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酌一瞧,原来是拼音和常用符号。
“行,老师教你。”
裴酌坐下来,逐字逐句地教读。
刘小公子震惊道:“你读得比学堂的夫子还好听。”
裴酌:“不是好不好听,要读得准。”
他教了一会儿刘小公子,让他背诵练习,自己则溜出去,跟他爹漫天要价。
裴酌清清嗓子:“令郎很有悟性。”
这不算假话。
刘员外立即道:“一个月二十两,包吃住,凡是学堂每次考试,进步一名,奖励二十两。”
刘员外不愧是做生意的,知道把奖励机制拉满,并增强合作方动力:“夫子不是说要攒钱娶媳妇,老夫自然大力支持。”
裴酌估摸一个月足够把自己赶路掉的肉捡回来,不至于瘦骨伶仃地去见萧循和太傅,于是答应。
“包吃住免了,不过我哥嫂去世,我带着两位子侄来扬州,希望刘老爷能允许我带着他俩跟令郎做个伴。”
刘员外觉得不碍事,点头:“夫子是性情中人。”
裴酌:“补课这事说出去不好听,我们须得保密,让小公子悄悄地进步,惊艳所有人。”
刘员外知晓他的意思,他也担心夫子被其他人挖走,道:“放心,对外咱就说你是投奔我的亲戚。”
刘公子周一到周五在学堂上课,裴酌补习只要补晚上下学后一个时辰,以及周末两天,很是轻松。
刘老爷慷慨地先付了二两银子当车马费。
裴酌美滋滋拿着二两银子回家。
他要先给复复买两件好马甲。曾经当掉的东西,他都要给复复买回来!
刚走近住处,就看见小崽子眼巴巴地蹲在门口等着了。
裴酌一时有点心疼,他本来想跟刘老爷商量带复复一起上课,但是上班就是上班,复复年纪太小,显得他不专业。
况且补课时间不长,小崽子睡一觉就过了。
裴酌紧走两步:“复复。”
“爸爸!”裴复复眼睛一亮,“爸爸,快来。”
裴酌被牵着进门,看见桌上一碗透明黏糊的……如果他没看过上面浮着的两颗红枣,这应该是一碗燕窝?
燕窝……!
这完全是他现在吃不起的营养品!吃一碗一天白干!
裴复复催促:“爸爸快吃。”
裴酌看向一旁讪笑的护卫,“怎么来的?”
护卫:“要、要来的。”
原来,一个时辰前,裴复复要求护卫叔叔带着他出去逛逛。
逛着逛着,就逛到一家药膳馆。
老板正向一对满身绫罗的母女介绍燕窝的功效:“想要早得贵子,得先把身体养好,这金丝燕窝乃是南洋所出……”
裴复复听得认真,“统统,我爹也想吃。”
母女俩十分心动,当即让老板熬一碗。
年轻姑娘有些羞涩,一低头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崽子。
裴复复礼貌地问:“漂亮姐姐,要多少钱才能买噢?”
“我爹也要吃。”
贵妇人接过老板熬好的燕窝,放在女儿面前,道:“要二两呢,你吃不起。”
“诶,娘——”年轻姑娘红着脸道,“你看他像不像送子娘娘座下的童子?”
贵妇人认真一看,嚯,她刚才没认真瞧,只觉得是普通孩子。
这小孩子转过脸来,她才发现脸蛋长得也太好了,唇红齿白,水灵狡黠,刨除掉厚厚的衣服,才小不点一个,居然如此聪明伶俐。
可不是一个仙童!
送子娘娘派仙童过来,岂有赶走的道理!
贵妇人求神拜佛想让女儿早早生下儿子站稳脚跟,大方道:“这碗就给你娘吃。”
裴复复:“是我爹噢。”
年轻姑娘:“你爹也好,快端回去吧。”
裴复复:“给我的?”
贵妇人:“嗯。”
裴复复:“谢谢两个漂亮姐姐!”
贵妇人被哄得开心,一碗燕窝对她而言不算什么,这么可爱的孩子却难得一遇,见护卫在外面等着,才收回目光。
裴酌听完:“…………”
靠脸要饭真是太简单了。
他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院子多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
护卫一脸憋笑:“少爷捡回来的孩子。”
裴复复道:“爸爸,我要饭,其他小朋友就吃不上饭。”
所以带到家里吃饭了?
小要饭的数量动态守恒?
裴酌隐隐觉得手里的二两银子握不住了。
他上前查看新来的小孩,见他瑟瑟发抖,果然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伤痕。
裴酌问道:“怎么伤的?”
小孩子怯懦道:“要饭被踹的。”
许多恶霸对待凑上来的乞丐没有同情心,心情不爽一脚踹开。
裴酌让护卫去请大夫,诊断是内伤,要好好养着。
裴酌刚到手的二两一下子没了,他也顾不上了。
裴复复:“爸爸,燕窝,快吃。”
裴酌:“好的噢。”
裴酌端起碗,品尝了昂贵的燕窝,最后让小崽子舔了舔有甜味的勺子。
裴复复黑白分明的眼睛眯起来:“爸爸,又有一个哥哥。”
“对。”
这跟当初他说要教四皇子,结果卷王给他整了一个贵族幼崽班有什么区别?
被崽儿卷到了。
裴酌赶路期间不敢睡得太死,怕有意外情况,尽管他和崽儿有系统保护,但系统也只能做到瞬移,万一下次重开在非洲呢?
况且,还有护卫和其他孩子的安危要顾。
扬州城治安不错,他总算睡了几个踏实觉。
今宵苦短日高起……裴酌舒舒服服裹着被子,给人补习就是好,跟学堂作息反着来。
他由着裴复复在外面瞎玩,正是探索世界的年纪,不应该关在屋里。
只是——
“爸爸,我要饭回来了!”
“……”
裴酌试图分析幼崽行为,“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要饭?”
4523犀利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做的饭难吃!”
因为难吃,所以进化出了发现美食的嗅觉。
裴酌:“……”小孩子本来就不能吃重口味的。
4523:“主要还是想给你要饭啦,每天搜罗全城,希望你吃到最好吃的。我们复复太可爱啦!!”
原则上,他靠卖萌要饭,跟其他乞丐不在一个赛道上,不存在竞争。就比如那对贵妇母女,不可能把燕窝给别的乞丐吃。
“监护人请放心,我们小太子只找长得好看、衣服也好看的人要饭。”
因为裴酌就是长得好看,衣服也好看,出手大方,裴复复聪明地照着裴酌的模板找。
裴酌:“崽儿是不是形成了刻板印象?”
这样不好,善良与否,跟容貌、财富没有关系。
改天得教一下。
裴酌痛苦地闭了闭眼,又期待地睁开一只眼睛。
今天崽儿又要到了什么好饭?
为了吃得心安理得,裴酌让护卫大人跟在后面付钱,当然,大多数人都不收。
不收的钱,裴酌捐给乞丐了。
问题是…小崽子总能要到很贵的饭,每次都得捐出去不少钱,衣服还是攒不下钱买。
好吃与便宜不可兼得。
“爸爸。”裴复复进屋,扯一下裴酌垂在床脚的被子,“吃饭噢。”
都吃午饭啦。
裴酌:“好噢。”
扬州府衙,知府接到了陛下南巡的消息:“当真要来扬州?”
“是,大人。”
知府紧张地走来走去:“那我要准备什么?”
师爷道:“据说陛下此次南下很快,堪比急行军,准备什么也来不及了,可能还会弄巧成拙,不如就以逸待劳。”
知府:“此言有理,若是清场太过,恐怕还会挨批。”
师爷道:“大人,最近街上的乞丐都变少了,说明咱扬州是真富庶。”
知府怀疑:“不会是你派人把乞丐赶走了?这种事万万不可干!”
师爷无辜道:“真没有!”
裴酌每周固定带儿子出去踏青,虽然他更乐意躺在床上,但户外亲子活动不能落下。
他在树下避暑。
他儿子在路边蹲草丛。
裴酌用大芭蕉叶罩住脸,睡着回笼觉。
裴复复专心致志地盯着一个草洞——里面有个兔子窝。
他要等兔子窜出来撞到他。
裴酌漫无目的地想,小崽子比他爹会守株待兔。
萧循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还威胁他要南巡!
他得趁萧循南巡之前回到玉京,留给他长肉的时间不多了。
草丛边的官道上,一袭红衣白马流星般划过。
片刻后,白马一声长嘶,掉头奔回。
萧绯从马上一跃而下,抱起草丛里的幼崽。
看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这不是缩小版的皇兄嘛!
萧绯欣喜若狂,天呐,仔细一看还有点像皇嫂。
他要是把这个小崽子带回去,皇兄不得高兴惨了!
“这是谁家的崽儿!这个孩子有人要吗!”萧绯大声询问,环顾四周,“路边的崽儿有人要吗?不要我就带走了!阿肆你在这里等等崽儿他爹娘,怎么能随便把我侄子放在路边。”
裴酌闻声头皮一麻。
不是,萧绯你有病吧?
裴复复皱着眉头,懵逼地看着他:“人贩子叔叔——?”
萧绯光听见了后面两个字甜甜的叔叔,眉眼笑开:“阿肆,他叫我叔叔,他想跟我回家。”
阿肆张了张嘴,这小崽子说你是人贩子……也确实像。
萧绯爱不释手地抱着,也不管刚才小崽子趴在泥土上蹭脏了他,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崽儿的脸蛋,越看越像皇兄的崽儿。
皇兄和皇嫂分别这么多年,感情都生疏了,急切需要一个既像又像的幼崽当小月老,这样感情更稳固,江山也更稳固。
如果这个崽儿的爹娘愿意随京一起生活,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崽儿,我一看就是你亲叔叔。”
阿肆第一次这么想拿水滋醒主子。
裴复复又拉长声音,着重前面三个字:“你是人贩子——叔叔吗?”
萧绯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怎么叫个人贩子都这么礼貌可爱啊,真的被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
“我不是坏人。”
裴复复歪了歪脑袋,“叔叔你要把我卖掉喔?”
这个叔叔的样子,就跟爸爸进当铺一样开心。
他爸爸拿着他的马甲进去,开心地出来买糖葫芦给他吃。
然后马甲就没有咯。
萧绯眼里都是光芒,天呐,这么小就会说话了,还会跟他对话,好聪明的崽儿,这不比皇兄更亲人。
萧绯慈爱道:“不卖不卖,叔叔给你买糖葫芦。”
裴复复:“你是。”
萧绯:“我不是。”
裴复复:“那你为什么抱着我?”
萧绯依依不舍把他放下:“你爹娘不在附近,我怕你跑到官道上。”
裴复复:“不会,是爹爹让我蹲在这里。”
萧绯信了他不会乱跑,忽悠不到大侄子,狼狈地说:“那你蹲在这里干嘛?”
裴复复重新蹲下,看起来更小一只了:“我爹说,这叫守株待兔。”
阿肆顿时警惕,守株待兔?不会是沁王这只兔子吧?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
萧绯眸光一深,童言无忌,说的往往都是实话,路边怎么可能恰恰好有个长得跟皇兄皇嫂一样的崽儿?一定是有人得知他要路过,放在这儿引他上钩。
这么可爱的崽儿,精心养得粉雕玉琢,怎么可能没人要。
太阴险了,居然狠狠捏准他的死穴。
下一步是不是要借助他的手,把小崽子送到皇兄面前?
这一定是个规划了好几年的针对皇家的阴谋!
裴酌一动不动,手指捏起一块小石片,往上投掷到一旁的山壁上。
石片碰到山壁,沿着坡度滚下来,就像山上有人踩到了石块。
阿肆紧张道:“主子,小心山上有埋伏。”
萧绯:“崽儿,你跟叔叔走吧!”
裴复复摇摇头,托了下脸蛋:“我不能动噢。”
兔子会跑掉。
“叔叔你快走。”
这么多人,小兔子会害怕唷。
萧绯睁大眼睛,他侄子是不是被人挟持了?
“崽儿,这里有陷阱?”
唔?陷阱?什么?
裴复复盯着兔子窝,有点敷衍地点点头:“有噢。”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陷阱。”
小孩子果然不会撒谎,话一套就出来了。
阿肆:“主子,快走吧,我们现在势单力薄,属下还受伤了。”
萧绯:“那我的侄子怎么办?!”
裴复复:“我超级安全,叔叔下次见噢。”
今天没有空要饭。
阿肆:“主子!人家很安全。”
萧绯被阿肆拉着上马,走老远了还要回头。
他一走,草丛里便出来一个人,一把薅起崽儿,深深地看着他们这边。
阿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王爷你看,果然有埋伏,他还不甘心地看着我们。”
萧绯恨恨地握拳,他这次怎么就没多带几个人。
阿肆:“属下打赌等陛下南巡,他还会出现。王爷应该立即将此事告知陛下多加防范。”
裴酌看着远远的二人,两年不见,沁王还是这么喜欢阴谋论。
一口一个侄子,真是……
萧绯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在替萧循的南巡先行探路?还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封地?
裴酌垂眸看向儿子:“崽儿,你很棒。”
裴酌机智地教道:“下次其他叔叔问你听不懂的事情,就像这次随便敷衍一下,不要随便暴露爸爸。”
“好吗,裴敷敷?”
裴复复:“好的爸爸。”
裴酌连忙抱着崽儿遁走:“我们不能在扬州待很久了。”
可现在他想走也不能轻易抽身,因为裴复复捡来的乞丐实在太多了,他一开学堂的直接变成开善堂的。
走之前,得先安顿好他们。
裴酌摸了摸自己的腰包,这一百两有点存不住了。
还是再当点东西?
他的贵重物品只剩下萧循送的手链了。
裴酌:“复复,你改名叫富富吧,比较旺父。”
裴复复浑然不知自己改了三回名字了,他听不出区别,但机智道:“好的。”
裴酌:“真乖。”
裴酌听说扬州有人试着用蒸汽机驱动纺织机,想过去看看,万一他能改进一下,能赚点零花钱。
“崽儿,我们明天……”裴酌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有些黑,不会要下雨了?
“爸爸,明天还来吗?”
裴酌:“明天下雨。”
裴复复点点头,下雨了爸爸不出门。
天气果然让裴酌说准了,他抱着崽儿刚到家,暴雨便砸了下来。
郊外,萧绯刚纠集大队人马,便被暴雨阻拦了脚步。
阿肆劝道:“雨这么大,脚印都被掩盖了,主子现在追过去也找不到了。”
萧绯只能遗憾作罢,他是来替他皇兄暗探的,御驾亲临之前,地方官的小动作最容易暴露真实治理情况。
地方官喜好营造河清海晏的假象,可能会对喊冤的人痛下杀手,可能会驱逐乞丐,可能会迁移百姓拆除旧房……这些招数屡见不鲜。
他全记小本子上了,未免打草惊蛇,回去再清算。
萧绯把蓑衣脱下,问道:“扬州知府在干嘛?”
阿肆道:“下雨了在家里躲雨。”
萧绯:“……”
“属下刚才听说,城里有个善堂,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和老人,陛下南下的消息传开之前便有的,不算临时抱佛脚。”
萧绯“哦”了一声,“知府叫李卿宴是吧?扬州倒是管得不错,怪不得皇兄把第一所分校设立在此。”
大雨笼盖了整座扬州城,白茫茫一片。
知府李卿宴站在檐下,问道:“城内可有地方被淹?”
师爷道:“回大人,没有。”
城内有纵横深渠,排水极快。
“雨这么大,陛下应该会耽搁几天吧。”李卿宴揣了揣手,“乞丐减少的事,查清楚了吗?”
师爷:“查清楚了,是城内来了一个公子,出手大方,收容了这些人。”
李卿宴道:“回头给他送个牌匾,再看看官仓里有没有陈米,送一些过去。你再探探他的底细,若是身家清白,届时我在陛下面前举荐他。”
雨打梨花,庭院深闭。
裴酌听着屋顶上的雨水冲刷声,对裴复复道:“这个天气,大人小孩都不出门,我们还是在床上待着吧。”
裴复复最近天天出门溜达,从城西到城东,姨姨姥姥的都认识了一大堆。
今天不能见面了,城西的姥姥说今天要炸肉串。
“雨好大,爸爸。”
“初夏的暴雨都这么大。”
天际隆隆地传来闷雷,裴复复趴在被窝里,脑袋顶起被子的边缘,露出半张脸,胖乎乎的小手捂住耳朵,捂得很假,压根不怕。
夜里,雨势稍小。
萧绯入住驿馆,刚要吹灭蜡烛,阿肆突然低声禀报:“陛下来了。”
萧绯本就睡不着,闻言立刻起身,刚开门就看见一道英俊挺拔的身影下马走进院子。
李如意随后出现,把乌骓牵到后院。
斗篷上都是雨水,萧循掀开斗篷,肩上也被水浸透了,他的神情比刚登基时清冷,但一身水渍,君王的高贵略微受损,但气势更冷了。
萧绯陡然想起白天那个软软的小团子,叹了口气。
萧循并不急着更衣,而是坐下斟了一杯热茶,道:“妨碍你睡觉了?”
萧绯坐在他对面的茶座,道:“我就是觉得可惜,我今天看见一个小崽子长得很像你和皇嫂的结合版,可惜没逮到,皇兄你看见一定特别高兴。”
萧循沉默了一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萧绯:“不是,我没想强抢!”
“皇兄你是没看见,你看见了你也想要!”
萧循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萧绯:“话说回来,皇兄你不是后日才到,为何深夜赶路至此?”
萧循道:“我收到了林良玉的信。”
萧绯一下子凑近,阴恻恻道:“他在哪,给我看看。”
李如意正好进来,把桐油纸包好的信件拿出来,“沁王过目。”
萧绯抢过来一看,“林良玉在洞庭剿匪?!”
“林良玉在洞庭遇到了皇嫂!”
“林良玉在洞庭遇到的皇嫂和另一个人交往亲密,共吃一饼?”
沁王总结重点的语气,李如意听得都头疼,更何况陛下。
林良玉本是用“怀疑”、“不确定”的句式写的信,他忙着剿匪,分身乏术,此信是为了告知陛下线索。他派去跟踪“裴酌”的人,会在扬州城留暗号,陛下可以顺着暗号去看看是不是裴酌。
而被沁王念出来,完全是一副板上钉钉的样子。
李如意悄悄看了一眼陛下,咦,脸色很差。
萧绯明白了,他皇兄接到这封信,哪里等得及,连夜冒雨而来。
他一拍大腿,“完了,皇嫂不会是读博顺便回家成亲,还生了个儿子吧,就是我今天看到的那个!都在扬州城,哪有那么巧的事!”
萧循脸色一僵。
萧绯越想越有理:“两个月之前,贾大人便上书说裴酌托梦毕业,为何迟迟没有回到玉京,原来是带着孩子走不快。”
李如意都想捂住萧绯的嘴巴了,“林大人只是推断,沁王倒是深信不疑,很是信任。”
萧绯:“我哪有信任他!”
萧循开口,嗓音有些哑:“那孩子多大?”
萧绯仰着脑袋思索,当初四弟像小崽子这么大,这么会说话,得是多少岁。
“至少两岁。”
李如意快速道:“那不可能是成亲后生的。”
萧绯:“啊,那是成亲前就有了?”
李如意:“……”糟糕,掐指一算,两岁的崽儿,是在裴酌出现在玉京前就怀上的。
他道:“沁王刚才不还说那小孩长得跟主子像?况且,林大人信中并没有提及他们带着一个孩子。”
萧绯倏地皱起了眉,推理出现了漏洞。
萧循起身,出门。
李如意:“主子,这么晚……”
萧循:“找人。”
他一个月前收到贾敛的来信,当即下旨扫清路上的关隘。
贾敛写信是两个月前,路上耗了一个月。
他担心裴酌在桃李河原地出现,一身湿漉漉的被风吹感冒,命人搭着茅庐日夜等候。
他在岸边等了数日,忽觉得不对。
若是能从桃李河原路返回,应该一个月前就出现了。
裴酌可能在稍远一些的南边,拖拖拉拉地回京,平常人耗时一日,他要走三日。
萧循决定南巡。
他从玉京下扬州,用了十日,究竟是什么天涯海角,裴酌才能走了两个月还毫无音讯。
今夜扬州城不寐。
林良玉属下留下的记号十分好找,就在一间客栈,他只有一个人,“裴酌”身边的人是个高手,只能远远跟着不丢就好。
偶尔大胆一些,坐在二人隔壁桌吃饭,听到他们谈话,提到“回玉京”、“皇帝”的字眼,那个高手似乎不太想回玉京,被美人催着回。
萧循从屋檐飞下,站在一道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林良玉。”
听见有人报主子的名字,里面的人倏地一惊,打开门,眼睛眨了眨,才看清是陛下。
“陛……那二人在隔壁左数三间。”
萧循点点头,径直走过去,照旧敲门。
“裴酌。”
门开的一瞬,飞出一把梨花针,迎面逼向几个大穴,会使人麻痹失力。
萧循闪身,刹那间拦住一根银针,眼神闪了一下。
下一刻,里面的人出来,却见外面空空如也。
林良玉口中的草包美人裴倬微微探头:“阿陆,你不是说来者不善吗?人呢?”
名为阿陆的高手皱眉道:“他走了。”
裴倬心大地说:“哦,找错人了吧。”
阿陆:“……”他都叫你名字了。
萧循顺着楼梯往下走,脚步沉稳,脸色稍霁。
见到梨花针,不需见人,他便知道不是裴酌。
大雨骤歇,天空放晴,灿烂的阳光将地上的水洼烤干。
床尾的被子里悄悄钻出一个幼崽,爸爸还没醒噢。
裴复复开门出去,走到另一间门口,扒着门缝,轻声道:“叔叔——叔叔起床了吗?”
一个护卫伸着懒腰出来,弯腰把他抱起来:“今天去哪要……去哪玩儿?”
裴复复:“我去问新来的奶奶。”
刘员外的小公子在学堂进步明显,被夫子夸奖,给他补课的裴酌获得了二十两奖励。
他把隔壁的大院子也一并买下来,安置无家可归的人。
里头是大通铺,房屋虽陋,能遮风挡雨,对于乞丐而言,已是梦寐以求的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