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城是炼器之城,几乎聚集了仙门最顶尖的炼器师,靠近街道的房屋全都是法器铺子,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还有更多不抛头露面的大师,需要修士亲自登门请求炼器。”
回答他的,是抱剑倚在窗边另一侧的江平野。
他的容貌同样也被魔修装饰过,许是挟私报复,原本的水色薄唇被涂厚了些,凌厉的剑眉也拉长了眉尾,往下耷拉,加上他惯常的冷面表情,以及一身不搭的女装,怎么看都是一个苦大仇深的粗使侍女形象。
盛星河唇角动了动,好险忍住没笑,为了掩饰,开口赞扬:“嗯,你倒是懂得不少。”
江平野抬眼看了下他,忽然朝他伸出手,在盛星河忍不住后退时说了一句“别动”。
盛星河下意识照做。
然后见那只没有经过掩饰的、筋骨分明的手伸向脖颈,压平了他方才靠在窗边时不慎翘起的一角衣领。
他轻轻道:“我也可以”。
“什么?”盛星河的注意力都放在他手上,偏偏他声音压得又轻又低,如同呓语,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江平野收回说,状似如常道,“我说贺家到了。”
盛星河闻言便朝窗边看去,没有再追究方才那话。
江平野暗中提起的心这才放下,苦瓜脸上略露出些懊恼表情。
不过盛星河此时光顾着看飞舟下方的贺府,完全没有注意到。
贺府几乎占了半个明光城,飞舟只停在了最外一层的院落中,再往里看,却是像看进了一团迷雾中,如何也看不清。
盛星河知道这是布了防止窥视的结界,只好遗憾地收回视线。
门外,有人催促他们下去。
四人连同角落中一直没发声的莲儿低眉顺眼,排着队依次走出。
飞舟外是一方很大的演武场,似乎是专门开辟出来供飞舟停落的。
他们四人低着头乖乖跟在君华身后,假装是随行的侍女。
此次从春风楼共接了三个美人,连同侍女不过十余人左右,在护卫和贺府管事的安排下,倒是动作轻巧,没有什么太大动静。
因此,这就衬得大门处那声巨响格外明显。
在场众人的目光几乎全被吸引过去。
恰好,演武场正对着朱红大门,只见大开的门外一个年轻人狼狈地躺在地上。
一身穿贺府明黄色弟子服的人对年轻人奚落嘲笑:“我说郁无朝,你现在家破人亡,早就不是什么少爷了,就凭你这个穷酸样,怎么配娶我们贺樱小姐?”
那年轻人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人形的洞,却还是不屈地从洞中爬出,身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也凌乱,但一双眼睛格外犀利不屈。
他握紧拳头,喊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盛星河一挑眉,哦豁,是你龙傲天!
这番变故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还停留在“穷”阶段的少年龙傲天被贺府两个弟子架着,扔出了两里地。
朱红大门重新关上,挡住了街上吃瓜群众的视线和议论。
盛星河在脑海中搜索一番,眉心微微一蹙。
不对呀,他记得龙傲天是拜入剑宗之后、在一次比武切磋上才和他爹相遇,如今却也是提前出场了。
看来自己的出现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小说所有情节不约而同出现了一定偏移。
也不知道两年之后的仙人秘境又会如何?如果他爹没有获得传承、没有中情毒,那他还会存在吗?
现在的这些变动,又会对二十年后造成什么影响?
盛星河一时陷入时空交错的因果线中。
不过没有思索太久,一道沉稳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是贺府的管家。
此人的地位显然不低,对待服侍城主的美人也是不假辞色,训话道:“三位夫人既入了我贺府,以后便是城主的第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房太太。不过城主大人日理万机,由老夫来负责夫人们的起居。
还请夫人们知道,贺府的外院为一般下人、普通侧室和庶子庶女所居,内院才是城主、各房受宠太太以及嫡子居住之地。内外院界限分明,不仅有护卫看守,更有许多机关术,若没有传令而擅闯内院,一概格杀勿论。
当然,夫人们若是得了城主恩宠,自然有搬进内院的机会,到时有享不尽的尊荣。”
管家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成功在三位新来的美人脸上看到野心,不由心下嗤笑,看来又是几个漂亮废物。
他停顿少顷,才道:“先请夫人们回房休息,晚上的纳妾宴席上再跟夫人们细细说清。”
说着,三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侍女出列。
君华扫了一眼停在原地的飞舟,飞舟上的护卫们依旧持刀而立,分明没有下来的打算,而四周也悄无声息来了许多贺府弟子,包围了演武场。
明明不过十几人,却要用飞舟来运?他又不着痕迹看向飞舟的下侧,随后敛眉,跟在贺府侍女身后,向分属的院落走去。
盛星河没有注意那么多,只是低着头,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震撼方才得知的信息。
这个贺城主可以啊,竟然有五十九房的小妾,这、吃得消吗?
等等,纳妾、那君华现在岂不是那个老头的小妾了?!
嘶,真没想到,未来堂堂的邪魅魔尊,现在竟然委身给老头!这究竟是罪有应得还是因果报应,哼,你也有今天!
江平野听到些许细微动静,侧头一看,便见小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细微低笑,与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不相符的猫儿眼愉悦弯起,像是心情极好。
他目光动了动,借着女装衣裙稍宽的袍袖遮掩,一手按住了对方的手臂。
在盛星河疑惑看过来时,示意他收敛笑意。
盛星河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忙低头肃了肃表情。
可偏头一瞧,小师弟搭在他手臂的手却没收回去。
他偷偷打量对方一眼,见人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
盛星河有些别扭起来,想到对方刚刚提醒自己,也不好把手抽出,但这就这么搭着,又哪里怪怪的。
他还在犹豫间,便已经走到了属于君华的院落。
在带路侍女开口时,江平野似乎才想起来,轻轻收回了手,垂下的一角衣袖拂过盛星河手背,微微有些痒。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手。
侍女没有注意到后方动静,她不卑不亢道:“君夫人,这便是你暂时的居所,房间的床榻和用具已经准备好了,若您还需要增添下人和其他,吩咐奴婢一声,奴婢去找管事报备购买。”
此人想必是盯着他们的。
君华狐狸眼一斜,他手上摇着团扇,迈着小碎步绕着院中打量了一番,又迈上台阶推开主卧的门,停在门口往里一探。
然后回过身来,那张艳丽的脸上满是嫌弃,撇嘴不屑道:“这么破破烂烂的房间,怎么住人啊!还有这院子,光秃秃的,丑死了。”
接着,他在那侍女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中,报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总结下来就是,房里的家具全都要换,而且都要挑最贵的那种。
院子不仅要翻新,还要春日种桃、夏日赏荷、秋日观菊、冬日看梅。
“至于下人”,那上挑的狐狸眼嫌弃地扫过眼前这零星几人,嘟嘴道,“先来十几个美婢吧,我这带来的四人虽是干活的好手,却是丑了些,我看着糟心。”
盛星河听他前面瞎扯原本还觉有趣,结果这回旋刀落在自己身上,心梗起来,瞬间体会到那贺府侍女此刻的心理阴影。
“这、这……”,侍女支支吾吾,表情为难,心下却是恨得要死。
这种蠢女人,以为自己是谁,恐怕在府里待不过一月便要被送进内院折磨死。
她低头,掩盖住自己眼中的轻视。
然而侧脸却是一疼。
她忙伸手捂住脸,愕然抬头,却是她眼中的女人丢出手中团扇打她,略有些尖锐的团扇手柄划过她侧脸,留下明显的红痕。
然而女人还一脸骄纵,掐腰道:“聋了吗?还不快去找那什么管事报备,哼,没眼力劲的家伙,等我见到了城主,定要将你赶出府去!”
侍女恨极,却不敢明面上顶撞,只能咬牙切齿地应下,随后匆匆跑了出去。
背影是说不出的仓皇。
“哼,微末伎俩,还想跟我斗。”君华一抬手,摔在地上的团扇又飞回他手中,他懒懒倚靠在台阶旁的朱漆涂柱上,对明显有些惊讶的正道仙君飞了一个眉眼,笑颜如花,“怎么,盛酽仙君可是被我迷住了?”
盛酽许是习惯了他这轻浮的语气,难得没有发怒,只是挑眉:“你这般放肆,万一贺府的管事注意到我们怎么办?”
“错了”,君华的视线投向院外,看着跟在侍女身后匆匆而来的管事,嘴唇勾起,眼中光华一闪,“恰恰相反,我越是胡搅蛮缠,他越是不会疑心。仙君,看来你还是不懂这后宅之术。”
盛酽额角太阳穴一突,心想我为什么要懂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盛星河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颇觉震撼。
这这这、魔修为什么这么擅长的样子!
管事的到来,打断了几人的谈话,他们继续低头扮作侍女。
幸好有君华跟那管事掰扯,对方也没有精力注意到他们。
这魔修将骄纵的花魁扮演得惟妙惟肖,对管事也是不客气,一口一个凭我的美貌见到了城主自然会受宠,眼睛斜到了天上去。
管事也没想到还有人能蠢成这样,黑着脸一一驳斥了他种种不切实际的要求,最后只松口换了些家具,然后便像逃离晦气一般甩袖而去。
只留下那侍女还监视他们。
不过,此刻的侍女看向君华的神情却是无比警惕。
生怕他再作什么妖。
而君华也没有让她失望。
只见打扮娇媚的女人一摔扇子,以鄙夷的口吻道:“没想到堂堂城主府竟然这般抠搜,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罢了,老娘自己出去买!”
贺家并没有限制他们的出行,外院的各个小院边,还开了方便进出的角门。
不过一般新来的美人们,尤其是第一天,往往会乖乖待在小院内熟悉环境,哪像这人挑三拣四,还迫不及待要去抛头露面。
君华让莲儿留下打扫院子,带着剩下的三人以及贺府侍女,一路出了角门,拐上大街。
虽然三人不知他何意,但看到魔修此刻炉火纯青的表演,非常有眼力劲地乖乖跟在身后。
盛星河更是生出些新奇之感,想见识一下这座炼器之城。
大街上无比热闹,来往修士不绝如缕,两边摊贩摆满了各色稀奇古怪的法器,甚至有些当众炼器的,熔炉中的鲜红火花在挥起的一锤一锤中四散飞溅,器师古铜色的皮肤肌肉虬结,随着炼器动作一松一紧,充满了爆发力,看客们纷纷叫好。
君华却是将美艳花魁的表情端了一路,看见粗鲁的器师们不住皱眉,一路脚步未停,让贺府侍女直接带他们到了城内最大的胭脂铺子。
他看也未看,便叫来商铺掌柜,各色新品胭脂都要了一盒,随后朝盛酽扮作的侍女一点头,“去,付账去”。
盛酽:“……”
他拳头握紧了些,强忍下这口气,掏出灵石给魔修结账。
可恶,等此间事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此人。
君华不知道盛酽心中所想,但看见他那明明不悦却不得发作的表情,眼底浮上愉快之色。
其性质,大抵和小学生扯散心上人的辫子相差不大。
掌柜做了一大单生意,笑得合不拢嘴,还表示可以免费送一个储物戒。
君华拒绝了,依旧是那副嫌弃语气:“这种低阶储物戒,哪里配得上我?”
随后,他给了贺府那侍女一个眼神:“你,给我提着。”
贺府侍女瞪圆了眼:“我?”
君华不耐烦,娇喝道:“怎么,你们贺府不给妾室钱也就罢了,连个侍女我还使唤不得了?”
他声音没有压低,又因为方才的阔绰行为,吸引了不少视线,如今一听到“贺府妾室”几个字,更多吃瓜群众纷纷看来。
谁不知道他们城主英勇不凡,纳了五十九房的小妾?
嚯,这女子长得是够好看,但脾气也挺爆,莫非城主就喜欢这种小辣椒?
那侍女知道这女人是故意磋磨她,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好拒绝,也不能拒绝。
他们侍女地位低,尤其是外院的下人,月薪不多,掌柜能免费送的储物戒她们却是没有的。
只能用一双手提着那重重的礼盒,跟在新来的夫人后面走着。
君华买了胭脂之后,似是要好好欣赏明光城,一口气逛了几条街都不带停。
他倒是悠哉悠哉,身后那侍女却是累得满头大汗。
盛星河在一旁看着,都怕这瘦弱的侍女要撅过去。
“夫……夫人,您还不回府吗?”那侍女终于忍不住,将礼盒放在地上,气喘吁吁问。
君华转身看她,眼中露出明显的嫌弃,用团扇掩住了口鼻:“一身的臭味,真晦气。”
又娇蛮道:“本夫人什么时候回去,是你管得着的吗?你希望回去,我偏偏要逛完这明光城。”
一听要逛完城,那侍女眼前一黑,忽然急中生智,忙开口:“不是的夫人,您今日不是吩咐管家去置换家具吗?您不知道,那些采买的下人们最是贪小便宜,若没有人盯着,怕是要给您挑选不好的货色。”
君华皱了皱那描得细长的眉:“是这样吗?”
侍女仿佛看到了希望,重重一点头,然后说出自己的目的:“所以奴婢是想先提前回去帮您盯着,免得这帮小人使坏,夫人您呢,想逛多久、自然是多久,只要在角门落钥前回来就行。”
“怎么这么麻烦”,君华嗔了一声,似是不情愿说,“既然如此,那你先带着东西回去吧,也省得碍了我的眼。”
“哎好的”,侍女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后悔,忙提着东西匆匆离开。
眼看着对方鹅黄色的衣裙消失在人群中,君华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他语气都发生了变化,从娇蛮的女声变作了微微嘶哑的男声。
盛星河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幸好他们处在一处靠近巷子的角落,比较偏僻,要不然怕是要吓到人。
盛酽开口:“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直到现在,都是这魔修来掌控方向,盛酽也默认对方来安排任务。
然而对方却是拿狭长的眼尾斜他,懒洋洋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继续逛街了。”
成功见到盛酽露出不悦表情,君华这才补充道:“不过是你们去,我需要离开,去弄一份贺家地图”。
贺府管事如此强调内院不可闯入,想来就算有什么秘密,也是藏在内院中,但作为炼器世家,管事口中的机关术肯定不是他们几个小修士能破解的,要是能有一份地图,便容易许多。
但,盛酽质问:“你从哪弄到?”
君华勾唇一笑,朝他眨了眨眼:“我自有我的办法”。
他掩在巷口的昏暗处,说完便走进那窄巷中,瞬息没了身影。
盛酽收回视线,又看向两个师弟,思索片刻道:“既如此,我们换回装扮,也逛逛这明光城。”
既然一时无事,三人都轻松了些。
当卸去君华画的妆容,换上男装后,都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尤其是江平野,对方自换上女装后一直僵硬的四肢终于得到伸展,一副苦瓜脸也重新变得俊美无畴。
不过,盛星河现在一看他,却还是忍不住回忆起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原本十足俊美的脸却在他眼中染上一层沙雕,挥之不去。
盛星河心中暗笑,渣爹、不是,小师弟这美颜,对他的吸引效果是大打折扣咯!
江平野察觉到他的注视,一回头便见他正看着自己满脸笑意,小梨涡像盛了酒一般,有些醉人。
江平野的心又不免快速跳了几分。
有些仓促回头。
他想,他暂时还不会答应他的,就算对他笑得好看也没用。
盛星河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发问,一旁警惕的盛酽便挤进了两人中间,并暗暗把江平野往反方向推了推。
然后对盛星河语调温软道:“小星河可有什么想买的法器,师兄送你。”
盛星河摇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把剑鞘。
“这、这不是贺钰的?”
这把剑鞘太过显眼,盛酽一眼便认出了。
盛星河忙把闷了许久的小白放出来,让他自己背锅:“是我没约束好剑灵,它在秘境中见贺钰自爆后,将他的剑鞘偷偷捡回了储物戒中,我便想着,能不能找个炼器师遮掩一番,好让小白能用?”
盛酽从他手中接过这把华贵剑鞘,却发现原本镶嵌着蓝色灵石碎片的地方少了几颗,看着像是硬生生扣下的。
“咳咳”,盛星河顺着他爹的视线看去,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小白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衣服”破了,生气地用剑柄拍了拍盛星河手背。
“行了行了,别生气,这就帮你让炼器师补好”,盛星河理亏,忙哄着小剑灵。
盛酽见他和剑灵的互动,嘴上擒了一抹笑:“这倒不难,不过,正经的炼器铺却是不能去了。”
毕竟贺家小少爷的剑鞘独一无二,难保没有炼器师认出来。
盛酽便带着两个师弟也钻进了窄巷中,七拐八拐之后,看到一处苍蝇铺子,铺子前斜插了一面小小的黑底红图旗子,那图案有点像是闭着的一只眼睛。
盛酽便停了下来,同盛星河解释一番,修真界杀人夺宝时有发生,或是无意捡到逝者的法器,大家自然不想让原主的亲友看出,于是一些黑铺便冒出,这种闭着眼睛的图案便表示只管接活、不问东西来源。
这种黑铺也往往开在深巷中。
“是云师兄告诉我的”,盛酽说完,倒是忽然记起一事。
他以真容在春风楼中豪掷十块极品灵石买了花仙初夜的事,这、要是传到师兄耳中,不明真相的对方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想到这,盛酽难得有些心虚。
要不要传信给师兄说明呢?可是一传信,对方便知道他在明光城,若是云若竹按耐不住要来寻他,让贺家知道,便是打草惊蛇了。
有些麻烦。
算了,盛酽暂时先把此事压下,决定还是等弄清贺家的情况再说。
三人一起进了黑铺。
一长相憨厚的炼器师迎上来,盛酽将剑鞘递给他,简单说明了情况。
那炼器师果真问也不问,沉默地开箱准备烧制。
盛星河想到什么,问向江平野:“对了,你那龙吟剑如此醒目,需不需要也遮掩一番?”
他想到几大仙门宗主都对这把剑趋之若鹜,若是在宗门也就罢了,他们现在出门在外,万一哪个识货的大佬看见,要杀人夺宝还得了?
江平野低语:“云宗主已经帮我掩盖了。”
他将一直手持的剑递给盛星河。
盛星河没有接,而是就着他的手看,只见在黑铺的昏暗光线下,灰扑扑的龙吟剑更是暗淡无光。
原本给人压迫很强的长龙纹饰此刻却是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斑驳锈蚀的剑身,光看外表,是那种丢在路边恐怕都没几个修士去捡的古董货。
盛星河一直没怎么注意他手中的剑,此刻见了才明白过来。
也是,光凭宗门对这剑的重视程度,怎么能允许江平野直接拿着剑招摇过市?
“炼制还有一段时间,过来坐着休息会”,盛酽见两人凑到了一起,不由开口道。
盛星河立马收回视线,跟着他爹到黑铺用一面薄板隔开的休息室中坐下。
江平野看了过去,对上盛酽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后者微微一嗤,手搭在朝他跑来的小孩肩上,露出胜利笑容。
江平野拿着剑的手握紧了些。
休息室也比较狭小,光线从墙壁开着的小窗中洒落,桌上倒是备了茶,茶几边还放着几本解闷的话本。
盛星河好奇翻了翻,念出话本名字:“《霸道魔修俏仙君》?写得什么啊?”
他翻开一页,随意看了一眼,待看清主角后,另一只手端着的茶杯好险没泼在话本上。
他蓦地合上,眼神下意识看向他爹。
盛酽从他那略带惊恐的眼神中察觉出不对,便伸手抽-出了话本。
“别……”
在盛星河开口阻止前,他爹已经打开了。
巧合的是,见到了一段熟悉文字。
“……话说盛酽仙君端得艳丽无双……只见交颈鸳鸯、被翻红浪”。
“啪”,盛酽蓦地合上,细长手指攥紧了话本,手背筋骨暴起。
桃花面在昏暗中狰狞一瞬,看得盛星河心惊胆战。
幸好,盛酽深吸一口气,恢复了表情,不过仍旧有些咬牙切齿。
他大步流星迈过休息室的门,到一侧的炼器室中。
盛星河见状,忙放下茶杯跟上。
就听他爹用冰冷的声音问向炼器师:“这话本……是从哪来的?”
炼器师正举着锻造的铁锤,闻言有些无措:“这这、这是各大话本铺子最近正流行的,本店统一进的货,怎么了吗道友?”
“没事没事”,盛星河见他爹听见“流行”二字时骤然冷下的脸,忙上前打圆场,推着盛酽往休息室走去,“你继续忙哈”。
江平野跟在身后,顺手掩上了小门。
“我倒看看,是哪个混账”,盛酽面沉如水,咬了咬牙,展开手中揉得发皱的话本册子,翻开了第一页署名处。
“君华”二字张牙舞爪地跳入视线。
盛星河也看见了,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心想,好家伙,你是连个马甲都懒得给自己披是吧!
炼器师在盛酽的冷面下,战战兢兢将炼制好的剑鞘捧出。
盛星河接过一看,原本浮夸华丽的剑鞘此刻白底嵌金,灵石碎片被溶成一块拇指大小的流光溢彩宝石,镶嵌在鞘口处,轻轻一转便折射出清寒光华。
盛星河挺满意。
小白也颇为喜欢,“铮”一声清响后便钻入剑鞘中,不出来了。
不过付钱时,盛星河却犯了难。
他还没来得及去兑换低阶灵石,总不好直接掏出极品灵石付钱吧?
而此时盛酽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没有注意到他,倒是江平野乖觉,主动掏出了一块中品灵石递给炼器师。
对方忙摆手,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这、为仙师们炼制是小的荣幸,哪里敢收钱。”
说着,还朝盛酽的方向看了看,咽了咽口水。
盛星河明白过来,恐怕这人是看他爹威压甚重,以为他们想白嫖呢。
他索性拿过江平野手中灵石,硬塞进炼器师怀里,“给你就拿着。”
然后看了盛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