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天道之子许多年—— by彦缡

作者:彦缡  录入:02-16

可他眼下便深陷梦中,或许是附着在什么人的身上。这一具被暂时附着和借用的身躯胸腔当中满是愤懑与怨憎,即便把所有的恶意凝聚在一起挤出的汁水,或许也不抵他心头一分半毫的、黑泥般翻涌浮动的心思。
而在他的面前,站着另一个人。
对方的眉眼不知为何是无比模糊的,而他所附身的这具身体,正在用嘶哑的声音恐吓对方:“我可不会感谢你。”
“这个世界肮脏腐朽,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但你既救了我,我也会给你一点特别的优待。”
“我会努力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的。”
一只手伸过来,不轻不重的捂住了这具身体的嘴。
“知道了知道了。”对方听上去非常的不以为然,甚至还笑了一声。
“你如果觉得自己能杀掉我,那就来试试我好了。”
“我名商怀歌——你可要记好了,可别日后找错了人。”
对方或许还说了什么,但是渡鸦却听不清了。因为梦境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而他正在被一只手给掏了出来——
掏了出来。
“去,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你。”
商长殷的面上挂着一种恍然大悟一般的神色。方才,正是他伸手将原本在他的袖袋当中安静的像是尸体一样的渡鸦给捞了出来,摆到眼前的桌子上。
渡鸦那总是喜欢神气的翘起来的尾巴如今都垂了下去,整只鸦看上去都有点莫名的颓唐,总之不复先前的意气风发。他有些愣怔的望着商长殷,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商长殷眉一挑,露出一个乍一看上去云淡风轻,但是再细品的话,却会发现其中充满了某种无法轻易用言语去表述和形容的、危险至极的攻击性的笑来。
“没胆子向我坦诚一切的前因后果,倒是有这个胆子偷看我,嗯?”
少年从鼻腔里哼出来了一声,音调拉的很长。
他抓住渡鸦的翅膀扯了扯。
“你最好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然的话,商长殷并不介意用渡鸦试试后院那一副新的烤架究竟有多好用。
然而渡鸦看起来却有些呆呆愣愣,像是突然傻掉了一样,又或者是失了魂魄。
他仓惶的不断打量着商长殷,旋即发出了如坠梦中一般的含糊不清的呓语。
“怀歌……?”
在听清楚他的低喃后,商长殷面上的笑容一顿,眼底的情绪开始翻涌起来,像是一片在水中晕染开来的陈墨。
他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如今看上去却更像是一副假面,又或者是陷阱上放置的甜美的诱饵。
“嗯?你在喊谁?”
倘若渡鸦现在抬头看上一眼的话,定然能够看见少年皇子眼底掀起的风浪。
商长殷当然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不如说,他简直要再熟悉不过。
——那是在被赋予“商长殷”之名的久远之前,曾经行走于诸天当中的救世主所使用过的名号。
【我也曾抱剑怀歌行尘世,插花走马醉千钟。】

第18章 世本纪(十八)
渡鸦许是被商长殷的声音给惊扰了一下,从那种连他自己本鸦都觉得非常神秘的玄奇的境界当中被骤然点醒。
但是渡鸦依旧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糟糟,里面充斥着大量的信息和一时半刻根本来不及取梳理的庞杂的、以画面的形式所呈现的记忆碎片。它们正在从某一个端口源源不断的朝着渡鸦这边涌过来,根本不给留下任何的反应的时机和拒绝的机会。
那种速度甚至是会让渡鸦产生一种古怪的错觉,就像是端口另一端正在什么生死存亡的危急之秋,所以才要抓住最后的所有的机会,将这些记忆全部都送出来,作为最后的留存和火种,而不至于让它们真的在某种可怕的巨变与迭代当中遗失。
而能够对渡鸦做到这样的事情的人……除了那位亡灵国的死之君之外,根本不作他想。
这难免让渡鸦的内心觉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像是他们这种其实连真正的分魂都算不上,而仅仅只是从死之君的灵魂上削下来的一点薄薄的碎片,原本就应该像是从死之君的身上掉落下来的一根头发丝那样的不起眼,像是米缸当中最普通的一粒那样平平无奇。
可是现在,就是这样对于死之君来说根本排不上号的自己,却突然被青眼有加……渡鸦并没有觉得多少的荣幸,正好相反,他的心头生出某种极为不确定的惶恐来。
在亡灵国当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死之君选择了他来作为最后的“火种”?如此说来,其实从一开始死之君居然选择了入侵这个位面,并且对于他的存在给完全的无视掉的那一刻开始,或许便已经是某些事情的隐秘的预兆,只是渡鸦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罢了。
渡鸦有些无措了起来。
他并不是那一尊超然的死之君,而仅仅只是一只小小的渡鸦,一个被派遣出来的信使。
曾经渡鸦的所有行动,都自有死之君统筹和安排,只需要去执行便好;但是现在,主动权都被交到他手中的时候,渡鸦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抬着小脑袋,愣愣的看着商长殷,不动也不吱声,看上去有点像是一个毛绒玩偶。甚至还透露出了一点点的可怜来。
“我不知道?”渡鸦喃喃的回答了商长殷的问题,“我只是……听到有人在喊这个名字。”
商长殷的眼睫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眼底像是有某种思索悄无声息的滑过。
“这样啊。”他漫不经心的问,仿佛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那大概是你睡懵了吧。”
渡鸦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炸起羽毛来想要反驳商长殷的这一种言论——但是他自己现在都尚且还没有能够把这整件事情给捋一个清楚明白出来,自然也说不出多少有力的证据,只能够发出几声没有任何含义在其中的嘶哑叫声,听上去都非常的苍白无力。
只是在渡鸦看不到的地方,商长殷的眉宇间滑过一闪而逝的厉色。
虽然不知道渡鸦是从什么地方知晓的那个名字,但总归想来,都同那位亡灵国的死之君脱不了关系。
他们以前一定是见过的——乃至于是相识的。只是商长殷去过的世界实在是太多太多,从其中遍寻记忆也找不到名为“死之君”的存在。
是他曾经认识的某个人日后成长为了这样的模样吗?还是说,这就是他隐隐察觉到被动过手脚的那一部分记忆当中的一部分?
诸天的世界意识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商长殷任何的回应,只有此方世界的天道会对于商长殷的呼唤偶有模糊的回应。
这难免让商长殷的心头冒出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诸天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商长殷亟待想要了解的事情。
只是他现在一时半刻也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唯一能够对诸天之外的世界有所了解的渡鸦看起来也像是一个小弱智,一问三不知。
商长殷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的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
他的力量在转世的时候便已经悉数散尽奉还,尽管如今因为世界的剧变,所以他的一些能力——如同血脉,如同灵魂上铭刻的法则,都在逐步的开始苏醒,但是那毕竟是一个缓慢的改变的过程,并做不到一蹴而就。
倘若现在还是当年那个行走诸天的救世主,商长殷现在就可以直接前往此界位面之外,诸天当中,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宛若牛皮糖一样黏在他们世界上的不要脸的超等位面,也可以手起刀落,一刀一个的全部踢出去。
商长殷:啧,落魄了。
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癞皮狗!
不过商长殷眼下来找渡鸦,最主要的倒并非是为了这个。
“我记得……”商长殷说,“你此先一直都想要和我签订契约?”
他这句话一出,即便是渡鸦正因为脑子当中的那些被突然塞过来的记忆给弄的有如一团浆糊,也被这句话给当头一棒,从浆糊当中硬生生的敲出了一条路来。
“你打算和我签订契约了吗?”渡鸦惊喜的问,都暂时顾不上自己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当初进入这个世界、见到商长殷的第一眼开始,渡鸦就觉得自己的耳边总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不断的催促,并且一声更比一声来的急切。
去到他的身边。去靠近他,去接触他,去和他订立契约,去保证他会一直都留在自己能够看到的范围内。
这是万千世界当中所出现的唯一的奇迹,是长久的念念不忘之下终于得到的回响。能够发现这一次便已经是侥幸,一定要紧紧的抓牢,绝对不能够让那个人再从自己的视野范围当中消失掉——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的驱使,尽管之后渡鸦便已经“发觉”,商长殷或许并不是这个位面的天道之子,理应不符合他所要找寻的目标,可是仍旧一而三、再而三的停留在对方的身边,甚至放弃了去接触这个世界真正的天道之子。
他甚至甘愿在商长殷的面前真的成为一只会站在手心的兽宠,如果这样就能够得到对方更多的亲近与信任的话,那么没有什么身段是不能够放下的。
否则——
那毕竟是出自亡灵国的、衔来死亡的预告的信使,得到其承认、与之订立契约,便相当于同金字塔顶端的五大超等位面之一取得了联系,甚至运气好了,还可以因此得到那一位死之君的垂眸。
无论放在任何一个位面、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这无疑都是一步登天、自此万千大道皆明的通天际遇,是其他人应当跪着求着得到渡鸦的青眼,看谁不爽了直接拍拍翅膀飞走便是……如何还反过来需要渡鸦去不断的争取一个契约的机会了?
但如果将那个人换成了商长殷的话,那么渡鸦想,他自然是愿意的。
莫说是他,即便是死之君亲自前来,渡鸦觉得,那位尊贵的存在也必然是愿意的。
因为过于激动,渡鸦的声音听上去都甚至是有些发抖,仿佛才刚刚驯服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适应。
“真的吗?”他忙不迭的问,“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只要一想到从此之后,他们之间便拥有了比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来的更为亲密和贴近的联系,渡鸦就觉得自己兴奋的连羽毛的末端都在跟着发颤。
“我既同你提起,那么自然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你放心,不会反悔的。”商长殷说,“我的信誉可是有口皆碑。”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另一件事情想要从你这里得到解答。”
渡鸦顿时激灵灵的一抖,心知来了,来了!他就知道好事多磨,对方突如其来的答应必有蹊跷,眼下方才是决定一切的至胜时刻。
这是最后的考验。
于是渡鸦当下便肃容以待,纵然是以往帮助死之君裁定死亡之线的时候,也绝不可能比现在更认真和紧张了。
“你是来自亡灵国的、死之君的使者,甚至能够作为媒介,去从死之君那边渡来力量。”商长殷问,“换句话来说,你本便可以被视为那位死之君,对于死亡法则的理解的一部分。”
这是渡鸦以往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部分,然而眼下当被商长殷这样一语道破的时候,他回想一下却发现,似乎的确是这样的。
“我只是死之君所分离出来的、最微末的一点碎片当中的其一,并不拥有多少强大的力量,也没有能够移山倒海的权能。”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渡鸦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商长殷,有些担心他是否会因为发现自己不不如期望当中的有用而改换掉和自己签订契约的想法。
毕竟,若仅仅只是从先前的那些来看,商长殷拥有着能够将五位超等位面之主都逼退的威能。和那不止一条的法则相比起来,渡鸦觉得自己能够拿出手来的那一点东西简直微弱到不值一提。
因此,尽管非常想要同商长殷订立契约,但是渡鸦仍旧踌躇着告知了对方“真相”:“我可能……并不能够给你带来很多的力量。”
然而听了他的话,商长殷的面上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动和起伏,像是对这件事情不是很在意,又或者说,早有预料。
“我明白。我想要的本也不是要你给我带来力量。”商长殷的身体微微前倾,距离渡鸦非常非常的近,渡鸦觉得他能够清晰的在商长殷的瞳孔深处看到自己的倒影,“你先前同我提起过……只有和我签订了契约之后,你才能够也去使用死之君的力量,对吗?”
渡鸦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发问,因此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很少有人会在意这一点的。
因为比起渡鸦能否化为人形、能否使用力量,迄今为止那些和拥有着不同编号的渡鸦们所契约的天道之子们并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个事情。
他们真正在乎的,只有在订立下契约之后,能够通过渡鸦得到多少力量,而这一份力量又能够被他们如何的去使用,并且为自己谋取来更多的利益。
“那么。”商长殷的手指微微曲起,在桌面上轻轻的叩击了一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渡鸦,“如果我希望你能够帮我锁定一个人在生死线上的存在,确认他的安危……当你拿到力量之后,这样的事情能够做到吗?”
当话说到这个份上的时候,渡鸦已经明白过来商长殷想要做什么了。
他或许并不是不在意他和死之君之间的关系,也不一定现在就放下了对于自己的全部的戒备。但是,因为考虑到那一位如今因为超等位面的降格和自我封锁,而被一并困在月之西的尽头、尖晶塔所圈下的领地范围当中的南国太子,渡鸦觉得自己似乎又微妙的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的心头有一点小嫉妒——就连渡鸦自己都为了这种嫉妒的出现而感到惊讶。
但是渡鸦同时也清楚,正是因为有南国太子,他眼下才能够尚且存在于商长殷的身边,甚至能够得到对方点头的这个订立契约的机会。
因此,渡鸦只能够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心头的那一点嫉妒和不甘都全部藏好,随后以非常肯定的语气回答了商长殷的问题。
“是的,我可以。”他说,“那并不算难事。”
只是从死亡线上监测一个人的存在,甚至都不需要去做一些多的、别的什么——比如保障对方不会死亡之类的——如果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的,渡鸦觉得都不需要商长殷多说半个字,他自己都可以主动爬去那烤架上躺好。
“好。”商长殷应了一声。
他站直了身体,拉开了和渡鸦之间的距离,随后将手递到了渡鸦的面前,低笑了一声:“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渡鸦跳了几步,凑上前去,随后小心翼翼的低下头来,啄了一下他的手指。
渡鸦这种鸟类算不上是猛禽,但是却同样拥有着有如铁钳一般带着弯钩的喙,以及锋锐的尖爪。因此不过是这么叨了一下,商长殷的指腹上顿时出现了伤口,血流如注。
黑羽边缘泛着幽蓝色光泽的鸦有些愧疚的看了商长殷一眼,随后用喙努力的啄食了一点商长殷的血液。
渡鸦那一双原本便显露出猩红色的眼睛如今更是在此基础之上又染上了一层暗色的血光,看上去邪肆、冰冷、危险,其中满是表征不详的意味。只是这样看着都会觉得后脊一阵发凉,仿佛冰冷的镰刀随时都有可能吻上脖颈,抿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有无比奇异的、同样是血红色的纹案在空中开始一笔一划的逐渐显现。这纹案的外围是一枚倒三角,在中央则是一只似鸟又似是蝴蝶的生物正在振翅欲飞。
黑色的羽毛虚影在空中无端的掠起,绕着商长殷和渡鸦所在的这一小方空地疾速的飞舞,圈出了一片独立的空间来。有某种奇异的浅唱低吟在耳边幽然的响起,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鼻翼间也似乎能够嗅到虽然不知名,但是又足够馥郁的花香。
而那枚纹案在空中一分为二,分别朝着商长殷和渡鸦的方向飘来,落入了瞳孔当中,随后又逐渐的隐没到了深处。
至此,契约既成。
商长殷的确能够察觉到自己似乎与冥冥之中的某个存在建立起了联系,不过让他眉头略挑的是,链接的另一头似乎单方面的对他并不设防,摆出了一副予求予取的模样来。
……这可真是有些过于的慷慨和大方了。商长殷想。
简直是给他心头的、自己与那位死之君是否曾经有过交集的怀疑,又更添上了一笔。
渡鸦试探性的朝着商长殷靠近,在确认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要将自己驱赶走的意思之后,他的胆子便不免变大了一些,用爪子勾着商长殷的衣服,攀上了他的肩膀。
“我需要能够用来【定位】你的兄长的存在的东西。”渡鸦一边说一边去看商长殷的脸色,生怕后者会因为自己提出了要求而觉得他没用、进而将他摒弃。
好在商长殷知道这是合理的要求。所以他在稍作沉吟之后,便带着渡鸦转身从这别宫的大殿当中离去。
他也该去见一见他的父皇了。
才刚刚发生了那样的、说是惊天之变都不为过的大事,无论是南国的皇帝也好,还是南国的朝臣也好,没有谁能够从这当中得到片刻的闲暇的时间。
需要他们去解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安抚国民,还是重新勘探如今南国的地界,商讨之后如何治国、如何发展、如何应对那些伟力浩瀚的异世界……全部都并非一时三刻便能够确定下来的事情。
他们几乎就没有从奉天殿里面离开过。
遍数整座皇宫,居然只有商长殷这么一个闲人——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人自觉使唤不动他的缘故。
当商长殷踏入奉天殿的时候,最开始甚至都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还是上首的南国皇帝最先看见了他,于是原本尚还在和群臣们的讨论都稍稍停顿了一下。
而也正是因为这停顿,其他人也都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到了正走入大殿内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仍旧是让许多的老学究看不惯的那种“有违礼法”。他同样未曾束冠,黑色的长发随着行进的动作在身后晃来晃去,看上去带着一种难言的跳脱。
而在他的肩膀上,更是已经连藏都懒得藏了的站着那一只黑色的、作为宠物的渡鸦。
若是放在平日,他敢这幅样子踏入奉天殿,早就已经被御史们连番上阵给喷的狗血淋头了;然而今日,当看见商长殷这幅样子走进来的时候,却居然是寂静一片,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不过商长殷和这些大臣们平日也是恨不得相互无视的关系,因此也并没有多想。
但就在他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身边原本站着的那些——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居然都仿佛提前越好了一般,整齐划一的朝着商长殷深深的弯下腰去行礼。
这并非是平日的跪礼,但是这种礼节当中所蕴含的深度与重量,却远非那种因为双方之间的阶级地位的差距而行的跪礼要厚重的多。
这一礼,并非是献给南国七皇子的。
这是献给名为“商长殷”之人、献给那位于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的天道之子,是他理应得到的尊重与感谢。
没有人说一句话,往日那些能言善辩、引经据典的文臣们;那些不善言辞,出口直爽的武将们,在这一刻都保持了沉默。
或许是在为自己往日对七皇子的轻视感到惭愧,以至于耻于开口;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认为,再多的舌灿莲花的言语也不能够表达即便是千分之一的、对于七皇子的复杂的感激。
但毫无疑问的、能够被确认的一点是,这一刻的奉天殿内,便是沉默之声都震耳欲聋。
商长殷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惊了一下。说实话,他甚至以为那位站在最前方的、无论是头发还是胡子都已经全部花白了的阁老是终于气不过打算动手了的——毕竟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带只乌鸦来奉天殿,好像的确是有些荒唐哈。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然并不在商长殷的计划之内,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平日里对他多有看不惯的王公阁老们一个个的都弯下了腰朝着自己郑重的行礼,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起猛了,所以才会连幻象都看见了。
商长殷并不太同这些朝臣们打交道,因此,他眼珠略转了转,随后朝着上首的皇帝投去了带了些无奈的、求救的目光。
南国皇帝的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在稍微看了会儿自己的小儿子的乐子之后,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好了。”他说,“小七并非是会在意这种虚礼的性格。诸位也切莫做这种姿态,正常相处即可。”
随后,南国皇帝又将目光落在了商长殷的身上:“小七,你可是有事?”
倒也的确是有事的。
商长殷伸手一抓,把自己肩膀上停着的渡鸦抓在了手心当中,朝着皇帝递了过去:“想要从父皇这里借点东西,去找大兄。”
皇帝面容一动,整个人都坐直了身体。
“你大兄无事?”皇帝有些急切的问,“他如今在哪里?可还能够回来?”
其实早在五个超等位面接连入侵、碰撞而来的时候,南国皇帝就已经不再对太子还能够幸存抱有什么期望。而在此之后,商长殷横空出世,皇帝一般庆幸,却也一边心头有所黯然。
皇帝还记得太子当日谈及过,只有当他这位天道之子陨落了之后,他们的这个世界上才会有第二个天道之子诞生。而既然商长殷成为了天道之子……
皇帝有些不敢去想太子的结局。
如果说商长殷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的话,那么太子便是皇帝最为器重的皇子。他在这个孩子的身上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精力,给予了最大的期望。
太子的启蒙是由皇帝亲自来的,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中宫嫡子,在皇帝的心中拥有着非常重的、并且与众不同的分量。
而太子又实在是龙章凤姿、天资卓绝,似乎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南国皇帝常常为自己得了这样的一个麒麟儿而感到骄傲,在任何场合都不会掩饰自己对太子的看重。
在意识到太子可能遭遇不幸后,尽管并非在面上表露,但是南国皇帝的确是在一夜之间,原本的黑发当中都冒出了点点的白意,像是落在乌山上星星点点的雪。
而眼下,居然从商长殷这里听闻,太子有可能尚还活着,并且能够安然无虞的重新回来——这如何不让皇帝感到惊喜?!
“小七,你说的可是真的?”皇帝涩声询问,“你大兄他……”
商长殷勾了一下唇角:“我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同父皇开玩笑。”
他把渡鸦不由分说的直接放到了皇帝的面前:“渡鸦,你先前说要我带你来见父皇,借走一些东西方才能够定位大兄的踪迹——说说吧,你都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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