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寻常的风寒之症,竟然其势汹汹,过了十余日都没见好,谁缠绵病榻都会意志消磨,赶巧的是四皇子谷梁慎也跟脚病了,虽也只是风寒,症状更猛,大有不见好的意思。
谷梁立惊恐之下顿感膝前荒凉没有帮手,终于开始想念成了年的儿子。
他仍不肯明下旨意,只找来一个到过登州的锦衣卫吩咐,“你自己去,告诉那不孝子他爹身体十分不爽快呢,儿子如何倒也罢了,当真想见孙儿,作速送回京来团聚。”
那锦衣卫应了要走,谷梁立又怕谷梁初当真只送谷梁瞻回来,又喊住道,“再问问他,可还记得别时同朕说了什么话吗?”
谷梁初听了那个锦衣卫的转述,想起自己曾经明言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怨恨父皇,只得叹了口气,吩咐梁健打点回京事宜。
弓捷远自然问他,“不跟你爹闹别扭了?”
谷梁初略显无奈地道,“毕竟是给性命的人,上次回京求讨起醒,父皇明知是能救命的珍药,也未吝啬,孤得领这份情,不好闹过头了!”
弓捷远闻言点头,“说得是呢!末将恭送王爷!”
“恭送?”谷梁初立刻哼,“你想得可好。乖乖与孤一路回京,好好地在王府里面养起来。还想留在登州当山大王呢?没有那等美事!”
“这什么话?”弓捷远非故意说,“我一外将,无旨胆敢回京?不要性命了吗?”
“无旨你都去东倭了,这倒啰嗦。况且捷远的性命早是孤的!”谷梁初甚是倨傲地说,“谁敢惦记,便来找孤说话!”
弓捷远听得又笑又气,“不怪都说王法王法,王以上就没有法了呢!我偏偏不跟你回去,还绑走吗?有职有品的正经参将,怎么就是山大王了?小爷做得正有滋味,不走!”
谷梁初微微露出一点儿邪魅,“孤不在这儿,你也有滋有味么?”
弓捷远当然嘴硬,“我是为你来的不成?”
谷梁初便把目光深沉起来,“当真是心野了!更得捉回去看好,否则真要关不住了。你莫烦恼,缺了什么滋味都着落在孤的身上,总能补偿得上,至少能叫捷远没有精神胡思乱想。”
弓捷远知道再说下去不但话头得拐,别的事情怕也一样,抬脚就往外走,嘴里仍旧强硬地道,“我不管你的事情,来啊走的悉听尊便,你也莫耽误我,弓挽还想建功立业彪炳春秋呢!很忙的人。”
谷梁初笑吟吟地瞧他跑,轻喃了句,“好大的雄心!”
第275章 别滨卫邂逅客僧
话撂得响,弓捷远知道谷梁初此番是必然要带自己回去的,他硬战了倭船,又强杀了织田大名,两次都要谷梁初半条性命,实在不舍得再难为他,也不信四九城里那个皇上真会治自己的罪,因此出了屋子就直接找李家兄弟去了。
李愿儒听他要返京城分外不舍,李望儒倒豁达些,“少将军大才,怎么可能久留登州?那也委屈了些。况且眼看要冷起来,海边湿潮,还是京里更合调养,回去是对的。”
弓捷远闻言叹口气道,“我借二兄之力大大去了海患,却没法子替请功劳,还不能带在身边,实在愧疚。”
李望儒摇了头道,“咱们兄弟比不上少将军的襟怀,却也不是那等贪功图俸的混心人,能为国家尽些绵薄之力此生也不遗憾。实在无法妥当安排,送咱们回炮厂和船厂去就是。来时韩总兵曾经应承过的。”
弓捷远也摇头,“炮厂船厂自然需要大工匠,二兄回去却可惜些。且容捷远些许时间,定有更大施展。暂在焦指挥使这里帮忙看看船和火炮,后面或想办法送去辽东,一则能与李猛将军兄弟团圆,再则也帮辽东之军强固强固炮铳武器。至于功劳和俸禄么,咱们不贪是咱们不贪,该给的却也得给了。”
李家兄弟听清楚他心里是有计较的,没再多话,齐声应道,“如此就听少将军的安排,凡事自有定数,且先宽养,不急一时。”
弓捷远别了二人又找到焦润,两人闲逛着出了军营,慢慢走到海岸上去。
焦润问他,“参将可是舍不得这里么?想回来时也容易的。”
“当兵的人,”弓捷远说,“哪能安土重迁?登州虽然如我半个家乡,别处有需要时不当一味留恋。不过我是要回京城,并非出征别处,想着一入燕京城门就没了在这里的爽快,多少还是难舍。”
焦润听了轻叹,“咱们又哪里舍得参将走啊!”
“三十亲兵且得帮忙养着,”弓捷远接着说道,“我的近卫也不会一下子带走,弓秩不在,百户想着勤加经管操练,总有还用他们英勇杀敌的时候。后面捷远再调遣时,水性战力皆不可落。”
焦润痛快应道,“参将放心!焦润必然不会怠惰轻慢。”
弓捷远又顺着海岸走了一段,而后才说,“我这人不喜欢杀俘,九鬼小樱和雨灵等人武功已废,没大用了,何时再巡外海给她们一只小船和些许吃食,放回家乡去吧!那个什么仙人实在罪大恶极,留着清醒脑袋必然还要害许多人,便是他们本族子弟也难幸免,不当留情,你找养伯讨些僵身聋哑的药给他吃了再丟回去。多行不义,当世报应,这也没甚可姑息的。”
焦润十分赞同,“属下回去就办!”
“宋设别留命了!”弓捷远还没讲完,“总得给他苦命的养父母一个交代,也给不认恩德的家伙们一个警示,更让民众知道知道,同样都具外族血脉,李海来那般有人性的可得重用,而如宋设这般没天良的必然没有好下场的。”
焦润懂了他的意思,“此事就交给十夫长做,好好示一示众再砍!”
交代了一圈儿再没什么放不下的,弓捷远信步走进谷梁瞻的院子,但见谷矫已在准备行李,谷梁瞻的脸色却不好看,竟如哭过似的,不由讶异,“世子这是怎么?舍不得登州还是舍不得我?”
“登州再好不是我该久留之地,父王已经说了弓挽也会一起回京,且相聚呢,并没不舍。”谷梁瞻好好地答。
“那你这是怎么了?”弓捷远自然问,“多么持重的人儿,干嘛眼泪汪汪?想起来此丟了阿辅姊姊难过了吗?回去之前必然到蓟州的,还能见着。”
谷梁瞻不好明说自己因为多问了句弓挽可会一起回去就被步承通摆了脸色,只好含糊地应,“姊姊嫁得良人是好事情,瞻儿只留着她却是耽误。”
不日辞别登州兵营,良马高车地赶到蓟州,谷梁初和弓捷远先和韩峻说了一阵话后才停下来歇晚休息。
阿辅果然跑来,神情一如嫁过来前天真欢快,人却胖了,肚子已经稍稍隆起。
弓捷远吓一跳,回头去看郑晴。
郑晴笑道,“小主子没有猜错。阿辅是有喜了。”
弓捷远闻言立刻就逗人说,“阿辅姊姊不乖,这下我们可不带你回王府了!”
阿辅抓着谷梁瞻的手左看右看,稀罕不过似的,却不在意弓捷远的吓唬,“我不回去,要在这里陪相公呢!总兵大人说过的,阿辅若是太想王爷和世子,以后进京也能带上我去,就怕阿辅有了孩儿不想别人了!谁知道呢?反正阿辅现在只愿意和相公待在一起,看得着世子最好,看不着也不碍的。”
弓捷远被这直人逗得忍俊不禁,更起了些兴致,“你就总能和相公待着?他不要做公务吗?”
“早晚会回来么!”阿辅认认真真地说,“他忙起来,阿辅就自己玩,好好地等他。”
弓捷远被这毫不伪饰的话讲软了心,原本并没打算和朱延单独说话,这下也趁阿辅同世子唧唧呱呱的时候把这同僚拽到边上,开口就是威胁之辞,“阿辅姊姊如此真心真意,后敢错待,捷远必定怂恿王爷要你性命!”
朱延被他吓了一跳,“参将这是哪里说起?老朱讨个媳妇多不容易,就要给咱家生娃娃咧,不宝贝着还错待呢?”
“嗯!”弓捷远听得满意,“必给你家生好娃娃。认真对她,孩子出世也给咱们送一个信儿,不白劳你,会备礼的。”
朱延搓着手笑,“这也却之不恭,只能先谢参将的心。”
这里正乐呵着,谷梁初过来找到弓捷远说,“且让瞻儿和阿辅玩上一会儿,孤带你上山去。”
弓捷远以为这人又要不正经了,立刻就反对道,“天都冷了,上什么山?我不陪你当疯子去。”
谷梁初笑了半天,将他扯离众人方说,“你如今是何样宝贝?谁舍得让你当疯子?”
“那做什么上去?”弓捷远自然问,“走路没走累吗?”
谷梁初轻轻地叹了一下,“是孤听到些秘闻,山中那座庙里住着你的救命恩人,不知道时也就罢了,既知道了,且又路过此处,总该拜见拜见!”
弓捷远登时就听惊了,“你说什么?那个何……他竟然没死?在此处呢?”
谷梁初捏捏他的掌心,示意不要声张,“世事变化莫测,什么诡异也不稀奇,你淡定些。”
弓捷远闻言没再多说,揣一肚子匪夷所思随谷梁初走。
不多久便行到之前曾经住过的草庐,谷梁初过门不入,直接走去旁边小庙。
敲了半天山门之后有小和尚出来查看,瞧着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一双黑瞳乌溜溜地,神色却很冷冽,极不符合他的年纪。
小和尚的眼睛在谷梁初和弓捷远的脸上转了半天才很不客气地询问,“你们干嘛?”
“求见驻庙师父!”谷梁初不以为意地说。
“我师父正行晚课呢!得等一会儿。”小和尚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有请的意思。
谷梁初当然不会跟个小娃儿生气,自己走进庙去。
弓捷远跟在他的身边左右打量,见那小庙虽供菩萨,没比挨着它的草庐大上太多,只有干净没有排场,香案简洁陈设粗陋,看样子从来不接外客。
倒真是个修行去处。
院子太小,没几步路就看尽了,无请而入,两人不好乱走,立在房门外面耐心等待。
已有晚露,谷梁初怕弓捷远冷,伸臂搂住了他,弓捷远觉得不合在这种地方亲密,伸手推开。
大概得有两柱香的工夫,殿门缓开,一个灰衣僧人抬步出来,先打稽首,“阿弥陀佛,二王子别来无恙!”
弓捷远立刻往那僧人脸上细看,见其是个极清秀的中年男子,脸庞白皙双目含情,虽已没了年少青春,冷眼瞧着还是教养很好的世家子弟,若非清清楚楚地亮着光头,谁也不会将他和出家人联系起来。
倘不提前知道,弓捷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是舅舅的故交。
谷梁初久久凝望着来人,忘了回礼。
弓捷远只好先打招呼,“大师!”
“只是孤庙独修的野僧而已,” 灰衣人说,“当不得大师二字。”
谷梁初这才颤声开口,“何叔……”
出家人利落打断了去,“二王子,小僧虽无度牒,真心皈依佛门,前尘已断,自号了孽,俗名不要叫了。”
谷梁初哑了片刻才苦笑道,“初也不是二王子了!父皇已经登基,初亦立府,跟着封了亲王!”
了孽闻言垂下了眼,“小僧不问世事,糊涂了些。王爷勿怪!”
谷梁初见他没有要请自己进僧舍里坐一坐的意思,只好介绍,“这是弓将军的独子弓挽,如今也在做参将了。”
了孽闻言再抬起眼,认真看看弓捷远,意味深长地笑,“有缘人!”
弓捷远赶紧见礼,“大师同我母舅相知,小侄如见亲人。”
了孽淡淡地道,“出家人六亲不认,白劳小将军看重。”
“他前中了倭毒,颇为凶险,”谷梁初见弓捷远微微一愕,接着说道,“全靠大师放在皇后处的起醒救回了命。当时初并不知道何……不知大师在此,今日路过,特来感谢。”
了孽又垂下眼,“起醒也与了孽无关,并谈不上感谢的话。王爷偶至,可当游历,余话烦收。了孽虽已跳离红尘一心向佛,因无大寺能容,需靠总兵布施安身之所,还请王爷莫将无收管的小僧放在心里想着,准礼佛事,无量功德。”
谷梁初深望着他,“初绝不会泄露大师的行踪,还请放心。”
了孽闻言又施佛礼,“阿弥陀佛,王爷有信,了孽感恩。小庙粗鄙,晚课已行,过午不食,并无茶点素斋可为款待,且又山虫众多,恐两伤损,还请早往锦绣去处,莫多徜徉为益。”
弓捷远听他几句话间就逐客人,不由诧异。
谷梁初倒不意外般,仍把眼睛盯着了孽的脸,“容初再问一句,大师真的再也不入红尘了吗?”
了孽眼睫不抬,“在即不在,不在亦在,如同死生,轮回往复。但能脱却,方是大成。”
没有办法多做盘桓,谷梁初只能与弓捷远一路下山。
两个人的心情都与上山时候不同,弓捷远既觉奇异亦很感慨,“他看起来文气秀弱,全是读书人的模样,想不出来竟陪伴过你那喜怒无常的父皇。”
“何叔的功夫也很漂亮,虽是秀才出身,却非手无缚鸡之力,”谷梁初叹,“只是生过几次大病,落了伤损。都是血肉之躯,怕累积的,所以你要好好地养。”
“如何生了那么多病?”弓捷远问。
“概是因为性格。你来登州之后,因为宁王生事,父皇常不爽快,孤进宫的日子更多,曾有机会与倪公公谈起过何叔的事。”谷梁初执着弓捷远的手,边走边说,“公公叹言何叔是要艳阳不要烈日的人,必难如愿。”
弓捷远将这句话放在心里想了好半天才又开口,“何叔叔无意多聊,我也不好硬赖着,其实想问一问舅舅的事,想必也是好学问有功夫的全才。”
谷梁初轻轻地笑,“何叔性冷不是出家后的事情。他若想说不需你问,不想说时问不出来。孤也向倪公公打听过了,他说你舅舅同何叔是县学里的密友,惺惺相惜,私交甚好,如此自然也是人品出众。然而少年时的情意虽总萦绕于心,分外难忘,也不见得就有许多能与外人说的事情,捷远能问什么出来呢?斯人已逝,且安息吧!”
弓捷远默默地走了很远才叹一声,“是这话哩!唔……倪公公那句诗真的是替皇上试探我么?”
谷梁初眼睛望向远处兵营,“公公陪伴父皇的时间久了,失去何叔之后,自然而然地把父皇当成了最最亲近的人,虽念旧情,每常顾念小辈,遇到利害相关的事还是要替父皇着想。这是爱屋及乌之后倒把当初最在意的那个给淡忘了,也不失为自宽自解之道,否则无根无后的人还有什么兴味活着?捷远莫太在意,孤同公公闲话之时曾随口问他喜爱你可是因着何叔之故,公公没有承认也没有不承认,只叹捷远同何叔均为枝头松果,却有阴阳之分,能得多少照耀都是命中注定的事。这话虽然含糊其辞,里面含的夸赞亲近也不虚假。”
弓捷远听了又想想何辞清冷孤洁的模样,点了头说,“我不计较一半句的试探,只要他把倪溪放在你那儿不是为了监视就成。”
谷梁初仍只是笑,“公公聪明得紧,该监视时必然监视,该帮忙时也会帮忙,这是他的难得之处,孤不介意。好男儿家,怕谁看呢?”
弓捷远听他一派豁达,也笑起来,又夸人又羞人地道,“是咧是咧!可是一个好男儿家。”
次日辞别韩峻,弓捷远眼见他去一趟南面容貌更加沧桑了些,养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没细腻起来,心里有些唏嘘,暗道侯爷话里话外爱极了他,两个人却总蹉跎岁月,不得多少厮守,也太令人感慨,因此又多句嘴,“捷远虽是擅自回京,必能见着侯爷的面,将军没有东西带么?”
韩峻淡淡地笑了笑,“能捎带的东西我都想法捎带过了,别的没有办法,他心里知道。”
弓捷远闻言明白自己终归捎不回个相聚,多少有些黯然,垂眼进车,没再多说。
车马上了官路之后,谷梁初见他仍旧怏怏然地,抓着手劝,“你这想全万事的性子也得忍耐些个,人间哪有恁么多的如意圆满?只要难为自己更毁身子。养伯说了小心将养还不免犯,总得你自己知道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才好。”
弓捷远怕他担心,唔了一下,而后又道,“此前你尚担忧侯爷会因韩峻之故同咱们隔心,我品韩总兵未必是傻忠你爹的人,单从何叔叔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了。”
谷梁初点了点头,“非只何叔叔的事情,锦弟急捎书来说起醒时便是孤的恩人,以后自要彼此守护。”
弓捷远听了心内舒坦不少,“别的不说,我还真想侯爷了呢!”
“哎?”谷梁初立刻又道,“信赖是信赖,结交是结交,想还是别太想了。你那心眼儿也不甚大,都留着给孤才好。”
弓捷远自然就不乐意,“我的心眼儿怎么不大?还只能给你?我当真想侯爷,还想刘跃……呀,这一阵子却把婕柔忘脑后了,都不知她变没变了模样。谷梁初,咱们回了京城就各自回家,我得把妹妹接回来住几天,嗯,后面再同你去拜见太后,劳她照顾继母了!”
谷梁初见他顾不得为谁伤感了,抿着唇角笑起来,“别慌。不远的路,没几天就都见着了。”
因为谷梁立的病症仍未彻底痊愈,谷梁初虽是午后到京,也未多加耽误,换了衣服就进宫了。
谷梁立见了儿子的面,神情舒展了些,嘴里仍不悦道,“你还记着有父母么?”
谷梁初在他床边跪下,“父皇见好些么?”
谷梁立只恐越骂儿子越生疏远,也不预备太过计较,颔首说道,“朕有大起色了,御医们说一两日间该没事了。倒是慎儿还凶险着,他闹病的时间委实不短,小孩子身子骨单薄,不禁折腾,朕不爽利也没过去看他,心里惦记不过。”
谷梁初想了想说,“父皇,儿臣身边有一民医,虽然解不得乌血之焚那样的怪毒,调理身体还是很在行的。捷远和瞻儿都靠他的照看,得了大力。父皇若是信得过,等下儿臣请他进来,去给慎弟望上一望?”
谷梁立听了甚为高兴,“多个人看看总是好的。这也是你的兄长之心。初儿,厚儿此生也就在南京了,慎儿和修儿还太幼小,朕顾不全的时候就要靠你当兄长的照应,琳妃和俪嫔也会感你的恩。”
皇家父子也怕当面交心,谷梁初眼见谷梁立确实生病,圣颜憔悴,亲情涌长,埋怨多少轻些,“儿臣牢记父皇教诲,手足情深,不敢说能如爱护瞻儿一样爱护两位皇弟,有需要时不会犹豫。”
“嗯!”谷梁立甚为宽慰,“你回来了朕的心里就满当些,既然走了远路,稍歇歇去,晚点儿就领那大夫进来……对了,弓挽的身体可还好吗?”
“毒已去了九成。”谷梁初实言,“还有一成清不得了。”
谷梁立闻言沉吟片刻,“也是难为他了。”
谷梁初趁势就说,“父皇容禀,儿臣实在放心不下他自己在登州,未经诏命便给带回来了,还请责罚。”
孤梁立耷拉一会儿眼皮才说,“你哄朕玩。他是孤身回来养病,又未带得兵马,虽无诏命,有违臣职,朕却能怎么惩罚?不过是当儿女的偏要难为难为父母么!也罢,朕就告诉兵部补一道旨,诏命弓挽回京叙职。这几天里也别带进宫来,咱们都算着日子自欺欺人。”
谷梁初抿着笑意磕头,“多谢父皇!”
谷梁立靠起身来看他,叹口气说,“你这样子也实像朕,只是人总要为自己的任性受苦,心里需有一些计较。”
谷梁初的笑意仍很清晰,“儿臣不如父皇英武,却比父皇更多得了慈爱,有苦也不太怕。”
谷梁立又望他会儿,继续叹气,“朕也常如你的祖父,偶尔才有情绪爱爱儿子,更多时候想大事呢!大概是一代不如一代,总是英雄气短,才有机会补偿你些,也能算是咱们的福吧!去吧!歇一会儿去!后面再有礼官议立太子,你就是东宫了,时刻端住了皇家威严才是正经道理。”
谷梁初又磕个头,方才离开了乾清宫。
当晚养伯就给谷梁慎开了药方,明白说了没有性命之忧,喜得琳妃娘娘当场抹了眼泪,千恩万谢地给谷梁初行礼。
将军府久无主人居住,虽未破败,也极冷清,不像个人家样子,弓捷远一进门便吩咐弓石弓秩四下瞧看,自己也往各处细瞅,还没觉出怎么样呢,就被冯锦堵上了门。
性格热情的人一把就将弓捷远抱在怀里,使劲儿拍了几下方才又笑又唏嘘道,“你可属实是个牵挂人的,我在北疆被你吓个半死!后来明知没大事了,刘跃还跑到我的侯府里来哭了一通,许多难受,捷远如何赔我们啊?”
弓捷远见到冯锦就生一腔子温柔,很笑着道,“我方到京,正在安排府邸,准备整治酒宴请侯爷!”
“第一个就请我么?”冯锦笑着问。
“那有什么可不信的?”弓捷远认真地道,“侯爷救了捷远的命,按道理说,我该跪下谢一谢的。”
“可别说那不在路数的话!”冯锦忙挥手说,“都是捷远自己的福运,冯锦只不过是尽个知情人的本分而已,朋友之间别弄远了。”说着他的眼睛四下里转,“你这府邸且得收拾收拾,心急等不得它,这顿接风宴还得做哥哥的请!放着那么大的斋香楼不答对自己主人家,是道理么?这就走吧!我分个人去请刘跃,再看他哭一场!”
刘跃快马赶到斋香楼里,见着弓捷远的面果然就绷不住地红了眼睛,一把捉了手问,“你还好么?”
弓捷远笑得十分好看,“兄仔细瞧,捷远可有哪里缺了角么?”
刘跃左看右看,眶里的泪要掉不掉,“我是只字没敢同婕柔提,每听她念叨时都如针扎着心。”
弓捷远听他说得情切,难免感动,“如此我真感念兄的恩德,未叫婕柔跟着多受无谓的苦,她可安好?”
“好好好!”刘跃连连点头,“除了思念父兄样样都好。明日一早就驾车送回将军府去,与小舅兄好生团聚团聚。”
冯锦在旁看够了热闹,哈哈地道,“明日再说明日的事,今晚且得尽兴!捷远,你的毛病能喝酒么?”
第277章 交大权将府缺床
谷梁初刚从宫里回来就听到了弓捷远出门喝酒的信儿,连忙赶到斋香楼时,先见到了等在外厢的公孙优,顿下脚步看了看他,声线柔和地说,“可还好吗?”
只是数月未见,公孙优的气质却同之前很不一样了,亲热而又有礼地答,“小优一切都好,姐夫也顺遂么?”
谷梁初点了点头,“孤甚安好,午后方才回来,匆匆应了容儿明天好好要陪她玩耍玩耍,舅舅若是有空不妨过来凑凑热闹。”
公孙优甚是恭顺地应,“小优感谢姐夫的邀,早起就同侯爷告假,定能过去。”
谷梁初不再多说,往他肩上拍了一下,伸手推开包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