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by去蓬蒿

作者:去蓬蒿  录入:01-31

赵异笑着拔出了剑:“朕竟是个末代皇帝,下了阴曹地府,也不知列祖列宗如何叱我。”
林笑却梳妆好了,静静转身,缓缓走到赵异身旁,按住了剑柄。
赵异怔了会儿:“小哑巴舍不得朕死啊。”
林笑却没说话。
赵异道:“还是怕朕的血脏了你的衣。”
“你站远些,”赵异道,“朕会让你干干净净地见客。”
“朕的血,流在周国的地上,已经够了。”赵异双眼落下泪来,“我那傻爹,要是能活,小哑巴,让他活下去。”
赵异推开了林笑却的手。
书香上前,将林笑却抱远了些。
林笑却静静地看着赵异,他头发凌乱,龙袍皱了,一把剑在灯火中闪着冷光。
晏巉没有阻拦。
赵异抬起了剑,架到了脖子上,千钧一发之际,一块儿玉佩飞来击中了赵异的手腕。
剑掉在了地上哐啷一声。
书香赶紧抱着林笑却躲到了屏风后。
濮阳邵走了进来,疾呼道:“陛下这是为何?”
他一副忠臣良相的模样:“臣此番前来,只为清君侧。陛下要是自尽了,臣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濮阳邵笑了起来:“禅位的流程没走,还请陛下稍安勿躁。”
濮阳邵挥了挥手,身后的将领上前,将赵异架了起来。
濮阳邵行了个礼,道:“让咱们陛下多休息,瞧这小脸,都饿瘦了。好酒好菜招待着,让那些长胡子太医过来瞧瞧,别让咱们陛下有个好歹。”
赵异“呸”了一声,推开那些将领:“朕自己走。”
但赵异说着自己走,却没有走。
濮阳邵也不催他,目光放在了床榻的另一侧。
他持着戟缓缓走过来,挑起了床帘,望见晏巉的那一刻,什么天下皇位都忘了。
濮阳邵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赞叹道:“果然是晏大公子,本将军见了,竟一时之间不敢妄动。”
濮阳邵笑了下:“贵妃娘娘,换个皇帝,你仍然可以当贵妃娘娘。只需要乖一些,别吵,别闹,安安静静,把衣裳脱了吧。”
赵异大骂道:“朕还没死,贼子,竟敢觊觎朕的嫔妃!”
濮阳邵道:“陛下若是慈悲为怀,就该给娘娘一条生路。”
濮阳邵瞥了一眼赵异的身板,道:“娘娘怕是真正的快活都没体验到,死了多可惜。”
赵异还要大骂,嘴却被一将领堵住了。
濮阳邵望向晏巉,询问道:“娘娘意下如何?”
晏巉取出藏剑,没有拔出,剑鞘抵在了濮阳邵身上。
濮阳邵摸着剑鞘,笑意玩味:“我把床帘放下,娘娘慢慢脱。本将军有耐心。”
荀延倏地上前道:“主公,晏巉进宫之前,曾任周国的太师。官位高,又做了不少实事,周国上上下下对晏巉颇为敬爱。与其收入后宫,不如纳入麾下,为主公效力。”
濮阳邵听了:“美人在前,却不能享用,那本将军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又道:“曾任太师又如何,还不是被一贬再贬,最后入了宫当了个娘娘。再有本事,也雌伏在那小皇帝身下。小皇帝能碰,本将军不能碰?荀延,今天本将军高兴,你们都出去吧,本将军好好玩玩。”
话落,濮阳邵倏地听到屏风后似有动静。
他握紧了槊天戟,喝道:“谁在那!”
“滚出来!”
屏风被士兵推倒,屏风后的书香与林笑却蓦然露了出来。
满殿的人霎时一静。
殿外初明,朝阳的光透过窗棂射进来,恰照亮了林笑却的面庞。
光芒之中,他静静地站着,垂着眼眸,仿若一尊尘封多年的玉像。
尘埃在光芒中浮散,而他静若处子,极缓地掀开了眼帘。
濮阳邵的心一下子就动如脱兔了。
槊天戟掉在了地上,濮阳邵浑若未觉,踩过槊天戟,踩过屏风,走到了林笑却面前。
濮阳邵人高马大,林笑却只及他的胸口。
濮阳邵抬起手,抚上了林笑却的面庞,声音极低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笑却被迫仰起脸颊,他静静地望着濮阳邵,并不回答。
书香连忙道:“我家主子天生失语,无法说话。”
濮阳邵低叹一声:“可怜。”
旋即抱起林笑却,大笑道:“可怜的人儿,当本将军的皇后罢!”
濮阳邵将林笑却抱到了榻上,就要与两位美人颠鸾倒凤。
但林笑却倏地拔出了晏巉的剑,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些旁观的将领们一惊,连忙道:“不可!”
有一个甚至飞奔上前,想把剑夺来。
濮阳邵忙退了几步,道:“放下剑来,别舞刀弄枪伤了自个儿。”
将领们惊乱中松了手,赵异得了自由,讥嘲道:“你退出殿去,小怜便不会伤了自身。”
濮阳邵道:“小怜?果真是我见犹怜。”
濮阳邵倏地上前,夺了剑扔下,道:“本将军八抬大轿娶你,明媒正娶,让你当本将军的妻。如何?”
林笑却缓缓躲在了晏巉身后,只露出小半张脸来。
晏巉道:“小怜怯弱,将军若是粗暴待之,小怜唯有一死。烦请将军全了各项礼数,小怜自会上轿嫁与将军。”
濮阳邵却道:“你碰过她了?”
晏巉道:“她视我为大哥,兄妹之情,将军不要多思。”
濮阳邵笑:“她怯弱,本将军等一等不是不行。晏巉,你该脱衣裳了。”
林笑却抱住了晏巉,抓住了晏巉的衣领,濮阳邵微恼道:“碰你不成,碰晏巉也不成,难道要本将军碰小皇帝?”
赵异大骂:“混账!竟敢以下犯上。”
濮阳邵大笑:“开个玩笑罢了。”
濮阳邵环视一周,见到了书香,虽不及晏巉小怜,倒也有一番媚韵。
书香乞怜的媚笑,缓缓走了过来,跪在了濮阳邵的身前。
“将军,”书香道,“若将军不嫌弃,奴才愿伺候将军。”
濮阳邵一下子被点燃了,将书香抓了起来,推到了榻上。
林笑却欲上前阻止,晏巉紧紧抱住了他。
晏巉抬手,捂住了林笑却的双眼。
荀延见晏巉无事,松了口气,缓缓退了出去。其余将领架着小皇帝也退下了。
书香一边轻叫着,一边说着将军龙威虎猛,反被濮阳邵掐住了脸颊叫他闭嘴。
濮阳邵发泄一番,心情甚好。将书香推下了榻,躺在床上叹道:“想我濮阳邵当初如丧家之犬,逃到周国来。谁知有此番机遇,还要感谢一番周国的水深火热,让我这条过江龙,一下子腾飞了。”
濮阳邵想摸摸林笑却的小脸,被晏巉用枕头拍开了。
濮阳邵也不气,笑道:“早晚而已。”
濮阳邵起了身,道:“围城这几月,想必你们过的都是些苦日子。以后跟着本将军吃香的喝辣的,有本将军一口肉,就分你们一杯羹。”
“乖乖的,当本将军的皇后与贵妃。”濮阳邵笑,“美人在怀,江山在握,爽快!”
濮阳邵起身去处理事务了。
晏巉这才松开了林笑却。
书香爬上榻,躲过了林笑却的目光,然而沉默半晌,又抬起头仰起笑脸道:“贵妃娘娘,您要试试吗,奴才身子很软的——”
晏巉打断了他:“出去休息吧。”
书香心下一恨,道:“贵妃娘娘嫌弃奴才?”
晏巉未言。
书香道:“都一样脏,娘娘高贵些什么。”
“只可怜姑娘,要和我这等脏人,伺候同一个粗人。”书香浅笑道,“姑娘,不管将来如何,我还是你的奴才。谁都可以嫌弃我,姑娘不能。”
书香出去沐浴了。身上气味太重,确实会熏着人。
书香走后,晏巉抱着林笑却离开了正殿。
偏殿里。
戴着手套的晏巉抚上了林笑却的面庞,林笑却任他抚着,一言不发。
晏巉问他是不是难过了。
林笑却仍然不答。
晏巉笑了下,将手套取下了。他赤。裸的手抚上林笑却眉眼,指尖颤着,他强迫自己缓缓轻抚,即使浑身颤着想要离开。晏巉左手按在右手腕上,不准自己逃离。
他从眉眼缓缓下抚,晏巉额生冷汗,滴滴落到了林笑却的脸颊,湿了妆容。
林笑却眼睫轻颤了一下。
晏巉道:“怯玉伮,耐心等一等,濮阳邵会死的。”
濮阳邵一路打来,那些投降的寒门庶族将领,有不少是晏巉的人。
晏巉松开林笑却,躺在一旁,浑身冷汗。
到底是万人迷,出了汗,那幽幽的体香反倒更诱人,仿若高山上一捧梅雪,似乎唾手可得,转眼又遥不可及了。
“姜清境必须死,赵异亦不能活。”晏巉低喘了两声,道,“我需要一个新的小皇帝,更听话,更难长大。”
浴池里。
往日贵妃才能享用的浴池,书香故意用了。烧了好久的水,一桶又一桶倒进来,书香还把夏日干枯的花瓣也洒了不少下来。
关好门,书香慢慢清洗,时而笑笑,时而又满眼恨意。最后洗干净了,放了水。担心小怜姑娘也用这浴池,书香已经累得不行,还是把浴池重新洗刷了一遍。
一遍不够,书香又洗刷一遍。太累了,书香落下泪来,这下又弄脏,再洗一遍好了。
最后书香躺在浴池底,一根手指都不想抬了。
活下来了,他浅笑起来,竟就这样在浴池底睡着了。
睡得不够安稳,没多久醒来后,书香最后洗刷一遍,一点尘埃都瞧不见,才离开了浴室。
他茫然地走在宫廷里,竟下意识走到了承明宫。
陛下应该是会死的,书香不感到伤悲,也并不快乐。
他走到寝殿里,打开放衣衫的柜子,里面装了好多件大婚的礼服。陛下与贵妃娘娘大婚的礼服,好多套一模一样的。
他就拿一套,没人会发现。
书香摸着那华美的婚服,竟起了立刻试试的心,他关好门,脱了太监服,先是穿了贵妃娘娘的礼服自娱自乐一番。
贵妃娘娘比他高,他穿着礼服有些拖地,但书香仍然很快乐。
他穿到贵人的衣服,仿佛披上一件皇帝的新衣,书香终于快乐了起来。
他想穿着这件礼服给小怜姑娘瞧,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想告诉她,其实他没那么卑贱,他穿上贵人的礼服,也可以变成贵人。
书香穿着礼服爬上龙榻,恶狠狠自言自语道:“陛下,死的是你,我这个贱人却活下来了。你活该,我不难过。”
“我不难过。”说着不难过,书香不知怎的却落下了泪来,他抚摸着赵异盖过的被子,倏地将自己埋了进去。
这龙榻早就被赵异砍得不成样子,书香刚埋进去,还没嗅到赵异的气息,床就塌了。
书香闷哼一声,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衣衫划破了。
书香脱了贵妃的婚服,穿上了皇帝的婚服。
这次书香笑得妩媚而快活。兵荒马乱里,书香在皇帝的寝殿里,放声大笑。
笑完了,累了。书香回到现实之中,脱掉华服,穿起了自己的太监服。
想了半天,还是得回姑娘那去。
书香回到凤栖宫,没在正殿找到姑娘,去了偏殿发现姑娘与贵妃娘娘都睡着了。
书香不敢爬上床,在脚踏上蜷缩着也跟着睡了。
赵异被关押在太上皇的宫殿。
太上皇赵岑不明白怎么突然间不可以出去了。
赵岑去问那陌生的兵士,濮阳邵的人,问道:“你站在这里一定很累,你去休息会儿好不好,我想出去,不用拦着的。”
那兵士表情古怪,推了赵岑一把。赵岑还以为兵士在跟他玩游戏,也推了兵士一把。
兵士倏地就拔了刀。
赵异道:“傻子!过来,出去玩什么玩,呆在这。”
赵岑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又想起被儿子砍坏的小人玩具,很是伤心。
一下子就不想出去了。
赵岑搬来自己的玩具箱,这个抱抱,那个搂搂,他轻声说,他会保护他们的。
这只小兔很乖,那只小马跑得快,他的儿子不听话,走开走开,赵岑嘟囔着走开了。
濮阳邵倏地来到。
濮阳邵笑着走进来,认认真真行了个礼,道:“陛下,还请您下旨,让驻扎绍江南面的勤王军都回去。各归各地,撤离绍京。”
赵异冷嗤一声,道:“北地的蛮子,行个礼不伦不类,还叫嚣着撤军。”
濮阳邵也不气,让人把一边玩玩具的太上皇拉了过来。
濮阳邵瞧着这傻太上皇,没忍住笑开了。
笑了好半晌,才道:“本来打算认你当个义父的,傻虽傻,到底做过皇帝。好在你儿子帮忙拒了,不然我现在杀你,岂不是成了弑父?”
“濮阳邵!”赵异发狠道,“放肆。”
濮阳邵拔出了腰间的刀:“陛下,给你十息时间。好好考虑吧。”
太上皇被人压着露出了脖子,他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这种游戏他很不喜欢。
他说不要玩,可往常哄着他的下人病死了,没人哄他了。
这次不是游戏,这次真要死人。
数到一的时候,刀落了下来,赵异大吼道:“撤!我让他们撤!”
濮阳邵利落收了刀,他没准备杀这傻太上皇。杀了名声不好听,只是吓吓这小皇帝罢了。
赵岑被吓哭了。
士兵松了手,赵岑一屁股摔地上,嚎啕大哭。
赵异讥嘲地低笑几声,道:“磨墨,朕下旨让那群废物撤走。”
驻扎这么久,吃几场败仗就不打了。本就没想着勤王,呆在这里又能如何。
濮阳邵竟亲自磨了墨,赞道:“我在北地的时候,听说您残暴无能昏庸无道,是个没本事的,今天一见,没想到竟有如此孝心。以孝治国,陛下以身作则,臣叹服不已。”
赵异险些把毛笔折断。
濮阳邵笑:“陛下乖一些,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一些。您也不想跟那些高门士族似的,被活活饿死吧。”
赵异抬眸,道:“花无百日红,将军,你死的前夕,朕会让你吃个饱饭的。”
濮阳邵仍是笑着:“有意思。”
说罢,揪住赵异的头,狠狠地砸到了墙上。
赵异头破血流,血流进眼眶,一片血红。
赵岑倏地止了哭,立马爬起来打濮阳邵。
濮阳邵烦了,一脚踢开了赵岑。
“本将军不想做得太过分,赵异,除了你这傻爹,别忘了你的贵妃和小怜姑娘,也在本将军手中。”濮阳邵坐在宽椅上,瞧着圣旨叹道,“江山如画,美人锦上添花。你的一切,本将军笑纳了。”
濮阳邵拿起玉玺,重重地盖下了红印。
濮阳邵走后,赵岑艰难爬起来,想看看儿子怎么了。
赵异阖上眼,血流了半张脸。
赵岑惊得大叫,喊太医,太医,士兵也怕皇帝真死了,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倒没被屠戮,他望着陛下,叹了一声,上药包扎。
赵异笑:“你也投降了?”
太医道:“没法子,总得找条活路。微臣只是个大夫,救死扶伤办不到,只能救自己一把。”
赵异低声道:“过去朕待你不薄,你想个法子,让小怜喝上一碗绝育药。”
太医微微摇了摇头:“害人的事,微臣也办不到。”
赵异笑:“害人?”
“当初我真该把晏哥和小哑巴都掐死。把我爹也掐死,再把我自个儿杀了。省得受到如此的侮辱。”
太医左右看了看,士兵都站门口,离得很远。
太医哑着声音,几乎都气音了:“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陛下,活着才有变数。”
太医收拾药箱离开了,等会儿熬好药再端过来。
赵异坐在宽椅上,一头的纱布,他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沉默着。
赵岑害怕地走过来,在赵异脑袋旁吹了吹,说吹吹就不疼了,吹吹就把病都吹走,吹到坏人身上去。
赵异笑:“爹,我就是那个坏人,吹来吹去,还是落到朕头上了。”

林笑却醒来的时候,发现殿外下雪了。
腹中饥肠辘辘,殿外风雪飘摇。晏巉已经离去,林笑却爬下床,看见了蜷缩在脚踏上的书香。
书香睡得很不安稳,呢喃着娘亲,林笑却静静望了会儿,走过去想把书香抱到床榻上。
只是一接近,就被书香紧紧地抱住了。
在书香的梦里,他终于抱住了他死去的娘亲。在书香的梦外,林笑却想了会儿没有挣扎,回抱住他。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林笑却在这个世界也有娘。
娘亲会哼唱一些歌谣哄他睡觉。小小的怯玉伮总是笑,总是逗娘亲笑,娘亲最开始也笑的,后来见到怯玉伮的笑,却开始泪流不止。
邻家来过一趟,说要换娃娃,换来娃娃不是养,换来娃娃烹煮之。
虎毒不食子,不能吃掉自己的儿女,那是猪狗不如的行径,可如果吃的是别家的,罪孽好像就减轻许多。
娘亲不愿换,也不想吃别家的娃娃。爹爹想了法子,带着他到城里去,城里贵人多,城里有钱银,去城里把他卖了,爹娘就能活下来。
林笑却有个哥哥,扯住爹的袖子说要卖就卖他,哥哥哭着抱住怯玉伮,说把他卖了,爹娘一样活。
爹爹不愿意,哥哥养得八九岁了,眼见着可以成人。小的这个太小了,养不活的,卖了吧。
卖了一家三口多活一年,卖了小的大的多活半载。
爹爹推开哥哥,带着怯玉伮远去。
哥哥在后面追,娘亲在屋内哭喊:别跑了,别跑了,村外有流民!狗子,回来,回来啊……
哥哥站在村口,涕泗横流,一个流民突然扑上来,要杀了哥哥吃。
哥哥要被掐死之前,邻家听到动静,帮忙打跑了流民。
哥哥满身伤的回去了。
爹爹卖了人,太心急,买了食粮被人盯上,还没回到村里,就被流民杀了。
粮食、银钱都被抢,爹爹这个人也洗刷刷入了锅。
后来先皇后一族倒了,晏巉入了朝,南周形势渐渐好了。
怯玉伮想回到村里看看,晏弥带着护卫牵着怯玉伮回到村里。
但这村已经荒废,人亦不知踪迹。
那一天也是这样下着雪。
晏弥将怯玉伮抱了起来,说或许是逃荒到别处去了。
晏弥抱着怯玉伮走进他儿时的家,破落的,积满灰尘的家。
怯玉伮将脸埋在了晏弥胸口,不愿去看。
晏弥发觉衣衫湿了,他轻拍着怯玉伮的背,没有说他哭了的窘事,只是轻轻地哼唱起歌谣,哄一个孩子睡觉。
林笑却在多年后的如今,突然想起了那首歌谣。
他轻轻地哼唱起来,哄怀里的孩子睡觉。
睡得不安稳的书香,渐渐睡得安稳了下来。
林笑却将书香抱到了床榻上,盖好被子,隔着被子拍了拍书香的背,轻轻的,一下又一下。
书香睡熟了,林笑却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殿外。
他要为自己找一些吃的,太饿了。
人饿的时候,胃肠灼烧得理智全失,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想吃,想吃。
小的时候,家里有点吃食,爹爹都是让娘先吃,娘不肯吃,非要他先吃。他不吃,娘也不吃。
爹爹就吼他,流着泪说还不快吃。
爹爹和哥哥饿得皮包骨头,他身上还能有点肉。
有点肉,瞧上去好看些,卖也能卖个好价。只剩骨头,别人瞧了倒胃口,不想买的。
娘亲说邻村吃草根啃树皮,还有的吃起了观音土,吃撑了死掉了好多。
娘亲抓起一把观音土,教导怯玉伮这个不是吃的,不能看到有的人吃,就跟着吃,会死人的。
怯玉伮当然不会吃。他明白土用来耕种,土不能进入腹中。
他望着娘亲,娘亲盯着土,怯玉伮心中怯怕,举起小手摇娘亲的手腕,将那把土摇散了。
灰尘进了眼,怯玉伮眼中落下泪来。
娘亲擦了手,赶紧抱起他,给他吹眼里的灰。
这时候娘亲没有对饱腹的极致渴望,只是专注地为孩子吹一吹眼睛。
灰尘随着泪水离了眼,世界变得清晰,林笑却伸出手,雪落到手心,不急不缓地融了。
林笑却走到正殿,没有找到吃的,想走出凤栖宫去,晏巉正好回来了。
身后跟着的宫人们端着吃食,算得上丰富。
正殿里放好吃食,宫人们退下了。晏巉换了新的干净的手套,关好殿门,将林笑却抱了起来。
林笑却轻声说自己能吃的,不用喂。
晏巉说他需要学着接触人,问怯玉伮愿不愿意帮忙:“有这个毛病,是上不了战场的。”
林笑却问:“大哥要上战场吗?”
晏巉道:“北雍攻占了周国不少的城池。乱世这么多年,君王御驾亲征、带兵打仗、培养威望已是常事。大哥不是君王,但唯有收复失地,才能洗去前耻。”
殿外有晏巉的人守着,晏巉低声道:“清理国内只是第一步。”
晏巉舀了一勺豆腐喂林笑却。林笑却好久没吃到这样清淡鲜嫩的吃食,舌头满足,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他眼里渐渐涌起欢喜,晏巉也跟着心情好了些。
“你愿意帮大哥克服这个毛病吗。”
怯玉伮低声道:“愿意的。”
他仰起脸庞,缓缓回抱住了晏巉。
晏巉手一颤,他阖上眼又睁开,眼前只是怯玉伮,只有怯玉伮,晏巉继续喂林笑却吃的。
林笑却吃了半饱问:“大哥,晏弥和晏余会没事的,对不对。”
晏巉道:“我提前派了人保护他们,不用担心。”
林笑却得到肯定的回答,本应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心中仍是沉沉。
他望着晏巉,这个世界的万人迷主角,他是主角,一切会顺利的。
喂怯玉伮吃完饭,晏巉才准备用膳。
放怯玉伮下来的时候,脸颊不慎擦过怯玉伮的手,晏巉一下子捏断了手中的筷子。
林笑却望过来时,晏巉额生薄汗,他笑道:“无事。”
过了会儿,晏巉又道:“摸我的脸。”
林笑却坐在椅子上,一下子坐直了腰杆,没有动。
晏巉道:“不要怕,把大哥当成花瓶,抚摸上来。”
林笑却犹疑很久,想到晏巉方才的话,想到晏弥,最终抬起了手,轻轻地抚上了晏巉的脸颊。
晏巉冷颤了一下,倏地将林笑却打横抱起,送到了床榻上。
床帘放了下来。
林笑却躺在床上,晏巉在他上方,低声道:“继续。”
林笑却指尖本已收回,这下不得不又抚了上去。在这个世界里,晏巉是林笑却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林笑却抚上晏巉的眉眼,高岭之花在他眼前具象化,晏巉额上的汗是雪花融了。
晏巉渐渐地气喘起来,林笑却不想继续了,脱敏治疗需要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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