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儿别慌!”弓涤边又叹息道,“爹叫你来,就是要说这个的。今上暂且没有动作,下道谕旨却用多久?如今咱们父子人在城中,匕首早就抵在脖子根上了。朔亲王方才已经私下见过爹了,他给咱们父子指了一条生路,爹……要问问你的意思。”
“谷梁初来过?”弓捷远十分震惊,“何时的事?怎么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弓涤边答道:“就在你姜叔叔寻你之前。”他在黑暗中伸指朝上,又说,“从这儿来的。这王爷,从前我当他只是寻常皇子,至多也就弓马娴熟而已,今日才知一身功夫竟然不输江湖侠士和大内高手。”
弓捷远吃惊是吃惊,却也无心过于纠结这个,忙又问道:“他是什么意思?谷梁立是他爹,他怎么会给咱们活路?”
“挽儿!”弓涤边道:“天家父子哪会如同爹与你啊?我倒觉得这朔亲王却是老天留给弓家的一个贵人,专门来帮咱们渡过此劫的。”
“怎么说呢?”弓捷远讶然问道。
“方才在此,”弓涤边说,“朔亲王对爹明言,希望我和镇东军将来能够成为支持他的力量,作为交换条件,他保我安全出京继续统帅边防。”
“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弓捷远立刻哼道,“还不是为了他自己打算么?”
“人有所图方可信赖。”弓涤边说,“他若不是看上了镇东军的十二万众,凭什么要管咱们父子死活?”
弓捷远闻言想想,觉得父亲所言甚是,没有反驳。
“但他也要防备爹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只怕白白给我背了担保之责,所以还有附加条件。”弓涤边死死盯着儿子的脸,继续说道。
弓捷远眉头一皱,“什么条件?”
“他要你质入王府,明着做他护卫,实则当个扣着为父咽喉命脉的抵押之具。”弓涤边语速缓慢地说。
“爹你……”弓捷远立刻望向父亲。
“爹答应了。”弓涤边声音沉重地道,“既已决定杀身成仁护我胶辽军民,爹也不贪这条老命,可能出去为国尽忠总比白白死在城里的好。如此一来你虽受制于人,也有时间等待转机,将来说不定遇到什么空子可以换你出去……挽儿,你这直烈的性子,寄人篱下行动受限实在是太委屈了些,但你娘亲,总是望你和柔儿好好活着。”
弓捷远本已攥紧了双拳,听了弓涤边这番话后却又慢慢松开了手。
父亲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不能只为自己。男儿固不畏死,可也不能眼看着父亲无辜殒命,而婕柔,方才十三岁啊!
母亲亡故时婕柔还未足月。
罢了,就当为了胶辽军民,他弓捷远便硬吞了这口恶气吧!
皇城是前元遗留的旧城,迁都仓促,修葺还不及时,处处透着凋敝破旧之气。
谷梁立身着簇新龙袍,却是一派充沛的天子威仪。他靠在一把常椅里,慢条斯理地问谷梁初道:“昨儿去过弓府了吧?你看弓掣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儿臣看他是诈病。”谷梁初直接言道。
“哦?”谷梁立见他说得笃定,有点儿意外,“怎么看出来的啊?”
“所患病症未免离奇。”谷梁初道,“似在安心钻咱们不懂医理的空子。他却忘了北王府原来也常戍边御敌,对于元蒙之地的风俗人情亦算多有了解。再者病不致命,便是染症在身,也非全无力气参加大典上朝奏庆,不是诈装又是什么?”
“如此说来委实可恶。”谷梁立凝目望着谷梁初道:“便是故意与朕为敌,不能留了?”
谷梁初做出沉思之状,“儿臣昨夜思忖良久,觉得朝廷如今百废待兴,胶辽一带也需强将镇守,弓涤边虽然不驯,到底是能领兵的,且又不曾明反,此时也不宜杀。”
“不驯之人也不能用,”谷梁立眸色漆深,“再缺人也指望不上,留着干嘛?”
“他只是不好用。”谷梁初回道,“也不是全不能用。父皇想他既然不驯,为何又不敢反?放着十二万兵马在外,自己藏在小院里面只不露头,一憋就是数月,又为什么?还不是舍不得他那没有长大成人的儿子么!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儿臣觉得最难过的倒是子嗣关,都只怕行差踏错连累了家小性命。”
“那你却是何意?”谷梁立询问他的儿子。
“儿臣觉得,把他儿子扣在咱们手里当个人质,仍放弓涤边出去守边,怕他还敢轻举妄动?否则十二万军马找不到好带头的,白白瞎丢着,也不是强国之计。”谷梁初看着皇帝的脸,似乎谨慎却又不用质疑地答。
“人质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谷梁立颔首说道,“只是新朝初立恩威有制,你也说弓掣穹没有明反,总不好随便抓着人家儿子不放,还得找个什么名头才好?”
谷梁初闻言淡淡一笑,“这人既然舍不得儿子,父皇何不赏他一个名头?日前不曾说过儿臣新府空虚,该多用些护卫才是?儿臣听说这个弓少将军也是有功夫的,如若能领王府护卫,是不是难得的殊荣?到时候可不仅是他带儿臣的府兵,儿臣的府兵却也时刻看着他呢!”
谷梁立听了这个建议高兴的咂了一下嘴唇,“如此安排甚好。你那谷矫梁健定能把他看得死死的。朕这就下旨擢他,过个十天半月再问弓掣穹的病。这个犟硬没眼色的兵头子,不杀膈应,杀了又脏名声,朕还真不耐烦多和他周旋了,早点儿放出去吃风早静心些。此事你办得甚好,很有见解,不枉朕的看重。”
谷梁初躬身后退一步,“儿臣自当替父皇分忧。”
弓捷远跪地接旨,一边听那宣旨太监细脖子细嗓儿的念字一边暗想:“来得倒快!看来谷梁立早就等不及要对付父亲了。”
年轻太监宣完了旨,将举着的圣喻卷好了交到弓捷远的手上,笑吟吟地说道:“恭喜小将军正式领衔。司尉一职虽只五品,却是陪王伴驾的重要位置,以后您就是朔王府炙手可热的红人儿,日常相见可要多多照顾才是。”
弓捷远勉强应对地道:“捷远年少无知,还望公公提点。”
“好说好说。”那公公兀自笑吟吟地,“如此可喜可贺之事,司尉作速告与将军知道,然后便去王府赴职吧!需知新朝初立处处用人,司尉职责极重,自是怠慢不得。”
“公公请先。”弓捷远站直身体,瞅着弓石上前塞了一锭银子与那太监,点头应道,“自然不敢轻忽。”
望着太监出门去了,弓捷远立在原地呆了一瞬,转身跨进后院去与父亲作别,人还没到病室跟前,十三岁的弓婕柔已由西侧的厢房跑将过来,奔到哥哥身边将人一把抱住了,“兄长是要离府了吗?”
弓捷远知她听了风声,蹲下身去,伸手抚抚妹妹脑袋,温声应道:“兄长大了,自然得做事的。好在便在城里,倒比跟着父亲在边防时要强许多,没事儿可以回来看你。”
弓婕柔不依地紧抱着他,“兄长骗人。奶妈说王府重地,不能随便回来。”
弓捷远抬眼看看弓婕柔身后的奶妈,没有责她多事,仍温声道:“不能随便回来也是可以回来的。你在家里好好听话,没事儿不要随便出绣房来。爹过一阵子也要回边防去,你一个小女孩子家自己过日子需得知道谨慎仔细,有什么为难的事儿立刻派人过去寻我,记得住吗?”
“爹不是生病呢吗?”弓婕柔奇怪地问,“怎么能去边防?”
弓捷远认真看着稚嫩的妹妹,心里叹息,嘴里只道:“就快好了。好了就得走了,男人便是这样。柔儿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让我和爹悬心。”
弓婕柔瘪了瘪嘴,眼睛红了起来,“柔儿不要自己在家。兄长,柔儿害怕。”
弓捷远听得难过,硬着心肠站起身去,“柔儿也长大了,要听话些。”
作者有话说:
司尉这个官职是我编的
第6章 主子爷书房立威
府军卫本当属五军都督府管辖,可是新朝新都,弓捷远没处找这衙门口去,只得带着弓秩弓石自到朔亲王府领职。
谷矫出门接他,开口先问:“司尉以后吃住全在王府,只带这两个亲随,不用侍儿的么?”
弓捷远听这言语不似好话,冷然哼道:“捷远自幼出入军营军帐,并不用伺候的人。”
“那便对了!”谷矫点头说道,“亲王府里不能再开一个少将军府。司尉带来的这两个人若想留下,也得编在府卫之中,跟着轮流值守巡防。”
弓捷远闻言回眼看看弓秩和弓石。
弓秩面无表情。
弓石似是有点儿不忿,但也没说什么。
弓捷远便对谷矫说道,“由你安排便是。我既领了司尉之职,自然谨记身份责任,不会渎怠僭越。”
“司尉这话只合说与王爷,属下身上并无朝职,不过王爷亲随,府丁下人们称呼一声卫长就是个恭敬话。司尉既来,护卫队的分拨调动之事自然该由司尉掌管,只将我和梁健当成王爷的小厮看待便是。”谷矫回道。
弓捷远听他这话说得虽然客气,实际上却隐着两分疏远傲慢,知道并不真心,当即不留情面地道:“既然如此,谷护卫便带着本司尉去面见王爷吧!”
谷矫闻言仍没什么明显表情,伸臂示意弓秩弓石留在前庭等待,然后当先带路,领着弓捷远去见谷梁初。
此时午膳刚过,谷梁初偎在书房内侧靠墙放着的一只花梨圈椅里面,手里捧着本书,脚却架在对面香几之上,一副懒散倦怠的样子,不似观文阅字,倒似正在小憩。
谷矫领着弓捷远走到谷梁初三步开外,躬身禀道:“王爷,弓司尉入府领职来了。”
谷梁初身姿不动,深长双目半睁半垂地“唔”了一下。
谷矫见状便不再说,只是回眼看了看弓捷远。
弓捷远自小远离朝堂,身边都是呼他弓少爷或者小将军的普通兵士,偶尔与官员们交交手,也多是职衔低于弓涤边紧着忙着巴结他的,因此素来气盛,面前这人虽是皇族贵胄顶头的主子,这般傲慢无人,弓捷远也气得暗自咬牙,悄悄平复一下心情才勉强屈了膝道:“属下弓挽奉旨入府领司尉职,前来参见王爷。”
谷梁初听到他的声音伸手将书丢在脚下的香几之上,身姿依然不动,声音里甚至还有两分睡意似的,“弓司尉来得却快,这样的利索劲儿倒似是个能做事的。不过孤这王府不算太小,仓促搬来还有许多亭阁桥榭未曾修好,常日间工匠往来杂客穿梭,卫队的兵丁们也是良莠不齐需细调教之辈,司尉年纪尚轻,肩上担子不轻。”
弓捷远只得答道:“弓挽初次担此大任,不敢夸口能干得好,唯尽力耳。”
谷梁初似是笑了一下,竟连眼睛都闭上了,“孤这一府安危系在你的身上,光说尽力可不成的。司尉初来乍到事事都需从头捋起,虽有圣命在身品级托着,凡事还是多谨慎些,别小瞧了自己的本分。谷矫平日多要跟着我的脚步,暂先分了梁健给你做指导用,不管什么时时问着他些,莫只觉得自己身有官衔便不把孤的人给放在眼里。”
弓捷远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的冷哼,暗道什么狗屁官衔?不过看家护院的行当,却当小爷乐意领呢?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这些没用的话,不是你跳到我家后院逼着我爹送我来的?嘴里却只能道:“属下谨记王爷教诲,必不敢存轻慢之心。”
按道理讲话说到这儿便该差不多了,谷梁初应当挥手放弓捷远出去了,毕竟只是刚到,得力不得力的看不出来,也还没有办好办砸什么事情,堂堂王爷不该啰嗦唠叨,需容还没摸着门道的新司尉熟悉职务。可是谷梁初就不松口让人走,竟还偏着脑袋对谷矫说了一句,“与孤端碗茶来。”
谷矫立刻走到茶桌之前斟了碗茶,回来递给谷梁初。
谷梁初伸手接了茶,却又不似口渴,仍如前日在弓府厅堂之上那样,端着盏提着盖,慢慢吹慢慢瞧,不喝,睁开眼睛望着碗里的茶水想着什么事情似的。
弓捷远虽只单膝跪着,时间一长也觉膝痛。
他家向是武将习气,日常生活过得粗糙随便,没有动不动就跪啊拜的缛节。虽多跟着父亲军营度日,无大事时弓捷远鲜少与人屈膝,因此很比不得一些京官朝官的腿上功夫,稍微跪上一会儿便觉得很不舒服。可是人在屋檐下,却又只得忍耐,不由就在心里暗骂,“这架子让你端的。我弓捷远没来之前你们王府都不过日子的吗?只多了我倒谨慎了?怕我半夜来抹尔等脖子莫将小爷赚到此处来啊!到底有话没话?找不出说的来赶紧就放小爷起来,谁稀罕窝在这里看你装腔作势?这茶倒有什么好看?小心淹死在盏里面,需怪不得命苦。”
谷梁初似是猜到弓捷远会偷着骂他,回眼睨了他一下,淡淡地问:“这两日可曾见到将军的面了?”
“因要过府领职,拜别之际见了一面。”弓捷远勉强回答,说着话还扭了扭身子。
跪姿实在太难受了。
“将军身体如何?”谷梁初审视地瞧着他。
弓捷远不喜欢被人这样瞧,更加忍耐着道:“尚可。当是渐有痊愈之势。”
谷梁初脸上有些似笑非笑,“这倒是件喜事。怎么觉得司尉不高兴呢?”
“不敢在王爷面前忘形。”弓捷远面无表情地说,心道咱俩可在这儿装什么相啊?你明知道我爹没病,我也知道自己不是来当什么护卫头子,就是典押给你做人质的,废这许多闲话有意思么?
“不敢?”谷梁初呵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还是哼,颇有一些调侃意味地道:“只怕司尉日后在孤面前少不了忘形之处!”
弓捷远没太明白这话,也不想问,只暗忖道:看来这个王爷也是终日无事闲得发慌,你要我过来做质子么我都过来了啊!里外都是府丁院兵,还派了一个什么梁健跟脚看着,难道我能插翅飞了?就没别的事做?只管把我扣在跟前磕牙解闷子玩?小爷可没精神陪你。
谷梁初见他不吭气了,反而好好地扭过来些身子来看他,看了半晌儿才道:“梁健,进来领着司尉去安置吧!把他带来的两个小厮也安排在你跟前,时时盯仔细了,莫叫他们犯下带刀入堂的大罪。”
梁健由外进来,应了声“是”。
弓捷远忙不迭地站起身,嘴里说道:“属下先退……”
谷梁初不搭理他,又对梁健说道:“咱们王府也还不成什么规制呢!弓司尉暂时先和你在一处安寝,毕竟将门虎子,不要混在普通守卫里面委屈着了。”
梁健立刻应了。
弓捷远闻言有些奇怪,心道就连这个也要当面说上一说?谁不知道你是要他时刻看着我了?
出了书房走入不远处的寝房他才知道这个王府看着宽敞大气,细处却果粗糙简陋,便是梁健这样的贴身亲随也没太好的待遇,日常歇的就是一间矮房一通窄铺而已。
弓捷远瞧那铺上虽有两套被褥,却狭挤得二人共宿肯定不敢翻身,否则便会脸贴上脸,又见那铺上被褥不仅布料粗粝,也似久未拆洗,立刻心生嫌弃,暗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连水和皂角都舍不得给人用么?
梁健一面着人去唤弓秩弓石过来一面对弓捷远说,“护卫之责首要主子安危,咱们兄弟日常值守从来不离王爷左右,不能和那些寻常的兵士一样上值是上值歇夜是歇夜,住宿之外还单有一处值房可以凑着闲聊说话。如今司尉来了,身负重任,自也没法班休分明,王府建好之前只得在此委屈。”
“你和谷矫都住在这儿?”弓捷远伸手指指窄铺,“就你二人的身板,睡得下吗?”
梁健一笑,“我俩一块儿钻狗洞长大的,叠着都能睡着,从来不计宽窄。”
弓捷远忍不住皱了眉,心道这也不比狗洞干净。
“司尉不用担心地方,自从迁都回来,我和谷矫换着在王爷殿里值夜,留在外面的也不能只睡大觉,需得时时在外巡查。这里看着不甚宽敞,却也挤不到司尉。”梁健又说。
弓捷远勉强嗯了一下,心说不挤着也得熏着,闻着你俩这陈年的汗馊味儿我能睡着才是怪了。这些话不能明说,弓捷远只得问道:“王爷殿里值夜倒是正经,怎么还得时时在外巡查?安排好卫队轮流值守就是。燕京城里也没那么多的刁民细作。”
梁健不多解释,只笑一下,“王爷金身玉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谨慎些好。”
话音刚落弓秩弓石跟着一名府丁过来,梁健往他二人身上扫了一眼,便对弓秩说道:“把你腿上的匕首解下来给我。王府内院不准带武器的。”
弓秩还没说话,弓石先奇怪道:“哎?我们不也做护卫吗?不带武器怎么护啊?”
“该你巡防外墙的时候小卫长自然给你发放枪戟,贴身的匕首刀剑不能随便带的。王爷方才就说了,你们刚来,可莫犯了带刀入堂之罪。”梁健说道。
“护卫不带刀,拿什么卫?”弓石兀自询问,“那枪啊戟的笨拙不堪,遇到功夫厉害的能管什么用?”
“这是内院。”梁健哼道,“你还想进王爷私寝王妃殿内去卫?”
“内院不用卫啊?”弓石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只管询问,“王爷睡觉时我们都干什么啊?”
“若是轮到你负责内院了看守门窗即可,到时自然有人告诉你知,暂且不用着急。”梁健捺着性子答他。
“我也不是着急,只是好奇。”弓石笑嘻嘻地,“这不是头一次来王府吗?从没见过这等阵仗。若是轮到王妃那边呢?又怎么样?”
梁健没耐性了,又哼一下,“管得倒宽。好叫你知道,也少闯祸——咱家特殊,正妃侧妃内外住在一院,平素并不用府卫近前防护,兵丁们只管守在外围即可,切勿随便靠近二妃住处。”
“一院?”弓石惊讶地道,“这可稀奇。”
弓捷远也觉奇特,不由看看梁健。
“侧妃原是王妃身边的女官,端的巾帼英武,寻常男子近她不得。她还亲自调教了十几名女卫,足保内宅安定。”梁健这话是对弓捷远说的。
“你家王爷倒抬举人,肯为女官求册。”弓捷远哂笑一下。
“咱家王爷。”梁健淡淡地说,“弓司尉还是尽早忘了自己的少将军身份为妙。”
作者有话说:
弓石dan
第7章 游王府细听讲述
“还有什么需警醒的?”弓捷远问梁健道,“能说的都先说了,否则便有冲撞之处也只能说是不知者不为罪了。”
“后院西侧那几间殿房暂时辟为王妃住所,东侧则为瞻世子独居的院落,两院中有石墙隔阻,一面是不用管的,一面却是护卫队的重要职责所在。”梁健靠在自己铺边,语气平淡地说。
“瞻世子?”弓石多嘴多舌,不待弓捷远开口已先问道。
梁健不太愿意搭理他,眼睛仍旧看着弓捷远说,“司尉不曾听过吗?原北王府世子谷梁高,征讨远蒙之时战殒,只留下一个遗腹子谷梁瞻。”
弓捷远想起依稀闻过此事,不由问道:“瞻世子过继给朔王爷了吗?”
梁健点了点头,“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难怪司尉惊讶。瞻世子满了十岁,已领宗禄,故而迁都回来王爷便准他独院起居,并不养在王妃身边。除掉单配的食厨洒扫,跟前儿照顾的近侍也都是世子用惯了的老人,唯有护卫一责直属王爷,半点儿马虎不得。”
“世子哪年过府来的?”弓捷远仍然想着谷梁高的事,又问。
“已五年了。”梁健答说。
弓石脑子快,立刻便笑起来,“呵呵,二十五岁的爹养着十岁的儿子。”
“这又有甚奇怪?”梁健不恼,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十五岁生了亲儿子的也不稀奇,何况过继之子?咱们世子的小皇叔叔尚在襁褓,那也总是叔叔么。”
弓捷远把眼横了一下弓石,示意他口舌谨慎些个,自己继续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便没什么了。”梁健答说,“司尉初来,且先熟悉上一二日再行整肃卫队不迟,这两天还让谷矫暂且带着,梁健陪着司尉在旁瞧瞧门道。”
“好!”弓捷远点了点头,拿目示意一下弓秩弓石,“你说完了便该我了,也没别的,将他二人编入卫队之后要与寻常府丁一样待遇,不必宽待却也不准欺负。我虽客来寄居,却是自小儿性子暴烈,容不得谁的压制羞辱,闹将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梁健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看弓捷远,嘴里没有多余的废话,“司尉安心,朔王府上,寻常人等不敢放肆。”
弓捷远见这亲随生得魁梧豪壮,一看就是粗汉,分毫不似主子那样风流倜傥,脸上的神情和说话的习惯倒很相像,不由暗道:却真养了一对儿好奴才。
护卫队职分内外前后四支院队,值所也分四处,每队少则二十,多了也不过三十,轮流护守朔亲王府。
歇房皆在中庭西侧,距离书房不远,弓石得了点儿空就往弓捷远的房里跑。
弓捷远根本无法在屋带着,不顾天冷,只是靠在门边站着,看见弓石自己来了立即就问,“怎么不见弓秩?”
“他编在外院了。”弓石回答他说,“那姓谷的也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无意,反正是把我们给分开了。不过弓秩留在外院也好,外院走动起来方便,能和咱们府里联络,时不时的打听打听家里的消息什么的。就是不能和我一样总是见着少将军了。”
弓捷远哼了一下,“都说了别喊什么少将军了,还怕别人不来寒碜我么?侍卫就是侍卫,什么将军?再者也别老是姓谷的姓梁的,他俩哪来的姓?那都是名,是谷梁初拆了自己的姓氏分给他俩用的。你这嘴长舌快的脾气也改一些,给人听见生气,趁我不在的时候杀你打你却怎么样?如今咱们可是羊入虎口转圈是狼!”
“啊!”弓石恍然地道,“我说两个长得差不多的家伙名字却不一样呢?原来都是无姓家奴。”
“刚说你多管着点儿嘴,这还是咱自己府上?滑惯了惹祸,我如今也顾你不得。”弓捷远微微蹙眉,又提醒说。
“嗯,小的知道了。”弓石这才有些落寞地应,“以后我都在心里骂他们就是。”
“为何非得骂人?”弓捷远问,“他们难为了你么?”
“倒还没有。”弓石怏怏地道,“这才刚来,怕还没有顾上理睬我呢!就算他们对我好,两个家丁却和我们少……和我主子平起平坐,弓石心里便恨他们。”
弓捷远也忍不住想要叹息,“此处哪有什么主子?以后咱们守望相助就是,希望可以熬到月明之日……”
“少爷金子样的年纪,”弓石赶紧说道,“好日子可多着呢!暂时忍耐忍耐,不要灰心。”
弓捷远望着梁健远远过来,不说话了。
入冬之后天短,下午很快过去,谷矫将晚膳摆在书房里的饭桌上,请谷梁初道:“王爷请用,耽搁一会儿便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