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那我也有可能是听其他人说的,自己并没有真实见到过呢。”
毕竟他的身边还有世恩这个大杀器。
“以你的性格,如果没有亲眼所见,亲自感受,倒是很少说出这样的定论。”容九的手指,停在了惊蛰的后腰眼上,拍了两下,“所以,你现在是要同我说,我说错了吗?”
惊蛰:“……说对了。”
可恶,虽然他觉得容九说得对,但还是觉得他在骗他,就是没有证据!
惊蛰将那天的事,稍加修饰之后告诉了容九。
毕竟那康满的状态只是被系统所影响,并非是他真正的意图,虽然他这个人确实挺变态残忍,不过惊蛰也不是那种会添油加醋的人。
康满恶心到了他,他也把人揍了一顿。
算是扯平了。
“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悲怜之心,对他越是心软,就越有可能随时反咬你一口。”
容九简简单单评价了一句。
惊蛰哀嚎了一声,扑通,又把脑袋砸在了容九的腰上。他整个人面朝下趴了一会儿,又哼哧哼哧爬了起来。
康满的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他。
甚至有可能,秋日宴就是丁鹏和康满一起密谋,只不过丁鹏因着想要拆伙的想法,被卸磨杀驴了。
就是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德妃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就算通过快刀斩乱麻挽回了少许,可已经没了的东西,那就是没了,想要重新再树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然这一次各宫也不会婉拒了德妃的好意,全都龟缩不出。
可以说这些娘娘们是怕了,也可以说,是因为德妃这次丢了面子里子,让她们不再和从前那样敬着了。
如果德妃还是以前的德妃,有着太后撑腰,那这些妃嫔,不管再如何,都绝不敢这么做。
可现在的太后,就像是被拔去了爪牙的老虎,空有架子。
那德妃,就只能倚仗自己。
她对幕后主使恨之入骨,如果让德妃娘娘知道幕后的真相,还有康满的身影,那肯定还会再查下去,只是不会摆在面上而已。
“你要怎么让德妃相信?德妃不是朱二喜,你也很难见到她,哪怕她真的相信你的话,最大的可能也会是她将你灭口,然后再继续查。”
容九冷言冷语。
惊蛰:“我当然没想着让德妃相信我。”
他哪来的能力去说服德妃?
能成功说服朱总管,那还是因为他们之前有过几面之缘,再加上陈爷爷从前的旧情分,这才勉强说动了人。
光是说服朱总管就已经不容易,更别说是德妃。
“那你打算怎么做?”
惊蛰上下打量着容□□着他说话的语气,慢吞吞摇头:“我不告诉你。”等他思索妥当了,自然会告诉他。
感觉要是现在就告诉容九的话,会演变出非常可怕的可能。
“我有个主意,”容九道,“你可要听一听?”
惊蛰下意识看过去,有些好奇。
“杀了。”
……哈,他就不该期待容九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我要是真的杀了他,要怎么逃脱罪责呢?”
“就说,失足落水。”容九意有所指,“的确是个很好的法子。”
以绝后患。
惊蛰冲着他甜甜一笑,而后翻脸。
“不行!”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重重地砸在容九的身上。
容九拧着眉,屈尊拎着那鼓鼓囊囊的荷包,手指一捏,倒是不少银两。
怨不得刚才这下,砸得这么疼。
“这是什么?”
“钱。”
容九幽幽地看向惊蛰。
惊蛰嘿嘿一笑,盘腿坐起来:“你不是买了我家嘛,又不肯和我说多少钱,我就让郑洪去帮我打听。”
容九的眉头微蹙,晃了晃荷包,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你用……”手指又捏了捏,准确地报数,“大概三十两碎银,想买下来?”
“怎么可能?”惊蛰怒视他,“我是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吗?”
而后,他又觍着脸,不大好意思地说:“我没有那么多钱,就想着有一点,就给一点。”
在男人还没说话前,惊蛰又忙说道:“我知道那是你的礼物,也不是想要和你分个你我。”
他的声音更小了些。
“就是,一起买,不行吗?”
良久,一只手盖上惊蛰的脸,冷淡地说道:“那以你的速度,怕是要攒上五十年。”
“那不好吗?”
他听到惊蛰天真,柔软地反问。
“那说明,至少还能一起活个五十年。”
丝毫不知,这会激起怎样可怕的欲求。
“月饼,月饼,阿妈,我要吃月饼……”
“来来来,这是最新鲜的月兔糕,买一个吧客官?”
“绢布,手帕,布鞋,各种丝线,我这都有……”
“东边有人在办祈福会,要去看看嘛?”
整条街道上,甚是热闹。
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叫卖声。
岑良和柳氏被人群裹挟,险些要被冲散。岑良紧紧拉着柳氏的胳膊,将身子和阿娘贴得紧紧的,丝毫不肯和她分开。
柳氏笑道:“别怕,要是冲散了,我们待会就去桥头相见。”
岑良却是拼命摇头,依恋地说道:“娘,我才不要和你分开。”
柳氏看着岑良,心中难免酸楚。
自打去祭拜了岑玄因后,岑良就比从前还要粘人,以往都是分开睡的,可这些天,岑良总会偷偷爬上柳氏的床,小心翼翼靠在她的腿边睡着。
柳氏心疼坏了,发现后,索性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睡,免去这半夜爬床的举动。
岑良:“娘,待会买完东西后,我想去,想去那边看看。”
柳氏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岑良想去哪,就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再去最后一次,就别去了。”柳氏的声音淡淡,“那已经不是咱们的家。”
岑良抿紧了嘴,有点倔强。
柳氏看了眼,心里叹气。岑良的性格要强,许是从小的经历,让她很是敏感,也非常维护柳氏。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这几日,柳氏会偶尔听到岑良的梦话。
她叫着“惊蛰哥哥”。
惊蛰……
柳氏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心口都会微微发疼。
她何尝不想念这个孩子?
只是,一朝入了宫,就近乎永隔。他不是女子,无法在二十五岁后出宫,几乎是一辈子被困在宫闱里……也可能,是死了。
柳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能,每每都很难入睡。
可也是没法子的事。
柳氏不想给岑良虚无缥缈的期待,私下寻过几次门路,可都是无法,便也只能按下心里的失望。
岑良拉着柳氏,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她斜挎的篮子里。
而后,她们母女俩,就逆着人流,慢慢地走到了……
岑良飞快地看了眼匾额,立刻就移开了目光,不管多少次,她还是无法接受。
她低声说道:“我要好好攒钱。”
柳氏笑了笑:“你攒钱做什么?是嫁妆吗?”
“等我有了钱,我就把家给买回来。”
柳氏的笑容变得勉强,像是要哭出来,却勉强忍住:“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知道买一处京城的宅子,要花多少钱吗?”
岑良:“娘,掌柜的说,想让我接手一些铺子上的事。我本来觉得麻烦,想要拒绝。现在想来,也没什么不好。”
她要一点点努力,一点点攒钱,早晚有一日,能够做到。
岑良找人打听过了,这宫里的内侍,年老了,还是有可能出宫的。如果她不把家买回来,那兄长将来出宫后,哪有落脚的地方呢?
这想法,她没和柳氏说。
柳氏抓着岑良的胳膊,犹豫了一会,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她会觉得,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将来婚嫁上,肯定会难一些。可她们这样的人家,柳氏想,又何必去拘泥良儿呢?
她想做什么,那就去做罢。
她们两人在府外小声说着话,也没有上前,只是偶尔看上几眼,而后,柳氏抬头看着天色。
“我们还是先回去罢。”
再晚,可能就赶不上准备今天晚上祭拜的东西。
岑良不舍地点了点头,正打算随着娘亲离开,却见身后紧闭的府门,突然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
一个壮汉站在门口,扶着门,对里面的人说道:“这门,之前不是说过吗?要好好保养,都听听是什么声音?”
里头的人连忙说道:“是,是,于管事,小的回头立刻就给门轴刷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壮汉这才满意地点头。
他出了门,看到门外不远处,正站着两个人,一位中年美妇,一位是豆蔻少女,两人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母女。
于管事搓了搓手,正想说话,目光却落在中年美妇的身上,狐疑地打量了几眼。
岑良顿时觉得不对,拉着柳氏就走。
“娘,快些。”
柳氏没有她那么敏感,不过也顺从着岑良的话。
身后,脚步声急急赶来。
“前面两位,还请留步,敢问,可是岑夫人,与岑小娘子?”
柳氏倒抽了口凉气,岑良的脸色也一变,她们来京城这么久,之所以敢用真名过活,就是知道她们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会被那些人惦记。
而今却被人一句叫破身份,这是何等的惊慌?
柳氏一把拦在岑良的跟前,望着追上来的壮汉,横眉厉声:“你认错人了,追着我们,是想做什么?”
于管事的脸上有几分焦急,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顿住,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着,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信封。
“岑夫人,你看看这个,且先看看。”
岑良从柳氏的身后冒头,不满自己被娘亲护着的行为,上前一步夺走了于管事手里的信封,又退到柳氏的身边。
“良……”柳氏急了,想阻止岑良莽撞的举动,却又下意识咬住唇,不想暴露岑良的名讳,“你怎么不听话?”
“娘,你别总是……”
岑良一边和柳氏说话,一边随手拆开信,视线落在手里的信纸上,忽而说不出话来。
柳氏只觉奇怪,也看了过去,顿时脸色煞白。
岑良或许还有几分犹豫,可柳氏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岑玄因的字?
柳氏从前是不识字的,她后来会的,都是岑玄因一点一点教会她的。
岑玄因捉着她的手,曾写过多少东西,那笔下流淌出来的字迹,柳氏怎可能忘?
她猛然看向于管事,“你是如何有这东西的?”
于管事小心说:“这下,两位应当相信我没有恶意了吧?”
岑良:“你有这东西,只能说明,你的确认识我们。却不能说明,你对我们没恶意。”
于管事笑了起来:“岑小娘子,我如果想对你们做什么,刚才就直接将你们打晕带走了,何必与你们多嘴说话呢?”
岑良哽住,瘪嘴看向柳氏。
她的感触没有柳氏那么深刻,却知道阿娘现在的心情很不稳,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
于管事的语气很诚恳:“两位,还是先随我进屋说话吧。”
这是一个,不管对柳氏还是岑良,都无法抗拒的提议。
容府内,屋舍经过翻新,再无之前的腐朽破落,不论是院前的池塘,亦或是栽种的桃树,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一切好像和从前没有差别,只是岁月流逝,站在故土上的人已经不再如初。
于管事带着她们走到池塘边,点了点这处池塘:“这信里的东西,是连带着几本账簿,从底下的淤泥里挖出来的。”
柳氏:“……证据,被埋在了这下面?”
于管事:“是,主家让我们翻新,自也是这么做了。这池塘里的水本是活水,却是多年不曾养护,就派了人下去清理,谁成想,竟是在里面,找到了多年前,岑大人留下的证据。”
于管事一句岑大人,让柳氏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先前,黄庆天的案子,找的新证据,就是……”
她低下头,看着池塘。
于管事自得地说道:“小的主家,能从黄夫人手里买到这宅院,多少也是有几分能耐。既然得到了这证据,又怎能藏匿下来,叫它们一辈子不见天日呢?”
岑良蓦地说道:“黄夫人?”
于管事欠身:“正是,此处宅院,被小的主家买下前,一直都在,黄庆天的夫人许氏手里,由许家派人管着。”
柳氏哑声:“看来,从一开始,黄庆天就算到,他会把证据藏在家里。”
只是买下这宅子多年,却从来都找不到证据,反倒最终,又因此跌了跟头。
多么可笑。
柳氏和岑良在府内停留多时,于管事送她们出来时,还说:“主家说了,当初岑大人能留下这么多后手,说不得夫人也没有出事,所以方才,小的才冒犯了……”
柳氏摇了摇头,回头看着府门,低声说道:“是我们该多谢……你的主家。”
于管事爽朗地笑道:“主家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寻常不在这住。要是两位想来看,随时都可以再来。”
柳氏朝着于管事欠身,岑良也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不再那么紧绷着脸。
等走远了,柳氏却是说:“人家心好,我们却不能不讲礼数。以后不要再常来了。”她的心口,正藏着岑玄因的亲笔信。
于管事说,当初他们将证据送了出去,却将书信给留了下来。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岑良叹了口气:“唉,这样一来,以后我都不好过来。”就连买房子的事,可都得好好想想。
不过今日,对她们来说,到底算是好事。
不仅见到了故宅,又得到了岑玄因的亲笔信,甚至知道他苦留下来的证据,到底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黄庆天,到底是被他看不起的石头给绊了一脚。
这就足够宽慰她们两人的心了。
于管事目送着她们两人远去,脸上和善的表情变了又变,捏着下巴嘀咕:“可酸死我了。”多少年没做出这么和蔼可亲的表情,他的脸都快僵住了。
这可真不是好干的活儿。
“人跟上去了吗?”于管事漫不经心地问道。
身后神出鬼没地出来一个人,低声说道:“已经跟了上去。”
于管事满意地颔首:“记得我的吩咐,日日都要盯着,不许落下任何消息。若是她们遇到危险,可以出手帮忙,其余的,不必干涉。”
再过些时日,岑良就会发现,掌柜的不仅要提拔她,还会将她培养成下一任的接班人;柳氏也会得到主家的赏识,月钱翻了几番。
虽不至于大富大贵,可对于生活,却已经是足够。
再然后,她们会“意外”得知,惊蛰已死的消息。
从此伤心欲绝,彻底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傍晚时分,景元帝刚回不久。
瞧着,心情应当是愉悦的。
乾明宫内,宁宏儒就守在陛下的身后,看着他拿起了一份文书。
那是刚刚急急送来的。
关于今日,在容府发生的一切。
赫连容盯着上面两张小像,正是柳氏和岑良的模样。
和惊蛰,的确有几分相似。
只是赫连容看着她们的神情,却是毫无波动,如同在看着死物。
呵,那也的确是死物。
毕竟只是两张小像。
“确保她们早日离开京城。”赫连容冷漠地说道,“在寡人没杀了她们之前。”
宁宏儒在心里长出一口气,面上却是平稳:“奴婢会亲自盯着这件事。”
景元帝想做的事,自是无法阻止。
能以一个较为温和的方法解决,已经超乎宁宏儒的预料,幸好,陛下还没完全忘记正常人,该是怎么活的。
惊蛰怕是不会原谅伤害自己家人的人。
除非可以瞒住一辈子,不然这不会是上上之选。
好在陛下悬崖勒马,没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赫连容盯着那两张小像。
惊蛰的家人还活着。
这很好。
他会确保她们好好活着,就如惊蛰曾期待的那样。
只是永远,也别想见面。
惊蛰的心里,不允许出现,比他还重要的存在。
但凡有,他都要摧之毁之。
只是理智,或者世俗的礼法,让赫连容知道杀了惊蛰家人的后果,那他可以稍加忍耐……哈,忍耐。
在他失控之前。
第52章
直殿司的文书,经过惊蛰的整理,从来都是井井有条。也不知昨夜,是哪个小贼闯入,将库房弄得乱糟糟的,文书全都丢在地上,昨夜下雨,窗户大开,有些躺在窗边还全湿透了。
早晨起来,姜金明发现后,气得骂了一个上午。
掌司心情不好,整个上午,直殿司的人都绕着走,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了掌司的出气筒。
可其他人能绕开,惊蛰却是不能。
他被姜金明紧急薅去收拾残局,惊蛰看着那巨大的工作量,把慧平也给拉上了。
两人整理到午后,勉强理出个大概。
慧平将几本湿透的文本放到边上,“其他的都还好,虽然乱是乱了点,可还是能收拾出来。可这几本,却是完全湿透了,里面的东西都糊在一起,什么都看不出来。”
惊蛰翻了一下,上面的字迹随着落水,晕染了一大片,已经全都废了。
他沉吟片刻,将封面看了几次,又逐一翻过去,然后笑了笑:“没事,这几本我看过,应当是记得内容。”
慧平吃惊:“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有趣的闲书。”
惊蛰:“闲着也是闲着,就找点东西看。”
两人忙碌到了下午,才算是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
惊蛰清点了最后的数目,不由得皱眉。
姜金明进来:“如何?”
惊蛰欠身:“库房内,大部分文书都没丢失。有几本湿透的,等小的重新默写便是。只是,还丢了一份名册。”
“什么名册?”
“直殿监所有人的名册。”
不只是直殿司的,也包括直殿监的。
姜金明挑眉:“偷这东西做什么?”
这名册摆在那里,谁来都可以瞧见,每个掌司对自己手下有多少人,也都是门清,根本没必要偷这个。
这贼人小偷小摸就算,何以将整个库房作乱成这样?
惊蛰:“名册一直都摆在外侧,太明显。如果不弄乱些,只要掌司一进来,就会知道这东西被偷走。”
姜金明匪夷所思:“纵然是慢上几日,总归是能整理出来的。偷这东西,又有什么用?”而且名单这东西,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他瞥了眼惊蛰。
“你们两个,倒是手脚麻利。”
他这会看起来,又没有上午的暴躁,像是恢复了往日的脾气。
姜金明:“行了,我做主,明日你们好好休息一日。余下的事,等后日再说。”
整理库房不那么容易,一天内就将东西全部都理好了,的确超乎了姜金明的意料。
“是。”
惊蛰和慧平一起欠身,这才出来。
两人在库房待了一天,身上正是邋遢,赶忙回去清洗。
惊蛰被慧平先推了进去,等快手快脚地冲完出来,就看到屋外的慧平正在和人说话。
那高大的身影,叫惊蛰一看就笑起来。
云奎背着个小包袱,正说着:“……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拿回去……”
是他买来的野蜂蜜。
惊蛰将半干的头发拧了拧,走到云奎的身旁:“你去见过掌司了吗?”
云奎摸着后脖颈,爽朗地说道:“见了,然后被臭骂了一顿。”
慧平扑哧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小瓶暂时先交给了惊蛰,然后赶紧进去沐浴,身上都是灰,他有些受不了了。
云奎低头,看着惊蛰把玩手里的野蜂蜜小瓶,嘿嘿笑了声,左右看了眼,靠近惊蛰说话。
“我见到她了。”
惊蛰挑眉,打量着云奎的脸色。
他脸上的甜蜜,或许比惊蛰手里拿着的这野蜂蜜还要粘稠,不由得,他道:“掌司之所以骂你,不会是因为这事吧?”
他都能看得出来云奎的骚里骚气,姜金明又怎么看不出来?
云奎摸着刚刚挨打的胳膊,可怜地点了点头。
惊蛰咳嗽了声:“你多少收敛下。”
这么风骚,是生怕有人不知道呢。
秋日后,时常有风,吹得人身体发凉。
惊蛰晨起时,已经多穿了几件,没想到还是少了。他揉了揉手腕,将默写出来的书籍放到边上。
这是最后一本。
这几日,惊蛰旁的事情也没做,就顾着默写这个,赶了好几日,总算将坏掉的那几本给补上。
姜金明已经将丢失名册这件事,告知了掌印太监,新的名册正在制作,到时候才会再发。
“惊蛰,惊蛰……”
屋外有人叫他,惊蛰几步绕过架子,匆匆走了出去。
就看到屋外好些人急匆匆地跑来跑去,手里还提着水桶等东西。
“走水啦——”
吵闹里,还带着几个惊慌的叫声。
“水桶呢,快点——”
“快快,再多来几个人。”
“各宫……”
乱七八糟的叫声,几乎淹没在热浪里。
门外叫惊蛰的,是世恩。
惊蛰跨步出来,“哪里走水了?”
“永宁宫。”
惊蛰微顿,和世恩对视了一眼,居然是永宁宫?
来不及多想,就见世恩很突兀地,将惊蛰往屋内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他差点摔倒。
世恩见他站住,索性将人给绊倒,这下可真是摔了个结实。
惊蛰:???
世恩大叫:“惊蛰摔倒了!”
然后,就把惊蛰拖到屋里去,让他好好“休息”,这才跟着去救火。
惊蛰:“……”
因着世恩那个大嗓门,结果直殿司许多人都知道惊蛰“摔伤”,路过他门口的时候,还常有人探头进来看。
惊蛰:“……”
世恩多少是发现了什么吧?是因为之前,他多次问过康满的缘故?
不然何至于如此?
甚至不愿他去永宁宫。
秋日干燥,一点火星就容易引起灾祸。
这一通灭火,直到傍晚,才堪堪止住。
这件事,将一直称病不出的太后也惊动了。
她出面将康妃重新安置到了别的宫室,又让人抓紧查出走水的原因,赞赏了一番救火的宫人。
一通做派下来,老辣熟练。
一下就将议论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康妃受惊,连着几日都昏迷不醒,得亏是太医院的御医妙手回春,几番努力下,这才得以转醒。
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存在着言灵。
前脚世恩不愿意惊蛰去永宁宫,说他摔倒伤了腿,后脚他出门的时候,还真扭到了腿——为了拉住平地摔的世恩,倒是将自己给弄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