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孩子是个小鲛人,宗枭再一次为这件感到庆幸。
“阿悔大哥。”明州走到他面前,举起手对着出神的他挥了挥,“你在想什么啊?我们快走吧,待会儿孩子该醒了。”
宗枭心跳得很快,周身的血液似乎也跟着沸腾,脑海里仿佛冒着气泡,都是明州的一颦一笑。
路上时,明州并未同他主动说太多话。
倒是宗枭一直想到方才他那般温柔的模样,便忍不住问:“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吗?”
提到临溪,明州脸上都会不自觉挂着笑,双眼都变得璀璨明媚,“不算辛苦,临溪很乖,平日里不闯祸也不闹腾,家里的长辈们也都有帮我。”
宗枭点了点头,又故意套明州的话,“你带着孩子,是打算去哪儿呢?”
要不说鲛人族就是单纯,此时的宗枭,不过伪装成了一个同明州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凡人,明州都老老实实回答道:“还没有想好,应当是四处走走吧。”
他果真不打算在这长住,宗枭一听,有些急了,不愿意放明州离开。
几年前的他,用错了方法,同样不舍得放明州走,当时的宗枭只知道用武力,用威胁,束缚着明州,强制性留他在身边。
如今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也学着收敛自己的欲望跟占有欲,宗枭变得隐忍,只是装作不经意道:“你同常郗不是朋友吗?老朋友见面,不打算多留一些日子吗?”
明州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便闻到一阵甜甜的香气。
街边卖米糕的铺子刚出炉了一笼,热气冉冉升起,吸引了明州的注意力,“临溪应当会喜欢,去买点吧。”
宗枭没等到他的回答,只当明州不太愿意,心情微妙地“嗯”了一声。
不光买了早饭,路过看见新鲜的菜与虾,明州也买了一些。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时辰虽然也早,但市集上却很热闹。
明州似乎很喜欢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的热闹,不知不觉买了很多东西,宗枭没有阻止他,甚至在商贩将包装好的东西递过来时,都先明州一步接过去。
明州当然不好意思,同他说:“阿悔大哥,也让我拿一些吧。”
宗枭沉浸在同他温馨的相处中,摇了摇头道:“我比你高些,力气也比你大,我来拿就好。”
“你在看不起我吗?”明州笑着嗫嚅了一句。
宗枭心都被搅乱了,堂堂魔尊,堂堂一条龙,竟因为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变成了结巴,“我、我并未是此意,我、我只是......”
明州“扑哧”一下笑容更甚,那阳光落在他身上,连被海风吹起的发丝都散发着光芒般,叫宗枭险些看痴了。
“我开玩笑的。”
明州买了不少东西,回去医馆时,见已经有非常多人在排队了。
前厅不见常郗的身影,但刚踏入后院,便听见临溪的哭声。
明州一听见哭声便慌了,宗枭则是一听见哭声就觉得烦躁,没忍住说了一句,“这便是你说的不常哭闹跟很乖?”
明州没心思回答,加快脚步跑了进去。
临溪醒来见不到明州,又身处陌生环境,这才哭了,常郗哄了许久,额头的汗都出来了,也哄不好。
明州一出现,临溪就收了哭声,抱着明州喊爹。
常郗退到宗枭身边,看他手上拎着的东西,用只有他跟宗枭能听见的声音问:“是相处太甜蜜,所以忘了还有个儿子?”
宗枭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一直落在明州身上。
临溪收了哭声,但眼泪都没擦干净,在明州怀里时视线刚好同宗枭地撞上。
对方的眼神也不能叫冷淡,但临溪却还是被他给吓到般,缩了缩脖子,将自己更好的藏在明州怀里。
宗枭见他这般举动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从踏进屋子起,方才在路上还同自己有说有笑的明州,彻底不说话了,眼神都没分一个给自己,注意力全在这小崽子身上。
若说宗枭不在乎,那是假的。
要不怎会说魔族的天性便是自私的,于他而言,明州就像只属于自己的私有品,幼崽的出生,需要分走食物跟资源,还会分走明州的注意力。
宗枭掩藏不住地排斥跟嫌弃,明州却没看见,他哄孩子都来不及,任由临溪抱了自己一会儿,明州才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去洗脸漱口。
走出屋子时,甚至都没分半个眼神给宗枭,还微微弓着身子,柔声回答临溪刚才的,“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待会儿洗完脸尝尝我给你买的米糕,香甜软糯。”
宗枭嫉妒心作祟,脸色也不太好看,旁边的常郗想笑又不敢太明显,只能劝道:“想开一些,那是你的崽,明州喜欢他,也等同于是喜欢你。”
这个回答只能说让宗枭的脸色不再过于黑沉,但并不能彻底说服宗枭。
他依旧皱着眉头,还反问了常郗一句,“他是他,我是我,凭什么明州对他这样好。”
常郗:“......”
说不通,根本就说不通。
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的废话罢了。
常郗闭上嘴不再说话。
买了不少菜,中午是明州做的饭,宗枭自愿跟在明州身边帮忙,但在鲛人族时,做的食物跟人界买的大不相同。
看着砧板上锋利的刀,明州有些害怕,站都不敢站过去。
将劈好的柴抱进来的宗枭发现了他的异样,出声问道:“怎么了?”
他若是不进来帮忙,明州或许还能用灵力将食材给切割开,但宗枭易容的男人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明州需得隐藏身份,又怎敢在他面前用灵力。
僵持不下的局面,明州不断在心中鼓励自己要不要上前时,结果宗枭已经走过去了,并且还拿起明州方才盯着的刀,举起后问明州:“是这刀有何不妥 吗?”
他的举动吓得明州往后退了两步,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你这是怎么了?”宗枭发现后,语气也变得慌张。
明州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弱弱道:“你能把刀拿远一点吗?”
宗枭这才想起,大多数的鲛人,天性都害怕刀剑等利器,他赶忙放下,对着明州道歉,“我并非有意。”
明州摇了摇头,“没关系。”
做戏得做全,宗枭装模作样问了句:“你平日里做饭都不用刀吗?”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太妙了,自己都被自己的演技所折服。
明州微微一怔,恰巧听见临溪在院子里玩耍而传来的笑声,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回答宗枭比较好,只能撒谎道:“我其实也......不太会做饭。”
宗枭等的便是他这句话,于是便顺着明州的话道:“这刀还挺重的,你细胳膊细腿的,用着也费劲,不如先去院子里陪孩子玩一会儿,我把菜都切好再叫你?”
明州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玩水玩得正欢乐的临溪,没有做危险的事,自己的小鱼崽很开心也很安全。
他放下心,又转回身对着宗枭道:“阿悔大哥,我闲着也是无事,要不我帮你生火吧。”
宗枭巴不得多跟他相处,听见明州的话后,但还是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好,那便有劳了。”
“该是我说这句话才对......”明州坐在灶前的小木凳上。
人界的引燃的干草,明州从前没用过,没想到会烧这样快,来不及丢掉便烧到了手。
“啊——”
宗枭不过一瞬间注意力没放到他身上,明州便把手给烧到了,那被引燃的干草落在旁边的木柴上,眼瞧着就要燃起来。
明州手忙脚乱,窘迫不已,宗枭却扔下手中的事,上前三两下灭了火,又抓住明州的手腕道:“烫到哪儿了?!是不是很疼?!”
光是忘了鲛人怕利器,怎没想到鲛人还怕火怕热。
宗枭低头看他红了一小块的手背,心里充满了悔意。
他握住明州的手腕,将他的手仿佛水缸中,冰冰凉凉的井水,让那灼烧的痛感得到了缓解。
“对不起......”明州很小声说,“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明州易了容,如今的样貌算不得出众,放入人群中,也显得再普通不过。
但声音却始终如一的好听,软软糯糯的腔调,如同轻柔的羽毛般落在宗枭的心间。
有时想想,明州其实一直都这样,性格温和,有些胆小,说话也慢吞吞的。
从前宗枭没少感到心烦,总是没什么耐心,总是凶他欺负他。
如今想来......当初自己怎会如此狠心。
“该是我的问题。”宗枭没松开他的手腕,“方才不该答应你。”
明州以为他这两句话感到不自在,手腕还被宗枭握着,明明没烫到手腕,还浸在凉水中,但明州却也觉得被握住的肌肤在发烫。
“你该松开我了。”明州提醒他道:“阿悔大哥,我没什么事。”
一句“阿悔”如同枷锁扣住宗枭的理智,让他虽不舍,但还是松开了。
气氛太过奇怪,叫明州感到不适,他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没再同他说过话。
宗枭也不知在想什么,见明州情绪不高,也没一再讨嫌。
两人就这样少言寡语做了一顿午饭。
其实明州的手艺很不错,除了玩累了玩饿了的小鱼崽,饭桌上另外三个“人”都不要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
但常郗也兴致勃勃,这可是魔尊宗枭亲自屈尊帮忙做的,试问这九州之内,能有几个得此殊荣,这不好好尝一尝,常郗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味道很好,常郗并不吝啬夸奖,真心实意道:“唔!!明州!!!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临溪吃饭很乖,也不像许多顽皮的孩子,弄得手上还有衣服上都是污渍,他不急不慢,还很安静,顶多就是被汤汁弄脏了嘴角。
好像临溪在,明州的注意力就分不到其他地方般,他见临溪弄脏了嘴角,立马拿出帕子给他擦干净。
临溪抱着碗筷,天天软软说了声:“谢谢爹爹。”
随后,他又对着常郗说:“爹爹做饭一直很好吃,我长这样高,都是因为吃了爹爹的饭。”
一句话叫明州都不好意思,常郗看着豆芽菜般大小的临溪,忍不住逗他,“是是是,我们临溪最高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像是千八百年没吃过饭,闷声低头大口吞咽的宗枭,“你若是能长成你阿悔叔叔这样高就更好了。”
宗枭抬眼看了看临溪,淡淡应了声。
幼崽果然是讨厌的,哪怕长得再漂亮的幼崽,也很难让宗枭改变这个念头。
已经应过一声了,这小崽子还嫌不够般,一双同明州极为相像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宗枭,简直就写着“你继续说,我还在期待”这句话。
明州也顺着临溪的目光,笑吟吟看向宗枭。
宗枭:“......”
他生硬地挤出一句话,“是,你会长我这样高。”
肯定的语气,坚定认真的态度,仿佛上战场前誓师的将军。
临溪这才满意,明州的笑容更深了些,常郗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相处,觉得实在有趣,胃口也更好了般,夹菜的频率太高,结果却被桌下的宗枭,狠狠踹了一脚。
常郗:“?”
宗枭看着明州在给孩子夹菜,冷冰冰看着常郗,用口型道:“你吃太多了。”
常郗:“......?!”
没天理了,过河拆桥也不该如此之快吧。
常郗心里苦,但常郗说不出。
好在他以德报怨,没忘记宗枭昨夜对自己的请求,午饭后,便找着机会对着想要收拾东西离去的明州说:“你既没有要去的地方,不如就留在这多玩一段日子,如何?”
明州想了想,没有回答。
而常郗却滔滔不绝道:“你也瞧见我这医馆了,每日前来求医问病的患者太多,只靠宗......这阿悔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他差点脱口而出宗枭的名字,还好脑袋反应快,没引起明州的怀疑。
“你就当是做好事,留在这帮一帮我,行吗?”
常郗都这样说了,明州怎么会不答应,本就不是因为什么事要忙于奔波,多留在此地一些时日也行。
明州点了点头,常郗很高兴,但躲在门外偷听的宗枭,只怕比他还要高兴。
“那便说好了,下午无事,我叫阿悔陪你一起去买些需要的生活用品,这里集市热闹,时常有杂耍团,你带上临溪一起,他是小孩子,必定会喜欢。”
宗枭就在外面,将常郗跟明州的对话听得真真切切。
他不能将喜悦表露在脸上,所以在明州跑来找自己,说:“阿悔大哥,我可能要在这多留一些日子了,下午你有空吗?可以陪我跟孩子去买些东西吗?”
宗枭从未觉得自己演技这般好,明明心中雀跃至此,却对着明州犹豫了片刻。
时间并未过去多少,对于宗枭来说,内心却格外煎熬,眼睛一直看着明州,生怕他会不高兴般。
假装斟酌了片刻,假装没有很开心,宗枭略显矜持道:“嗯,自然可以。”
他说完这话都不敢留在明州身边太久,生怕自己的笑容没藏住。
等他走后,明州看着他的背影,还站在原地望着,喃喃道:“他是不是......不太想去,却不好意思拒绝我啊?”
宗枭知道明州在看自己,心跳激动得快要跃出胸膛了,但却强忍着没有回头,就这样一直拐弯,彻底看不见后,宗枭才停下脚步,嘴角扬起久久未曾落下。
天气太热,申时太阳落下些后,明州才牵着临溪出门。
宗枭跟在他们身边,他不曾说话,心情也不是太好,因为明州自打出门起,那眼神都没落在自己身上,一直同临溪说话。
虽不想承认,但宗枭确实感到嫉妒跟不悦。
他又想起早晨同明州单独出来的场景,只有自己跟明州两个人,明州会柔声同自己说话,还会对着自己笑......
宗枭冷漠地瞥了一眼小不点临溪,实在喜欢不起来。
天气实在热,临溪刚出门时还精力充沛,跑跑跳跳蹦蹦跶跶,但走了没多久便蔫了,小脸很红,明州手上拿着一把扇子给他扇风,临溪脸颊也还是红彤彤的。
这孩子除了鲛人的血统,还融合了宗枭的血统。
宗枭出生时只是一条蛇,而蛇的天性也是贪凉怕热,日头太盛,都会躲在树荫下,溪水旁。
宗枭并未空手出门,在常郗的提醒下,他突然开了窍般,专门拿了个漂亮的水壶,装了一些凉水,避免路上明州口渴了想喝水。
未曾想这水明州没喝成第一口,倒是让临溪给喝了。
小东西还挺上道,见宗枭的脸色依旧冷淡,却仍然乖乖巧巧对着宗枭道:“多谢叔叔。”
宗枭:“......”
他只是看着临溪,没有说话,但临溪却仰着头,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宗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同大人不一样。
成人间或许只是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都不用说,对方便能明白心意。
而孩童不一样,同你说话时,他没办法揣摩你的心思,只能靠着你给他的回应,来明白你的意思。
宗枭没办法,只能干巴巴应了他一声,“嗯。”
临溪这才展颜一笑,又将水壶递还给宗枭。
喝了点水后,他像是恢复了精神,又能继续跑跑跳跳。
若是要长住一些日子,衣食住行要买的东西不少,既是要隐于市,自然也不能暴露身份,已经告知了临溪,不能随意化出鲛尾,也不能用灵力。
临溪听话,答应了明州。
集市上卖孩童的东西也不少,明州给临溪买了一顶遮阳的小草帽,有卖冰棍跟糖人的,临溪不过多看了几眼,宗枭便走上前帮他买了。
随后又给孩子定做了两套衣裳,天色渐晚后,路上的行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街上的灯笼亮了起来,晚风袭来,扫去白日里的燥热。
卖艺的戏班子跟杂耍也都出来了,宗枭没忘记他们此时是人族的事,找了一家酒楼,陪着这一大一小吃了饭。
临溪不太想吃,一心就想着玩,但还是乖乖听话。
买了不少东西,不仅是宗枭给的钱,还一直是宗枭来拿。
明州特别不好意思,却又拦不住宗枭,同他说了好几次,“一会儿回去,我将钱给你。”
宗枭都是轻声说:“不用。”
明州不知该如何感谢,他自己没什么胃口,在吃饭时便主动为宗枭夹了菜。
宗枭就像是被花族的花蜜给浇灌了全身般,甜到了骨子里,眼神炽热看着明州,连谢谢都忘了说。
酒楼挺大,但做的菜并未很合临溪的胃口,他好歹是鲛人,食材可以烹饪简单,但一定要新鲜才行。
人族吃不出来的味,他虽然还小,却还是察觉到了。
明州没强迫他,出了酒楼后,临溪便抓住明州的手道:“爹爹,快些走,那边围了好多人,定是杂耍开始了。”
鲛人族可没有这样的场景能看,别说临溪这小鲛人感兴趣,就连明州这条三百多岁的鲛人,也同样感兴趣。
“这就去。”他又叮嘱道:“人太多了,你不要跑,待会儿摔倒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明州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隔着衣袖牵住,他愣住,侧头一看,身旁高出自己许多的男人,目视前方,认真道:“人多,别走散了。”
依旧是坚定而正义的腔调,一点没让明州多虑,虽感觉有些怪异,同阿悔也没认识多久,但毕竟是常郗所信任的,又在这短暂的相处下,发现阿悔虽然话少,但却是个热心肠,没少帮自己。
明州觉得他是个好人,于是没有想太多。
他没有挣脱宗枭的手,而是点了点头,认定了宗枭的话。
越往前走,人越多,临溪牵着明州的手,而宗枭又握着明州另外一只手腕。
走到杂耍表演的地方,结果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临溪这小个子,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委屈,眼眶都红了,明州发现时,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临溪便被抱了起来。
“咦?!”他惊喜的出声,不掉眼泪了,反而看着比自己还矮了一些的明州,又惊又喜,“爹爹你看我!!!”
明州看着坐在宗枭肩膀上的临溪,十分难为情,“阿悔大哥,这......”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但宗枭的脸上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别扭,“这样看得见吗?”
这句话他不是对着明州说的,而是对着临溪。
小家伙可高兴了,不仅看得清楚,还变成了全场最高的。
其他孩子看见后,也纷纷哭闹着要自己爹把自己举起来,但能比宗枭还高的,实在找不出第二个。
临溪看得开心,讨赏的杂耍团过来时,明州已经提前拿了一颗珍珠给临溪,他伸着小手放入篮子里。
出手这般阔绰,引得杂耍班子停留在他们面前,道谢了好一会儿。
引人注目不是好事,明州牢牢谨记出来时长老们的叮嘱。
临溪被不少人夸张长得漂亮可爱,吸引得目光太多了,叫明州感到不安,他拉了拉宗枭的衣摆,小声道:“阿悔大哥,我们回去吧。”
宗枭看了明州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好。”
但临溪到底是孩子天性,没玩够,便嘟囔道:“可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明州顿时陷入了纠结,他宠孩子,并不想让临溪失望。
若是只有他自己带着临溪,在听见小鱼崽说了这样的话后,必定会妥协。
但宗枭可不是他,根本没搭理临溪的话,直接将他从自己的肩头抱下来。
临溪个子太矮,一下被人群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急忙抬头去看宗枭,结果对方居高临下垂着眼眸,“你爹说了要回去。”
宗枭说:“你想看,那就这样看吧。”
一点儿也不惯着。
这让临溪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拒绝,却有口难言的无措。
明州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看临溪那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真是想笑又不敢笑。
“爹爹......”他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喊明州。
“你是个男人,怎遇事就喊爹?自己不够高,那便只能听从我们的安排,若是你想自己做主,长高了再说。”
临溪被堵得不敢接话,方才还觉得这叔叔温柔,此时又觉得他好凶。
临溪只能妥协,“那我不玩了。”
“下次再带你来。”明州只是柔声安慰他,随后又牵起临溪的手,往医馆的方向离去。
结果这小鱼崽玩得太累,在路上时就不断揉眼睛打哈欠,没多长的路了,明州便背着他。
“你太宠着他了。”宗枭看不得明州受累,也依稀记得三年多前,明州怀孕时,时常腰酸腿乏的时候。
本想劝阻明州,别太惯着孩子,结果明州听后只是淡淡一笑,解释道:“他只有我,总感觉亏欠他许多,所以总是想让他开心。”
一番话像是重锤般砸在宗枭的心上,他听后极其不是滋味,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问:“你的伴侣呢?”
明州掂了掂身上睡得乖巧的临溪,轻声回答道:“我没有伴侣。”
宗枭的心沉了沉,但这样说后,明州又觉得讲的好像不妥帖,临溪又不是从海里飘来的。
月色落下,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过了片刻后,明州又补了一句,“若硬要说,也算有一个吧,但他三年多前便去世了......”
明州算是真在常郗这住下了。
鲛人族擅医药,但大多数鲛人只是更擅长种植灵药灵草,明州也不例外,当初在鲛人族只是帮忙种植。
如今帮着初来乍到,说是帮忙,但仍是一头雾水,他不太会同人交流,性子有些胆小腼腆,小跑去后院,想要帮忙煎药,结果宗枭看他慌慌忙忙跑进来,脸还有些红,眼角还有泪珠。
“阿悔大哥......”
宗枭却以为明州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直接站起身,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啊?”明州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又见对方这般严肃这般凶,只能停下脚步,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宗枭愣了愣,明白他是没听懂,于是又解释了一遍,“谁欺负你了?”
“嗯?没有啊。”随后就见宗枭走到自己面前停下,举起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才碰了碰明州的眼角,“你这是......”
“哦,这个啊!”明州用手背擦了擦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冲着宗枭笑了笑:“天气太热了,流了汗。”
宗枭点点头,松了口气,已经转身去给明州倒水了。
明州接过,说了声谢谢,喝光后才对着宗枭道:“外面人太多了,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想进来帮你煎药。”
“不用了。”宗枭想也不想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