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 by解虎锡

作者:解虎锡  录入:01-25

梅丛凝对他们的争执不作评价,只说:“此处不宜久留,你要与我同行么?”
“好啊,当然要,我就是来找师兄的,我们快走吧。”
宋昭斐急着同师兄分享那件好事,巴不得其他人赶紧消失。
“容我和宋师弟先行一步。”
梅丛凝捡起先前掉落的东西,又提醒道:
“此处有一种魔物,是无肉无形也无影的,只存在于人的神志中。若被你们碰上了,只要清净灵台就好……也请小心行事。”
蔺含章抢先一步道:“那梅师叔是如何捉到此物的?”
梅丛凝没想到他会问,却也未加隐瞒:
“以神念诱之,以化身捕之;此魔物虽没有真身,却也有类似兽丹的核心。若你能诱它显出核心,附在法器上,便可将其影像带到现实中来。”
他说着,还大方地展示了手中黑晶。那是个普通的宁神法器,梅丛凝微微动念,注入一丝真炁。瞬间,众人脑中竟同时出现了一只朦胧的巨兽图样。
“出现”和“看见”不同,那分明是直接附着在神志中,而投射于视觉上的。这种感受,犹如被织入无形之网,蜘蛛高悬头颅,沿着神经幽幽爬行。
“好恐怖啊。”宋昭斐打了个寒战,“师兄,我们还是快走吧……”
赶紧离这晦气地方远一点,离你的竹马远一点——还有那个死绿茶!
被暗骂一通的二人浑然不觉,留在谷底。拏离还有任务在身,也想着离开,蔺含章却对那魔蛛颇为心动。
对他修行的存想之道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养料。加之魔蛛道鬼双修,简直是送上门来的修为。
他要不收,都对不起这般辛苦布置。
“师兄。”
想到这,他定定叫了一声。
拏离睨他一眼:“你对那魔物感兴趣?”
“是。”蔺含章点头道,“我也想取到一枚核心。”
“你师叔可是金丹修为,也险些着了道。你还敢试么?”
“若成便成,若不成,师兄念及旧情,能来给我收个尸便好。”
他虽这么说,神色却是势在必得的。少年傲岸,英姿迈往,比起往日病弱之态,另有一番气韵。
“哪的话。”拏离见识过他神识坚固,又得知他有此自信,也不加阻拦,含笑道:
“我为你护法,省得……再有那种情况发生。”
说罢,他便撩袍坐下,用一道魂钟罩住周身,以保清明。
蔺含章则放开了意识,任由思绪翻涌。
他识海磅礴,竟也没想到了这般辽广境地。瞬时间,万幅画面都在面前展开 ,而每幅图景,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无心以观,乃天地之观。以物观物,是最接近事物本源的状态。
他只随意扫视,就见那日攀云梯上场景。依然是二人对峙的一幕,许多不曾发觉的细处却更为了然。
赵兰庭开始并未注意到他,甚至回头反复确认了几次,才开口说话。
这时他言语中虽有奚落,目光中却是充满诧异,甚至有几分不甘。
等蔺含章与他对话后,这不甘又变作了愤怒。
而在他们擦身而过的那一刻。蔺含章看见了,自己眼里的恐惧。
在越过赵兰庭时,前世回忆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他害怕没来由的恶,也害怕陷入纠葛,害怕从前的失败重演。
那时的他不知如何对待这些念头,以至于在那瞬间,他感到了恐惧。
而这一丝惧意,却是诱发死亡的真相。

他的确畏惧着死亡。贪生怕死一词,放在他身上也并无什么不妥。
蔺含章不曾想到自己会为什么而牺牲,他从来都是极为惜命的人。或许因为生来就比旁人弱小,也没有人以舍生取义这样的话来教导过他。
毕竟再怎么样,道义的重担也砸不到这么一个“炮灰”头上。
宋昭斐似乎把他和几个类似的、在他浓墨重彩的一生中,出场极少的人都叫做“炮灰”。望文生义,无非是说,他们是战场中炮火烧剩的灰烬、尸骨无存的无名兵卒。
登仙之路,向来是以血肉铺就,宋昭斐说这话不奇怪。反而宋祁的那般宁死不屈,让蔺含章觉得有趣
——古往今来,好像向来是那几个义士赴死。可实际上,世人横死的、被充作祭祀的、仙路厮杀而亡的,甚至因为资质羸弱,出生就被世族抛弃溺死的婴孩,恐怕没有百万也有十万。
这样的世间不允许弱者苟活。最精明道义的人,看似富有牺牲精神的,反而能得了长生,不死不灭,再留下几句让人奉为圭臬的教典。
真正死了又死的,都成了“炮灰”,绝不会有人为他们修书立传。
蔺含章在凡界待了数几十年,打过交道的人中从不乏毫无天资,只能为人奴役的人。他们寿命短暂,往往每十年就要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
其中富贵些的,还能以丹药延年。或像蔺含章这般钻营奇淫巧技,延缓身体的衰败速度。
而命不那么好的,往往只能活上二三十年,就化为一座座坟茔。
蔺含章以思入道,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想依赖灵气。
他在黑暗的泥沼挣扎过,也早发觉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真相
——强大的修士吸收灵气,以养自身;弱小的凡人却会被剥夺灵气,还于天地。
灵气存在于世间,是永恒不变的。天生万物与人,若人无一物与天,此消彼长,终有衰竭。
上天也确实不公,让万物生而有别,为畜为妖,又为人,人再分三六九等。上等可求长生,中等可求富贵,下等只能偷生。
可若无下等供养上等,世人何以为继?
面前依然是他与赵兰庭在石阶上的场景。此时赵兰庭已经祭出了阵旗,那道致命的罡风,也正冲他背心而去。
尘沙扬起,草叶凌乱,这一过程被放慢到几乎静止。赵兰庭额前滑落一滴汗珠,在石阶上激起微小的尘埃。
他的衣袂已经开始飘动,从冥界传来的血腥气息浮现。一道妖异残阳中杀机流淌,他视线倾斜,似乎只要一个转身,就能阻止这道攻击。
蔺含章感到周身充盈着力量,就如回到了那日现场。现在他已经有了对付赵兰庭的实力……不,他根本不算什么。现在他只需抬手,那低劣的阵旗在他眼中犹如玩具。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而是看着自己的身体如一道流星般陨落。飞出十几米远后,重重磕在台阶上。
他的惨状比他想象中还要凄凉,胸腔破碎,腰椎折断,脑后汩汩流血。如同一只从高空坠落的鸟雀,横死乱石堆上。他把这副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
尸体开始腐败、膨胀、融化、消解。蔺含章冷眼旁观,仿佛过了百年那样久。久到每个贴近死亡的瞬间,都在他脑海里清晰可闻。悬着于头顶的恐惧,也如利剑寸寸逼近。
他终于动了,这一步,便已回到那日攀上云梯时,手脚并用地爬出界碑。他的指爪在泥地里留下深深血痕,膝盖也被磨得渗血。
赵兰庭再次向他走来,似乎是为了嘲笑他懦弱。他抬起的鞋底纤尘不染,在他眼中如庞然巨物般,重重地压下来。
他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睁着眼,等待那一刻到来。
但一股力量阻止了对方。赵兰庭的靴子还扬起在空中,人却向后倒去,以一个非常滑稽的姿势摔倒了。
同时,一道真炁将他托起。蔺含章感到那是他不曾受过的温暖,他的心念似乎也随着那道灵气而跳动,渐渐响成一片。
白衣的修士站在他面前,还是那般一清如水的目光,双眸含着微微笑意。
“蔺师弟,师兄来晚了。”
拏离温柔地对他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二人。
“我与师兄素不相识,师兄为何救我?”
尽管知道这是幻境,蔺含章还是忍不住问出他心里埋藏已久的疑问。
“……这也要我明说么?”
拏离目光向下,微垂眼帘,双颊中晕出奇异色彩。
“我心中并不是只有大道。”
他靠近一步,蔺含章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草木的青涩香气,却让他感到无比忧愁。
他伸出手,几乎能触到他的体温。那只手穿过了衣襟、然后是皮肉、胸膛。浓烈的清香突然迸发。他的手从他两根肋骨间穿过,捧出了那颗心脏。
“……世上唯有一人,有掌控我的能力。”
他展开手,一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蜘蛛爬在他手掌中,被他所散发的强烈神念压得动弹不得。
“但他却不会动用。”
蔺含章眯起双眼,端详着那只虫子。
“而我对他,也绝不只是欲望那么简单……或者说,你们也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若这魔物只是变作谁的样子,脱了衣服来诱惑他,蔺含章倒不会高看这一眼。
可它显然更为聪明,它似乎知道拏离在他心中所占据,并不只是爱欲,而是强大的庇护……是最接近于救赎,能让他摆脱困境的力量。
那具被掏出心脏的躯壳张开嘴,吐出魔蛛的话语:
“你想要的,和你恐惧的……都在你面前……你为何什么都不做。”
蔺含章自顾自地结着阵,一边答道:
“你们对人类的了解太浅薄了,如果我有这样的能力,绝不会这样粗糙行事。
所谓爱与欲,难道就是与谁春风一度么?不,只有我足够强大,才能真正……得到我想要的;
至于惧怕……”
他把玩着手中已失去能力的魔物。
“无畏无惧,是留给圣人领悟的。我这样的人,正是因为畏惧,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且,我也不想改变过去……如果没有那些过往,怎么会有今天的我呢。”
少年神色一顿,纤细手指牢牢叩住魔物命脉。
“我曾经怕极了死亡,但始终无法逃脱。所以现在,只要有任何一丝机会,我就会抓住一切;我会把我的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从意识中解脱,妙化阴阳蛛已经附在他手中的琉璃瓶上。
蔺含章还没来得及说话,又一阵强烈的预感袭来。他甚至只叫了一声拏离的名字,就陷入了存想状态。
他要晋级了!
拏离也来不及计较他直呼其名。他抓过他手中的琉璃瓶,随意塞进这少年怀里,而后直接扛着蔺含章出了谷底。
待找到一处灵气充沛的山洞,他才把人放下,又帮他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靠在一处石壁旁。
蔺含章在顿悟状态下,一丝基本的反抗也没有——倒是对他信任到骨子里。
唯独拏离想翻找那琉璃瓶时,扯开他外袍,才被伸手推拒了几下。
这小孩……拏离叫他给气笑了。看着对方像人偶似的乖巧,脸蛋也比丝绢做得还要精致,他毫不客气,上手捏了一把。
蔺含章此番晋级非同小可,以灵力聚集的姿态,说不定是跨级而晋。
且不说他本身八灵根资质不好,就算拏离这样的天资,也只有过一次跨越的经验。
拏离在周围贴了几道符篆,又在洞口布下禁制,还顺道把这处的杂草灰尘清理了一番,忙活得不亦乐乎。
做完这些,蔺含章也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拏离知道这不是短时间的事,于是自个在洞中调息了半刻钟后,就离开此处,完成宗中派发的任务去了。
临走前,他自语道:“……等你醒了……等时机合适,我再问清楚。”
他此番言语,蔺含章自然是听不到。不过他也没打算隐瞒这部分——他不会对拏离说假话,顶多是选择性说点真话。
等他这次醒来,已经是两个月后。
顿悟这样久,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此时已经晋级为筑基五层,存想境界达轮海中期。
修行越往后,所需的灵气就越多。一个修士从筑基到金丹,往往需要百年以上,像梅丛凝和拏离这样五十年内就有望结丹的,已是世间罕见。五湖四海内,也就能数出那么几个。
而从金丹到元婴一步,也需百年——但死亡率会成倍暴增。这也是对修士最为残酷的一个阶段。百年内结元婴者,有步入长生的希望;二三百年结元婴,虽然进阶,但肉身已然枯萎,不如前者随顺;
若过了三百年还未结,阳寿也会走到尽头。
迈过元婴一道后,寿命延长了,往后的修行却也更加困苦。化神期修士还可凭借些外力进阶,等到分神阶段,就只能靠自身领悟。
往往有修士,虽已迈过分神大关,却千万年枯坐不得,终成一具不腐干尸。
因此,年轻又资质好的弟子,一直是各宗门争抢的对象。毕竟千年以后,此间俱灭。现在那些修士死得死、失踪的失踪,能飞升的也不会多管宗门事。哪边还留有能做靠山的人,哪边也就从中胜出了。
蔺含章对那些虚名不感兴趣,却也为自己的能力感到高兴。他活动周身筋骨,站起来才发现,眼前已经变了一番景象。
也是,师兄不可能把他留在那地方。他打量四周,正以为凭拏离的性格,会留下什么手书时,却看见不远处地面上有些东西。
离近看,居然是幅简笔画。
画是拿树枝随便划拉的,大抵能看出一个小人,朝着山洞外方向走去,手中一个长条物品,还指着只鸟。
……意思是他出去打猎了么。蔺含章面上露出笑容,越看这幅画越可爱,巴不得把地皮抠下来带走收藏了。
不过那样也忒明显,他最终只是用宣纸小心地拓了个模子,收入囊中。
此行为乍见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倒也符合此人性格。经过这些天相处,蔺含章感到拏离是有些表里不一的成分。
他这人看着绵善,其实却很无情;一个没有私心的人,自然没有留情的地方。不加了解的人,才会觉得他性子黏糊好说话——拏离帮人的确不求回报,可他杀人也无需多少恨意,更在结局是否公平。
他心中自有规矩,对宗中条框,反倒不像梅丛凝之流那么坚守,有时甚至糊弄了事。偷偷在山下打猎吃独食、或懒得写字给他留小画一类的事,估计他还曾做过很多件。
而表面功夫,他也是尽善尽美,就像登船时那件繁复法袍,极尽清华,他此后却再没见拏离穿过。蔺含章向来是禹禹独行客,此时竟觉这山洞大得寂寥,让人有些不习惯。他取出琉璃瓶,瓶上附着妙化阴阳蛛核心,表面看,却毫无妖异之色,和那些妖邪使用的魂蟠、魂灯,都不是一种术法。
这魔物的确比他想得还要有趣,也让蔺含章想起一个传闻。
在凡人修行的下界、和天人飞升后的上界之间,还存在着一个间隙。这个间隙中有不少洪荒时期的古神遗留,其碎片飘散于两界,又成了一个个小洞天。
但就连宋昭斐这个主角,也没去到过间隙中。只是到访过其中的玄明洞天,找到了《洞玄罗天法阵大义》。
——就算没有这一出,蔺含章也对其持怀疑态度:如果洪荒时期真有古神存在,祂又为何会陨灭。
要知下界修士通过修行,都可求得长生。这就说明,古神并不是如今的“上界真仙”。而神若不来自上界,又来自哪里?下界之人,又是何时开始飞升,升往何处?
从前蔺含章寿命太短,对这些问题不能了解。而如今得了契机,定要好好探究一番。
他和拏离,在某些方面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不问外物,究尽本心;而另一个,却在此刻立下了丈量天地的目标。
蔺含章握着琉璃瓶,静坐一昼夜。天色复明时,拏离破开结界,从外面走了进来。
再见到他,蔺含章改变的不只是修为,还有心境。
既然阴阳蛛都幻化出了他的样子,蔺含章也无法对自己的心思故作天真。
他在幻境中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他对拏离有情。虽不是渴求占有的爱欲,却也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情感。
拏离对他不仅有前世因果,更有知遇之恩;他强大而清澈的心性,也是蔺含章所不具备,并渴望拥有的。如此想来,他的确无法不对此人心生倾慕。
见他醒来,拏离也感到惊喜,却没有第一时间搭话。只是轻笑着把手中仙鹤撂下,避开伤处,系在一块半人粗的钟乳石上。
那禽类本来性子极倔,让他撵了半个月,也已经焉得眼皮打架。被绑住足爪也未挣扎,直接勾头往翅下一埋,打起了瞌睡。
拏离也有些散了精神。修士本来不需睡眠,却架不住他连追带捕地在外飞了两月。他张了张嘴,对蔺含章道:
“恭喜师弟晋级,如此一来,秘境中应当没有什么大危险了。”
不等对方开口,他又说:“有什么事,待我醒来再议。”
也许是累得紧了,从那少年望着他的眼神中,竟叫他读出些难言的怜惜。拏离闭上眼,心想自己居然狼狈到这程度么,真是……
他入定后,蔺含章又站了好些时候。直到夕阳再一次落下,他才敢靠近了一点。
拏离的半边脸被斜阳照着,其余则掩映在幽蓝的暗面中。他鼻翼微动,呼吸绵长。居然不是在打坐,而是真正睡着了。

拏离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
他本只想稍作调息,可这两月里实在被金元仙鹤折腾够呛,难得有一处安心的地方,不自觉便松了精神 。
竟是有好几年不曾睡过这样的觉了。拏离清醒的瞬间,就放开神识把整个洞穴探了一遍。
除他师弟以外,似乎又添了些活物。而那香气,鲜美浓郁中蕴含些许灵气——蔺含章别是把他的鹤炖了吧?
拏离也没煮过仙鹤,不知闻起什么滋味,一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站了起来。他可不想再捉一回这鸟。
情急之下,他缩地成寸地一步就到了锅前。蔺含章正手持大锅,一边以催发炉火,一边小心地翻动锅铲。
这锅不知是何种材质,壁边打得极其薄,重量看着却不轻。成色银白雪亮,内壁锤有三面纹,外观则铭刻法阵。
里面烹着热油,一条金边黄鱼翻滚其中。皮肉被炸得酥了,鳞片愈发油亮,从肉脂的缝隙间发出阵阵鲜香。
……不是仙鹤就好。拏离看向一旁,金元仙鹤还被拴在石柱上。绳索已经被挣脱,但地上又附了层法阵。此时这鸟正叼着片水灵菜叶,紧紧盯着这边的大锅。
在它身边,还有几只被困的动物。虽不是什么上品灵兽,种类却相当齐全。靠近石壁一角,还散落着小滩羽毛。
“师兄醒了,休息得可好?”
厨师这边也到了收尾步骤。蔺含章熄了炉火,放下锅,任鱼身在余温中翻转,才腾出手擦了擦前额。
他现已踏入筑基中期,不至于劳累一番就出汗液。顶多是炸鱼时靠近高温,染了几分水汽。
不过配合他淡淡倦怠的神色,和用汗巾拭去水珠的幽娴,真有几分“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的贤惠劲。
“……你这是做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蔺含章闻言淡然一笑:“哪里就大费周章了呢,师兄为峰中做事,也是为我等弟子操持;师兄在外忙碌两月有余,我不过做道菜,挥两下锅铲而已……此处烟气重,师兄去后面等着,马上就能吃了。”
话虽这么说,他那锅却是个不漏油烟的宝贝,形状也不大像炒菜锅,怎么看怎么像……炼器炉。
拏离是个不爱刨根问底的,此时也难免起了几分好奇。但到底是锅中那条鱼更吸引他,也就没说什么,听话地到洞穴深处去了。
蔺含章炸完鱼,还炒了盘鲜嫩蔬菜。嫌一荤一素看着简陋,又拿出自个带着的半块腊肉。
这还是先前拏离给他的山箭貆,在他忙着炼小固灵丹时,也没忘了把这块里脊炮制一番:
抹上粗盐,佐香料、灵酒浸泡,撒小把花椒,揉捏后风晾。最后以橘皮干、枥树果壳、果木熏烤。
蔺含章炼丹时就是这般一边控制药材,一边熏着腊肉,以磨炼分心。
山箭貆肉质上乘,也无异味,他熏制时并未下重手。口感也还柔软,倒不用再蒸煮。直接片成两毫薄片、热油煸香,放鲜笋芯翻炒。
铲着这些食材,他有些可惜当初一律做了麻辣口。若是有一半肉留着原味,做成咸肉,加上鲜笋、鸡丝,正好煟一罐腌笃鲜。
不过已有道鱼汤,两鲜冲撞,也不大合适。眼下条件有限,想不出什么配菜,蔺含章也只好把三道菜摆盘得更精致些,一手端着鱼,一手端着两道小菜上了桌。
说是桌,其实也是拏离就地取材,削平了一块粗大的石柱,又把底部掏空,留了三个支撑,其余可放腿脚。
石凳也同样。见此情景,蔺含章没说自己带了套好桌好椅,只仔细把菜布了,又把先前蒸好的米搬来,摆在一旁。
拏离不仅做了桌椅,甚至换了一套衣服,发冠也重束过。让蔺含章看见,想到他为了和自己吃饭,还梳妆打扮一番,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这想法其实曲解。拏离向来喜净,又劳累数日,闭眼都是自己头上插着羽毛、身上沾着鸟粪的模样。虽不便净身,但使个清洁咒,稍换身衣服再自然不过了。
拏离偷眼打量自己一番,也不明白他为何笑。只嗔怪看了对方一眼,落座石凳上。
蔺含章跟着坐下,彼此难得没有客套,只是相望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感到了几分安心。
蔺含章向来茕茕,上次与人同桌用膳,还是前两世的事;拏离更没有这种经验,他辟谷后府内连一套碗筷都凑不齐全,顶多是和翁衡几个围着火烧点肉吃。
一时安静,拏离先起了筷子,往那条黄鱼腹部夹去。
鱼头被蔺含章剁去后,断面用一片荷叶包裹了起来。看着饱满鼓胀,也不知是什么种类。
拏离正想着,象牙筷子一触及鱼身,先是有些酥脆的触感,紧接着就轻易戳破了那块皮肉。面朝着他这面的金灿鱼腹,从破口处竟涌出一道清亮浓稠汤汁。汤底玉色,香气扑鼻。其中还包裹几颗剁得极细的粉白肉丸,浸满汁水,叫人见之垂涎。
拏离先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嘴。他其实不爱吃鱼,他五感极敏,即使是灵泉中豢养的清水鲈,也觉吃着有些草腥气。
但这条鱼却不同,往往越大的东西越难吃,可这条有人手臂长的黄鱼,其味居然无比地鲜美清甜。肉质也不糜,细抿下瓣瓣分明,富有弹性,却又入口即化。和酥脆轻薄的鱼皮汇合,几乎无需咀嚼,就只留下鲜甜无比的回味。
他又用小勺舀了一粒丸子,连带小半汤汁,一同送进口中。肉丸是用三肥七瘦的土豚肉剁碎,挤入滚水定型而成。这也是这道菜中最为简单的一步,以往蔺含章吃时,厨师用的都是猪肉丸。为了不抢汤汁本身,便用了秘境中较为常见的小土豚。
丸子本身没有太多味道,反倒激发了汤料最大程度的鲜。此鲜和鱼鲜又不是一种鲜,若说鱼肉本身是肉质带来的甘旨,浓汤里则汇集了多种不同的醇美,包裹在肉丸上,轻嚼品味,唇齿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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