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仁此刻却没有任何的闲情逸致,他只觉得如坠冰窟。
先他一步走进来的司先生并不在这里,或者更确切的说,司先生应该根本没有来过这里——地上明明就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如果有人来过,那么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可现在,这些灰尘上却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那个与陆仁攀谈过,并执意要给陆仁介绍这幢小楼的司先生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如同是一个引导陆仁进入这间房间的诱饵一样,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陆仁咽了咽口水,努力制止了自己不停发散的想象力,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食堂喊到:“司渊?”
没有回音。
陆仁的大脑仅仅用了零点零一秒就做出了判断:这不行,得跑啊。
陆仁开始计算起了最短的逃生路线:“虽然正门被拦住了,但是可以从后门走啊,正好就在食堂后面,靠近楼梯口的位置。用跑的话,不超过三分钟吧。”
一个疑问出现在了陆仁的脑海中:“为什么我知道这里有后门?我这不是应该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吗?”
到后门需要绕过整个食堂,从陆仁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是绝对看不见那扇门的。
但陆仁就是知道。
“感觉就像来过成百上千遍一样。”陆仁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不自觉地踏出了第一步,他在厚厚的灰尘上留下了重重的第一步,崭新得如同白纸上落下的第一个字一样。
陆仁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在嘴里止不住地喃喃自语,就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不可以往二号窗口的方向看,那里的老婆婆饿了容易挖眼睛吃。”
实际上,陆仁的大脑已经跟不上他的嘴了,连他自己都无法弄清楚自己的嘴里到底在说什么。
老婆婆?
哪里来的老婆婆,这里从头到尾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就在陆仁疑惑间,他已经来到了所谓后门的所在处,只要打开了这扇门,他就可以立刻跑回家去,回到那个他眷恋的,有着一家三口的小家里去。
陆仁说不清楚他到底在等什么。
但他迟迟没有拉开那扇门,而是看向了蜿蜒向上的楼梯。
很奇怪,这个所谓的“调查局”处处透露着诡异,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不知所措,但是从他开始计算逃生路线的那一秒钟开始,他突然觉得出奇地安心,如同来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那样的安心。
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正在催促着他往楼上走。
陆仁选择了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他走过了后门,朝着楼梯慢慢向上走去,他路过了二楼,看见了空荡荡的办公室,总觉得心里也有些怅然若失。陆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但是他的脑海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个地方不应该是这样的,它应该欢声笑语,它应该人声鼎沸。
陆仁路过了三楼,看见了走廊尽头有一扇渗人的红门,本来是挺渗人的画面,可滑稽的是不知道是谁在那扇门上面用黄色的油漆写了“坚持走可持续发展路线”几个大字,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便一下子消弭于无形。
“这字真丑啊。”陆仁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吐槽道。
“不过还好。”陆仁庆幸地想,“如果不是这几个字,他可能就不敢继续往上走了。”
四楼依然是空荡荡的办公室,陆仁没有过多地停留,他坚定地继续往上走去。他有预感,那个催促他不停向上的东西,就在五楼。
五楼的楼梯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似乎正在静静地等待着有人开启。
似乎所有问题的答案都能在那扇门的后面得到回答。
陆仁看着那扇门,坚定地朝着楼梯上迈出了一步,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陆仁的身后响起:“要走了吗?”
听见声音的陆仁猛地回过头,然后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张春花和陆明月。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陆仁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沉入了最深的黑暗之中,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面前安静矗立的大门,和身后用殷切目光注视着他的父母。
张春花的眼中含着泪光,陆明月也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陆仁的身后,望着陆仁的眼睛。
面对张春花的提问,陆仁点了点头。
陆仁不明白张春花口中所谓的“走”是要走去哪里,但在他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是吗。”张春花看上去充满了不舍,“那……”
溯回茧织成的幻境已经摇摇欲坠了,陆仁只差一步就会离开这里。
在这个时候,溯回茧的能力处于一种很不稳定的状态,整个幻境开始动荡。意识到这一点的的溯回茧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包裹住身在茧中的人,这种气体也会直接导致身在其中的人,也就是陆仁像是身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一样,整个人无法正常进行逻辑判断。
这也正是溯回茧难以突破的原因,因为每个进入溯回茧的人在即将打破溯回茧的时候都会堕入一种失去判断能力的状态。
如果说整个溯回茧是一个巨大的计算机系统的话,那么突然出现的外来户口调查局队员是陆仁想要脱离溯回茧而制造出来的病毒的话,而根据陆仁的记忆做成的张春花和陆明月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两个就如同计算机系统的防火墙一样,是保证陆仁无法脱出这里的保险装置,他们会说出一些感人肺腑的话语来,借此把陆仁永远留在这个无法醒来的梦境中。
一些最能表达对儿子的爱的话语。
表达爱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但是都有相对应的模版,所以面对数千种可以选择的话术,溯回茧会根据陆仁的记忆,选择其中最不OOC的一句。
而这一次,溯回茧演算了很久,发现它最后能选择的最不OOC的一句是——
“记得路上小心。”
在还没有醒来的陆仁眼中,这只是最普通的一句叮嘱,就如同他每天下楼去超市里买东西时听见的那句话一样。
于是,他只是傻乎乎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然后陆仁极其平常地拉开了自己面前的那扇门,他甚至没有望向门后有什么,还在扭着头跟张春花和陆明月说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我想吃——”
然而下一秒,陆仁就踏空了一步,他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朝下跌了下去。
陆仁跌在了一片草地上,葱茏而茂盛的草地很好地消弭了下落所带来的冲击感。
而就在下坠的一瞬间,陆仁的脑子恢复了清明,那些之前模糊不清的记忆都在一瞬间回到了陆仁的脑海里。
这也就表示着,陆仁脱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幻境。
那一刻,陆仁才真正意识到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张春花和陆明月对陆仁最后说的那句话,可能就是对陆仁未知前程的殷切叮嘱吧。他们不想让陆仁再经历一次失去至亲的疼痛,所以便让陆仁在一片混沌中去往他早已决定好的未来。
用历历过往,慰茫茫前路。
溯回茧无法凭空制造出一个人,溯回茧中所有的登场人物都脱胎于进入茧中之人所拥有的记忆,换言之,张春花和陆明月之所以会这样选择,是因为陆仁确信如果遇到了这样的情形,他父母一定会这样做。
如果说,死去之人拥有灵魂,那么这灵魂可能便扎根于生者的血脉之中吧。
尽管侥幸脱出了凶险的溯回茧,但司渊还没有找到,陆仁很清楚自己此刻应该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弄清楚此刻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但陆仁却动弹不得。
这一刻,陆仁泪如雨下。
陆仁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他告诉自己:“一分钟就够了,伤心完了这三秒我就继续办正事。”
而正当陆仁哭得兴起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童音在一旁响起:“你是谁?怎么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啊。”
受到惊吓的陆仁抬起了头,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他看起来天真无邪,一声澄澈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陆仁。但真正让陆仁震惊的不是这个孩子的突然出现,而是这个孩子的脸,虽然缩小了,但陆仁一眼就能认出那张脸,他止不住惊讶地叫出了那个名字:“司渊?!”
小号的司渊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他说:“你认识我的母亲?”
第168章 不周山(九)
云山雾绕,风雪飞扬之间,不周山许久不曾重开的登仙途悄无声息地再次焕发出了光芒。这标志着许久不与人间界互通音讯的天上界终于松口了,原意再次接纳来自人族朝拜,那曾是上古时人间界穷尽一生的祈愿。
然而如今,曾经信仰神的人族都已经被神给亲手放逐了,踏上登仙途的人又对天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敬意。独留下满山凄风苦雨,来见证这万万年未有的大时局。
时隔多年,不周山终于再次迎来了人间界的访客。
只见玉石堆砌而成的台阶上,踽踽行来四个人——正是外来户口调查局的东皇太一、应龙、陆青舟和东君。
走在最前面的是东君,他依然穿着繁复的长袍,束着规整的发冠,长袖流风,昂首向前。而他的身后,是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的应龙、东皇太一和陆青舟,西装领带很好地放大了三人腿长腰细的特点,与其说他们是来谈判的,不如说他们更像是盛装出席,前往T台走秀的。
向来懒散惯了的应龙似乎并不适应这样正式的装扮,略感不适地扯了扯自己胸前的领带,他没带好气地说道:“不是我说,我们是来互相扯头发的,用得着穿得这么花里胡哨吗?”
听了这话的陆青舟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冷淡地响应道:“外交场所注意着装整洁是最基本的要求。”
东皇太一听了陆青舟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输人不输阵。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不周山界司的人觉得失去了司渊之后,外来户口调查局就变成了一团散沙。”
换言之,装点门面,是为了在开战之前,从气势上先胜一头。
不周山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说热闹也不准确,毕竟虽然人多,但实际上都是奔着打架来的。
登仙途的尽头,是一块巨大的玉制牌楼,上书“天门”两个大字。牌楼下站着六道颀长的身影,站在最前面的是上清、太清、玉清三位神君,李伯阳和元始作为太清和玉清的浊境立在后方,最后一人却不是上清的浊境灵宝,而是黄泉枉死城之主——卞城君。
不得不说,这几人确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卞城并没有与剩下的五人站在一处,他寻了一个靠边的位置站着,看上去倒与其余五人泾渭分明。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信号,说明九幽界司还没有决定要彻底与不周山界司站在一处,始终处于观望的立场上,这对外来户口调查局来说算得上一件好事。
不过九幽如果彻底中立,此刻完全不用派人来。卞城能做到第六殿冥君的人总不可能是个爱看热闹的傻子,他会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间点出现在此处,不可能没有企图。
这么想来,卞城那看起来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显得有些过于耐人寻味了。
面对来者不善的外来户口调查局众人,太清的态度倒是显得十分良好,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状似热情好客地向外来户口调查局的众人:“欢迎欢迎,不周山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还特别向着昔日的同僚东君关照道:“青帝大人近来可好?不瞒你说,我很久没见你,听说你身体不好,我还特地让伯阳给你送去了丹药,你收到了吗?听伯阳说你特别客气,还非要送什么回礼,青帝大人怎么如此客气。”
这话不知道内情的人可能听着觉得十分和善,但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是在讥讽东君将鬼王印拱手送上的事情。
但面对这样的贴脸嘲讽,东君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悦,他也对着太清笑,笑得如同三月春花一般明媚,嘴里还忙不迭地说道:“劳你记挂,东西我收到了,果然是灵丹妙药。正好,我最近得了个稀罕对象,日月自其而出,实在是稀奇,便想着带来与诸君共赏。但那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不是你的丹药,今日我说不定还没有这个体力爬上来。”说完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话看似让步,却实际上在已经是在明摆着点太清了——“九州岛山川鼎在我手里,你也别太嚣张”。
东君笑,太清也跟着笑,两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宾主尽欢,虚与委蛇。
太清和东君俩在前面唇枪舌剑,后面的人却是在偷偷开小会。
特别是长年来混迹于战斗组的应龙,他十分不适应这样假模假式的相处方式。应龙不耐烦地看着前面笑得眼角鱼尾纹都加深了几道的两位帝君,一脸无聊地站在他左边的陆青舟:“你说他们还要这么聊多久?还打不打。”
外来户口调查局向来信奉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动用脑子。如果真要论起来,如果哪天有人回收大脑,整个外来户口调查局的均价可能都比市面上要高出几分,毕竟都是崭新的,没怎么用过。
还好,今天有为数不多的能制服这群问题儿童的陆青舟存在。
对于应龙这一脸莽夫的样子,陆青舟也是感到十分地无奈:“今天不是为了打架来的。记住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在陆仁救出司渊之前,切勿轻举妄动。”
听了这话的应龙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陆青舟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连牢骚都不发一句,于是便转头看向了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太一,低声说道:“喂!太一!”
应龙的原意是有架不能打,想跟东皇太一诉诉苦,让他评评理。
谁知道习惯了上班摸鱼的东皇太一猛然被cue,一副梦中惊醒的样子,大声喊道:“怎么了?抄家伙了?”
这不能怪东皇太一,毕竟场面上的事情东君会替他们解决,他们三个只需要提供武力支持就行了,不需要时时刻刻都绷得太紧。东皇太一昨晚一想到要去跟不周山界司的人打架,就兴奋地睡不着觉,所以想着在开打前养精蓄锐,保存体力。
东皇太一的这一声,音量可不小,直接把在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现场简直是瞬间就静默了。
滴水不漏如太清和东君也忍不住黑了脸,卞城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直接背过身去明目张胆地偷笑。
不过好在,太清和东君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只是沉默了一瞬间,就又回到了原来的剧本中。
太清一脸“是我怠慢了”的表情,朝着外来户口调查局的众人说道:“瞧我这记性,几位风尘仆仆一定累坏了,我在里面设了宴席,给几位接风洗尘。”
听了太清这话,后方的应龙忍不住吹了个口哨:“鸿门宴啊。”他并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清。不过奇异的是所有人都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无视了他这句带刺的话。
毕竟,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的的确确是一句实话,这场会面本质上是一场实际已经明牌的生死较量。
应龙的话音未落,东君和陆青舟已经率先迈开了脚步。
应龙见状耸了耸肩膀,作为倒数第一名,他对着倒数第二的东皇太一说道:“要进去了,你醒了吗?”
东皇太一也不不多说废话,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脖子上,一边扭动着脖子,一边满脸凶神恶煞地跟了上去。
所谓的宴会设在了一座白玉雕刻而成的宫殿里,这宫殿说来也稀奇,并不是有多么奢华,而是这整座宫殿,是由一块巨型白玉掏空、雕刻,修饰而成的,甚至连宫殿里每一件家具,每一件摆设,都是这块白玉的一部分,可见其建造之时的难度大小,以及独具的匠心。
“可惜了。”应龙进门的时候不由地默默想到,“这么精美的艺术品,一会儿就要片瓦不存了。”
当然,这是后话。
天上界要断情念,故而不可有丝竹之乐,不可有口腹之欲。
所以虽说是设宴,但是既没有歌舞,也没有鱼肉。宴席上面唯一的菜品就是每人三滴蓬莱仙露,尽管装在美轮美奂的琉璃盏里,但是量实在是太少了。从远处一看,更像是每个人面前放个碗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倒是玉清率先打破了沉默,客气地招呼众人饮用:“这蓬莱仙露可是好东西,滋补延年,与诸君共享。”
确实应龙嗤笑了一声:“不如别绕弯子了吧,你们说得我头疼,我们山猪吃不了细糠,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打秋风的。”应龙凤眸一凝,精光内敛,冷着脸问道,“司渊在哪儿?”
之前在天门之外始终保持沉默的上清在此时做起了好人:“别这么暴躁嘛,需知不周山与昆仑两司已有万万年互无音讯,今日难得有缘重聚,实在是应该珍惜啊。至于司渊,我倒是有听闻他是回来探亲的,现在应该在家里才对吧。”
这话听得应龙怒极反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当年两司断交,本便是因为不周山界司一意孤行,想要赶尽杀绝。而今再到台前,是因为昆仑界司独木为支,努力了千千万万年,才有资格,与天人再次坐到同一张桌子面前。
而如今,司渊到底是不是自愿来天上界的,恐怕在座的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话虽如此,但在这样的场合下,应龙当堂质问玉清,实在是有些过于不给不周山界司面子了,一时间,李伯阳与元始都有些戒备地看着应龙,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的宫室之内,似乎已经隐隐吹响了号角之声。
而宫殿之外那一尘不染的台阶上,竟然蹲着两个人。这二人便是之前在善见城一事之后,想要偷袭陆仁,却反而被前来冒名顶替的卞城打得屁滚尿的长乘和英招。
两人自从办事不利之后,就被勒令到极北之山清修,美其名曰“既然连个人类都打不过,那必然是因为修炼不够”。直接导致两人整天对着一堆冰冷的石头,受着刺骨的罡风,实在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好在,如今二人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英招正蹲在地上抽烟,他的脚边已经落满了一地的一烟屁股,看得出来他抽得很凶。而英招的身旁,一副少年样的长乘也陪他蹲着,一边看着他抽烟,一边想要捡起地上的烟屁股一同过过嘴瘾。
不过长乘的手刚碰到烟屁股,就被英招一巴掌拍开了。
英招瞪了长乘一眼,警告道:“未成年人不得吸烟不知道?”
“我紧张。”长乘咽了口口水,又接着反驳道,“再说我只是看着小,实际上都好几千岁了。”
即便如此,英招还是依然不允许长乘抽烟,恶狠狠地说道:“那也不行,万一造成不良影响怎么办?”
长乘向来听英招的,只能乖乖点头答应:“那好吧。对了,英招,你确定我们要这么干吗?”
英招斜睨了长乘一眼:“不然呢?你想再回极北之山睡石头?”
长乘忙不迭地摇头:“不想不想,实在是太硌屁股了。”
“那不就得了。虽然三清大人们说,今日的谈判用不着不周山界司的其他人参与,但我们如果能帮上点什么小忙,肯定能将功赎罪,离开那个鬼地方。”说着,英招又猛吸了一口烟,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看着宫殿的方向说道,“我刚刚远远地看了一眼,之前把我们害成这样的那个人类就在那一行人里,只要今次能把他拿下,还愁不能离开极北之山吗?”
听了英招的话之后,长乘想了想,觉得在理,便忙不迭地点头:“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呢?”
“不急,再等等。”
英招手里的这根烟也已经燃到了尾声,他重重地往地上一扔,然后看向安静的宫室内部,等待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当然,从他这个位置,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第169章 不周山(十)
根据出发之前的作战计划,陆仁应该在不久之后就应该如神兵天降一般带着司渊赶紧与众人汇合。
但是是却是,此刻的陆仁正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原因无他,是这个变小了的司渊正处在一个连狗都嫌的年纪,变着法儿地折腾陆仁。
二人如今正走在茫茫大草原上。不过说是走,也不准确。
因为陆仁正处于失去自助行为能力的状态下——他双手被绳子捆在了胸前,而绳子的一头则正牵在走在前面的小司渊手里。
美其名曰,陆仁来路不明,怕他居心叵测。
问题是别看司渊年纪小,脚程却是一点都不慢,他也不说要去哪里,只一个劲地牵着陆仁往前走,赶了半天的路,陆仁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跟不上了。小司渊年纪小,根本不懂体谅人,感觉到身后的人走得慢了,便会拽上一把绳子,催促陆仁再走得快些。
然而陆仁肉体凡胎,就算在精力充沛的条件下,力气和小司渊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遑论如今已经半死不活了,冷不丁地便被小司渊拉了一个踉跄。
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陆仁忍不住发生疑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小司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留给了陆仁一个后脑勺:“自然是带去见我母亲。”
小司渊口中的母亲,陆仁略有耳闻,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上一任司渊——神凰。
这么说来,在这个溯回茧里,神凰还活着。
陆仁记得他之前听李伯阳提过,昆仑界司的每一代执掌人都叫司渊,所以当陆仁一开始说出“司渊”两个字的时候,小司渊以为他指的是神凰。
想通了这一层,陆仁便对着小司渊说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是来找你母亲的,我是来找你的,只要你跟我走就行了。”
陆仁说得情真意切很是真诚,但问题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司渊并不认识他。
任谁来看,陆仁现在都是一个正在引诱不认识的未成年儿童跟着他走的怪叔叔,怎么看怎么像违法犯罪份子。
小司渊回过头,用一脸“你怕不是个傻子吧”的表情看着陆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陆仁满脸诚恳地说道:“虽然我接下来的话可能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我其实是你未来的朋友。”
更像拐卖儿童了。
但走在前面的小司渊听了这话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低着头背对着陆仁,导致陆仁也并看不清小司渊的神情。
陆仁只能听见小司渊有些失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没有朋友。”
这话听起来透露着浓浓的失落。
陆仁没想到,司渊平时看起来是个温和腹黑的好人,没想到小时候竟然还是个孤独的悲苦小男孩。陆仁一直以为,司渊母亲是神凰,作为干部子女,他小时候身边或多或少也应该有不少小妖怪原意跟他做朋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