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毁了他一盘好棋,而毁棋之人正是他最在意的人。一想到方才从窗外看到的两人之间的柔情蜜意,辰安只觉胃中更烧得疼了。
他心中浓烈的杀意再也压不住......
......
只是辰安还未来得及第二次下手,秋澜就离开了广阳殿,是南宫皇帝亲自吩咐人送回的楚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楚家幼女楚秋澜聪敏慧黠,秀外慧中。朕甚喜之,特封县主,封号昌颐,封地五顷,食邑千户。钦此。”宫人宣读完圣旨,楚家众人皆伏地叩首,言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人将圣旨交给秋澜,虚扶着引她起身,而后对宣威将军楚宏义说:“楚将军,那日洛宁长公主入宫偶遇秋澜小姐,甚是喜爱,便邀秋澜小姐去公主府小住了几日。这几日里,长公主对秋澜小姐更是喜欢得不行,本想收秋澜小姐为义女,还是陛下告诉长公主秋澜小姐是楚家唯一的女郎,就是陛下也不好朝您开口将秋澜小姐过到长公主名下,这才封了个县主才作罢。”
宫人解释了这一通,才是将这几日秋澜为何未归府以及今日册封一事说清楚。
楚家知晓内幕的几人自是心中有数,却也不敢多言,陛下摆明了要为秋澜撑腰,连洛宁长公主都扯了进来。不论这几日秋澜是否真的在公主府中,也没人会去质疑,皆因洛宁长公主的身份太过特殊。
传旨的是跟在南宫皇帝身边多年的南公公,他是自小与南宫皇帝一同长大的,因此年纪也不小了,这一步一喘的还来楚家传了个旨。待南公公说完,楚宏义连忙让人扶住南公公,“辛苦南公公走这一趟。”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放在南公公手中,“我这侄女让陛下和公公费心,倒也是她有造化得了长公主的青眼,这才忝居县主之位。”
南公公看了一眼秋澜,而后对楚宏义道:“秋澜小姐慧质兰心,贵人们都对她青眼有加。听闻秋澜小姐及笄礼快到了?”
“公公竟也知晓这不足挂齿之事?”楚宏义谦然道。
南公公摇头,“非也非也,如今秋澜小姐已是陛下亲封的昌颐县主,有食邑在身,她的及笄礼可是个不小的事,到时洛宁长公主也会来。”
本来还面带笑意的楚宏义再一次听到洛宁长公主的名号时,脸上几乎是挂不住笑了。万不知幽居公主府多年的洛宁长公主竟会来参加秋澜的及笄礼,“公公莫不是在取笑老夫?”
“这是长公主亲口说的。”南公公一锤定音,将楚宏义最后抱有的一丝侥幸都磨灭了。
他已记不清他有多少年没见过洛宁——那个跟在他身后唤他“宏义哥哥”的小女孩……
第二十四章 往事(一)
一直到将南公公送走,楚宏义都还没从洛宁长公主即将驾临楚家的消息中走出来。
他与南宫皇帝、洛宁长公主是打小的情谊,却在岁月的漫漫长河中越走越远。
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没落的世家子弟,却在太学里与天朝中最受宠的帝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一叶知秋,被秋风染黄了的树叶从枝头摇晃而下,落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少年头上。
小男孩拿着一根野草晃晃悠悠的靠近少年,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既怕惊醒了梦中人,眉眼间却又有掩饰不住的捉狭。
野草不失所望的碰到了少年的脸,细细密密的痒意让少年本来平静的神情泛起了几丝不愉。还未睁眼便先抬手拂过,指尖在碰到野草时,不悦的睁开了眼,闯入眼帘的人让他升腾而起的怒火瞬间熄了下去。
“宏义,又调皮了。”话语间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宠溺。
小男孩正是幼时的楚宏义,少年便是还是皇子时的南宫皇帝。楚宏义是先皇为南宫皇帝挑选的伴读,进宫时还是个糯米团子,能吃能睡,天真得似乎没有任何烦恼。
南宫皇帝的母妃去得早,身份也低微,只是一介宫女。她进宫时,母家已经没人了。先皇为所有皇子挑选伴读,几乎都是从皇子的母族中挑选。而那时的南宫皇帝是先皇的第六子,六殿下南宫扶裕没有母族,先皇便做主从没落的世家里挑选了个孩子入宫。孩子太小,说是伴读,倒是六殿下照顾他更多。
“六殿下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谷先生正找你呢。”楚宏义将人吵醒了也不怕人生气,懵懵懂懂的将来意说明。
南宫扶裕抬手揉了揉楚宏义的头,轻笑道:“知道了,难为你能找到这地儿来。”
楚宏义站起身叉着腰朗声说:“六殿下在哪儿我都能找到。”说着调皮的眨了眨眼,“因为我是天下间最了解六殿下的人了。”
南宫扶裕闻言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的灰尘,闻言笑意更甚,拉起楚宏义的手引着他走出这阴冷的宫殿。远去的声音中,能听得少年无奈的哄道:“是是是,我们小宏义是天下间最懂我的人了。”
谷先生虽然只是太学里的一位普通教习,却博闻多识,他也是这太学中与六殿下南宫扶裕最亲近之人。南宫扶裕在太学里这些年,多亏了谷先生才没有虚度光阴,文治武功样样拔尖。但因着他的身份,一直藏拙,免得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先生,您找我?”南宫扶裕给了楚宏义一块糖让他在外面等着,而后自己进了谷先生的书屋。
谷先生从书页上移开视线,看向身姿挺拔立于屋中的南宫扶裕,眸中的满意之色挡也挡不住。谷先生起身,引着南宫扶裕在一旁的几案前坐下,亲自给他倒了热茶,“找你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先生请讲。”南宫扶裕说完抿了口茶,视线却没离开谷先生的身上。
“你已到了入朝的年纪,你是如何打算的?”谷先生斟酌着问了出来。
南宫扶裕苦笑道:“我如何打算都得看父皇的意思,他......大概事务繁忙,无暇过问这些小事。”
谷先生闻言,叹道:“殿下不必自馁,您有惊世之才,总有一天会被人看到。老夫的意思,到如今,您也不必再藏拙,要让你的才能慢慢的被陛下看见。”
见南宫扶裕面露疑惑之色,谷先生继续说了下去,“现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正斗得厉害,连陛下也烦心不已。最近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征兵与屯田上产生了极大的分歧,您只需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便算是在陛下面前露了脸了,余下的事便简单多了。”
南宫扶裕思索了片刻,对谷先生拱手道:“多谢先生提点。”
“我总是希望殿下好的。”谷先生抬手拍了拍南宫扶裕的肩语重心长的说,“殿下,余下的路您一个人要好生走下去,老夫只能陪殿下这一程了。”
按谷先生的年纪早就应该回乡荣养,却因南宫扶裕多留了几年,这些南宫扶裕心里都清楚,因此他并没有出言挽留谷先生,而是走到谷先生身前跪下,郑重的给谷先生磕了一个头,“扶裕多谢先生这些年的教导,扶裕往后一定承先生之志——为国为民,宁邦固本。”
谷先生倾身将南宫扶裕扶起,仔仔细细的将他这关门弟子打量了一遍而后背过身不再看他,“走吧,明日出城,别送。”
这是谷先生对南宫扶裕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应了声“是”,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谷先生才迈步离去。
这不是南宫扶裕第一次经历离别,上一次是死别,这一次是生离。一次是赐予他生命的母亲,一次是授予他立世之能的先生。
南宫扶裕一直以为自己的内心已不会因为这些事而有所波动,心却像又一次被撕开丢了些东西,再次缝合却又是再添了一道伤疤,永远都无法愈合。
好在他身边还有个楚宏义,能让他在这冰冷的宫中,感受几分来之不易的温情。楚宏义年纪虽不大,但在宫中待了这些年,尤其是跟着南宫扶裕自保的本事还是学了不少。
南宫扶裕带着楚宏义悄悄醉了一场,第二天醒来他便拿着他熬夜写好的章程第一次主动去寻了他的父皇。
南宫扶裕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也成功的在皇帝面前露了脸。
南宫扶裕从宣政殿出来的时候一路疾行,到宫门处又换了马匹,策马狂奔,直到城门口,那里已是空无一人。他孤身站在城门之上,瞧见的是远去的车马。他伸手捂住胸口,那里似乎又空了一块。他望着那快要瞧不见的车马,闷声在心里说了一句,“先生,扶裕一定不负所望。”
南宫扶裕回到自己的寝殿时,不像从前那般,面对的是冰冷的宫殿,现在迎接他的是热腾腾的烟火气。他远远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洛宁来了。
洛宁同南宫扶裕一样生母早逝,但境遇却不大相似。洛宁的生母出生高门,是皇帝的宠妃,且洛宁是皇帝唯一的女儿,甚得陛下宠爱。他与洛宁本来是完全无交集的两人,却因为一块桂花糕而结缘。
南宫扶裕幼时得罪三皇子被罚两日不得进食,是洛宁的一块桂花糕救了他,让他不至于无声的死在那个冬日里。
多年后在太学再度相遇,她还是那个被宠到极致的洛宁公主,他依旧是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六皇子。但她的境遇似乎比他好不了多少......
“她可是陛下的掌中之宝,可不敢与她多言,免得冲撞到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就是就是,还是离她远些罢......”
“话说......”
......
南宫扶裕方入书舍就听见几位世家小姐在哪儿低声说着话,也是他耳力好,一子不落的都听了进去。
他早就听说洛宁公主要入太学,只是不知道竟来得如此之快,他只是这几日都在谷先生那儿研究古籍,没想到人就来了。
南宫扶裕一向有自知之明,虽说他对他这皇妹心存感激,但却从未有过攀附之心,因此这些年只是默默的关注着她,知道她过得好便罢了。但,在这几位世家小姐的话语中,他隐约觉得她的境遇与他所了解的似乎有些出入。
南宫扶裕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便没在多想,因着教习已经走进来了。一堂课转眼便结束,楚宏义进来帮南宫扶裕一同收拾着书本,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低声对南宫扶裕说道:“殿下,您见过洛宁公主吗?”
南宫扶裕手里动作不停,轻点了点头,“见过。”
“她是不是很好看?”
南宫扶裕闻言疑惑的看向楚宏义,“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她怎么如此得陛下得喜爱。”楚宏义话语中的天真让南宫扶裕不由一笑,“你猜得不错,她确实好看。”
楚宏义“啧”了一声,“真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好看。”
南宫扶裕将书囊递给楚宏义,抬手朝着他的脑袋轻轻一扇,“走了。”
楚宏义跟在南宫扶裕身后,脑中还在思索着这洛宁公主的样貌,却似乎听到了隐隐的啜泣声。
不知不觉中他已跟着南宫扶裕走了那么远了,这地方偏,没什么人,楚宏义看着南宫扶裕,“殿下,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南宫扶裕白了楚宏义一眼,意思是这么明显我难道听不见?
两人随着声音发现了一个蹲在墙角埋首哭泣的小女孩,小女孩衣着华丽,自然不是什么小宫女。
南宫扶裕上前,弯身语气温和的问小女孩,“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小女孩闻声抬头,看到南宫扶裕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六皇兄。”
南宫扶裕明显一愣,小女孩哭花了脸,他一时没认出人来,待小女孩又喊了一声“六皇兄”后,南宫扶裕才试探着唤了她的名字,“洛宁?”
“什么?”南宫扶裕和洛宁还在对望着没说话,在南宫扶裕身后的楚宏义却惊呼了一声,忙从南宫扶裕身后伸了个头看向蹲在墙角哭花了脸的小女孩,“这就是洛宁公主?”
“也不好看啊......”
第二十五章 往事(二)
这话说得,不但让姑娘不高兴了,就连南宫扶裕也是顺手就在楚宏义头上敲了一下。不是很疼,但小宏义惯会装怪,捂着头疼得吱哇乱叫,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扑哧”,本来还在啜泣的洛宁一下子笑出了声,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眸中已满是笑意。
南宫扶裕俯身将洛宁扶起来,还蹲身给她掸了掸裙摆上的泥土。而后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洛宁,“擦擦。”
现在这个样子出去被人瞧见又是一番说道,作为帝姬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洛宁接过南宫扶裕手中的手帕,背过身将自己整理好后,握着手帕对南宫扶裕说:“六皇兄,这手帕脏了......”
“无妨。”南宫扶裕毫不介意的拿过洛宁手中已经脏了的手帕叠整齐放好。
洛宁过意不去的别开眼,红着脸低声道:“还是别要了,我拿一条新的给六皇兄。”
南宫扶裕笑得温和,“一条手帕罢了,洛宁无需忧扰。”
洛宁笑了笑,没再纠结这块手帕,视线一转便看到躲在南宫扶裕身后的楚宏义,杏眼一瞪,而后委屈的看向南宫扶裕,“六皇兄,这人是谁,好生没规矩。”
南宫扶裕伸手将躲在自己身后的楚宏义提溜了出来,“这是我的伴读,楚宏义。”
“宏义,道歉。”
楚宏义瞥了一眼洛宁,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洛宁娇哼了一声,“本公主大度,原谅你了。”
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楚宏义这一听又差点管不住自己的嘴,但在南宫扶裕的视线下,还是没敢多言。
“六皇兄,听闻今日永安城里有灯会,你可以陪我去吗?”洛宁扯着南宫扶裕的衣角仰着头,眸中还含着泪。
南宫扶裕无法拒绝这样的洛宁,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殿下,我也想去。”楚宏义立即说道。
“不许你去。”洛宁娇嗤道。
“我就要......我就要去,殿下。”
南宫扶裕无奈的回了一句“带你去......”本来平日里一个楚宏义已经够烦人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爱撒娇的洛宁。
皇帝对皇子公主进出宫管教得并不是很严,尤其是甚为得宠的洛宁公主和毫无存在感的六皇子南宫扶裕。
洛宁公主出行自然有暗卫护着,因此洛宁的安危并不需要南宫扶裕操心。这一趟出宫,几人玩得极为尽兴,也无形间拉近了几人的距离。
灯会之后,洛宁在太学里唯一能说上话的就只有南宫扶裕和楚宏义。楚宏义大概是天生缺根筋,完全没有因为洛宁公主的身份而有隔阂,倒是真正的将她当作朋友一般,经常捉弄。洛宁也不生气,被捉弄了想办法还回去便是,两人相处倒是愈加和谐。
......
本来因为谷先生离开而生出的酸楚,却又在踏进寝宫时听到殿中隐隐传来的嬉闹声而渐渐消散。
南宫扶裕整理好情绪,踏上石阶一步步朝屋中走去。
“六皇兄你回来啦。”南宫扶裕甫一走到门前洛宁便看到了他。
而南宫扶裕还拿着他自制的稀奇玩意儿在逗洛宁,嘴里还说着,“别骗我,殿下这会儿估计还在城门口呢,没这么快回来。公主,试试这个,真的好玩。”说着又迈了几步逼近洛宁。
洛宁望着离她逾近的奇怪玩意儿,吓得“啊”了一声,伸手朝楚宏义推了一下,而后朝南宫扶裕跑去,一直到拉住南宫扶裕的衣角,躲到他身后情绪才缓了下来,而后惨兮兮的对南宫扶裕说:“六皇兄,你管管宏义哥哥,他太讨厌了。”
南宫扶裕抬手揉了揉洛宁的头以作安慰,而后板着脸看着楚宏义,“宏义,把东西丢了,不许再欺负洛宁。”
楚宏义努了努嘴,在南宫扶裕的逼视下不情不愿的将手里的稀奇玩意儿丢给了宫人。
洛宁见状躲在南宫扶裕身后对着楚宏义做了个鬼脸,这些不得体的行为平日里作为帝姬的洛宁是一点不敢做的,也只有在南宫扶裕这里才能如此肆意,当然这些也是跟着楚宏义学的。
楚宏义见状,瞥见还盯着他的南宫扶裕,只得敢怒不敢言。
楚宏义将视线从洛宁身上移开,笑嘻嘻的看着南宫扶裕,“殿下,眼看就转凉了。今日洛宁让人准备了锅子,我们也热络热络。”
南宫扶裕早就注意到圆桌上冒着热气的锅子,心中熨帖一片。他踏进寝宫时便感受到了殿中热气腾腾的烟火气,一早便猜到今日他们准备了锅子。
南宫扶裕笑着牵起罗宁的手,上前几步用另一只手搭在楚宏义的肩上,引着二人走向圆桌,“那还等什么,上菜吧。”后面一句是对候在一旁的宫人说的。
南宫扶裕与洛宁走得近后在无形之中他的处境也好了不少,尚宫局也主动给他更换了殿里的宫人,懒怠的少了,殿中倒也算是井井有条。因着洛宁会经常到他这里用膳,因此他的膳食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敷衍,虽算不上精致,但也查不到哪儿去。
几人在热气腾腾中饱餐了一顿,热络络的膳食下肚,整个身体都暖了。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三人都没再一次像如今这般热热闹闹的用过一次膳,皆因南宫扶裕顺利的入了朝,而洛宁和楚宏义依旧在太学里求学。
春去秋来,南宫扶裕渐渐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成为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之外的第三股势力。
明面上看起来他虽然没有母族撑腰,但皇帝却给了他足够的支持,让他成长得极快。就连南宫扶裕自己都以为是因为他的才能得了他父皇的青眼,殊不知这只是帝王的制衡之术罢了。这至尊之位,从未将他考虑在内,他只是帝王手中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一个制衡其他皇子的天平而已。
而等南宫扶裕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
又是一年灯会,许多年不曾相聚的三人又一次相约于灯会。
南宫扶裕处理完手中的政务早早的就等在了宫门处,他正负手站在马车旁偏头同南公公交代着宫中之事,一抹绯红闯入眼帘。
南宫扶裕同南公公草草的结束了谈话,将视线移到了来人身上。
洛宁远远看到南宫扶裕的视线投过来,她激动的抬手对着南宫扶裕挥了挥,却在身旁掌事嬷嬷的提醒下垂下了手。
许久不见洛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袅袅婷婷的走到南宫扶裕身前站定,朝他微微一福身,“六皇兄安好。”
南宫扶裕虚抬了下手,洛宁顺势直起了身,南宫扶裕对着洛宁笑了笑,“我们洛宁也长大了。”
洛宁闻言脸颊的颜色深了不少,倒是能与身上的衫裙媲美,她娇嗔了一声,“皇兄”。
南宫扶裕眸中的笑意更甚,见洛宁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便不再逗她,只伸手引着她上马车,“走吧,再晚点怕是那小子要等急了。”
洛宁点了点头在宫人的服侍下上了马车,见洛宁在马车内坐定,南宫扶裕让人放下马车车帘,而后自己翻身上马,扬手道:“走。”
等到南宫扶裕和洛宁到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楚宏义果真早早的等在了街口,见南宫扶裕一行到了便立马迎了过去,“属下叩见殿下。”
楚宏义早在年前就在西郊大营里领了个百夫长的值,不枉他自小就爱打打杀杀,这军营倒是极为适合他的。
南宫扶裕一跃下了马,将手中的马鞭丢给宫人,阔步走到楚宏义身前抬手落在他肩上弯身将人扶起。南宫扶裕的视线来回在楚宏义脸上打量,“黑了瘦了,但......更精神了。”
楚宏义看了南宫扶裕半晌,只唤了一声“殿下”,千言万语都只汇成了这个沉甸甸的称呼。
“宏义哥哥”,一声娇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两人将视线转到马车前,昏黄的灯光没能掩饰住女子的绝世容颜,反倒是给她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楚宏义对洛宁拱手道:“公主。”
洛宁望着他点了点头,而后迈步走向两人。
灯会一如既往的热闹,人声鼎沸中,稍落后一步的南宫扶裕看见了前面两人宽大的袖口下隐约紧握的双手。
红衣与青衣,洛宁与宏义。
南宫扶裕就站在人群中望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相携往前走去。
洛宁似乎是发现了南宫扶裕没跟上,她松了楚宏义的手转头看过来。
南宫扶裕在她松手的瞬间就移开了视线,只装作没发现二人的异样。
洛宁站在那儿隔着人群朝南宫扶裕招手,“六哥,快点。”在宫外洛宁对南宫扶裕一向都以“六哥”相称,以防露了身份。
南宫扶裕拿着手中的糖人走向两人,洛宁嘟囔着说:“六哥怎么这么慢?”
南宫扶裕将手中的糖人递给洛宁,“当然是给我的小洛宁买糖人去了。”
洛宁开心的接过糖人,“谢谢六哥。”
刚拿过来尝了一口,便看见不远处极为精致的兔子花灯,“六哥,宏义哥哥我想要那个。”
楚宏义与南宫扶裕对视了一眼,而后对洛宁说:“我去给你赢来。”
洛宁开心的“嗯”了一声,目送着楚宏义离开。
南宫扶裕与洛宁闲适的跟在楚宏义后面,心中各有思量。
楚宏义与洛宁牵手时,南宫扶裕的眼神虽然收得快,但却被敏锐的楚宏义发现了,但在洛宁面前,两人都心照不宣。一个假装没看见,一家假意没被发现。
而洛宁心中亦是在纠结要不要将她和楚宏义的事同南宫扶裕讲,洛宁仰头看向南宫扶裕,轻声喊道:“六哥。”
南宫扶裕见她欲言又止,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不必多言,六哥只希望我的洛宁能永远无忧。”
“谢谢六哥。”
这一晚的灯会几人都玩得尽兴,虽说已没有了年少时的心境,但此情此景下,又有别样的乐趣在。
......
“殿下。”
“来得倒是比我预计的早。”
灯会后不久楚宏义便递牌子进了宫,没去旁处,只单单寻了南宫扶裕。
南宫扶裕望着跪在地上的楚宏义,唤他起身,抬手示意道:“坐吧,倒是许久不曾同你品茶了。”说着将茶具推到了楚宏义身前。
南宫扶裕喜好茶道,楚宏义在他跟前耳濡目染多年,也泡得一手好茶。
楚宏义没有推迟,如从前一般坐在南宫扶裕对面不紧不慢的烫碗、洗茶、泡茶......
南宫扶裕接过楚宏义递来的茶碗,浅啄了一口,道:“技艺倒是还未生疏。”
“都是殿下教导有方。”
南宫扶裕笑了一下,将茶碗中的茶品完后说:“如此客套倒是让我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楚宏义闻言立即站起了身,“殿下,我我......我......”
“行了。”南宫扶裕打断了他继续结巴下去的可能,“有什么事直说。”
楚宏义心知南宫扶裕什么都知道,也不再纠结,狠了狠心将心中藏着的话都说了出来,“殿下,宏义倾慕洛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