
“那幅画才是他怨气所化。”鲍老三提出自己的观点。
“如果那幅画真的在这栋房子里,我们把房子烧掉不就行了?”鲍老大拿出打火机用力按几下,火焰忽明忽暗,映照着他阴翳的脸。
鲍老二呵呵嘲讽,“你以为这个方法引路人想不到?你他妈是不是没脑子?那雾气可以把人淹死,你觉得它能让火烧起来?”
鲍老三附和:“是啊,在水里放火,你真是个大聪明!”
鲍老大看向窗外。
浓黑雾气滚滚如潮,无声咆哮。在它的笼罩下放火烧别墅的确不可行。之前那小崽子把燃烧的木棍捅进雾里,不就被水熄灭了吗?
鲍老大摇摇头,叹出一口气。
“目前我们找到的关键线索就是那幅画。我们应该待在屋子里,把画找出来,而不是冒险进入浓雾。万一我们迷失了,或者被潜伏在浓雾里的白高朗杀死了,我们找谁说理?”
鲍老大越想越觉得离开别墅不行。
他忽然提议:“不如我们三兄弟留下,别走了。引路人是S级任务者,他身边那个小崽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可以忽略关键线索,靠实力杀出一条路,我们不行。他们有试错的资本,我们没有。找不到路,他们还可以回来。”
鲍老大环视两个弟弟,问道:“咱们回得来吗?咱们有能力对付外面那些鬼雾吗?”
答案是否定的。没有灵异道具的加持,三人几乎没有对付鬼雾的办法。
“那我们留下找画?”鲍老二和鲍老三异口同声。
鲍老大很满意:“好,明天我就跟引路人说,我们兄弟三个不走了。那幅画肯定是白高朗的鬼魂寄居的地方,毁掉那幅画,我们就能回里世界。”
这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得出的结论。在灵异副本里,毁掉厉鬼寄身的物品绝对是最快捷的通关方式。
“我同意。”
“我也同意。”
鲍老二和鲍老三立刻点头。
“外面太危险,咱们三个还是不趟这个浑水。你们想想,七年时间有几百个人死在山里,那是什么级别的厉鬼?他杀人不是杀人,是割稻子。”鲍老大黑沉的脸渐渐有些发白。
鲍老二和鲍老三互相看看,眼神里都带着一些瑟缩。
“不想了,去洗漱!”鲍老大摆摆手。
三人进入浴室洗漱,耳边时不时传来争吵声,那是楼下的几人还在混战。
客厅里,顾莲夺过于泽的手机查看。没有110的通话记录,却有一条12110的报警短信。这家伙也知道报警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所以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打电话。
他与花蕊一样,坏进了骨子里!要不是花蕊祸水东引,姐姐就不会死!
顾莲越想越气,一巴掌扇歪了于泽的脸。
“你打他干什么?你这个疯婆子!”
于泽还没抗议,吴芝繁倒是尖声嘶喊起来。
啪,又是一声脆响。吴芝繁的脸也被打肿。
顾莲冷笑:“我不仅打他,我还打你!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有多自私?警察会和救援队一起赶过来,那可是几十条人命!”
“警察的职责就是保护公民的人身安全,这是他们应该做的!”吴芝繁提高音量争辩。
“警察的命就不是命?”顾莲反问。
秦康顺不想说话,只是悲愤难抑地闭上眼睛。
“警察本来就是高危职业!他们选择这个职业就要承担这份风险!要不然国家养他们干什么?你别在这里装圣母!你有本事,警察来了你别跟他们走啊!”吴芝繁狠狠嘲讽。
“你有本事,你为什么不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救你?”顾莲也反讽回去。
吴芝繁瞬间哑然。
顾莲一把夺过吴芝繁的手机,翻开通讯录,调出对方父亲的电话号码。
“你住手!你不能给我爸爸打电话!”吴芝繁发疯一般扑上去。
某些人就是这样自私。他们可以随便坑害别人,却容不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丝毫损伤。
顾莲点触通话键,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吴芝繁对着她又撕又打,甚至上嘴咬,急得发狂。于泽从身后绕过来,抢走手机,挂断电话,胳膊勒住顾莲的脖子。
秦康顺冲上去,反剪于泽的手。
几人一边嘶吼唾骂,一边挣扎扭打。吴爸爸看见女儿的未接来电,马上回拨,手机铃声就是这场混战的伴奏。
客厅里乱成一团。
反反复复念叨儿子的柳悯君像是终于找回自己丢失的魂魄,走过去,从于泽手中夺过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是吴芝繁的爸爸吗?你现在带着你们全家人来大通山的迷雾山庄。来得晚了,你们见不到吴芝繁最后一面。”她咧齿一笑,表情阴森。
她父母早亡,丈夫离婚出国,白高朗也不见了。她只剩下一个病重的儿子,家庭已然走到破灭的边缘。
她如果出不去,她儿子会死!吴芝繁不是想害人吗?好啊!要死大家一起死!
“啊啊啊!柳悯君你个贱人!爸爸你别听她的!你别来!”吴芝繁焦急地大喊大叫。但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父母只会来得越快。
吴爸爸呼喊女儿的声音还在话筒里急切地响着,柳悯君已跑进厨房,用菜刀剁碎手机,把电话卡取出来,吞进肚子里。
吴芝繁追进厨房,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想要杀人的心无比强烈。
“你来啊!我砍死你!”柳悯君举起手中的菜刀,表情狰狞而又疯狂。
在这三年里,她为了给儿子治病,什么法子都想了,什么财产都变卖了,什么尊严都丢弃了。悔恨日日夜夜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
每每与儿子清澈的眼眸对视,见到他依恋的表情,发现他对妈妈毫无恨意,柳悯君都想杀了自己。
其实她早已经疯了。
爱上白高朗的时候疯了。为了取悦白高朗戕害儿子的时候疯了。发现儿子得了绝症的时候疯了。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
吴芝繁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厨房。
于泽站在她身后,脸上也全是惧意。
“没关系,我还有一个备用电话,可以借给你。待会儿你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别来。”于泽只能这样安慰。
吴芝繁恢复冷静,嘶哑地答应一声。
秦康顺坐在楼梯口,捧着手机给同事发短信,交代了于泽和吴芝繁报警的事,讲述了迷雾山庄的诡异,恳请上级给自己三天时间破局。
如果三天后,他没传回消息,局里再组织人手过来。他用自己的性命保证,目前的吴芝繁和于泽都很安全,两人根本没事。
同事说会在局里召开会议商讨救援计划,却没说给不给这三天的缓冲期。
秦康顺放下手机,捂住绞痛不已的心脏。
他预感到,这次的悲剧还是难以避免。会有更多人失踪吗?究竟要死多少人白高朗才会满意?
他抬起头看向二楼,眼里带上一丝希冀。他多么希望那古怪的兄弟俩可以打破这个死局。
花蕊靠着一张椅子半坐,一会儿看看哭泣不止的吴芝繁,一会儿看看颓然无力的秦康顺,一会儿看看拿着菜刀走来走去的柳悯君,嘴里笑个不停。
哈哈哈,一群死人在唱大戏,哈哈哈……
是夜,大家各自找房间休息。
于泽和吴芝繁住一起,柳悯君单住,顾莲不放心秦老爷子,找了一间套房,两人一起住。花蕊没人管,自己爬进客厅,躺上沙发。
闭眼之后黑暗降临,有人疲惫不堪迷迷糊糊,有人思绪混乱辗转难眠,也有人很快就意识消沉半梦半醒。
不知过了多久,顾莲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蛇一般爬上自己的脸,从额头蜿蜒滑行,来到鼻尖,在那处盘桓许久,又轻轻覆在嘴唇上。
她不敢睁眼,拼命感受着,分辨着。
终于她可以确定,这寒意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体验。
她的额头、鼻尖、嘴唇,一阵一阵发麻,像是被毒虫爬过。阴风微微地吹拂,带来极致的寒。
不!那不是阴风!是呼吸!
是一张人脸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对着自己呼吸!
顾莲心中大骇,猛地睁眼。
“嗬!”
气管被骤然膨胀的恐惧撑裂,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一张放大的人脸出现在顾莲的瞳孔里,五官俊美非凡,桃花眼温柔多情,薄唇微弯似笑非笑,诡异妖邪。一股鸦片的甜香钻入鼻孔,浓得令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