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天道之子许多年—— by彦缡

作者:彦缡  录入:02-16

可即便如此,这个想法位面也有些太过于超乎寻常,以至于杜若一时之间甚至都有些不敢将自己心头的猜测说出来,只能够焦急的将目光投向商长殷,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来。
而商长殷的回答也正如杜若所猜测——所期望的那样,一个字一个字,全部都敲击在了她的心间。
“没错。”商长殷的面上带着笑意,但是那笑意是虚浮的,并不真正的落在眼底,反而只像是少年惯常会笼在脸上的一张礼貌的面具,至于面具之下的那些最真实的情绪则是无从被探查,“这便是——能够通往朱雀秘境的通道。”
如果要全部用自己的力量去供给打开秘境所需的全部力量的话,就算是商长殷,也是会为之而感到些微的棘手的;但是他原本也不需要将事情全部都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
只需要稍稍的做出一定的引导,就能够巧妙的引动云天仙城当中的天地大道之力,为之所用。而商长殷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点点与之相比微不足道的力量来拿作为引子——这可真是任谁来了都会忍不住抚掌赞叹的“划算生意”。
知道了朱雀秘境定位的原理,又在正确的时间点上。要做到这样的事情,对于商长殷来说并不算难。
他唇角噙着笑意,举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伴随着“啪”的一声过于清脆的响,眼前的秘境大门应声而开,从其后有堪称可怕的热浪席卷而来,温度高到空间都像是发生了些微的扭曲。
杜若的面上露出了极为震惊和茫然的神色,大抵是没有想过,自己原本认为需要赌上性命,或许才能够得到其只鳞半爪的信息的传承秘境,居然会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一切来的太过于顺利和突然,几乎要让杜若觉得恍然如梦,是根本不可能真切的发生的事情。
还是商长殷带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才算是将杜若恍然惊醒,而不是再陷入其中不觉时间的流逝。
“不进去吗?现下可是有数不清的妖魔在朝着这边赶来,再过一会儿的话,你提前来到这里的优势就不复存在了。”
他看着飞快的反应过来、就要朝着秘境当中直冲而去的杜若,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叫住了少女。
“你要自己进入秘境吗?”商长殷问,“我并不介意带上你。”
这无疑是一个无比诱人的提议。如果能够的得到一位仙人的帮助的话,那么她在这秘境当中便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了。这位从青龙城而来的仙人看起来对于得到朱雀的传承、并且成为新的朱雀这件事情毫无兴趣,那么换句话来说也便是——以仙人对于人类的偏爱,他在这秘境当中将会不惜一切的保护好杜若的安全。
而这几乎便意味着,杜若将可以得到来自于一位仙人的庇佑,毫无阻拦的成为这秘境当中最后的胜利者。毕竟仅以这位少年仙人所表现出来的力量来看,杜若并不觉得有什么妖魔能够成为他的对手。
这个提议实在是太令人感到心动了,杜若非常努力的做了好半天的心里斗争,最后才终于开口,却是拒绝了商长殷的提议。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她朝着商长殷深深的行礼,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的光璀璨而又耀目,“但是,不必了。”
“我要成为朱雀,为朱雀城带来新生的希望。所以这个过程,必须全部都只依靠我自己来。”
没有什么可以永远依赖他人。
在神明消陨的朱雀城,人类应该依靠自己,去拼搏出明天的希望。

杜若与他们的队伍分开了。
柳浮生在整个过程当中都并未多发一言,只是用一种打量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看着杜若,直到少女最终从视线所能够触及到的范围当中彻底的消失。
而他这样的自以为隐蔽的行为,自然是没有半分遗漏的全部都落在了商长殷的眼中。
所以冷不丁的,当柳浮生正准备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幽幽的响起:“她的身上有非常让你在意的地方存在吗?”
这声音出现的是如此的突然,至少完全在柳浮生的料想之外,因此他冷不丁的被吓了一大跳。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尽管面上不显,但是只有柳浮生自己知道,他的后背上其实已经密密麻麻的濡湿了一片。整个里衣的后背部分全都又冰又凉的贴在身上,即便是面前朱雀秘境正在散发出灼人的温度,也不妨碍柳浮生从脊骨的最深处生出一种冰寒的恐惧来。
“殿下说笑了……”柳浮生的眼角非常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但是他飞快的将那样的情绪给遮掩起来,再看向商长殷的时候,面上再没有任何违和的表情存在,“我只是敬佩于那位姑娘的为人,以及性格的坚忍,所以才会多看上几眼,惹您见笑,是在下失仪。”
其实当然不是。
柳浮生在看着杜若的离去的背影的时候,是怀有着一种深深的嘲讽在其中的。在他看来,这名为杜若的姑娘长的虽好,却实在是没有什么脑子。
想要靠着自己成为仙人?当真是在消息闭塞不与外界相通的山野小民口中,才能够说出来的话。天真,愚昧,根本不知世事,她根本不知道要成为仙人是一件怎样残酷而又艰难的事情,在此之后又需要付出怎样惨痛而又巨大的代价。
成仙,可不是那样轻轻松松的事情……!
柳浮生心头这般嘲弄着,只是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商长殷,却又不免一阵的胸闷气短。
轻松的成仙的例子,这儿不是就有一个么?
柳浮生觉得自己根本不能够去细想这件事情,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因为心态失衡而露出狰狞的丑态,在商长殷的面前完全露馅的。
他闭了闭眼睛,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勉强让自己的情绪没有非常明显的外泄显露,仍旧能够保持正常的平静心态同商长殷对话。
商长殷并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柳浮生的身上,而后者陡然生出一种自己像是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对方给看透了的错觉。——商长殷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面前表露出这样的危险感来,以至于柳浮生几乎都快要忘记了,对方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糊弄,又或者是好说话的人。
他于是匆忙的低下头来,不敢再同少年对视,将自己的态度放的非常的低。倘若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并且也清楚商长殷并不喜欢那种礼节的话,那么柳浮生现在一定会跪伏在商长殷的面前,连额头都深深的伏到地面上,只要这样做能够换来商长殷的垂怜和原谅的话。
“罢了。”好半晌之后,柳浮生才终于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走吧。”
柳浮生这才悄悄的抬起眼来,只能够看到商长殷离去的背影。他这才咬紧了自己的唇瓣,隐约似乎能够看到血丝从其上渗透出来。
“你看起来,似乎对哥哥有诸多的不满啊?”小孩子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浮生整个人都是一惊,只见莫凭阑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的身边,正仰着头看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瞳里面,拥有着某种远胜过他外表的年龄的,会让人在不小心看到之后胆寒的东西在其中。
这话可不兴说。
柳浮生微微一凛,看着这总是和自己不对头的、由那只往常跟在商长殷身边的乌鸦所化作的小少年,面上还是带着笑的,但是心底已经恨不得把对方扒皮拆骨:“这是哪里的话?我自然是全心的尊敬殿下的。”
不过是区区一只湿生卵化之辈,只是因为好运的得了殿下的青眼,便拥有了这般的姿态……柳浮生必须承认,每每当他看到莫凭阑的时候,都会自心头升起一种难言的恼怒来。如果眼红可以具现化的话,那么柳浮生想他一定会双眼滴血。
倘若他也可以得到这样的点化……
这样的臆想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出现在的柳浮生的心底。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都暂时的按捺下去,随后不再分给莫凭阑衍生,而是快步跟上了前方的商长殷的背影。
虽然当仅仅只是站在朱雀迷津外面的时候,都能够察觉到从里面逸散出来的那扑面而来的滚烫的热浪,但是当真正进入秘境之后,眼前所见的一切却与原本的猜测不大相同。
秘境之后是一片的山林,巍峨的山脉上长满了苍松翠柏,而他们便落在这山林中央。倘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来到了朱雀秘境当中的话,那么几乎不会有人将这里和朱雀秘境联系到一起,而更可能以为是一脚踏入了青龙城的地界。
四周静悄悄的,莫说是鸟兽的声音了,便是连虫鸣都几乎听不见,仿佛进入了一个罩子里面,内里的一切都和外界断绝。
这样的安静甚至已经能够被称之为“恐怖”的范畴了。在其中行走的久了,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会迷失在其中,再也找不到出去的道路。
不得不说,这种环境还是非常容易给人的内心造成沉重的心理压力的。终于,在不知道已经前行了多久之后,柳浮生无法继续忍受这样的漫无目的的前行了。
“七殿下……”他有些犹疑的出声,“请问我们这是有什么最终的目的地吗?您看起来似乎是……认识路的样子?”
他的话语当中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生怕自己哪个字的音节没有读对,有可能为此而招来商长殷的不满。
好在商长殷的情绪绝大多数时候都还算得上是稳定的。平素在南国的皇宫当中,他在宫女和太监们当中的风评也都是极佳的,虽然为人纨绔,但并非不通情理、会故意寻滋生事的那一挂,甚至能够称得上是脾气温和,只是行事的时候偶尔有些过于的随心所欲和挑战世俗的观念认知了,才会有许多不实的、不好的风评在外面流传甚广。
“不,我当然不可能认识朱雀秘境里面的路。毕竟在今天之前,我与这里尚还是毫无交集的状态。”商长殷并不介意回答这样简单的小问题。
柳浮生的声音当中于是便带上了几分的迟疑:“但是在下观您行进,似乎是很胸有成竹的样子……?”
“啊,你说这个么。”让柳浮生感到吃惊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皇子闻言之后略扯了扯嘴角,像是他讲了一个多么有趣的笑话一样,“因为对于我来说,这是有如【本能】一般理所当然的事情。”
柳浮生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的确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在商长殷那一双漆黑的眼瞳的深处,像是有璀璨的、如同日光一样的金芒在其中一闪而过,几乎能够刺痛人的双眼。
但是当柳浮生再定睛去细看的时候,对上的却又只有那双古井深潭一样的眼眸,从中甚至连自己的倒影都看不见。
他忙飞快的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但到底没有敢再继续询问下去。
此后的行进一路无话,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或许只有越是朝着山林的深处进入,商长殷的脚步就越是显得轻快,远远的看上去,不知为何居然会给人一种有如振翅的飞鸟一般的奇异既视感,
等到又走过一片的林地,穿过幽长的隧道之后,眼前所见的一切豁然开朗了起来。他们眼下正身处一处山谷当中,这个山洞开在半壁上。站在洞口朝着下方望去,能够发现山谷的底部并非是裸露的岩石亦或者是丛生的草地,而是“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散发出滚烫的热气来的沸水。
这整个山谷,居然都是一片巨大的温泉池。在没有被误闯进来的陌生人发现之前,它便静静的存在于这里,任凭世事流转,万法变迁,也自岿然不动。
而从这滚烫的泉池当中,却是有一株似能顶天立地的树生长出来。繁茂的树冠几乎能够铺满整个山谷。这棵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金色的,仿佛用纯度最高的黄金打造而出,然后再一片一片的粘了上去。
“这、这是……?”
眼前一幕是如此的震撼而又圣洁,以至于一时半会儿柳浮生居然没有办法用任何的言语去描述和形容,那么多年来都为人所称颂的才思也好,学识也罢,全部都宣告宕机,在这等的冲击下想不起来半点。
“这里是汤谷。”少年人含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而那棵树,是扶桑梧桐。”

日出于汤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
如果说在遥远的莽荒纪元,这天地之间有谁能够是能够被推举出来公认的、没有人会反驳的共主的话,那么一定是三足金乌一族。
在金乌一族之前,没有谁有这个魄力;在金乌一族之后,没有谁有这个实力。直至莽荒结束,仙门林立,百妖据地而立,那位甚至连姓名都没有流传下来的仙尊横空出世,这一切才终于有了一个再也不会改变的、确定的终局。
而汤谷也曾赫赫有名,因为这里即为金乌一族的巢穴,寻常人根本连位置都无法确定。汤谷当中有温池,金乌于此沐浴和饮水;温池当中则是生有参天的巨木,枝叶繁茂,是为扶桑梧桐。
金乌会在扶桑梧桐树上筑巢、休憩,这里是他们的乐土;而扶桑梧桐的果实、树汁与花蜜,也同样是金乌最喜欢的食物,没有之一。
扶桑梧桐树的存在同金乌是相辅相成的,甚至完全可以说,扶桑梧桐树就像是所有的金乌的另外一个“母亲”,呵护并且参与着他们一生全部的成长。对于任何一只金乌而言,扶桑梧桐树都拥有着非常特别的意义。
商长殷看着眼前的那一株参天的巨木。其实这株树看上去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只有相对于其整体庞大的体型来说非常稀零的叶片偶尔的悬挂着,但也是一副只要有风吹过来就会被直接刮走的模样。
任是谁来都能够看出,这一株扶桑梧桐树显然已经到了生命最后的关头。每一分每一秒,它的生命都在流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陨落。
而商长殷不远万里,甚至在这个过程当中还顺带着颠覆了一下玄武城,所想要的,便是来到这依然云麓的朱雀城当中,见一见这一株将死的树。
少年的唇角噙着奇妙的笑意。他自这半山腰的洞穴口一跃而下,“扑通”一声就落入了那散发着滚烫的热气的汤池当中。
这实在是谁都没有料想过的场景。别说是柳浮生了,就连莫凭阑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他徒劳的伸出手去,却甚至连半片的衣角都没有能够捞到。
入水声算不得小,经由周围的山谷的回荡,似乎又在这个基础上更被扩大,变的更响亮了几分。
这声音显然也惊动了扶桑梧桐树。
于是,那棵树给人的感官像是骤然之间就“活”了起来,除了稳稳扎根的主干之外,那些枝条全部都开始轻微的摇晃,甚至有一根直直的递到了商长殷的面前,像是一位母亲向着自己的孩子伸出来的手。
商长殷从汤池当中冒出头,黑色的长发被打湿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倒是那一身衣物却是水火不侵,依旧保持着清爽的模样。
可这本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汤池为金乌的浴场,其中虽然看起来池水清澈,实际上却拥有着远比火山最中心处的岩浆还要来的更加可怕的温度。便是最为坚硬的金属掉落到其中都会在转瞬间就被熔化掉,更何况是区区凡人的血肉之躯——
然而眼下出现在眼前的一切却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因为商长殷在汤池当中表现的未免有些过于舒适和惬意了,一眼看过去简直会觉得他其实跌入的根本不是一个能够轻易的夺人性命的热池当中,而是一个温度适宜、正好能够进去泡着舒缓舒缓的温泉。
商长殷抬起手,轻轻的搭在了那已然伸到了自己面的树枝上。在他的手指与对方的枝条相触到的那一刻,在商长殷的耳边响起来了属于略微年长的女性的声音。
“小七……是小七吗?”扶桑梧桐的声音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
作为金乌一族的母树,扶桑梧桐是能够察觉到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只金乌的。——这个范围并不仅仅只限于在云天仙城的这一个超等位面当中,而是足以探索整片诸天万界当中的所有可能存在的金乌血脉。
然而能够做到这一点,便已经是扶桑梧桐树的能力所能够做到极致的。不如说已经算是非常强大的、会让别人为之感到惊异的能力了。只是在此之上依旧有不够完美的地方,扶桑梧桐只能够知道有多少的金乌仍旧在诸天当中振翅飞翔,却并不知道这些金乌具体又是哪一只。
当听到扶桑梧桐这样喊他的时候,商长殷又笑了起来。其实自打进入这汤谷之中后,他似乎便总是在笑了。不过这笑并非是寻常的那种并不达眼底的、过于虚无的笑,正好相反,任何人在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都会被其所感染,就像是有正午时分璀璨的金色日光落在身上。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笑容。就像是没有人能够拒绝太阳。
“是我。”商长殷说,“我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有再回到这里的时候。”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很高兴在最后,我所能见证到的东升的金乌是你。”
但是与扶桑梧桐的轻快相反,商长殷的心情显然就带了些沉重。
“在帮助我重拾金乌的血脉之后,你就没有办法继续留下去了,是吗?”商长殷问,“如果我放弃这个机会的话,能够让你的生命得到延续吗?”
对于商长殷来说,能够重新取回金乌的血脉自然最好;但就算这一世永远都只是一个短寿的凡人,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能够用这个交换来扶桑梧桐的生命的延续的话,那么商长殷会非常乐意做这样的一笔买卖,并且觉得不会有比这来的更划算的事情。
然而面对商长殷的询问,扶桑梧桐只是轻笑着摇了摇自己的枝干。
“我原本应该在很早的时候就进入轮回之中,但是我想要继续等下去。”
“我是扶桑梧桐,与你们金乌一族一同出现。一辈又一辈的金乌以自己的血、肉、魂、骨滋养了我,而我也早就已经决定,要呵护每一只金乌的成长,送你们飞上自己的天空。”
“我的时间原本就所剩无几,即便是天道亲至,也已经无力回天。但是,在这一场生命的最后,还能够遇到这诸天当中的最后一只金乌,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足够幸运、足够幸福的一件事情。”
“小七,我的小七,当年那一窝当中最美丽、最强大的金乌啊……”
扶桑梧桐说:“再让我见一次吧?见到那个金乌振翅,高日悬空,天下万妖俯首,群魔消散的盛世。”
“这是你的愿望吗?”商长殷同她确认。
扶桑梧桐并没有出声回答,但是她摇颤着自己的树枝与所剩不多的叶,就像是一种点头和应和。
商长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好。”他说,“我明白了。”
“那么一切……都将如你所愿。”
扶桑梧桐“沙沙”的晃动着自己的树枝。她从商长殷这里得到了足够满意的答案。
只见原本还平静的、除了偶尔冒冒泡泡之外并无其他殊异之处的汤池水突然开始翻涌,随后池水向着两边退去,露出来了中央一条笔直的、通往扶桑梧桐的道路。
那条路看起来并算不得短,但是当商长殷真切的踏上去的时候,似乎只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他便已经来到了树下。
扶桑梧桐树的树干上开始有一个树洞逐渐的浮现——说是树洞,其实更准确一些描述的话,那像是一个金色的漩涡。这个漩涡缓缓的转动着,从其中像是能够散发出温暖的金色光芒来。
商长殷非常从容的踏入了这个漩涡当中。
金色的光芒不紧不慢的将他吞噬,随后像是得到了什么自己最满意的“祭品”一样,又像是出现的时候那般缓缓的淡去,直到最后彻底的融入到了树干当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七殿下?七殿下?”还站在上方位于半山腰的洞穴口的位置的柳浮生虽然不能说是目瞪口呆,但是也足够讶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一时之间居然是有些不大确定自己是应该继续站在这里等待着好,还是下去那树旁边,看看有没有拯救商长殷的方法好。
毕竟方才商长殷与扶桑梧桐之间的那些对话,莫凭阑是听不到的——就像是之前也只有商长殷能够和若木进行交流一样。
所以在莫凭阑和柳浮生的视角当中,就是商长殷靠近了那一棵树,随后就被树给一口吞吃了下去。
这实质是非同小可的一件事情,任是谁来看了都会觉得是商长殷沦为了这棵树的口粮。
柳浮生想,这个时候,作为忠心的臣子,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够既表现出自己的悲恸,又恪守着一个“人类”应该有的样子呢?
这可真是会让人伤透脑筋的一件事情啊。
然而都不等柳浮生有什么举动,他就已经被人狠狠的拽住。漆黑的、散发着表征不详的烟气的羽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漂浮在他的身周,将他紧紧的环绕在了其中,仿佛只要柳浮生有即便是半分的不对的举动,都会被这些羽毛给万箭穿心,直接扎成筛子。
“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莫凭阑的声音听上去极冷,简直就像是刚刚才从冰库当中捞出来的万年不化的寒冰凝结而成的刀刃,“在哥哥出来之前,我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出现。”
莫凭阑自然同样是心焦的,但是当商长殷最后进入扶桑梧桐树之前,他的确听到了自己耳边,对方通过契约所传来的安抚的情绪,以及留下的一句话。
“等我回来。”
就只是为了这句话,莫凭阑都决不允许有任何事情打扰到商长殷所想要做的一切。
柳浮生注视着这个堪堪只到自己腰高的孩子,眼底有凶戾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最终还是被他自己给压制了下去。
还不急。柳浮生对自己说。还不到时候。
现在撕破脸根本全无收益,更何况,他也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么久都忍耐了过来,如今又何必为这样一点点的小事就动怒破功?
这般想着,柳浮生的心绪便也就逐渐的平缓了下来。
在这汤谷当中不知时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突然在某一日,有极为嘹亮的鸣叫声在整个朱雀秘境——乃至于是整片云天仙城当中响起,无论是谁、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
而身处朱雀秘境当中的所有——无论是妖也好,魔也好,还是人也好——全部都见到了他们此生最难忘的景象。
那是一只无比美丽的大鸟。
拥有着黄金一样的羽毛,有力的双翼,长长的尾羽。当他从天空当中飞过的时候,有金色的日光平等的洒在了这一片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任是谁都会为之心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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