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时间,给足时间让他们囤粮囤药。
不敢说能在乱世中逞英雄,至少保护自己的父老乡亲能不饿死病死。
乌地一直像是个桃花源似的存在,里面的百姓似乎从未经历过战火的创伤,所以还需要时间让他们来接受即将到来的人祸。
他们太需要时间了。
又是无言片刻,宋清庙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换了个话题调节气氛:“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跟余粥说?”
“嗯。”姜烈渊道:“别让他知道要打仗了。”
宋清庙面露难色:“只要人在这里,早晚会知道吧。”
姜烈渊抬头,眉眼深邃,轻轻开口:“我准备把他送走,离开这里。”
纸包不住火。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或多或少都听闻外界又开始打仗了。
“哎呀我跟你们说,老头子我活了七十岁,这些传闻都是屁声大雨点小,反正不可能波及到咱们乌地的!”
周围一群人附和。
“是啊是啊,别没事儿吓自己。”
“继续喝!”
“喝!”
这话题还没谁谁家娶媳妇在大家嘴里停留得久。
那岭南供应商消息灵通,不一会儿就跟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立了个襁褓里的婴儿为新帝?”王姐觉得太荒谬了:“真的假的?”
“那原来的皇帝呢?”余粥问。
岭南供应商转了转眼睛道:“听说,咱只是听说哈。好像当夜走水,把陛下给……”
说罢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他们道。
莲英气的眉目直勾勾地看着岭南供应商,道:“若因为皇帝烧死而立新帝情有可原,可原先的皇帝真的被烧死了吗,尸体有吗?”
“你是?”王姐才发现还站了个人。
“朋友。”余粥咳嗽示意。
岭南供应商奇怪地打量他:“我怎么知道啊,我只是听说,你搞得跟我见过一样。”
莲不悦,负着手身姿笔挺,气度不凡。
余粥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我知道你意思,但也不能光凭尸体来认定皇帝是否被烧死,尸体不是很好伪造的吗?”
莲脸色有所缓和。
他环顾了一圈可追楼,沉稳地点点头道:“这里不错。”
王姐哼笑一声:“那可不。”
“三楼这个位置望去可以看见码头,若能架上弓弩来防御,应该可以控制这一条街。”
王姐的笑容凝固。
“咳咳咳我、我朋友开玩笑的哈哈,昨晚做梦没醒。”余粥讪笑地捂住莲的嘴,连忙把他推走。
莲眨了眨眼,小声对他道:“最好用燃火的箭矢。”
余粥把他带到安静的包间里坐着,沏茶时忽然想到个矛盾的点。
“如果名正言顺地立新帝,潘金龙也用不上造反啊。”余粥嘶了一声。
“那自然是他们没找到可以伪造皇帝尸体的东西,”莲抿了口茶道:“而且,故意制造的走水还露馅了。”
“也就是说,皇帝可能还活着,所以他们迫不得已才造反?”余粥恍然大悟。
“是,”莲垂下眼睛,攥着茶杯的手收紧:“还活着。”
晚上余粥带着莲回家时,姜烈渊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这俩大男人不仅睡在一起还养孩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莲自然也看得出来。
回去后便自觉地去找小孩子玩,留给他们二人空间。
“在做什么呢,这么丰盛啊。”
姜烈渊正蹲在地上给土豆削皮儿,余粥从后面跨上他后背玩闹。
“当心别摔了。”姜烈渊放下土豆,转身和恋人蹭了蹭鼻尖。
余粥眨眨眼:“你生日?”
姜烈渊哑然失笑:“不是我生日就不能吃点好的吗?”
“那这样太丰盛了。”
余粥见鸡鸭鱼虾样样俱全,甚至还有罕见的酥酪奶油香香菇,也不知道他从哪买的。
姜烈渊继续低头给土豆削皮儿,唇角微微牵动道:“以前跟你说过,其实我做饭手艺还不错,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拿手好菜。”
余粥期待了。
姜烈渊得意道:“白煮虾。”
余粥不期待了。
还以为姜烈渊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做了白煮虾,顾名思义,就是把虾直接放进水里煮熟。
余粥陷入了沉默。
“扑哧,逗你的。”姜烈渊瞧他这副失望的样子忍俊不禁。
烧一锅水放入粉丝煮熟,在这期间姜烈渊调了一碗粘稠的酱汁。
余粥用筷子蘸了一点尝尝,味道竟然出奇得鲜美。
熟粉丝放在虾肉上,再铺上一层生蒜末。
姜烈渊抄起热油往上面一浇,那股鲜味直钻鼻腔。
趁着热油在粉丝上噼里啪啦的功夫,倒入特调酱汁,一道简简单单的蒜蓉粉丝虾就做好了。
色香味俱全,虽然做法不难,但情人眼里出新东方,余粥觉得姜烈渊厉害极了。
晚饭足足有八个菜,且全都是姜烈渊一人亲手做的。
吃饭期间他倒是没怎么吃,一直在为余粥服务,不是帮他剥虾壳就是夹菜盛汤,弄得余粥都有点自己在欺负他的感觉了。
“别这样,我自己来。”余粥按住他给自己夹烤鸭的手。
无意对上姜烈渊的目光,他总觉得这人今天怪怪的,像是在吃最后的晚餐。
姜烈渊做的饭,饭后余粥主动提出他来洗碗。
他刚把袖口挽上去,就被姜烈渊猛地抱住。
“你、等等…”
余粥眼睛睁大,不知道姜烈渊受了什么刺激,在灶房中抱着他又亲又啃还推不下来。
“别、他们还在外面…”余粥腿都软了。
姜烈渊喘了口粗气道:“我爱你。”
“什么?”余粥不是没听清,而且讶异姜烈渊整条手臂在颤抖。
“我爱你,粥粥。”
余粥神色一正,严肃道:“出什么事了?”
“我爱你、我爱你…”姜烈渊跟听不见似的,疯狂重复这几个字,两只瞳孔涣散。
余粥知道,不断对伴侣确认爱意是焦虑的表现,结合姜烈渊这几日行为确实古怪。
然而就在他担忧之际,没注意姜烈渊的手靠近他后颈,照着某个穴狠狠点了下去。
——对不起了,粥粥,这里太危险。把你送回现实,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啊!”余粥疼得叫了出来。
“?”姜烈渊眼神瞬间清澈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互相瞪着。
姜烈渊嘀咕:“位置不对?”
说罢又用力点了下去。
“姜烈渊你有病啊!”
余粥气得照他脖子伸手砍下去,结果不知道手掌砍到了什么穴位,姜烈渊眉毛一抽,满眼不可置信,罢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啥…玩意?”余粥怔愣。
介于姜烈渊倒下时连带碗盆倾倒,莲闻声赶来,听余粥描述后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可能是想点你睡穴。”莲指了指脖子后面的位置。
余粥摸了摸那个位置,思忖半天,默默道:“可能我有颈椎病,神经有点错位”
作者有话说:
“您好,我的您的三号按摩师姜师父,请问后背哪根神经错乱了?”(拔刀伸钳子)
颈椎病应该不会导致穴位错位,瞎编的大家不要信!
余粥陷入了沉思, 他和姜烈渊的生活俨然成了一部喜剧。
就是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很欢乐喜剧人的感觉。
“他点你睡穴作甚?”莲突然警惕道。
“哈哈,最近我有些失眠。”余粥干笑两声。
莲半信半疑。
望着地上昏睡过去的一坨大傻子, 余粥愈发无语。
姜烈渊早就醒了, 余粥乱打无意点中的睡穴自然不深。
但是他不想睁眼, 太丢人了。
他感受到余粥和莲一人扯着他一边肩膀在地上拖,然后余粥跟弄大草包似的把他扯到床上, 关上门,虎视眈眈。
姜烈渊身体一重,余粥毫不客气地跨坐在他身上似笑非笑:“你不会是想把我弄晕然后送走吧?”
姜烈渊闭眼安详。
余粥:“别装睡了, 没见过哪个睡着的人咽唾沫这么频繁。”
姜烈渊睁开了眼,对上余粥那双眸子顿时心虚得怂了。
“粥粥……”
姜烈渊讨好似的去搂他的腰, 余粥好笑的情绪已经战胜了他生气的情绪, 斜了他一眼后还是忍不住骂道:“姜烈渊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姜烈渊自知理亏,躺平挨骂。
余粥有很多话想说,但他突然失去了想说的欲望,说了一半儿声音戛然而止。
姜烈渊一狠心, 道:“我不想看到你处于任何危险中。”
“总有人打着‘为你好的名义’, 却做一些违背当事人心愿的事情。”余粥打断他道:“姜烈渊, 你别成为这样的人, 行吗?”
余粥说这话时很平静,垂着视线。
姜烈渊瞧见他微微蜷起的手指骨节发白。
他忽然一瞬间有些心慌,余粥是不是已经到了对他不会生气的程度?
失望太多次也就麻木了,也就没什么值得生气了的。
好心办坏事, 那办的还是坏事。
姜烈渊压根儿没考虑过, 如果余粥真的一觉醒来回到了那个后台, 马上他要面对的则是金主那张油腻猥琐的脸。
余粥会不会因为落差太大而疯掉?
姜烈渊什么都没考虑过, 甚至就用一顿饭来当做告别糊弄自己。
余粥已经心冷麻木。
当初姜烈渊是如何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对他好,他也愿意真正地敞开心扉去爱一个人。
但得到的回报便是,会被悄无声息地丢掉。
丢个硬币在水塘里还能听个声响,丢个余粥连声音都听不到。
“余粥,粥粥。”
姜烈渊攥起他的手,看着爱人这幅心灰意冷的模样谁能不心疼?
而且罪魁祸首还是他。
“姜烈渊,我对你来说是不是特别累赘?”余粥眼中闪着泪光,一字一字认真问道:“所以才想赶紧摆脱我对吗?”
“我没有!不是!”姜烈渊慌了神,一手搂着他后腰,一手给他擦眼泪。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累赘,”余粥凄然一笑:“我愿意走,免得影响你做任务。”
姜烈渊这下彻底百口难辩,不过脑子说了一大堆废话,导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记得不断重复着:“没有,粥粥,我没有。”
笨拙无比,连个语言都组织不好。
姜烈渊平生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的性格,如果会说话一点就好了,如果自己再敏感一点就好了。
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余粥因为自己,面无表情地红了眼眶,又习以为常地揩去泪珠。
余粥曾经跟他说过,他以前打工时受了很多欺负,哭又不想让别人看到,便练就了面无表情不吭不响落泪的本事。
当时自己是如何信誓旦旦地保证,有他在以后绝不会让余粥掉一滴泪。
现在让余粥掉泪的反而是自己。
他说了一大堆话,脑子忽地卡壳,词穷了。
心中憋着一股愧疚道不尽,姜烈渊竟然也开始眼眶发热。
就在这时,方才一身落寞的余粥抬眼,眸子水光潋滟。
他身体前倾,双手主动环上了姜烈渊的脖子,将冰凉湿润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别丢下我,好吗?”
像一只被抛弃后主动找回,小心翼翼的宠物兔一般,柔软的发丝蹭了蹭姜烈渊的下巴轻声呢喃。
余粥的情绪收放自如,不知道这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还是这压根不是令人怜爱的兔子而是蛊惑人心的狐狸。
姜烈渊被吃得死死的。
余粥眼神湿漉漉的,啄了口他唇角。
才不是人畜无害的兔子,就是只玩弄他的狐狸。
姜烈渊眼圈滚烫,呼吸也滚烫,喉结上下一滑。
甚至这时候余粥让他去死,他甚至二话不说能去跳河。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包括每根神经,都已经被这个坏狐狸掌控。
仔细想想,他这么一个冷静理智的人,方才被余粥带的都不由自己,他在遇上余粥之前何时情绪失控过?
向来是他说东没人敢说西,眉间永远覆着一层寒霜,高傲俯视漠然做人。
而余粥把他调焦得跟狗一样听话。
“行了,我原谅你了。”
温热柔软的指尖点上他加快起伏的胸口,余粥笑道:“怎么眼睛还是这么红?”
姜烈渊简直太好拿捏了,在他面前时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比起自己跟他大吵一架,果然这种方式能让他反思错误。
谁知姜烈渊蓦然扫过来的视线让他不寒而栗。
“亲我。”冷冰冰地发号施令。
余粥满腹疑惑,但还是听话地亲了他脸颊。
“继续亲。”姜烈渊眼底滚烫。
余粥又亲了亲他的另一侧脸颊。
“谁叫你这样亲的?”姜烈渊突然伸手掐住了他手腕,攥得死死的,目光宛如刚出鞘的刀锋般冷戾:“亲哪还需要我教吗?”
余粥忽然有点害怕,姜烈渊怎么瞬间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只愚蠢憨厚的大狗突然亮出了它骇人的爪牙,这才知道是狼。
余粥心道不会自己耍他被看出来了吧,反而一想不可能啊自己还是哭得很逼真的。
姜烈渊浓黑的眉毛压得很低,一双充血的眸子炯炯有神,盯着他像是在盯一块儿鲜美的肉。
余粥犹豫几秒,抬起腰用嘴碰了碰他嘴唇。
刚以为就此打住,谁知他发丝间猛地被插入一张大手。
余粥瞳孔骤缩,后脑勺连带着后颈都被迫前倾,姜烈渊中指食指并拢毫不客气地玩弄着他软舌。
“唔!”
两指翻滚,下巴也收缩不得,嘴唇红润。
姜烈渊动作狠戾,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冷漠道:“你不是应该很喜欢这样吗?”
我喜欢你个大头姥姥的锤子!
余粥在心底怒骂。
“宝贝儿,差点又被你带偏了。”姜烈渊眉毛一挑,依旧不伸出手。
这个角度看去,好像在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突然指尖一痛,原来是余粥一脸愠色地咬了下去。
“怎么,只允许你在床上条焦我,不允许我挑角你?”余粥声音含糊,但毫不示弱。
姜烈渊冷笑:“还真说对了,我不喜欢被掌控。”
“你混蛋!”余粥跟他扭打了起来。
“咚咚咚!”
一开门是个陌生的面孔,宋清庙一怔,道:“我找姜烈渊,请问他在吗?”
莲缄默了一会儿,道:“很急吗?”
“有点急!”
“他们正在打架。”
“???”
果然,宋清庙见他和余粥衣冠不整头发散乱面色潮红却彼此仇视地走了出来。
宋清庙无暇想多,颤声道:“不好了,荆阳来的那三个官吏不见了!”
“不见了?”
“对,人本来在我们安排的客栈好好住着,谁知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宋清庙越说越心惊胆战,她掐了掐胳膊逼迫自己冷静,强颜欢笑:“我们正在派人到处搜寻……抱歉,不该来打扰你们的,可是我想来问问你们是否知道比较隐秘的藏身之处?我们怀疑荆阳人是自导自演,用人失踪的借口搜寻开战。”
“比较隐秘的藏身处?”余粥皱眉:“断头山?”
“客栈是否有驻兵?”
忽然,方才给她开门的那个少年问道。
“有,大约六十人。”
“三人消失,那群士兵可有察觉?”莲问道。
“目前没有。”宋清庙深吸一口气道:“是前去送饭的仆役发现的,还不敢声张。”
“有没有可能没有那么复杂。”姜烈渊沉吟道:“他们不是走丢,而是被绑架。”
此话一出,更让宋清庙心惊肉跳,谁会没事儿绑架他们,而且还是在诸多守卫都发现不了的情况下。
“是陆玉笙。”莲字字笃定道。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愕莲为何说出这话,就听少年严肃命令道:“快去他家,不然就来不及了!”
宋清庙不明所以,他们一群大人竟然在听一个少年的指挥。
但这少年总有种让人臣服的气势,不怒自威。
懒洋洋的声音打了个哈欠,开门道:“谁啊?”
门口站了四个人,陆玉笙还未来得及调侃这么热闹,就对上了莲的双眼,不由得一怔。
他只穿了件宽松的里衣,披散着墨发,胸膛大敞,狭长的桃花眸闪动。
“人呢?”莲道。
陆玉笙自嘲般笑一声:“这时候才想起我。”
“啪!”
所有人都没想到,莲直接给了他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突兀。
宋清庙呼吸一窒,她左看看余粥右看看姜烈渊,三人眼神来回互换。
以陆玉笙这脾气不得要记仇一辈子,以陆玉笙这性格不得当场扇回去?
但莲这个小身板要是被他打一巴掌不得完蛋?
就在他们乱猜之际,莲猛地推开陆玉笙就往他家里冲,扬声道:“跟上!”
“啊,哦哦!”宋清庙如梦初醒跑了上去。
陆玉笙像个摆设似的被狠狠推开,俊美到妖孽的脸上,五个红指头印渐渐浮现。
“陆兄,别往心里去。”余粥好心安慰。
“嘿嘿。”谁知陆玉笙突然傻笑两声。
余粥:“?”
“打得好,打得真舒服。”陆玉笙幸福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发自内心的陶醉。
作者有话说:
莲(嫌弃):变态
要不说陆玉笙像是个开挂似的存在, 他家的一个前院都抵得上余家府邸的面积。
莲明明是第一次来,却对其中的布局轻车熟路,绕过杂七杂八的锦鲤池桑葚架等等直直冲向主厅, 宋清庙紧随其后。
余粥和姜烈渊交换了个眼神, 随着陆玉笙的步伐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夜风中陆玉笙的衣袂翩翩, 慵懒怠慢的神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美中不足的便是脸上的巴掌印儿太明显了,从红肿度就能看出莲那一巴掌真的不轻。
陆玉笙衣带宽宽松松, 双手揣袖,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肌肉分明, 和那张俊美风流的面孔属实有些反差。
姜烈渊蓦然开口道:“刚沐浴过?”
陆玉笙哭笑不得:“姜兄啊姜兄,你不觉得你问我这种问题很奇怪吗?”
余粥知道姜烈渊看出来了什么。
姜烈渊移开视线淡然道:“嗯, 我还以为是掩饰身上的血迹。”
陆玉笙依旧笑眯眯, 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袖口。
余粥虽不像姜烈渊那般五感敏锐,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闻见淡淡的腥味儿。
他还以为夜深露重,是泥土的腥味。
这么一想,其实更像是铁锈味的血。
余粥心中一凛, 登时紧张, 陆玉笙不会把荆阳来的官吏给杀了吧?
武功高强到能在不惊扰一兵一卒的情况下绑架他们, 似乎只有陆玉笙可以做到。
但余粥一直想不通,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在哪里?”
三人步入整洁明亮的正厅,莲和宋清庙搜寻无果,只得愠色地瞪着他质问。
“等等,我有点乱。”宋清庙弱弱地举手示意, 她还没搞明白情况就跟着乱跑, 这个少年是谁, 人真的在陆玉笙这里吗?
宋清庙起身作揖:“陆公子, 咱们见过的,您应该没忘记我吧?”
“当然了宋大人。”陆玉笙双手抱胸,惬意地依在门框。
“这位小公子的意思是,您绑架了从荆阳来的三位使者?”
宋清庙也一头雾水,她和余粥一样想不通,绑架他们三人对陆玉笙有什么好处?
“如果是真的,还请陆公子高抬贵手,将人放还。”宋清庙拧眉注视:“他们若是出事,战火会立刻席卷乌地,到时候你我都难逃其咎!”
陆玉笙没表现出任何情绪,平日里那双倜傥的桃花眼也只是微微眯着,嘴角上翘。
偏偏这样让宋清庙头皮发麻,一瞬间让她觉得陆玉笙很陌生。
不是那个整日里泡在可追楼里醉生梦死的酒鬼,也不是老师口中靠得住的世外高人,而更像是一条布满花纹的毒蛇,正淬着毒液。
“陆兄,大家都是朋友,你跟大家好好说说。”余粥上前一步和宋清庙并排,他也有相同的感觉。
感觉陆玉笙很危险。
姜烈渊弹开了一寸剑鞘。
这样的气氛维持了片刻,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漫长而煎熬。
最终被陆玉笙的一声轻笑打破:“大家都这么严肃干什么?”
只有莲不顾及他会做什么危险的事,少年身姿挺拔,沉声斥责:“别太过分。”
陆玉笙勾了勾嘴角,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陛下因走火下落不明,潘金龙在荆阳又立新帝,他们是来逼降的。正好宋大人也在,您身为乌地的领导者,您准备如何?”
“不降。”宋清庙蹙眉。
“那如果我说,”陆玉笙冷笑道:“欧阳太守被软禁,随时可能遭遇不测,您还是不降吗?”
“陆玉笙你究竟想做什么?”姜烈渊都听不下去了。
欧阳太守被俘宋清庙早就知道,这也是这些天一直扎在她心中的尖刺,时时刻刻折磨着她的神经。
从师徒情来讲,只有承认傀儡皇帝太守才能安全;
但她宋清庙不仅仅是欧阳太守的学生,更是乌地众多百姓的父母官。
而且欧阳太守也不会愿意牺牲乌地来换自己。
“不、降!”宋清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莲也攥紧了拳头:“听到了吧,结束你幼稚的闹剧,赶紧放人!”
陆玉笙露出个舒心的笑容。
姜烈渊评价道:“你当真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看不出来啊。”
陆玉笙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院子,在锦鲤池下竟然有条不起眼的密道。
众人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密道越往下走越寒冷刺骨,逼仄阴暗宛如冰窟,地上皆是湿哒哒且黏腻的血迹。
果真,地下被他改造成牢房一样的地方。
三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官吏像狗一样被拴着,嘴里皆堵着布团,身上是一道道的血鞭痕。
余粥都不敢相信陆玉笙还有这一面。
电光石火间姜烈渊大吼:“小心!”
他一手将余粥护在身后,一手拔剑横在身前,后面的宋清庙还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其中一官吏惨兮兮的呜咽。
“陆玉笙!”莲怒不可遏要冲上前。
“谁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陆玉笙笑道。
方才他猛地扯过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官吏掐着脖子,散发着寒气的匕首就停在那官吏的太阳穴上,那官吏被吓哭呜呜求饶。
“宋大人,我相信你是个好官,也相信以你的骨气不会降服。”
他的声音在地下牢狱中回荡,宛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