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可要花不少钱。”姜禄拎着跟上次不同的出诊箱,瞅了一眼病人,笑眯眯道。
裴酌:“……能治就好。”
“快进去吧,别扎在门口说话。”李如意帮李二把人弄下来。
姜禄:“先给他熬一点软烂的粥,灌进去。”
裴酌见自己帮不上忙,就留下一百两,让姜禄治病,自己去后院看雪粒。
姜禄把银票塞进袖子里:“再熬个解毒汤。”
他开了张药方,删删减减,落了笔:“先试试吧。”
李二拿去厨房熬药,姜禄则去找萧循。
萧循眼也不抬:“烟毒能解?”
姜禄:“可以一试。”
萧循:“金塔下面来而往者以万计,解毒成本不能太高。”
姜禄:“我已经收了裴公子的诊金,其他人就不收了。”
萧循本就打算弄个配合的信众回来给姜禄看看,那小孩倒也合适。
算不算坑了裴酌一百两?
萧循:“你觉得,裴酌与常人有何不同?”
姜禄:嗯?
这么问,是觉得裴酌很特殊?
他爹说了,如果皇帝问这种问题,大概是想找个借口晋升该妃子,直接夸就是了。
那换成太子……
姜禄:“大大不同!秀外慧中,德才兼备,诚善纯良……”
萧循眉心一跳,揉了揉额头:“我是问你,他是人吗?”
姜禄被问住了,半晌,道:“臣望闻问切,都找不出裴酌不是人的证据。”
萧循抬眸,道:“行,别跟裴酌胡说。”
他只是觉得,雪粒突然受惊晕倒,有些诡异。他了解雪粒,不至于如此。
姜禄:“自然。”
他挠挠脑袋,永远想不到,从来不信鬼神的太子殿下,居然问他裴酌是不是人。
裴酌,是给太子什么刺激了吗?
反正按照话本上写的,多晒晒太阳,不是人也变成人了。
姜禄热心提醒:“殿下,裴公子今日晒过了吗?”
萧循:“还未。”
晒晒吧。
裴酌想在屋里好好睡个午觉,结果太子非要他搬到外面去。
还不给眼罩。
明晃晃的日头直射,睫毛在下眼睑上的影子都格外明显。
萧循:“太医说,要把裤腿卷起来晒。”
裴酌:晒花生呢?
萧循:“怎么,没有软骨病了?”
裴酌乖乖撸起裤腿,小腿细腻匀称,白得发光。
萧循若有所思。
裴酌狐疑,看我的腿干嘛?
等等,他想起太医都能因为腿认错他的性别,说明是有点好看的。
虽然裴酌不知道好看在哪里,但要防着变态总没错。
裴酌蜷起脚趾,光天化日,防不了一点。
郎朗乾坤,大美人衣不蔽体,萧循仿佛没有收到他警示的目光,把非礼勿视抛在脑后。
裴酌咬了下嘴唇内侧的软肉,嫣红的下唇沾了水润的光泽。
你老师没教你礼貌吗?
察觉萧循的目光在顺着他的腿缝往里钻,裴酌被晒得气血上涌,他恼怒地猝然抬眸,迎面撞上太子颈侧未消的牙痕,一下子熄火了。
或许,萧循的动机也很单纯。
“有何不妥吗?”裴酌稍稍曲起腿。
萧循观测裴酌小腿正下方投下的影子,再与自己对比,深浅角度如出一辙。
他道:“你的病……”
裴酌:“怎么?”
萧循四平八稳:“太医说,软骨病,病入膏肓者,骨头太轻,日头正中时,影子较浅,骨肉微透。”
裴酌仰着脑袋,仿佛在听什么天书。
他就随口胡说,太医怎么还给编得怪唬人的。
萧循:“我观你影子如常,想必能下地三十五年。”
裴酌按了按自己的小腿肚:“要不你再看看?都发光了?”
萧循:“天生肤白,多晒晒就好。”
裴酌含着口气鼓了鼓脸蛋,像不像黑心资本家研究了半小时病历,然后说不够严重不能休病假?
萧循压了压唇角:“我给你挑选了一批学生。”
裴酌:“多少个?”
萧循:“二十个。”
裴酌:“有点少了,翻个倍。”
萧循端起一旁的杭菊茶,递给裴酌:“京城资质上佳者,仅此二十。人少一些,省着嗓子。”
裴酌盯着递到眼前的茶杯,清透的茶水在玉杯里浮动碎金,执着茶托的骨节修长分明。
太子还挺贴心的。
他双手接过茶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就当是太子替大宣给他斟的拜师茶吧。
萧循:“学堂暂时设在府内,免了你走动。”
裴酌点头:“嗯嗯。”
萧循:“桌椅已经备好,要不要去看看?”
裴酌头点到一半,突然想到才过去两日,太子就什么事都办好了?
人人讨厌卷王,但人人喜欢享受卷王太子的办事效率。
老皇帝真厉害,生这么个儿子,天天贪图享乐不上朝,大宣也能蒸蒸日上。
他就没这福分了,生不出。
裴酌弯腰穿上靴子,跟着萧循去看学堂。
学堂在后花园,裴酌看见工匠正在花园与正院之间砌一道围墙,中间留个门,把两边分开。
萧循拨了一处三面开窗的屋子,里面光线明显,一眼望去就能看见二十张案几和凳子按照向心弧度排列,中间是讲台。
讲台后面没有黑板。
理科不是背书,不能没有黑板。
罢了,克服一下。
裴酌走上讲台,赫然发现讲台和课桌之间,有一个巨大的台子,是……沙盘!
沙盘里还有许多小旗子,沙子跟地上随手能抓到的不一样,很特殊,更好演示计算过程。
太子的军事沙盘,给他搬过来了!
只差学生进来,随时可以开讲。
裴酌盯着沙盘,有些感动,他只是在宫里教了一回四皇子,萧循就明白了他所有需要。
萧循挑起一根竹笔,在沙盘勾勒几下,画出整个太子府的格局:“我从这里修一条檐廊,直通门口,免你风雨,可还满意?”
裴酌觉得自己眼眶都热了:“嗯,但这里是临时学堂,不用这么麻烦。”
萧循撂下笔:“万事俱备,下午便可开课。”
裴酌的感动瞬间卡在一处,无语凝噎。
刚看完公司环境就是上班是吧。
没毛病。
幸好他两手准备,没有工匠刻印雕版,他派人抄了几份,几个学生合一合将就。
“我命人通知裴夫子的学生过来。”
萧循随意坐在一张学生的案几后,并不介意裴酌此刻站得比他高尊卑颠倒,介绍起学生的情况来。
“他们大多是家中的庶子,跟嫡子一起开蒙上学,科举落榜,又无家业继承。我考过他们《九章算术》,掌握颇多,且对生活有所了解,不是五谷不分的酸腐书生,有进取之心,有接受能力。”
裴酌靠着沙盘,心里对萧循肃然起敬。
符合种种条件之后,还能筛出二十人,工作量极为庞杂。一个《九章算术》就能筛掉一批接触不到数学的人,一个“五谷不分”又能筛掉一批公子哥。萧循帮他规避了从零开始教数学,但他从零开始学物化生,需要学生对生活观察很深,才能理解他所说的规律。
萧循:“我只是初浅考量,日后有不想学的,赶走就是,不必置气。”
裴酌:“好。”
萧循伸手抚了抚案几上的毛笔:“我不曾娶妻,没有太子妃,女子不便入园,以免名声有碍。你说的女学,日后再办。”
裴酌:“嗯嗯,没有女眷,可以理解。”
“这些……你连夜准备的么?你昨晚睡了么?”
萧循:“不碍事。今日起,你就在这里教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有缺什么就跟李如意说。”
裴酌觉得他的话有点不对劲:“你要去哪?不留下来看看?”
他相信自己能震住那些学生,但嘴上还是道:“太子有威信。”
萧循:“收拾金塔教。”
裴酌:“那……你去忙吧。”
一件事情跟着一件,当太子真不容易。
萧循走后不道一盏茶的时间,二十名学生陆续点卯。
裴酌想的办法是各个科目尽早分流,他教会一批学生,学生之间再互相教授。有天赋的去精进,没天赋的转成一批老师。
学生们直愣愣地看着年轻美貌的夫子,一时哑巴得都叫不出一声“先生”。
裴酌垂眸看着花名册,让他们看个够。
觉得差不多了,他看着面前首批太子认证过的公费师范生,“知道你们来这的目的吗?”
学生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高胆大的道:“学习新知识。”
高个子学生嘿嘿一笑:“太子殿下跟我们挨个谈话过了。”
裴酌咽了咽口水,萧循也太有政教处主任的觉悟了。
看来不用他多费口舌,裴酌站起来,目光平视他们:“放在你们面前的,是成为孔子那样的万世师表的机会,望各位好好珍惜。”
学生们精神一震,“请先生指点。”
裴酌敲敲讲台:“找个位置坐,高个的往后,眼神不好的往前。”
金塔寺。
一堆中年夫妻在门口拉扯,争抢着一袋包裹。看衣着打扮,家中小有积蓄,夫人手腕上带着银镯,男人膀大腰圆,腰间系一把扇子。
“这说好是给女儿的嫁妆,你拿去捐功德,女儿在婆家怎么抬得起头!”妇人声音带着焦急的哭腔,死死按住包裹。
“老子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就是天大的恩德,还没嫁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男人一把推开老婆,“我还不是为了咱家的功德,求个一家平安,这点钱算什么,手拿开,快点,里面要没位置了。”
“林家给聘金,咱要回嫁妆,都过了明面了怎么反悔……”妇人一个踉跄,扶住围墙,天杀的金塔教!自从她相公信了金塔教,眼也不眨地往里捐功德,“大冷天整天带个扇子,像个神经病!”
萧绯用扇骨抵着下巴,啊,真是,这群人中了烟毒,体虚燥热,流行起佩扇,搞得他都想把扇子扔了,免得别人以为他是金塔寺常客。
“这位兄弟,我看你家世不凡,一定往金塔寺捐了很多功德?”操着外地口音的商人,不认识萧绯,八卦地打探,“听说坐到金塔最近的一圈恩客,可以进入金塔看金塔娘娘?得捐多少银子?”
商人拍了拍腰包,显然跃跃欲试。
萧绯上下打量他:“恩客?你说得怎么像上青楼?”
商人:“可不敢这么说!我就是问问花多少钱能看见,要是钱不多我就去看看,回去好吹牛。”
金塔教渐渐从玉京向周围扩散,商人的老家也有所传闻。
萧绯皱眉,金塔娘娘?这又是什么?蛊惑骗钱的手段一套一套的,为了吸引外地富商,还有此等噱头!
商人见萧绯压根不知道,嘿嘿一笑,道:“兄弟,你的消息还不如我灵通啊,我还真是在青楼听说的,不说了,我进去看看。”
“咚咚咚!”
忽然,一阵响天动地的马蹄声急速逼近,为首的竟是御林军。
“金塔教蛊惑百姓、释放毒雾、包庇罪犯,现奉旨捉拿!所有人不得离开!”
御林军很快将金塔寺围了三重,外地商人险些踏进去,忙屁滚尿流地往外跑。
萧绯捏着鼻子远离了一点,看见御林军一个一个都抄着真家伙。
来真的。
金塔寺还在为父皇祈福,这边就抄家了,这是他战神弟弟干的还是皇兄干的?
皇嫂的动作也太快了。
萧绯想了想,立刻换上衣服进宫。
他懒洋洋地往宫门一杵,果然看见一个急匆匆亮了令牌想要进宫送消息的太监。
“站住。”
金塔寺那么大,不得抄个一天一夜的,可不能让宫里插手。
裴酌上了一下午课,很久没有说这么长时间的话,狂喝菊花茶。
原本以为带高三生更累的,不想天外有天。学生倒也不笨,但是讲着讲着,不自觉带上“看黑板”的习惯,然后突然被问一句“夫子,黑板是什么”,也很心累。
“黑板就是沙盘,看沙盘。”
一下午过去,终于放学了,裴酌像一条搁浅的海豹,趴在贵妃榻上,奄奄一息。
系统4523毫无同情心,还蹦出来借机洗脑:“宿主大人,早生早享受!”
“这样干几十年是个头,生个天才宝贝,直接分走一半活儿!”
裴酌:“……”
不无道理,但是……滚。
他绝对不会生孩子。
萧循回来时,就看见裴酌这副模样:“累了?用晚膳了吗?”
裴酌被系统打击了一下,看见萧循垂在身边的手,带着不自知的恃宠而骄,哼唧叹气。
“太子,我不想努力了。”
萧循还未反应过来,有些好笑,一天就打退堂鼓,他找的学生资质还是不佳?
“咳咳咳。”李如意疯狂使眼色,这话他知道,小白脸想傍富婆的言辞。
他附耳对太子笃定道:“是想当太子妃的意思。”
萧循回眸意义不明地看了李如意一眼,没说什么,对裴酌道:“起来用膳。”
裴酌像没有骨头一样,保持趴着的姿势从贵妃榻中间挪到边上,双腿先着地,然后站起来,脚后跟踩到萧循的靴子,踉跄了一下。
萧循抓住他的胳膊:“站好。”
距离太近,裴酌在萧循衣服上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一下子醒神,太子刚才去铲除□□了,肯定会遇到抵抗,动刀了吗?
“你受伤了吗?”
萧循:“没有。”
血腥和太子这张脸一点都不相称,裴酌无法想象萧循刀尖染血的模样,很多时候,他看萧循就像看一个遵纪守法的检察官。
萧循退开一步,道:“我回来换衣服,待会儿还要出去。”
裴酌客套:“那你一起吃饭吗?”
萧循:“好。”
太子殿下有迁就咸鱼吃饭地点的宽容,裴酌在哪,饭桌就设在哪。
裴酌坐在桌边,等菜上好了,萧循也换好一套衣服折返。
菜色较为清淡,照顾了裴酌使用过度的嗓子。
“下学后,可觉得无事可干?”萧循回忆起裴酌懒洋洋瘫在床上的样子。
裴酌连忙把青菜咬断吞下:“不会啊。”
打工人最怕上司突如其来的问候了。
“李如意,去把你看的话本,挑几本给裴酌。”萧循似是推荐,但语气证明他并不爱看,“一个人的时候打发时间。”
李如意闻言,嘴角一扬,立马跑出去,“殿下稍候。”
裴酌心里淡淡感慨,卷王上司是这样的,不仅安排你的工作,还想帮你丰富娱乐生活,其实他只要睡觉就好了。
看话本啊……“寓教于乐”四个字浮现在裴酌脑海,他忽然想到,现代有未来星际科幻片,古代也可以有自己的科普软文,将美好未来的想象写进话本里。
他作文水平一般,但是口述编故事,找个书生代笔,还是没问题的。
话本从古至今经久不衰,就李如意那样子,一看就是大众口味,倒是可以看看他挑的话本风格,把握一下流行方向。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工作脑了?
裴酌心情复杂地看着筷子尖的晶莹米饭,跟太子同桌吃饭就是这下场吗?
很快,李如意把话本送来。
裴酌随意翻了翻,发现大宣的话本基本是大白话了。
难怪李如意可以听懂他的一些“话”。
想到初次见面的情景,裴酌微微一僵,以后要慎言。
他翻到扉页,看见话本作者的名字:“律吕公子?可以介绍认识吗?”
李如意看了一眼太子。
萧循:“直说。”
李如意:“律吕公子其实是一位闺中女子,不以真身份示人。不过据我探查,很大可能是太傅之女,裴阳。太傅治家严谨,裴阳不敢让太傅知道她的风月笔墨,裴公子你想见她的话,恐怕难以成行。”
李如意说话时暗暗观察裴酌的反应。
太子早就怀疑裴酌的身份,然而去黔南调查的兄弟还没回来,眼下除了长得有点像没有其他证据。太傅对唯一的儿子爱之深,开不得玩笑。
那么,裴酌他自己知道吗?
裴酌好奇道:“太傅就是你的老师吗?”
萧循颔首:“太子太傅。”
裴酌:“那可以理解律吕公子了,不要给她添麻烦。我找其他人写书也一样。”
能教出太子这种学生,太傅大人相当严格,知道饱读诗书的女儿将才华用在旁门左道,影响家庭和谐。
李如意忍不住嘴贱:“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是殿下的亲太傅,陛下还曾想把——”
“李如意。”萧循喝了一口茶水,“走了。”
李如意:“哦。”
他只暗示一下太子很抢手。
不过,裴酌最好还是跟太傅没有关系。
太傅愿意把女儿嫁给太子,但一定不愿意把儿子嫁给太子。
唯一的儿子跟毕生精力辅佐的学生,那真是对太傅的双重打击!
裴酌正想着去哪里再物色一个写手,走到门口的萧循停下,想起什么,道:“金塔寺的大部分工匠已经归家,你想刻碑的话,让李二联系。”
裴酌:“你怎么处理教众?”
精神和身体双重中毒,直接放归家也不好。
萧循:“先关着。”
翌日,裴酌苦哈哈地睁开眼睛,根本不想起床。
天亮就要开始教书,教满满一个早上,下午让他们自习巩固。
没有电灯,晚上不能写作业,只能从白天匀出一点。
早上听说萧循彻夜未归,裴酌还脑补了一下太子在地牢审理犯罪头目的画面。
中午饥肠辘辘地刚准备吃午饭,二皇子强闯太子别院,告诉裴酌一个重磅消息——太子被皇帝囚在东宫了!
裴酌手里的花卷掉进了粥里。
萧绯见皇嫂都吓傻了,微微叹气。
抄了金塔教这么大的动静,再怎么也不可能瞒过皇帝。尤其太子还把头目先斩后奏,教众关了让其反省,派人施药。
父皇暴跳如雷:“你是不是想把朕也关起来篡位!”
教众解毒,说点不好听的,等于暗指皇帝有病。
一向温和敦厚的太子雷厉风行,苦于太子行事完美的谏官揪到错处,弹劾奏折如雪花飞向龙案。
萧绯:“颜妃无视禁足令,跑到陛下面前说太子屡次抗婚,是因为痴情于她,纠缠不休,她才在陛下面前说皇子们的坏话,希望陛下有所察觉,说太子曾扬言等陛下驾崩后霸占后宫。”
“颜妃跟金塔教关系密切,狗急跳墙了乱咬人,想洗白复宠。不过她弄巧成拙,低估父皇的疑心和对皇室名声的在乎,父皇赐了她一杯毒酒。”
“有人顺着此事做文章,说陛下龙体抱恙,太子不思孝顺,沉迷风月。”
萧绯指了指脖子:“有人看见太子脖子上的……,说是跟颜妃私通。”
裴酌脱口而出:“哪里跟她有关,是我咬的!”
萧绯的表情一下子高深莫测,他就知道。
其实并没有人看见太子脖颈上的牙印。今日太子上朝,里面加了一件有领子的中衣,萧绯有些好奇在遮什么。
哦豁,诈一下皇嫂就承认了。
裴酌面色苍白,是他偷懒了,他本该用科学打败迷信,但因为历史上皇权数次对宗教的碾压,让他觉得可以偷个懒。
执行这一政策的萧循背负巨大的压力,他上头还有个皇帝。
太子本来韬光养晦,兢兢业业,不似炮灰,因为他的撺掇,所以露出锋芒,打击金塔教,惹了天子之怒。
裴酌怔怔地想,若是因此被废黜,这是由他促成的历史必然吗?
“太子会有事吗?”帝王在有多个皇嗣时,对亲生儿子手下不留情。
萧绯:“谁知道呢?我是来接你回二皇子府的。”
“万一有人参一本太子谋反,这处别院会被当成藏匿谋反证据的地方。”
裴酌忽然想起,萧循让他安心教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是不是预料到了今日?
萧循没让他撤离,应该是笃定这里安全吧?
裴酌道:“我不走。”
萧绯垂眸,他就知道,必须是白来一趟。
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存在的!
“你要跟太子同生共死?”
守着裴酌的李二,见二皇子说话不中听,道:“属下会寸步不离保护裴公子。”
“二皇子请离吧,免得连累了你。”
萧绯冷哼一声:“我是从宫里跑出来的,再过一会儿,你这里有人盯着,想出去也不行了。”
裴酌突然改了主意:“我跟你走。”
萧绯:“什么?”
裴酌突然开窍。
他认识去东宫的路,有系统保护,硬闯皇宫他又死不了,万一皇帝不念父子情,他就把太子救出来,找个山清水秀民风开放的地方,他教书,太子七窍玲珑,敏而好学,适合给自己当助教。
他兜里的银票够他办个小学堂,教一小批学生。太子登基,固然能在大范围推广科学教育,但面临的困难也更大。
从小试点开始,从下而上,或许会更轻松顺利。
过个一二十年,他和萧循在的地方,会变成朝廷高攀不起的模样。
首先,他要离开太子别院,离萧循被困地近一点。
裴酌吩咐李二:“你让后花园的学生赶紧离开,先放几天假,什么时候上课待定。”
裴酌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把银票带走就成:“我好了。”
萧绯:“…………”
李二张大了嘴巴,变卦这么快?
裴酌对李二道:“我会想办法搭救太子,见势不对,你们也跑,不要束手就擒,带上细软,来日方长,你们才是太子殿下最宝贵的财富,折损一两个都不行。我能救一个,但救不了你们。”
李二:莫名感动,但是???
萧绯:“……”
皇嫂不仅要跑,还要把太子的家散了?怎么不算一种当家做主呢?
你看他强行进来这么久,因为跟皇嫂说话,就没有被赶走……
裴酌悄摸摸跟着二皇子走了,他还打算去找三皇子。
萧循应该考虑到了父皇的反应,但弟弟们是不稳定因素,最好把拥有兵权最不稳定的三皇子稳住。
李如意握着手,低声对太子道:“太傅大人说,支持殿下铲除金塔教。”
萧循:“嗯。”
李如意激动地握手,殿下当了这么多年好太子,运筹帷幄,终于会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什么金塔教,那腌臜玩意儿,跟它兜圈子都嫌烦。
“还以为殿下遇到裴酌会更心软。”话本上说有软肋的人是这样的。
萧循:“嗯?”
李如意:“哎,李二来了。”
萧循能理解李如意的激动,此事风格确实不同以往,因为他预测到裴酌的教育计划会遇到的顽固阻力,不如早点由此事引出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