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百思不得其解。
但也只得先给阿撒迦补充过营养剂,又让他暂且睡眠休息。
事实证明,提前补充营养剂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医疗艇一驶入赫卡港口,阿撒迦连战损盔甲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几个狼骑直接架走。
除去还在前线演练的部队,赫卡军营当前所有军士、将领,乃至新兵营中的新兵蛋子,都收到了军事审判庭的通知。
这是赫卡星系重建后,第一次全营公开的军事审判。
而审判的主角,居然是在“狩猎季”行动中,创下过辉煌战绩的传奇尖兵。
阿撒迦在部队回撤阶段,公然违抗最高军令,擅自向星盗腹地追击。战场抗令历来是军队重罪,所有将领心里都清楚,这场审判很难有转机,尤其碰到在这种事上从来铁腕无情的尼禄。
可要说一点也不遗憾,那也是假的。
阿撒迦的战斗力人尽皆知,如此人物假以时日,必然会成长为战场中所向披靡的杀神。
他却偏偏要在刚崭露头角时,就犯下这种级别的大错……
但是,如果仅仅因为个人实绩强,就对阿撒迦予以包庇的话,那无疑会在赫卡军营树立起极坏的榜样——
日后,但凡有点能力的军士,都会在战场上效仿阿撒迦,违反指挥官的命令争抢军功。
要是人人都争功,仗还怎么打?
“唉。真是的。”一名帝国老将摘下眼镜,神情痛惜地擦拭着镜片,“他到底图什么?”
空旷巨大的灰色审判庭里,所有高级将领齐聚一堂。他们身后,则坐着军营教官和部分军士,人数将近过万。
电子机械眼则在上空回旋环绕,将这场审判的实况,向全军营公开。
旁听人们的心中,多少有点复杂和沉重,于是只沉默等候着,并不交头接耳。
偶尔有人抬眸,往审判庭前端的阶梯坐席上偷看。
就见那银发红眸的少年暴君,正面无表情坐在最高点的王座上,背后是数列垂落的猩红长旗。
他凌厉的红瞳,自上往下俯瞰,唇线冷冷抿着,叫人根本猜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王座右后方,是自始至终扶着枪套,眼灯沉沉的白狼骑;而王座左前侧,则坐着赫卡星系的最高指挥官、赫尔曼·海德里希。
阶梯再往下,才是依次大法官、数个军事检察官和陪审团。
“审判庭现在开庭。传,帝国重犯,阿撒迦出庭!”
随着一阵镣铐和盔甲碰撞的声响,身形高大的男人缓步出现在审判庭中央。
他多日鏖战,因此一上医疗艇,喝了点营养剂就倒头睡下,队友们也没去动他。
谁也没想到,阿撒迦刚回赫卡就要上庭,结果男人还是穿着那身几近破碎的盔甲,散着染血脏乱的长鬈发,脸上还有没洗净的干涸污血。
他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两手被拷在身前,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审判庭中央,像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流浪犬。
“以帝国之名宣誓。你在本庭所言所述,都发自本心……”
检察官宣过审判庭纪律,又让阿撒迦发过誓,席前的军事检察官们清清嗓子,打开光屏,开始工作。
“阿撒迦,28日的赫卡‘狩猎季’军事行动中,你无视赫卡军营第二十八条军营,在战场擅自脱离所属舰队,是否属实?”
“是的。”
“随后,你无视赫卡最高军令,不仅不跟随舰队回撤,反而继续追击敌方舰队,甚至深入‘黑门’腹地,是否属实?”
“是的。”
“你当时是否完全理解最高军令,即‘任何违抗命令的追击行为,都将移交赫卡军事法庭,并在众军士面前执行枪决’?”
“是的。”
“是什么驱使你做出违抗军令的行为?”
阿撒迦默默地盯着地板。片刻后,他才开口道:“因为我贪图军功。”
庭上一片哗然,又很快静下去。
银发皇帝始终神情淡漠,因为王座太远,没有人发现,他这会正被气得指尖发抖。
“……反对!!”
负责辩护的审判官腾地站起来,因为阿撒迦的惊人之语,他不得不把流程整整往前提了一大截。
“根据指挥官亚伯和同舰机甲兵提供的证词,阿撒迦因得知‘黑门’继任首领,多次在星盗中散播侮辱陛下的谣言,才奋不顾身突入大本营,悍然取其首级!!
“根据帝国星律,皇帝及其皇室成员应受到尊崇,皇室威严不容侵犯!所有涉及冒犯与亵渎皇室的行为,均可适行重大叛逆罪,判处流放、监禁或死刑;而对捉拿叛逆罪犯者,则应予以重大奖赏!”
旁听席的众人,不由都默默松了一口气。
大法官也悄悄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咳道:“帝国星律高于一切。阿撒迦目前已有人证可以证明,追击是为了捉拿叛逆罪犯者;请检察官当庭公开G130舰队成员的作战记录仪,以物证佐证。”
然后,他低头嘱咐检察官:“降下播送光幕。”
阿撒迦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证人席上的亚伯!
在“狩猎季”行动中,所有机甲兵和舰兵身上都携有作战记录仪,随时记录战斗操作,以便后续统计得分。
当时在牢房内,阿撒迦和自己的队友才刚结束战斗归来,盔甲上的作战记录仪自然是全自动记录状态。那个星盗头目的所言所行,想必也早已录入记录仪中——
……他们怎么敢,怎么能?!
就这样让陛下受辱的过去,在全军营、乃至全帝国前公开?!
然而,阿撒迦惊骇地发现,证人席上的亚伯竟然也一脸惊恐。
对上阿撒迦的目光时,他甚至满脸淌着汗,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明明都删掉了!
他拼命朝阿撒迦做口型,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想起来:卡厄西斯皇室掌控着帝国数据库,只要持有DNA密钥,任何数据都不可能被真正意义上删除。
那,陛下不是早就……
亚伯张大嘴,愣住了。
“……陛下,无需使用物证佐证。”
阿撒迦“嗵”地一声跪了下去。
隔着正在缓慢降下的光幕,他望向遥远王座上,那如同太阳一样圣洁又耀眼的银发少年。
一双粗大的拳头攥得指节都发白,嗓音也剧烈地发着抖。
“我的队友与我并肩作战,因此他们才会包庇我。事实上,我就是贪图军功,我痛恨回撤指令下达太早,让我无法展现出我的真正实力,我想只要我能拿到‘黑门’首领的人头,我一定能证明……陛下,陛下!法官大人,大人,请求您,请求您关闭光幕,无需公开记录仪!”
他甚至差点要从地上弹起来,就要去捣毁光幕发生器。
身后的两名狼骑伸出手,用力压住他的肩,在狼骑盔甲的加持下,把他按得动弹不得。
尼禄坐在王座上,神情始终淡淡的。
他没看庭上挣扎的男人,下颌微微一抬,让检察官继续播送。
光幕完全放下。
摇晃的记录仪画面,显现出阴暗的牢房背景。
这个牢房背景,阿撒迦也很熟悉:
就是G130舰队的关押舱。
“……陛下!”他眼睛都红了,嗓音嘶哑地呼喊出声,“请您枪决我!我因为一时贪婪,犯下战场抗命的重罪,我已经知罪,请您枪决我吧……!”
“庭上不得喧哗!”
大法官一脸莫名其妙,咚咚地砸着锤,并默许狼骑把阿撒迦的嘴巴堵上。
记录仪画面开始播送。
慢慢的,阿撒迦安静下来,睁大了金眸。
画面的确是G130的关押舱,牢房外的人也的确是他、亚伯和几名机甲兵。
可关押舱内的星盗却不一样,他们朝着牢房外的帝国战士,唾沫横飞地咒骂帝国和帝国的君主,措辞简直不堪入耳,甚至让旁听席上的一些军士,都暗暗握紧了拳头。
很快,这群星盗就闭嘴了。
因为在记录仪的画面里,当一名星盗开始不干不净地辱骂尼禄时,阿撒迦从角落站起,沉默地把手探进牢房栏杆,直接卸了那名星盗的下巴。
“啊啊啊啊啊——”
惨呼声响彻整个审判庭。而跪在地上的阿撒迦,也想起来:这是“狩猎季”行动刚开始的时候,作战仪记录的是另一批星盗俘虏的画面。
“……埃罗尔说你们的皇帝就是个怂包!杂种!Omega的婊子养的!去杀了他呀!有种就去杀了他!”
画面就在这句咒骂后暗下。
军事检察官们头挤着头,开始低声讨论。亵渎皇室尊严也要看程度,若是敢对皇室成员造成身体或精神上的直接伤害,连着祖上八代一块凌迟绞死,都要算轻的。
但像记录仪中这种,只能算是口头辱骂——当然,辱骂皇帝也会被终身监禁的——这种情况下,阿撒迦战场抗命去追击埃罗尔,不知道也没有可能以功抵罪。
他们凑着头讨论半天,不知道是谁朝身后的王座方向使了个眼色,剩下的检察官们都恍然大悟:
阿撒迦能不能以功抵罪,当然要看陛下是更想留人、还是更想震慑赫卡军队了。
于是前排的军事检察官,就一个个偷偷回头张望,希望能从陛下脸上得到一点提示。
但银发皇帝始终面无表情,漂亮的面容像被寒冰覆盖,不曾给过他们一丝一毫接收暗示的机会。
他们只好挪来挪去,又集体去偷看王座下的海德里希。
这在赫卡军营,已经是某种潜在的共识。
虽然敬佩海德里希的能力,赫卡的将领都不会再将他视作尼禄的“宠臣”,但所有人都暗暗认定,帝国不可能再有比海德里希更懂得陛下意愿的人。
陛下性格难以捉摸,冷酷与仁慈从来只在一念之间,结果让赫卡将领都养成了习惯:
实在拿不准陛下的意思时,就先去找海德里希抄答案。
果然,他们很快从海德里希那拿到了提示。
眉眼英俊又深邃的黑发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地垂了垂眸。
然后,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轻轻攥住自己的领结,再稍往下一松。
检察官们恍然大悟,立刻狂拟审判结果:
“……阿撒迦战场抗命,本应立即逮捕枪决……但‘黑门’继任首领埃罗尔,对神圣皇帝陛下出言不逊、犯下重大谋逆罪……阿撒迦为维护陛下尊严,不顾生命危险,深入敌后追击……应酌情减轻刑罚。‘狩猎季’行动个人军功清零,并当众处以鞭刑,禁闭二十日……”
判决书层层递上去,最后又原封不动递回来,只是判决书里,多了一个银叶蔷薇密印。
陛下点头了。
检察官和大法官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将阿撒迦的判决书当众读出,接下来就只是走走流程。
当着全营所有将士的面,阿撒迦高居首位的狩猎分数,被直接降为零分;
然后阿撒迦双膝跪地,上身挺直,惩戒官也拿着一根军鞭,从审判庭的门口走入。
新兵营的宿舍里,所有新兵都挤在一起看光幕,看到阿撒迦被免于枪决,不由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是说真的,单兵闯大本营的行动太飒了!他这一波绝对要在帝国战争史上留名,就算留不了,也能给陛下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了。”
“唉,我也能这么强就好了。要是我也能这样被陛下记住,我觉得受鞭刑和分数清零,其实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闭嘴!战场抗命是重罪中的重罪,你可千万别想效仿他!”
“你懂什么?抗命导致军队重大损失的,就叫重罪;抗命结果带回敌方将领首级的,那叫战争英雄!有时候不赌一把,怎么知道自己在战场上几斤几两呢?!”
“其实我也……”
“嘘!嘘!”
眼看光幕中高居王座的银发皇帝,突然在此时站起身。
新兵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
尼禄拉过白狼骑的手臂,打开臂铠。
“唰”地一声,他抽出一根带着电光的光索。
全场寂静。
白狼骑臂铠里的光索,是一件象征意义大于实用价值的物品。
它本质是一条通着电的金属鞭,虽然会被装在白狼骑的盔甲里,供主人惩罚犯下大错的狼骑,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卡厄西斯成员真正使用过它。
尽管只有象征意义,但光索的威力远远大于皮质军鞭,它被设计为有概率抽裂盔甲的强度,在最紧急的时候,甚至可以被用来当做攻击敌人的武器。
“陛下……”
白狼骑愣住了。
他看着尼禄戴上绝缘手套,将“滋啪”作响的光索捏在手心,然后踩着席位阶梯,面无表情地拾级下去。
漂亮的皮革军靴,最终停顿在男人低垂的目光前。
阿撒迦之前为了追击埃罗尔,嗅入过太多对方劣质难闻的信息素,导致犁鼻器暂时有点迟钝。
但是很快,被他极度渴望的蔷薇冷香,迅速冲进他的鼻腔,唤醒他的每一个细胞,并让他全身的汗毛,都过电般炸了起来。
他顺着那对皮革军靴,缓慢地将目光往上看。
先是细细的足踝,然后是被包裹在黑色军裤中、笔直紧实的大腿,紧接着,是被军装腰带束缚的细韧腰身。
再然后,就是少年那张冷艳不可方物的脸。
银发皇帝极其秾艳的眉眼,此刻就像覆着冷冽冰霜,阴鸷的猩红瞳眸里,还映着光索冰冷的电光。
他站在跪立的阿撒迦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他,连唇线和下颌的弧度,都傲得不可一世。
……竟然完全,是与那个梦境重合的。
梦中的画面, 突兀撞入阿撒迦的大脑,让他连呼吸都猛然窒住。
以至于一开始,他甚至没能及时回应皇帝的问话:“感到侥幸吗?阿撒迦?”
“啊……啊?”
阿撒迦花了足足几秒时间, 才把脑子从那唇线和下颌的形状抽出来, 然后紧张地嗫嚅道:“不,我没有……”
“啪——!!”
光索在空中猛地抡圆, 然后猝不及防, 重重落在阿撒迦肩背上!
金属鞭的声音没有皮鞭清脆,但却响得叫人毛骨悚然。
冷冽的鞭响在审判庭传荡开来,让所有人都不由浑身肌肉一紧,咬住自己发颤的牙根。
“呜……!”
阿撒迦几乎是立刻就朝前扑去,又赶快用手支撑身体,勉强重新跪直。
光索的第一鞭, 就抽碎了他上半身的盔甲, 浓稠的血花从他背上弧形绽开, 几乎是喷溅向空中,又“哗”地洒落在地上。
光索的威力很强, 持鞭者又毫不留情, 阿撒迦的后背, 顿时绽开一条深深的长条状伤口。
“我问你,是不是在侥幸。”
“陛下,我从没有……!”
“啪——!!”
少年在绕着他踱步, 声线平静冷淡,还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优雅。
但光索落下的力度, 却像他本人始终如一的执政风格, 冷酷、狠戾、铁血无情。
“没有吗?”
尼禄说, “只要用维护皇室尊严的借口, 吃一顿鞭子,几天禁闭和分数清零,就可以完全掩盖战场抗命的重罪,还能在全军营出名。很划算,不是吗?”
阿撒迦咬着牙,额角已经开始冒汗。
他的虫血体质,能让鞭伤在绽出血花的同时就开始自愈,可光索在他身上留下的痛感,却诡异地挥之不去。
那根带着电流的金属鞭,每一次被重重挥落,都能让他疼得近乎大脑抽搐。
他不由紧紧握住双拳,一边极力抵抗光索带来的痛感,一边发着抖回答尼禄:
“陛下,我有罪,但唯独请您相信,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我——”
“啪——!!”
“……!”
这一下抽在了肩上,阿撒迦顿时朝一侧歪倒,还差点撞到尼禄身上。
阿撒迦这样的战场传奇,在陛下手中竟也能如此狼狈。
旁观席和光屏前,有些军士实在不忍再看,但又不敢在没被允许的情况下离席,只得默默把头低下去。
“继续辩解。”
尼禄冷冷道,手里攥着光索,又在他身侧缓步踱过一圈。
“无论为什么理由而头脑发热,在做出决定前,有没有哪怕一秒钟,考虑过你的指挥官和队友?”
阿撒迦愣住了。
“我……”
“有没有哪怕一秒钟,考虑过战场大局?”
光幕上的银发皇帝,长长的雪睫垂落着,冷淡俯视着他的奴隶。
小皇帝唇角的弧度无情又怜悯,偏偏唇瓣天生饱满殷红,因此每当他神情狠戾时,总是藏不住一股糜艳的味道。
“但凡你的指挥官换一个人,做不到像亚伯·约瑟夫那样冷静。你所属的舰队因为战友情谊全力支援,而最后你仗着精神力逃出生天,舰队却在‘黑门’大本营身陷囹圄。赫卡星系不得不派更多部队前往星盗腹地,最终引发西境全面战乱。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要为这个后果负责?”
阿撒迦张着嘴,凶戾的眉弓都微微敛起,金眸自下而上、很是瑟缩地望向自己的主人。
可没等他完全想好,下一鞭已经狠狠抽在他身上。
“啪——!!”
这回,阿撒迦没有闷哼出声。
他只是猛地闭紧眼,浑身肌肉暴涨,靠意志忍过难耐的剧痛。
“士兵在战争中不仅对付敌人,还要对付自己的肾上腺素和恐惧。没有人能在面对死亡时冷静思考,因此指挥官才要成为士兵的大脑,替他们寻求生路。任何违抗军令的突发行为,都只会让你的舰队更深一步走向深渊。倘若有更多人因你的行动战死,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要以怎样的说辞,告知他们远在故星苦守的亲属?”
光屏外,不少年轻士兵默默低下了头,被训得两耳发红。
“陛下,我没有想过。”阿撒迦低声道,“我罪行深重,愿领受任何责罚。”
“好。”
尼禄应声道,伸手捋起袖口,露出两段雪白的腕部。
可以抽断盔甲和骨头的光索,就像暴雨一般,兜头盖脸朝阿撒迦袭来。
审判庭近万人沉默注视着,没人出声,也没人动作。
只有金属鞭抽在人体上的可怖声响,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阿撒迦膝边的地面上,已经全是溅血,甚至还有血珠溅到了尼禄的军靴上,少年暴君面不改色,鞭刑的力道丝毫不减。
有那么一个瞬间,阿撒迦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上身朝旁边一歪,险些瘫倒在地上。
“跪直!”
尼禄毫不怜悯,抬手就钳住他的下颌,烈火一样的红瞳,自上方俯落进他的眼眸。
阿撒迦被钳着下巴,两眼近乎虔诚地仰望着他,仰望着自己此生唯一的主人与神明。
他似乎从来都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尼禄,看他冷淡又糜艳的眉眼,看他垂落在眼睑的雪睫,看他挺直的鼻梁和雪白的下颌,看他殷红欲滴的唇瓣。
阿撒迦看得简直要发痴,目光一刻都无法移开。
剧痛把他的理智搅成浆糊,大脑里只剩最忠实的愿望——想要更加靠近主人的愿望。
尼禄松开男人的下颌,并没有注意对方过分直白的目光。
他体质本来不太好,几十鞭抽下来,自己也在轻轻喘息,裹在军装里的身体也开始出汗。
他不由抬手把衣领扯开些,露出汗湿的雪白脖颈。
手里则一刻不停,又是重重一鞭抽下!
“啪——!!”
非人的痛感在身体上炸开,同时在鼻腔中炸开的,还有突然变得浓郁的蔷薇信息素。
阿撒迦几乎是瞬间就佝偻下去——他被自己那一刻的微妙反应吓到了。
……该死!他、他的身体为什么不受控制?!
这里可是审判庭!!
而且,他是重罪受罚,他竟然……他怎么可以……
“啪——!!”
鞭子可不会考虑他的想法。因为阿撒迦突然弯腰伏地,这一鞭直接落在了他的后腰上。
男人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嘶吼,破天荒第一次,开始软弱求饶:
“陛下、陛下……请您,请您稍停片刻……求求您……只是稍停片刻……”
尼禄顿了一下。
见电子机械眼没有拉近,他就低头拨开男人后腰上的碎甲,用戴着手套的指尖,稍稍抹开糊满肌肉的血水。
被他碰到的那一刻,阿撒迦猛地抖了一下。
随后又更用力地蜷缩身体,似乎在勉力忍耐剧痛。
尼禄一直是卡着阿撒迦的自愈时间下鞭子的,估算着上一鞭快要愈合,就下手抽下一鞭。
他以为是刚刚那一鞭抽重了,现在抹开血水一看,深可见骨的鞭印,现在已经开始迅速愈合,变成一道淡淡的肉红色伤痕。
尼禄皱起眉。
阿撒迦的自愈体质没被打出问题,怎么反应这么大?
“跪直。”
银发皇帝站起身,仍冷淡命令他。
但男人却像是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被拷住的双手撑着地,脑袋也死死顶着地面,佝偻着不肯起来。
他上身的盔甲都被抽碎了,只剩七零八落的金属碎块混着血,贴在强壮的身体上。
下半身的动力盔甲倒是还留存着,坚硬流畅地包裹他的腰下和双腿。
尼禄掂了掂光索,到底还是心软,决定今天只鞭责阿撒迦的上半身就够了。
“跪直!”
“啪——!!”
“……呃!”
阿撒迦发出一声很低的痛呼,比起刚刚,听起来总有点含混和古怪。
他手指抓着地,不敢直起身,只能断断续续地低声央求着:
“陛下……请求您,请求您让我缓一小会儿……只是停一小会儿,不要现在……”
“区区五十鞭而已。就承受不了了吗?”
尼禄眉心越蹙越紧。
老大一个Alpha,挨几十鞭就露出这种丑态,蜷在地上不敢动,像什么样子?鞭刑可有三百鞭呢。
他当年流亡被抓,关在暗牢里被折磨时,承受的可比这惨烈得多。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管阿撒迦跪不跪直,径直把光索抡过头顶,“啪——”“啪——”地抽下去。
“……陛下!陛……”
男人的声音微弱下去,隐没在一声炽热的颤音里。
光屏前和旁观席的军士看着,都心有戚戚然。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鞭刑,三百军鞭下去,士兵身上都没有一处好肉,但赫卡军营的医疗基地完备发达,受刑后的士兵只要去躺几天治疗舱,伤势就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强大如阿撒迦,在陛下的光索下也只能软弱求饶,可见陛下下手之狠。
“啪——!!”
阿撒迦脑袋用力顶着地面,金眸已经开始涣散。
超过阈值的痛苦,被他心神向往的蔷薇信息素贯注,居然成了异常熟悉的甘美和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