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寻“嗯”了声,吩咐道:“鸣镝回应!”
霎时峡谷外,一道哨箭拖着尖锐声响划破昏暗天空,前锋部队两万余人展开了冲杀,浩大的冲锋中,骑兵们在马上颠簸,拉弓,射箭,箭矢化作抛物线飞向空中,再犹如暴雨般落下山头!
峡谷内,郑甲率领步兵,开始奋力突围,一时间曜月关隘鲜血飞溅,先是陷入僵持,但守关敌军渐渐被龙剑录所冲散,两军成功会合。
“突围——!”郑甲手持铁剑,怒吼道,“冲出去多少算多少!”
龙剑录一身黑铠,单手持刺戟,犹如巨轮般碾进了峡谷,喝道:“郑甲!你不行了!”
郑甲只觉既怒又荒唐,得到马匹,跟随龙剑录疾冲而出,龙剑录骑着高头大马,犹如坦克一般无情地碾进峡谷,又碾了出去,骑兵在面对步兵之际掌握了近乎绝对的优势,峡谷的防线开始全面溃败。
鲜国军开始吹号,撤退时却显然有条不紊。
蒋寻所在的后阵开始鸣金了,龙剑录把属下带出峡谷,只见三山平原的远处,大军犹如黑云,滚滚而来。
“随我冲锋——!”桓庚苍老的声音怒吼道。
他高举天子剑,身后数万骑兵飞卷的披风形成红云,朝着曜月关隘前冲来。
蒋寻马上道:“后阵起矛,守住!必须守住!”
大启军队再擂战鼓,黑骑退后,牢牢守在关隘前。龙剑录回头,喝道:“调集剩余中锋,随我冲过曜月关隘!”
大启军顿时陷入腹背受敌境地,但龙剑录早有准备,只要冲过关隘再回守,争取到时间,就能占据关隘之险,痛击鲜国。
接下来就看启军能否抢到曜月关了,高处鲜国弓箭手开始放箭,鲜国王子亲自上阵,喝道:“死战不退!”
若无法抢到关隘,龙剑录与他的骑兵势必被堵在峡谷中。
这场大战是近四年来最惨烈的战争,双方都倾尽全力,峡谷内近乎全是将士的尸体,堵住了去路。
“陛下还有多久?!”蒋寻回头,大喊道。
后方第一道防线已被袭来的鲜国军冲垮,王军马上组织起了第二波防御。对启国而言,这场战争就算打输,也仍有退路,对鲜国而言败仗既意味着亡国,于是鲜国将士几乎是以命相换。
曜月关隘前的防线亦不断崩坏,弓箭手们纷纷从关隘高处落下,与此同时,桓庚的部队亦逐渐将龙剑录的王骑逼进了峡谷——
——就在此刻,一声爆炸与夺得关隘的号角声同时响起。
峡谷前方,龙剑录率领骑兵,冲进了曜月关隘。
峡谷后方,一枚巨大的火球坠入鲜国战阵!
遥光策马冲来,天地间尽是烈焰与狂雷,轰然巨响声中,鲜国军难以置信地望向天际。
桓庚满身是血,嘴唇哆嗦着看着这一幕,火球接二连三落地,成千上万的骑兵葬身火海,雷电落下之际,战场上满是漆黑的深坑,紧接着暴风雪形成巨大的气团,开始飞速旋转,沿着战场两个来回,竟是刮走了近万名骑兵!
战马在空中嘶鸣,到处都是哀嚎的士兵,哪怕再强悍的将士,在这神祇的强横力量之下俱不禁胆寒……
启国的骑兵却纷纷回过神来,大喊道:“是皇后!”
“是皇后——!”
不少参加过与留国之战的士兵都见过天谴的景象,当即士气大振,在击鼓声中,朝着敌军奋力杀去!
鲜国军队毫无还手之力,遥光出现在战场前的那一刻,便无情地宣判了这个四百年历史的国家,就此亡国。他们不过是他幻想中的人物,而他是主宰这世界的唯一的神——抹除他们,较之抹去蝼蚁更为简单,在火中哀嚎、在空中飞舞又重重坠地的战马与士兵,不过是他幻想中的景象。
龙剑录站在曜月关隘高处,看着远方的狂雷与暴风雪,四处呼啸的火球。
“够了。”龙剑录沉声道,“够了!遥光!”
龙剑录怒吼道:“住手!遥光!不要屠杀——!”
峡谷外燃烧起烈火,紧接着,暴风雪刮向己方战阵,启国军纷纷色变,大喊着开始逃离,神祇之力无人能敌,战鼓被吹走,蒋寻逃下高台,紧接着,巨大的火球冲向曜月关隘,将它摧枯拉朽般彻底毁去。
“陛下当心!”将士们舍命冲上前,将龙剑录拉下关隘。
遥光骑着一匹军中战马,手持龙剑录粘合后的玉枝,玉枝焕发光华,引领着这个世界最为本源、最为纯粹的力量,迸发出熊熊烈火,从那烈火中喷射出无数火球,在天地间飞旋。那一幕犹如奇异的天象诞生,神话中的九个炽日降临人间。
“遥光!”龙剑录起身,见遥光已穿过了曜月关,喊道,“你要去哪儿!”
遥光手持玉枝,只不理会,龙剑录翻身上马,从其后飞快追来,不断接近遥光。
遥光冲向岳松岭下的外关,外关石门轰然落下,那号称扼守西地、永不被击破的坚门发出巨响。
“放箭——!”外关高处吼道。
箭矢犹如流星,从城墙上飞出,射向单骑纵马的遥光。
龙剑录吼道:“皇后!当心流箭!”
落向遥光的千万箭矢原地停驻,继而蓦然转头,朝着来处疾飞而去!
奈何龙剑录没有偏转的法力,在马上瞬时中箭,战马当场毙命,皇帝从马上摔了下来。
“遥光!”龙剑录顾不得自己中箭,努力起身,徒步朝遥光跑去,喊道,“太危险了!不要靠近那里!”
但敌军没有下一波放箭的机会了,随着遥光手中玉枝挥去,巨大的火球呼啸着射向外关,千年来未曾被破的石墙挨上第一发火球时便随之崩塌,其后的数枚追来,则令西陲第一关彻底化作火海。
外关倒塌,遥光却尚未发泄完他的怒火,大地开始震动!
整个平原天塌地陷,山峦倒塌,朝着两侧发出巨响坍下,高山化作深谷,再被无数树木与泥土掩埋。
遥光驻马停下,龙剑录在距离他五十步外,怔怔看着遥光。在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地震后的巨大裂谷。
西面大地一望无际,地平线的尽头,一轮红日之下,则是鲜国的都城长川。
龙剑录肩上、腰上数处中箭,他拖着受伤的腿,缓慢地走向遥光。
“跟我回去罢,”龙剑录说,“我错了,遥光。”
遥光甚至没有回头看龙剑录,片刻后,他再次举起绿枝,绿枝焕发出强光,直通天际。云层散开,天际现出绯红。
一枚流星正穿过大气层,拖着熊熊烈火坠向大地。
“住手!住手!”龙剑录吼道,“遥光!快住手!长川有四十万条性命——!”
遥光很平静,抬头望向天空,龙剑录吼道:“住手啊——!”
龙剑录使尽全身力气,朝着遥光冲来,正要扑向他时,遥光的反弹能力无声无息发动,将他推开,龙剑录又摔在了地上。
流星越来越近,刮起了飓风,龙剑录吼道:“不——!”
时间的流速顷刻变缓,霎时间龙剑录恢复了穿着一袭风衣的大骑士形象,费多拉帽被飓风吹飞,巨大的陨石从他们头顶缓慢地划过。
下一刻,他化作魔王,倾尽全力,飞向陨石。
猝不及防的变化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连遥光甚至都未曾回过神来,那陨石已被龙剑录接住,调转了方向,砸向大地,发出巨响。
时间流速恢复,陨石掀起了一阵冲击波,飞沙走石,天地陷入昏暗,狂沙席卷,飞散。
龙剑录那魔王的身躯上,浑身淌血,他支撑着慢慢地从沙尘中走向遥光。
“我……遥光……原来……是这样。”他的身体正在闪烁,于魔王与皇帝、骑士三者的形象之间不停切换,“我终于,又见到你了,遥光……”
遥光怔怔看着龙剑录。
最终,龙剑录恢复了记忆,再望向他时,目光已变得有所不同。
“是的,就是这样。”龙剑录喃喃道,“那一天,你的吊坠也发着光,当它发光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你就要走了?”
遥光低头看自己的吊坠,故事来到结局,龙剑录一统了天下,从此之后,这个大陆上,再无人是他之敌。
而结局到来的时候,他也将回到现实世界。
“对。”遥光说,“因为,这只是一个故事,这里不是真实的。”
他终于朝龙剑录说出了真相。
“故事?”龙剑录喃喃道。
“故事。”遥光说,“你是我创作出的故事里的人物。”
“我不明白,”龙剑录缓缓道,“你是这个世界,与我曾经活过的,所有世界的神?”
遥光:“我是一个作家,龙剑录,我创作故事,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故事里的景象,而你,是这个故事里的角色。”
遥光站起身,望向四周,在他们的身边是遮天蔽日的沙尘。
“你的皇帝身份也好,骑士身份也罢,甚至魔王,”遥光说,“都是我设定好的,这是我穿梭于我的世界,与书中故事的通行证。”
说着,遥光拈起六角坠饰朝龙剑录出示。
龙剑录跪在地上,抬头望向遥光,表情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我只以为你……你是神……”
“不,不仅仅是神,确切地说,我是造物主,你看到的一切,你所感知的一切,甚至你自己,”遥光沉声道,“都是我的创造,甚至你的童年、你的人生、你的性格、你爱谁、不爱谁,都源于我的设定。”
龙剑录的嘴唇微微发抖,欲言又止。
遥光:“你居然藏起了我的坠饰,想把我留在自己的故事里,这样做很过分,龙剑录。”
龙剑录怔怔看着遥光。
龙剑录跪着,遥光站着,遥光缓慢浮空升起,吊坠发出万丈光芒——结局再次到来。
“你还爱我吗?”龙剑录问道。
但这一次,他没有朝光芒中伸出手。
“如果你没有藏起坠饰,”遥光低头看着龙剑录,“也许我真的会兑现承诺,在这里陪伴你,但现在,不再可能……再会,龙剑录。”
旋即,光芒一闪,漫天沙尘尽数散去。
“遥光——!”龙剑录大喊道,挣扎着起身,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光芒。
光芒重重收缩,最后化作一个点消失,就像宇宙最终归于寂静与虚无,唯剩龙剑录站在了满布烟尘的大地上,面朝那空旷孤寂的、造物主所离开的世界。
面对他余下直到死亡,只有孤寂在不断回响的人生。
遥光从那闪光之中回到了现实,面朝屏幕上的两行字:
【但龙剑录此刻什么都不知道,他怔怔地看着河对岸的青年,青年的胸膛前……】
【……坠着一枚小巧的、发光的六角坠饰,正映照着漫天星河的光辉……】
——卷三·皇帝·完——
# 卷四·学者
他再也不想写书了。
创作曾经是他从小到大的爱好, 重新捡起来,只为挣点钱。渐渐地他乐在其中,他的精神在故事的世界中翱翔, 但创作出的故事, 接二连三地带给他烦恼与痛苦。
遥光把坠饰扔进抽屉里, 他看了眼镜子——自己显得很憔悴,写书让他日夜颠倒, 饮食极度不规律,甚至不出门晒太阳,现在的他, 就像密室内封闭的喜阴植物。
他关上了电脑, 想找个时间把它还给梁诀, 让自己彻底回到现实生活中来。
但当务之急, 还是要去上班,混一口吃的。
遥光快步出门,骑上自行车, 回到现实里时他仿佛还带有在书中那创世神的习惯——睥睨众生的气场。经过十字路口,他看着每一个等公交或是涌入地铁站的上班族,在书中还是在现实世界里, 又有多大差别?
这枚坠饰究竟又是什么?
它不改变时间,不改变现状, 不改造人,甚至也不帮他创作, 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所有的幻想变得具象可感知, 却只针对于造物主, 颇有“我心之处即真实”的效应。然而在他脱离了书中世界之后, 过往幻想又找不到植根于“存在”的依据, 他也不能从书中世界带出任何实物,以佐证他在昨天晚上完成了一场穿越。
换言之,连过去亦变得不真实,遥光开始动摇了自己的想法。
就像闪戎所言,世界的真相就是大宇宙套小宇宙,一个近乎无尽的套娃吗?那么我所在的世界,又是谁脑海中的幻想,是谁笔下的存在?
遥光下意识地环顾周遭,试图找出“非真实”的证据。
但红灯亮了,他只能骑车过马路。
“你没事吧。”老板娘吓了一跳,“段遥光,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遥光打起精神,说,“最近没休息好,不过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会认真工作的!”
老板娘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打量着遥光,说:“你是不是失恋了?”
遥光答道:“我恋爱都没谈,怎么失恋?”同时心想:我不是失恋,我是离婚了。
老板娘笑了起来,说:“去上班吧。”
这家咖啡厅一直是老板娘的梦想,遥光看过她与老板的合照,她还在念大学时就与老板恋爱了,当初的老板也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结婚时老板娘刚毕业,老板则不到三十岁。但据说结婚之后,老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残了,现在则完全是中年人模样。
他把积蓄投资给老婆,开了这家店,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偶尔会争吵,但大部分时候则是互相不说话,哪怕夫妻都在店里,也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除却她略带嫌弃的眼光,与对她曾经爱人的冷嘲热讽。
结了婚,最后是不是都会变成这样?遥光对婚姻毫无憧憬,从小他的母亲就在没完没了地争执,父亲则像只乌龟般忍气吞声,一副窝囊模样,连带着遥光根本没想过要结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龙剑录的求婚面前会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龙剑录是纯粹又正直的,这是他笔下的设定,他还在当大骑士时就怀抱着理想,那个时候的遥光还不知道“纯粹”意味着什么。
但现在他明白了,龙剑录活得率直,活得冲动,认定了拯救世界的责任后就要义无反顾地去完成它;为了心爱的人则又可以放弃称霸世界的魔王身份;成为皇帝后他不顾全天下的反对也要与喜欢的人结婚……是的,结婚,他相信结婚就意味着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
不仅如此,他还相信:龙剑录会一辈子爱段遥光,段遥光也会一辈子爱龙剑录,就像流行的结婚誓言一般,无论贫穷富有或老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你是白痴吗?这怎么可能?!
今天是周末,遥光随手玩着几块叠叠乐,陪一个小学生写作业,小学生的妈是他的客人,但今天她想与闺蜜逛商场,于是她女儿也成了遥光的客人——是的,精神鸭偶尔也要当家庭教师,辅导作业。
她把女儿放在咖啡馆,团了两个小时的鸭券,嘱咐不可让她吃太多甜食,又请遥光喝了杯咖啡,快乐地走了。遥光则在旁陪她写口算题,这年头的小妹妹懂事得飞快,刚二年级就能分辨皮囊的美丑并形成一套特立独行的审美。
当然遥光在她眼里是很帅的,连带着做作业也变得积极了不少。而且遥光在她面前表现得很酷,话少,冷峻,这就让还是小学生的她很规矩。
“不检查吗?”遥光说,“查出来错超过五题,我就不会陪你玩哦,想清楚。”
遥光答应做完口算后,陪她下一会儿棋,小学女生在美色当前的引诱之下,认认真真地检查作业。
直到接近中午,梁诀突然来了。
“这谁?”梁诀看着那小女生,问,“你侄女?”
“客人的孩子,”遥光答道,“刚写完作业,我答应陪她玩一会儿。”
陪客时间已过,小学生的母亲还没来接,估计在哪家店里逛得兴高采烈,遥光横竖无事,就多陪了她一会儿,不像其他执事下钟就走。毕竟将一个小学生独自放在店里也不像话。
“吃饭去吧。”梁诀说。
遥光以眼神示意梁诀,意思是:我怎么去?别人的妈还没回来。只是避免直截了当地说,免得小妹妹敏感。
于是梁诀也去买了张券,两人一起陪小学生玩,遥光忍不住就想起龙剑录,只不知道龙剑录若是在现实里,是不是也会这样。
等了足足一个小时,连梁诀的券也到了时间,不负责任的家长才大呼小叫着过来,把自己臭着脸的女儿领走,并不停道歉,要给遥光补时间,遥光自然谢绝。
“晚上下班后,去试伴郎西装,”梁诀说,“我已经和店里约好了。”
“行。”遥光答道,“小雅呢?”
梁诀:“她不来,让咱俩自己去。”
遥光在一家茶餐厅里喝着柠檬茶,梁诀点了菜,颇有点心事重重的,遥光察觉到梁诀的不安,问:“怎么?心情不好?”
“没什么。”梁诀回过神,说,“我表现很奇怪吗?”
“有一点。”遥光怀疑地看梁诀,问,“因为快结婚,所以心神不安吗?”
梁诀笑了起来,伸手要摸遥光的头,遥光相当疑惑,挡开他的手。
“确实,”梁诀说,“但不是主要的。嗯……没事,我能自己消化。你的书怎么样了?”
“我不想写了,”遥光说,“太累了。”
“这……”梁诀十分意外,他本以为遥光会全身心地投入写作事业,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为什么?”梁诀问,“我看你书的评价挺好。”
梁诀得知遥光开始连载后,每天都去网上点击,给他评论增加人气。遥光生怕他发动同事去给书点赞,那就太社死了,极力阻止后,梁诀便每天去打卡,犹如做日常任务一般。
只有他在评论内容,余下每章有一两条评论,大多是“顶一下”“捞一下”这种。
“我……”遥光说,“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我不想再写作。”
梁诀:“别,千万别这么说。怎么是让我失望呢?”
遥光点了点头,与龙剑录分别之后,他的心情很低落,甚至不愿意再去多想,他知道自己应该告诉梁诀一些事,但不是现在,以后再说吧。
梁诀想了想,也叹了口气。
“怎么了?”遥光察觉到这口气不是为自己叹的,全源于他们相识多年的默契。
梁诀没回答,拿着单去结账。
“我得回去上班了。”遥光说。
“行。”梁诀答道。
但午后,梁诀又来了,他买下六张一小时券,把遥光包了下来。
“你疯了吗?”遥光说,“一千二!你知道我要多久才能挣到一千二?”
梁诀:“我想你陪我,不行吗?”
遥光去操作要把梁诀的券退掉,梁诀却坐下,坚持要留在店里。
“你就没有事要做么?”遥光要给小雅打电话,却被梁诀制止了。
最后整个店里的客人们都看着他俩,遥光只得就范,黑着脸,坐在桌前与梁诀面对面。
梁诀说:“我先回个消息。”
“谁啊?”遥光问。
“小雅。”梁诀答道。
梁诀飞快地在微信上打字,屏幕上面是小雅那边大段大段的留言,遥光只是眼角余光瞥见,便敏锐地问:“吵架了?”
“没有。”梁诀说,“只是商量结婚的事。”
当天下午,梁诀与遥光度过了漫长的六个小时,他们大部分时间不说话,下一会儿棋,打打游戏,梁诀怎么玩都输给遥光,下棋也输,游戏也输,最后十分憋屈,说:“不玩了!我是你的客人,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遥光乐不可支,说:“你今天真的没事做?速度给我办正事去。”
“你老赶我走做什么?”梁诀相当郁闷,“我真的只是想来咖啡厅消遣,不行么?”
遥光看了眼钟,还有一个半小时下班。
“你必须用对客户的态度来对待我,”梁诀正色道,“不然我要去投诉你了。”
“行,”遥光说,“现在开始,我不赢你了。”
梁诀又道:“我不想再和你玩任何竞技类活动,现在咱们聊天,你平时怎么和客人聊的,就怎么和我聊。”
遥光只得笑着收起棋盘。
梁诀:“你记得咱们大二时有一次去云南春游吗?”
遥光想了想,点了点头。
“在洱海,只有你和我。”梁诀说,“孙辉和刘恺嵩去打台球,咱俩在一个小咖啡馆里逗猫。”
“记得。”遥光答道,“怎么突然想起那件事了?”
“昨天小雅看到我给你拍的那张照片了。”梁诀说。
“我看看?”遥光想起往事,那年他们都很年轻,无忧无虑的,寝室提议一起去玩,大家便逃课出发去大理,四个小伙子白天在洱海畔无所事事,晚上则一起去泡酒吧。遥光是同性恋,没有朝舍友出柜,当然对酒吧兴趣寥寥。
只有梁诀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没在这个手机里。”梁诀看了眼钟,说,“咱们走吧,去试衣服。”
遥光换上休闲服,咖啡馆关门,下班,他朝梁诀说:“下回绝对不要再买券消费了。你害我一个客人没陪,还浪费一千多块钱。”
“好了知道了,”梁诀心情好了少许,“你怎么这么啰嗦?”
他们先去一家婚纱店,试了伴郎装与新郎装,这家店装潢高档,衣服也很昂贵,遥光看了眼价码,后面跟了一堆零,男生的西服还算便宜的,婚纱更贵。
“你确定是租吧?”遥光看梁诀,西服上身后,仿佛变成了贵公子。
“是租的,”梁诀说,“我也买不起,放心。”
“你们太帅了!”店员哄笑道。
遥光一手覆额,站在梁诀身边,梁诀英俊潇洒,遥光则白皙文弱,而遥光因上班常穿执事服,又培训过一段时间的仪表,举手投足之间反而比梁诀还要潇洒些。
“怎么打领带?”梁诀的衣装从小就是家里包办,平时穿西服的场合也不多。
“过来。”遥光拉着梁诀的领带,让他到自己面前,帮他拉起领子,扣好领扣,打上领带。
试过衣服后,他们又去吃晚饭,梁诀选了家自助小火锅,起身去拿菜时,遥光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小雅。
“遥光?”小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梁诀去找你了吗?你们在哪儿?”
“哦,”遥光说,“他刚去拿吃的了,稍等我让他接电话……”
“不用。”小雅说,“确认他没在那房子里就行,我现在回去拿点东西,你们还要吃一会儿吧?”
“什么意思?”遥光问。
“他没告诉你吗?”小雅说完这句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亲爱的,我们已经分手啦。”
梁诀拿着两杯啤酒过来,遥光抬眼,直视他的双目。
第49章
“为什么?”遥光实在无法相信, 几天前一切都好好的,怎么说分就分了?自己的好兄弟马上就要结婚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