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异捉住他脚腕,抬眸恶狠狠看他一眼,傻傻听不懂的小哑巴,又把眼眸垂下去了。
脱鞋脱袜,赵异真给林笑却洗起脚来。
他颇有些不服,嘟囔道:“我都没给我娘洗过呢。”
浇水淋了淋,赵异又道:“你这脚怎么比别的女子大啊,胸也很平,还是个小哑巴。”
“小哑巴,你怎么不说话。”赵异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犯了窘,改口道,“我是说哑巴怎么了,哑巴也可以学着说话啊。你会说话的口型,朕就能辨别。朕很厉害的。”
赵异突发性耳聋,打小就很不甘心,费了很大功夫学唇语。偶尔听不见怎么了,听不见他也是皇帝。
可现在皇位要轮到别的人坐了。
赵异这般想,又骂起来,那个龟孙王八,全是龟孙王八,平时里自诩高人逸士超凡脱俗,乱军来了全成了猪羊鸡狗。
鸡一窝,狗一窝,鸡飞狗跳,鸡飞蛋打,全成了庆功宴上肉酒菜。好酒好菜招待着,满脑肥肠还流油。
赵异骂着龟孙王八,林笑却指尖一直点他,点点点,赵异瞧见了,骂道:“没骂你呢,回什么嘴。”
“再回不给你洗脚了。”
林笑却真想一脚踹翻洗脚盆,叫赵异尝尝洗脚水的滋味。但他是个乖孩子,不做坏事,也就想想才不会干。
但他的眼神仿佛让赵异察觉了,赵异按住洗脚盆,斥道:“白眼狼,你要是敢踹盆,朕就新账旧账一起算,要你好看。”
林笑却睁着眼,无辜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赵异怀疑自我,难道是他多疑了?这小哑巴不坏?
怀疑中,赵异给林笑却洗完脚,找不到擦脚帕,直接在龙袍上蹭了蹭,把林笑却脚擦干净了。
反正皇座也快不属于他了,龙袍又怎样,都当小哑巴的擦脚布吧!
赵异大笑起来,林笑却赶紧缩回脚,往床里爬,活像赵异是个神经病。
赵异笑完了,倒了洗脚水,扔了洗脚盆。重新换盆洗了手,道:“喂,小哑巴,你那帕子脏了。”
刚林笑却用帕子擦了泪水湿润的脖子,本来洗干净的,又被赵异的泪水弄脏了。
赵异道:“给我,我重新洗一遍。”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林笑却从怀中掏出来扔出去。
赵异抓住帕子,笑:“哼,小哑巴,你不能流芳百世,也可以遗臭万年了。”
“皇帝给你洗脚,这可是不忠不义的大罪过。朕心善,朕不跟别人讲。你也不可以讲,知道了吗。”
林笑却还是装听不懂。
赵异心道,都说不了话,又能跟谁讲呢。想到这里,竟怪异的难过起来。
赵异离开后没多久,一直找赵异的舒厢找到了林笑却这里。
林笑却躺在床上正继续看着书,舒厢走过来啪地跪下。
林笑却抬眸望去,舒厢怔了好半晌,才道:“小怜姑娘,陛下去哪了。”
林笑却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赵异走了。
舒厢似乎领会到了意思,却没有立即离开。
他跪在床榻旁,痴痴地看了一会儿林笑却,倏地道:“小怜姑娘,城要是破了,奴才能不能当您的奴隶。”
“你生得这么好,他们一定会留下你的性命,奴才也想活,奴才伺候您好不好。”
林笑却抚着书,安安静静地回望。
舒厢慢慢爬上床来,拿过林笑却手里的书,一个字一个字教林笑却认:“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
舒厢笑起来:“您看,我会认字的。”
舒厢抬眸忘林笑却:“生得美,好事;不能说话,坏事;但要是姑娘聪慧,坏事也能变好事。”
“我既可以是姑娘的奴才,又能替姑娘伺候人,床上床下,我都会是好用的工具。留下我,替我换个名。”舒厢翻翻书,翻了好久才翻到两个字,他指着那字样道,“书香如何?”
林笑却没有回答,舒厢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舒厢自己给自己做主,改名书香。
书香色如春花,笑起来很是妩媚,他高兴道:“书香好,做书香,不做舒厢。”
书香说完这句话,眼里冒出了泪,他喜悦地笑,泪却茫然地落。
滴到书页上,润湿了纸页,书香一下子惶恐起来。他胡乱擦了擦泪,说会干的,他乞求道:“会干的,奴才拿出去晒,拿出去晒。”
他给自己取名书香,却觉得自己的泪是脏的,一旦将书弄脏,小怜姑娘就不要他了。
他慌乱地爬下床,鞋都忘了穿,捧着书往殿外狂奔,若非好好穿着衣裳,倒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偷偷服了五石散。
他想要太阳来晒干他落下的泪,可天空中只飘下了雪。他茫然地将书页合拢了。
林笑却拎着他的鞋出来,走近他,将鞋放了下来。
书香后退一步,跪了下来。他问林笑却收不收他,这时候那茫然散尽,反倒有股狠意。
横冲直撞,像一头被关在囚笼里走投无路的兽。
落雪了。林笑却抬眸望天,雪花飘飘洒洒,寒风呼啸着。
倏地,林笑却脚腕被狠狠按住,书香俯身吻了他的鞋背。林笑却想要后退,但书香按着他脚腕一直往上吻,林笑却蹲下挣扎,想要推开书香。可书香力气好大,林笑却挣扎中坐在了地上。
书香吻到小腿处,没有继续往上。他抬起头来,直视着林笑却:“姑娘,我愿意做你脚下的泥。”
“踩在我身上,你会走得更稳的。”
林笑却眼里冒出一滴泪,书香不明白那是被吓到了,还是厌恶,或是怜悯。
他不在意。
他凝望着林笑却美丽到极致的容貌,看到的却是自己的生路。
书香说姑娘不能做妾,妾室是随手转送的玩意儿,一定要做正妻。
书香道:“正妻是脸面,正妻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夺人妻子,是死仇;夺人姬妾,只是消遣。”
书香抬起手,想要为林笑却抚泪,可他是尘泥,脏得很,又怎么能触碰天上的月。会把月弄脏的。
林笑却落了那滴泪,便默默地看着书香。
雪花落在他身上,他觉得微微的凉。
书香将手抬得更高,举到林笑却头上,想要当一把伞遮住寒雪。
林笑却蓦然莞尔,温暖的笑,眉眼弯弯。
书香怔了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当你答应了,”书香道,“你收下了我,我会卖命的。”
傍晚的时候,晏巉回来了。
晏巉穿着白衣出了皇宫,去街头巷尾走了一圈。很多路面堆满了尸体,无法通过,晏巉踩在尸体上继续往前。雪渐渐大了,尸体上堆了雪,就显得没那么可怖。
内城的主要街道晏巉都走了一遍,有还活着的小孩认出了他,从房子里跑出来,揪住了他的衣摆。
“大人,是不是晏巉大人。”小孩带着哭腔说,“你不要当贵妃娘娘好不好,你像从前那样当大官。”
“当大官,有吃的,爹娘不会死。”小孩不明白那么多,他只知道晏巉以前当大官的时候,大家的日子过得比现在好多了。
没有那么多尸体,没有兵临城下。
小孩的手很脏,弄脏了晏巉的衣摆。
晏巉垂下目光,并不柔和,只是道:“会好起来的。”
随后拔剑划破衣摆离开了。
小孩揪着手里的碎布发呆。
晏巉回到宫中后,沐浴很久很久才换了干净衣裳。
出宫步行的衣衫鞋履,晏巉丢在空地上烧了。
他本想下命令将街头巷尾的尸体焚烧,但现在还剩的人手都在守城,只能罢了。
内城坚持不了多久,烧尸体的事留给濮阳邵罢。
晏巉沐浴完,回到寝宫来。
林笑却没有睡着,见晏巉过来了,在灯火里轻轻叫了声大哥。
晏巉应了,他戴着新的手套,跨过床上中界线,掀开林笑却的被子,将他抱住。
林笑却倦倦地躺在晏巉怀里。
晏巉解开他里衣,手覆在林笑却肚子上,问他吃饱了没有。
林笑却说吃饱了,他小声说:“虽然有点难吃。”
晏巉说援军迟迟不战,还活着的人坚持不住,或许会有投降的。城破了,外面的东西运进来,就能吃到其他的。
林笑却好奇地问:“为什么援军不战?”
晏巉摸了摸林笑却的肚子,有点痒,痒得林笑却笑了起来。
晏巉在林笑却的笑声里说:“或许想让姜清境死,想让陛下死,或者让我死。”
“我们碍了很多人的眼。前头的不死,后面的起不来。”晏巉道,“也或许,前头那几场败仗,真的吓破了那些人的胆。日夜狎妓比在战场上送命更快活。”
林笑却的思绪却歪到了狎妓上,他问哪里来的妓。
晏巉道:“勤王军也是会劫掠的。”
林笑却惊了下:“勤王的军队,劫掠?”
晏巉给林笑却讲了个故事。之前南周也北伐过,北地的汉民全力支持,结果南周军队一去,直接劫掠一通。
后来南周败了撤离,北雍的军队来了,又是劫掠一通。
“金银、米粮……女人,有什么比抢来得更快。”
林笑却沉默了下来。
晏巉抚着林笑却的肚子:“怯玉伮,你不会生下野种。”
林笑却轻声说:“我不想被人碰,我想换回男子的衣衫。”
晏巉道:“男子沦为玩物,下场会更凄惨。”
林笑却道:“在那之前,大哥把我杀了。一刀而已,不受罪。”
晏巉将林笑却抱紧:“大哥会护着你的。”
隔着手套、衣衫,晏巉感受到怯玉伮的温暖,都说温柔乡英雄冢,他不是英雄,在这一刻却也不想离去了。
承明宫。
赵异又发疯砍了床。但这次没人给他抬来新床了。
赵异扔下剑,想都没想就跑到了凤栖宫。
到了殿门口,才想起晏哥一定回来了。
赵异迟疑许久,凭什么他不能踏进去,反正他不是来找晏哥的。晏哥讨厌他又怎样,他现在还是皇帝,还能耍耍皇帝的威风。
赵异雄赳赳气昂昂踏了进去,但豪迈了几步,就颓丧了起来。
脚步轻轻的,轻轻地靠近,一柄剑拦住了他。
赵异道:“是我。”
晏巉道:“陛下来所为何事。”
赵异直白道:“床被砍坏了,下人不知跑哪去了。”
晏巉道:“去别的宫殿一样能睡。”
赵异道:“你以为朕来找你?朕不喜欢你了,朕瞎了眼,一直瞎眼,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不喜欢你。”
晏巉“嗯”了声:“多谢陛下。”
一句话点燃赵异,赵异怒得拔刀,但望着晏哥,这个救他性命的人,赵异很快就蔫了。
他放下刀,绕过剑,从床脚爬了上去。
“床这么大,我睡睡怎么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今天就睡这了。”
然后就被林笑却踹了一脚,差点又被踹下了床。
赵异捉住林笑却脚腕,道:“真是白眼狼,你也跟着晏哥欺负我。”
赵异狠狠打了下脚底板,林笑却恼得又踹他。
赵异笑:“小哑巴,活该,踹不着。”
赵异逃得快碰上晏巉,晏巉一脚就给他蹬下了床。
赵异啪地摔地上,敢怒不敢言。
他默默站起来,恨恨地瞧了晏巉良久,也没说什么。
赵异呆站了会儿,轻悄悄爬到床上,离晏巉远远的,一点也不敢碰他。
他抱住林笑却的脚,默默掉眼泪。
林笑却嫌他,他说:“给你暖脚,你别不识好歹。”
林笑却轻踹了下,赵异抱得更紧。
“朕拿玉玺的手,竟沦落至此,呜呼哀哉。”赵异捉着林笑却脚腕,把他的脚放在小腹位置,横着睡觉。
睡不着,赵异问晏巉:“晏哥,城要是破了,小哑巴怎么办啊。”
“化妆化丑点也没用,是个女人都会被掳走的。”赵异迷茫了一会儿,“留给濮阳邵玩弄,朕是不愿的。”
“晏哥,要不我们烧了宫廷,一起去地府。”赵异唇角微扬,“还有我那傻爹,与其留下来受罪,不如跟我们一起去了。”
“等下了阴曹地府,朕不投胎,朕是皇帝,不投胎他们不能强求。朕护着你们。”赵异轻轻笑着,“朕要一座大宅子,爹死一回会变得聪明,让我爹去干活养我们。小哑巴太傻了,就让她闲着吧。”
“晏哥你也不用做什么,朕亲自去捉小鬼,捉小鬼来让你们吃。吃一个,吃一群,吃下整个阴曹地府的鬼,阎王换人做。不,换鬼做。”赵异乐了,“朕当不了人间的帝王,去阴曹地府当个阎王爷也是很不错的。”
没人搭理他,赵异乐极生悲。缓缓松开手,赵异沿着床外侧默默往前爬,他担心林笑却推他,死扯着被单。
但林笑却快睡着了,懒得搭理他。
赵异成功爬到林笑却外侧,捉到林笑却的手,按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林笑却嫌冷,敲了下他的头,赵异埋进被窝里,让林笑却继续摸摸头。
林笑却不摸,他就带着林笑却的手摸。被窝里没有空气,赵异喘不过来气,却觉得就这样憋死也好。
或许在娘亲的肚子里时,也是窒息与温暖的。
他想娘了。
他的娘怀了小宝宝,先皇后让下人拉过来,亲自一棒打到娘亲的肚子上。
娘流产了,死掉了。
流了好多好多血,好多的血。那些下人就看着,看着娘流血。
他想要跑出去,跑出去叫太医,但先皇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贱种,过段时间再收拾你。”
在先皇后嫁过来前,他就已经出生。先皇后嫁过来后,再没有宝宝出生。
他被扇倒在地,往娘亲身边爬。先皇后看乐了,踩在娘亲肚子上:“一个贱婢,生再多孩子也是贱种。”
“你先去罢,你生的贱种很快会来陪你的。”先皇后乐着离开了。
他终于爬到娘亲身边,娘亲流着泪想说什么,赵异凑近听,听到娘亲说他不是贱种。
娘亲让他跑,赶快跑,跑出宫去。
“跑——”娘亲没说完话就死掉了。
娘亲死不瞑目。
赵异没有将娘亲的眼皮阖下,他静静地望着娘亲睁着的眼,就像娘亲没死一样。
被窝里,赵异抱住了林笑却的肚子,他问疼不疼。
林笑却狠狠打了他一下。
要是往下摸,身份就暴露了。
但赵异没有往下,甚至想往上瞧瞧小哑巴为什么胸这么平。
“你以后怎么喂奶啊,”赵异问,“你的宝宝会饿的。”
林笑却忍无可忍开始踹他。
赵异笑:“好嘛,不戳你的痛处了。有金有银有权有势,哪会缺奶娘。”
“说真的,”赵异道,“要是濮阳邵被打跑,朕以后给你请一百个奶娘。不但喂你的宝宝,连你一起喂。”
赵异笑:“喂着喂着,让你重新长一回。”
“重新长一回,喉咙舌头长好了,没准小哑巴也能开口说话。”赵异乐得不行,林笑却心道,他别是疯了吧。
城还没破,皇帝先被吓疯了。
晏巉道:“陛下,你打扰到小怜的休息了。”
赵异道:“晏哥,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你们一个赛一个沉默,只有朕叽叽喳喳,龙都变鸟了。”
说到鸟,赵异又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朕把林子都烧掉,看他们还怎么跑。”赵异笑得乐不可支。
晏巉道:“陛下若是有心烧毁宫廷,那不要怪臣先了断了陛下。”
赵异沉默了会儿,问:“真不想一起死啊。”
晏巉道:“想死,陛下当初就不要活。”
赵异道:“可是晏哥,那些粗人不像朕,怜香惜玉。你要是被拉去做了军妓,日日夜夜,可就太狼狈了。”
林笑却狠狠蹬了赵异一脚。
赵异险险稳住身形,恼道:“又没让你去做军妓,你慌什么。”
赵异笑了笑:“还是一起去黄泉为好,朕放在心里的人,被那样践踏,朕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朕都没碰过,牵牵手都要被嫌弃,要个拥抱都没有,却被一千个一万个粗人压在身下,玩烂。”赵异笑得开怀,“好疼的。”
林笑却听不下去,坐起来开打。赵异制住了他:“小哑巴,你的命运应当会好些。”
“你能生娃娃,那濮阳邵会把你纳进房中,日日夜夜将你把玩,把你玩透了,叫你生下一堆野种来。”赵异茫然道,“你都没胸,没奶,那些野种会把你咬死的。”
“够了。”晏巉发了话,“滚出去。”
赵异嗤嗤笑起来:“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威胁你们。”
“小哑巴,你赞同放火烧宫就打我。”
林笑却挣开的手停住了,本来是要打赵异的,这会子还不能下手了。
赵异仍是笑:“不打我就代表同意我。”
林笑却恼了,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赵异被打得倒在床上,笑得泪水哗哗流淌。
过了好久,林笑却听到了他的哽咽声。
赵异头埋在被褥里,声音闷闷的:“又不是叫你们陪葬。是朕陪葬。”
“把这里葬了,我们换个更好的地方住。还有朕的龙袍、龙座,这些人人都想要的东西,朕绣一万件龙袍出来,让你们天天换着穿。龙座也是,朕打一千座出来,保管坐得腰酸背疼再也不想要。”
“他们要,就丢给他们吧。”
林笑却踹了踹赵异,想让他别再嘟嘟囔囔的了,真的好困了。
赵异真是很能说很能哭的一个坏皇帝。
赵异抱住了林笑却的脚,不准他踹。
“好冷,朕给你暖暖脚,小哑巴,坏家伙,不识好歹白眼狼。”赵异嘟囔道,“你的帕子我洗了,洗了好几遍,干干净净的,我晾起来了,还没干。冬天好难干啊,血都冻了。”
“何况一帕子乎?”赵异絮絮叨叨道,“那帕子冻得跟尸块似的。不祥,朕又洗一遍,晾上去又冻成尸骨了。”
“朕想了好久,只能放怀里,好湿好湿,拿出来却臭了。”赵异道,“没办法,朕只能再洗一遍,当成尸块晾上去了。”
困了这么久,人都要活不下去。内城东门,有将领投降了。
濮阳邵带着军队长驱直入。
内城的高门士族被拉出来当鸡牛一样砍,女子被掳夺当奴,男子都砍了。
濮阳邵大笑道:“除了姜氏,姜氏不分男女,全给本将军砍了!”
什么姜氏高门,娶个女人都不行,干脆全杀了,族灭多好玩。
荀延不忍,想上前相劝,被人拉住了。
那人低声道:“濮阳邵其人,你拦着他报被辱之仇,他只会变本加厉更加凶残。”
濮阳邵又道:“下人们、奴隶们,本将军解除你们的奴籍!归降本将军,本将军封你们官做!杀掉你们的主人,睡他们的女人,抢他们的官位,夺他们的金银,本将军给你们这个权力!”
濮阳邵兴奋道:“本将军要当皇帝!”
濮阳邵说完了,回头看他的谋士,大笑道:“荀延,你来做本将军的丞相!”
“这什么南周皇位,早该换人坐了。”濮阳邵骑在高头大马上,甚是嚣张。
一道冷箭射过来,濮阳邵险险砍断,大怒:“负隅顽抗,都给本将军死!”
那射冷箭的被捉了过来,濮阳邵见是个女子,问:“你为何杀本将军!”
女子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濮阳邵笑了笑:“你说得没错。”
叹了一声,命令属下道:“给她一个爽快。”
杀完了,又道:“把她好好葬了吧。是条好汉。”
濮阳邵看着街头巷尾遍布的尸体:“至于其他的,都烧了,别乱堆着。死的人太多,别生了瘟疫,那可不好玩了。”
濮阳邵大笑着,提着槊天戟,骑马向皇宫。
荀延骑马在后,心里一沉,勒紧缰绳赶了上去。
绍京城里,菜市场的空地上燃起大火,一具具尸体投入火中,黑烟滚滚,呛着了天地。
书香在宫廷里狂奔,跑到凤栖宫已气喘吁吁。
床上的三人已经睡着了,书香顾不得平时的尊卑,喊道:“城破了!”
三人慢慢转醒,书香扑到放衣衫的地方,赶紧取了给林笑却穿衣裳。
中衣、外裳都穿好了,书香擦了擦林笑却的脸,端来水让他漱了漱口。
书香道:“没地躲,我再给姑娘梳梳头吧。”
现在跑出去只会被乱兵掳走,不如静坐此处,待那濮阳邵来。
书香给林笑却梳头发的时候,赵异披头散发懒洋洋躺床上,躺了会儿他踢倒烛台,差点燃起来时,晏巉一脚踩灭了。
赵异不满:“朕放火,你灭什么。”
晏巉道:“陛下要死,一个人上吊即可,别带小怜与我。”
濮阳邵的军队包围了皇宫。
还活着的禁卫军在跟濮阳邵的军队搏斗,死了不少人,濮阳邵喊道:“投降者保命,不降者千刀万剐,祸及家人。”
渐渐的,禁卫军也降了。陛下也不是什么明君,平日借着陛下的威风耀武扬威很快活,真要为陛下送命时,不少侍卫不愿了。
大势已定,再负隅顽抗,也只是白白葬送了性命。陛下不会因此掉一滴泪,叹一口气,只会骂他们废物。
段琮扔了兵器,让开了道,其他禁卫军面面相觑,望着源源不断的敌军,手一松,武器掉了。
濮阳邵骑马走过,到段琮跟前时,夸了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错。”
濮阳邵居高临下望着段琮,提着槊天戟手发痒,虚晃了一招,没杀段琮。
濮阳邵自己虽反复无常是个小人,但平日里对那些忠心不二的颇为敬重,遇到段琮这样临阵倒戈的,反倒想一戟杀之。
濮阳邵笑着勒马走过,段琮额生冷汗,退了一步。
“小皇帝在哪里,”濮阳邵笑着对荀延道,“他赵氏百年国祚,礼仪之邦,本将军怎能不拜见拜见。”
去了承明宫没找见人,濮阳邵捉到一个宫人询问,宫人支支吾吾濮阳邵将之杀了,又捉了个宫人,这个就听话多了。
“凤栖宫!陛下、娘娘都在凤栖宫!”
濮阳邵听完一乐,把这宫人也杀了。
“都是些软脚虾,”濮阳邵笑,“吓一吓什么都说了。”
“走,荀延,咱去凤栖宫瞧瞧。”濮阳邵好奇道,“晏巉的美名天下皆知,不瞒军师,我确实想见识见识这等绝顶美人的风姿。”
凤栖宫里,书香给林笑却梳好了发髻,戴好了钗环,稍微上了些妆,当真风华绝代。
濮阳邵一行人朝凤栖宫而来。
赵异躺床上,说再不烧宫来不及了。
晏巉道:“你好歹是皇帝,他不会今日就杀你。”
赵异道:“那等粗鄙之人,哪懂什么君臣之礼。朕自尽而亡,反倒落个清净。”
赵异笑:“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也算临到头了英雄一把,免得史书说朕除了残暴昏庸,别无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