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星河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有些云里雾里,而角宿仍然一言不发,似在沉思。
盛酽忽然开口,桃花眼中烛光明灭,显得一片幽深:“师兄是在担心、聘礼有异?”
?这是什么意思?盛星河一脸茫然。
角宿的表情却是有了变化,轻轻颔首,赞许地看向盛酽:“还是盛师弟机敏。此次清河谷只给出五天的调查时间,这场亲事来得突然,倘若他们假借送聘,将证据藏在聘礼中送去了合欢门,我们恐怕只能扑空一场。”
有弟子讶然:“但、那可是合欢门掌门之女的亲事!况且这等欺瞒仙门百家的事,合欢门何苦要淌这一趟浑水!”
角宿还没回答,盛酽便先摇头:“财帛动人心,况且合欢门掌门修为停滞已久,破境丹的诱惑……难以抵抗,别忘了,还有方长老在前头呢。”
玉衡峰弟子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尤其这一次下山弟子,年纪轻轻修为都在元婴之上,不过他们专攻星辰占卜之法,涉世未深,除了角宿之外,还不太能洞察人心的贪婪程度。
房中烛火跃动,映在每个人惊疑的脸上。
角宿曲指轻敲,沉吟片刻,有了决断:“亢金,你即刻带领三个弟子潜入合欢门,搞清楚那批聘礼究竟是什么。”
他点了其中四人,领头的亢金一愣,接着立马领了任务,道别一番,带着三个弟子就着夜色赶往合欢门。
因这一番变故,盛酽也没机会带他吃吃喝喝,盛星河自知这等任务他是掺合不了,便先开口回了房间,留着他们商量对策。
走廊外,灯笼悬晃,烛火摇曳,盛星河白衣飘拂,在门窗上映下明明灭灭的浓重阴影,一张小脸在昏暗光线中格外莹润。
快到房间时,旁边的窗户却突然从里推开,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道友,好久不见。”黎清一手搭在窗边,笑得见牙不见眼。
盛星河被吓了一跳,叫声在看清那张脸时,硬生生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
他顺了顺气,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不是很想搭理这家伙。
“哎哎,相逢即是缘,你还没跟我说说,你跟江道友的情况如何?”
黎清探出身,一手拉住了他手臂。
盛星河不耐转身,皱眉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黎清朝他挤眉弄眼,一张俊俏的娃娃脸颇有些油腻:“还能有什么,你跟江小师弟莫非还没修成正果?”
盛星河眼皮一跳,只觉荒谬,面上也浮起一层愤怒的薄红,声音提高了几度:“你胡说什么,我跟他毫无关系!”
关系当然是有的,只不过是亲子关系,跟这小道士的胡言也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啊……”黎清看他如此大的反应,又想起听到的传闻说江平野疑似妖族,如今看来,传闻八成是真的。
啧,这江平野当真可恶,潜入太一宗便罢了,竟然还要骗取无辜少男的心,呸,这是渣妖,亏他还看好他来着。
“算了没事,慢慢仙途,难免遇上几个渣男”,黎清绞尽脑汁,真诚安慰说,“我看盛酽仙君就挺不错的,年纪大了点,知道疼人,万花丛中过也片叶不沾身,属实难得。”
“……”
盛星河忍无可忍,抬手将窗户“嘭”地砸关,“睡觉吧你。”
也亏黎清脑袋缩得快,否则就要被夹到头了,脑后发髻别的木簪都因动作太大而歪斜。
他将木簪重新簪上,一边摇头晃脑:“恼羞成怒啊恼羞成怒。”
又想到剑宗那个新来的天才弟子方才对盛酽的一番表白,不觉眼珠子一转,咂摸出兴味来,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外边热闹啊。”
而盛星河气恼地回房,房门都被砸地震天响。
他坐在桌边倒茶,吨吨吨喝了好几口,这才缓过气来。
要不是念着小道士之前的救命之恩,他非要告状不可。
不过,盛星河盯着手中茶杯,琥珀色的茶汤倒映出他一双清亮的猫儿眼。
也不知道,江平野怎么样了。
妖都王宫之中。
黑沉沉的宫殿在夜色中更为荒寂,根根石柱静默矗立,皎洁月光洒在此处,也变得苍白冰冷。
黑沉拱顶之上,一人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手腕、脖颈露出的皮肤却是苍白无比,月光如映照寒冰,给他周身渡上一层淡淡光晕。
他身后,妖都王宫恢宏建筑层叠铺开,星星烛火绚烂夺目,然而太子殿巨大的黑石隐没在夜色中,院中荒草枯寂萧索,冷风长灌,宛如一座巨大坟茔。
一截苍白劲瘦的手从衣袖中伸出,手中拿着一个琉璃彩球。
彩球晶莹剔透,与周围的死寂气息格格不入,月光也似乎格外钟爱它,流连其上,光华闪烁间,一张玉雪精致的小脸出现在彩球中,猫儿眼生动夺目。
苍白的手指伸出,碰了碰琉璃球中的影像。
“我若是你,便去找他。”
飘忽的声音突兀在身后响起。
黑色衣袖翻飞起落间,琉璃彩球被收进储物戒,江平野拂袖转身,对上了一张雪绡覆面的脸。
“你来做什么?”江平野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往他身后看了看,“小心被人发现。”
赤琅随意坐下,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姿态闲适,肩侧一截碧绿藤蔓绕出,两枚小叶子顺着垂落的绡带,迎风飘荡。
他浑不在意说:“没事,老头子还在王宫密谋,好像西蛮那边出什么事了。”
西蛮乃鬼域之所,明明是关乎天下生死的大事,却在他嘴中轻飘飘带过,反而还关心起另一事来:“话说盛星河如此水性杨花,他跟那什么师兄……分明眉来眼去、珠胎暗结,你当真放心让他继续待在太一宗?”
“休要胡说”,江平野垂下长睫,遮掩住眼中情绪,语气低了些,“他若真对我有意,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哎呀你这……”,赤琅都要急死,两片小绿叶如同打架一般簌簌拍打,他一手拍在膝盖,恨其不争,“你难道就没听过他们人族中的‘挖墙脚’一词?况且盛星河一看就是很好诱惑之人,他那师兄又颇有几分姿色,这要是一来二去勾搭上……嘶,不行,我得让梦貘给我留意着点。”
“等等,你想让梦貘干什么?”
赤琅起身挥手,脚步一点飞身离开,声音遥遥传来:“这你就别管了,还是看你的梦球吧。”
江平野眉心一蹙,他重新拿出梦球,剔透的琉璃中那双猫儿眼依旧清亮生辉,仿佛他的主人近在眼前一般。
在赤琅面前的克制消失,压抑的汹涌思念从眉眼中泄露出来。
“盛星河……”
呼啸冷风将他的呢喃吹散,散在一片空荡冷寂的宫殿之中。
“仙君,饮水吗?”
“砰——”
“仙君别怕,我来帮你!”
“砰——”
云雾之森中,众人看着剑宗新晋的天才弟子百折不挠、即便一次次被掀飞依旧坚定地凑到传说中的第一美人身边,都快麻了。
玄羽观一弟子悄悄拉着剑宗弟子,问道:“这就是你们剑道精神?佩服佩服。”
剑宗弟子羞愧掩面,纷纷催促大师兄管管郁小师弟,剑宗丢不起这个脸!
大师兄找到郁小师弟,让他认清现实,早点放弃。
郁无朝身负三尺青峰,傲然摇头,他睥睨着遥远天际,语气深沉:“师兄,你不懂,这是天道给我的考验。”
师兄强忍着捅他一剑把他捅清醒的冲动,委婉提醒:“会不会,这些都是天道提醒你不该再继续了呢?”
郁无朝闻言,更是斩钉截铁:“既然如此,那我便逆天而行!”
大师兄:“……”
他将师弟们都拢作一团,装作不认识此人,随后暗中传信给剑宗,“师弟脑子有疾,速延医修治之!!!”
不过等不到剑宗派医修来,清河谷已经到了。
云雾之森灵气充沛,天材地宝、妖兽魔物数不胜数,是东洲仙门弟子历练的首选地点之一。而清河谷位于森林一处巨大的裂谷之中,花草成群,遍地灵药,是东洲仙门第一大丹宗。
他们落脚的小城处在森林边缘,赶到裂谷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夜色一点点爬满夜空,远方群山冥暗,裂谷中却并不昏暗可怖。
此处裂谷极为宽阔,放眼望去奇花异草、郁郁苍苍,花香味淡而深远,徐徐夜风吹动如茵绿植,枝叶摇曳间,点点萤火虫从满地花草中飘然升起,上下飞舞,汇聚成一条银河般的光带,如梦似幻。
众人循着这条光带往前,一路分花拂叶。
光带尽头,两名蓝衫弟子抱拳行礼:“恭候道友们已久,请跟我来。”
他一挥手,宗门结界出现。
穿过结界,清河谷的景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辉月光下,谷内如星河倒悬,惠草幽兰、蝶影萤光,遍地花草间都晕着一团朦胧光晕,显示不凡,整个宗门外不用一盏明灯,却璀璨非凡,美不胜收。
清河谷一袭蓝衫弟子服也暗藏玄机,从散着光晕的花草间拂过时,隐隐的银光自衣角处蜿蜒而上,显示出繁复花影,如三月春光,映在盛星河惊叹的眼底。
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他的身后,见他一副惊艳表情,在他耳边小声说:“就他们清河谷臭美,这一套弟子服造价,可抵得上一瓶高阶灵药了。”
剑宗大师兄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有这钱,能打多少好剑啊。”
两人并未设结界,听得带路的清河谷弟子一个趔趄,又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加快了脚步,想早点离开这群仇富的大门派弟子。
他们来得巧,明日便是温絮大婚,清河谷一片飞檐翘角间俱都挂满了鲜艳红绸,上下飞舞。
一路上人影往来,除了清河谷弟子紧锣密鼓地筹备外,更有各色弟子服的客人高谈阔论,觥筹交错,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盛星河好奇,抬头去看时,便见精巧凉亭中坐着几个少男少女,其中,少女们俱是一身霓裳羽衣,容貌姣好,举止大胆轻浮,迷得那些少年们神魂颠倒。
她们似乎也注意到了盛星河一群人,尤其看到盛酽时,目露惊艳,直勾勾地盯着人瞧,还舔了舔唇,毫不遮掩眼中如有实质的yu望。
盛星河直皱起眉,不过还不待他有动作,一道高大人影便挡在了他爹身前。
郁无朝手持长剑,宽肩窄腰,极为愤懑地瞪了回去,一张俊脸含着煞气,看着比盛星河还要生气几分,将那群少女看得终于移开了视线。
不过盛酽也没有在意这些,反而还将盛星河往身后拉了一把,叮嘱道:“那些是合欢门女子,最喜欢俊俏弟子,你……你体弱,不适合双修之术,可千万别被她们骗了去。”
充满了老父亲的担忧。
盛星河:“……”
比起他,对方肯定对他爹更有意思。
幸好,清河谷给他们安排的客房,绕过几道长廊便到了。
漆柱幽静矗立,廊檐下垂着几道红绸,月光被檐角分割,在台阶上形成一道鲜明的光暗界限,半明半暗中,站着一道清瘦的蓝衫人影。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身看来,月光映出他秀美却憔悴的侧脸。
正是温絮。
他怎么在这?
一行人停了脚步,清河谷的领路弟子也颇为惊讶,不过还是上前行礼。
温絮对两人颔首道:“你们先退下吧。”
那两人对视一番,想到宗门的吩咐,有些犹豫。
温絮又再次说了一遍“退下”,语气已是变得冷硬,两名弟子无奈,只得拱手离开。
一时间,便只剩下了温絮和名为做客实为打探的一群人。
温絮上前几步,几月不见,他似乎更瘦了些,眉眼间也染上显而易见的憔悴阴翳,丝毫不像明天便要成亲的人。
他一双眼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看向众人,更确切的说,是看向盛星河方向:“好久不见。”
剑宗和玄羽观弟子向来同他没有打过交道,只有盛酽上前,挡住了他的目光,语气淡漠道:“温絮道友客气,先祝你与姜姑娘琴瑟和鸣。”
听见他这番话,温絮短促地笑了一声。
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含着些似有若无的戾气,嘴角僵硬扯动,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古怪而扭曲。
气氛一时冷肃。
黎清又从身后窜出来,戳了戳盛星河肩膀,这回他倒是知道传音了,不过依旧传的不是什么正经内容:“你跟他不是结仇吗?怎么他一直盯着你,看着还有一段故事?”
“……想多了,他估计只想搞死我”。
不过盛星河也觉得怪异,他想了想,他跟他爹一直站在一起,对方莫非看得是盛酽?
可因为他的出现,两人分明交集不深,即便温絮恨他爹,也总没有对他的怨恨来得深。
毕竟,他当初可是直接废了一双手。
盛星河想到新生秘境时,温絮在莲洞中拔剑而烤焦的手,眼神也不由落在他衣袖间的位置。
不过他爹挡住了他,看不清具体,但清河谷身为一大丹宗,想必是早就医好了,盛星河有些惋惜,真诚希望对方能落下点什么病根。
他还没思索完,便听温絮开口道别:“各位远道而来,还请好生休息,因今夜宗门忙碌,招待不周之处,万望海涵。絮有事在身,先失陪了。”
他出现得猝不及防,离开也是匆匆,似乎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见他们一面。
盛星河倒没有想多少,盛酽却是忧心忡忡。
到了太一宗的客房后,他将盛星河带到了自己房间,布下结界,将他按在床上:“你今夜先在这休息,刚才温絮出现得蹊跷,我怕他怀恨在心,今夜想对你不利。”
三个宗门虽然来得人少,但毕竟是大门派,清河谷安排的客房属于不同院落,尤其是太一宗的院落更为幽静,盛酽想到方才温絮的眼神,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萦绕。
盛星河没想那么多,但从他的话捕捉到一些信息,诧异开口:“师兄今晚要出去?”
盛酽有些烦躁,在房间中踱步,边走边说:“角宿师兄怕夜长梦多,清河谷趁明日的婚宴转移证据,因此今夜就开始探查是最好的。不止太一宗,剑宗和玄羽观恐怕也是同样的选择。但这样一来,便只剩你一人……”
盛酽也想带小星河一起行动,但夜探清河谷更为凶险,何况角宿也不会答应。
盛星河看出他爹的担心,于是保证道:“没事的,你和角宿师兄去吧,如果真的有危险,我立马传讯给师兄。”
盛酽犹豫片刻,才道:“那你千万小心,若有异常,立马将传讯玉佩捏碎。”
盛星河乖觉点头,盛酽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将结界加固几层,直到临近约定时间,这才不得不离开。
盛星河见他爹的身影消失,转身便扑在了床上,从暄软的床榻间喟叹一声。
他觉得他爹就是关心则乱,不说温絮明日就大婚哪来的时间报复他,再者他现在可是代表太一宗来赴宴,温絮吃了雄心豹子胆,才会蠢到在清河谷的地盘上就对他动手。
不过话说回来,清河谷果然好有钱,连客房都装饰得如此豪奢,尤其这床软而宽大,如深陷云间,盛星河一沾枕头便觉困意袭来。
睡前最后一刻想到,这房间的熏香,当真好闻。
“这就是传说的第一美人吗?”
“把喜帕掀开,我想看看。”
“呸,少主吩咐过了,仔细你的皮!”
好吵,盛星河意识混沌,只觉得耳边嗡鸣不止,那些声音似乎响在耳际,却又如天边传来,爆竹声、喜婆尖细的致辞声,传到脑海时只剩些意味不明的窸窣响动。
他觉得脑袋很重,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迷迷糊糊间意识到不对,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反而陷入更深一层的混乱中,像是在深水中溺浮的沉尸。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脱离沉重沉重肢体,飘到半空,看见“自己”穿着一身女子样式的繁复喜服,从镶金嵌玉、奢华无比的花轿中被喜婆扶下。
身边一群霓裳羽衣的少女环绕,将他簇拥着推向一只大红广袖的手。
那只手清瘦苍白,若仔细一看,手腕却微微垂落,似乎主人无力,顺着手臂往上,秀美却泛着阴翳的脸撞入视线中。
是温絮!
第六十二章
混沌的脑海刹那间敲起警钟,盛星河从那种浑浑噩噩的恍惚中抽离,猛然意识到不对。
他怎么会穿着女子婚服?
温絮怎么又在这,他不该去成亲吗?
等等……成亲,盛星河如遭雷殛,脑海都空白了一瞬。
最离谱的噩梦都不敢这么做,但是……盛星河艰难、强忍恶心地接受这荒诞的现实。
他竟然成了温絮的成亲对象?!!
操,这是什么同归于尽的报复方式!
更可怕的是,盛星发现自己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顶着流苏喜帕、穿着大红婚服,一步步在众人的簇拥下穿过清河谷重重大门,朝最高处的祠堂走去。
那里便是拜堂处,两侧台阶空地摆满了宴席,满座宾客如云,熙熙攘攘。
盛星河的魂体从一张张脸上掠过。
却只见到剑宗和玄羽观几人,他爹和角宿师兄不见踪影。
盛星河越发急躁。
“新娘”已经跨上了台阶,九重台阶上,古朴的祠堂前站着数道人影,温絮赫然当先!
盛星河很少看到他这般意气风发的样子,似乎就如平常新郎一般,阴翳的脸变得容光焕发。
盛星河眼睁睁看着喜婆将“自己”的手递给了温絮!
宾客掌声如潮,红绸漫天,盛星河一咬牙,挺身朝穿着喜服的肉身撞去。
毫不意外撞了一个空。
然而他转身时,却发现“自己”腰间一闪。
咦?他下意识看了下左右,却发现这光似乎只有他能看见,周围的人接神情未变。
什么东西?盛星河刚想探身查看。
耳边却响起一道低沉声音。
“盛酽,你终究还是我的了。”
“……?!!”盛星河先是茫然,接着才意识到是温絮搀扶他身体时俯在他耳边说的。
所以……原来都是温絮搞的鬼?而且他还把自己误认成了他爹?!
盛星河一时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倒霉,满腔悲愤最后只化作一句:说好的小白花对照组呢!
原来也是对他爹别有所图,竟然还妄想当攻!
这一耽搁,“新娘”已经被温絮强行扶进了祠堂。
祠堂上温家列祖列宗的灵牌森严林立,仙门保留了凡间拜堂的传统,不过跪拜对象成了祠堂先祖。
盛星河一想到要和温絮拜堂,整个人便如五雷轰顶,一时间顾不得其他,忙伸手朝“新娘”腰间伸去。
透明的灵体穿过了喜服,然而这次却没有落空,而是拽出了一条红绳。
红绳上缀着一银一青两枚小叶子,在日光下灿烂夺目。
盛星河怔了怔,眼中忽然多了点光彩。
他捡的银白碎片倒也罢了,但是赤琅送的碧绿叶片,一看就是高阶法器,就是不知该怎么用。
他还在研究时,礼生便高呼“一拜天地——”
怎么会如此快!
盛星河愕然转身,便见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同温絮跪下,眼看着就要磕头……
“等等!”
一声急呼打断了拜堂。
盛星河骤然起伏的心绪和满座哗然中,一道挺拔人影飞旋落在台阶之上。
他一身白衣,外罩轻甲,正是郁无朝!
剑宗等人忍不住起立,其中一人急道:“郁师弟这是想干什么?”
郁无朝很快就告诉他,只见少年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冰冷剑锋直指温絮,声音含霜:“放开他!”
一个时辰前。
郁无朝去太一宗客房扑了个空,遍寻不见盛酽,有些心绪不宁。
同门师兄见他如此着魔,委婉道:“我看盛酽仙君,似乎已经心有所属了。”
所以郁师弟还是看开点吧,他们剑修唯一的老婆只有手中的剑。
然而郁无朝听了这话,脸颊却诡异泛红。
师兄:“……”
郁无朝正色道:“不行,这清河谷属实怪异,找不到他我不放心。”
于是便拒绝了师兄们去宴席蹭吃的邀请,独自一人在清河谷客房处搜寻。
他不知走到了哪里,正想回去时,却听得有女声娇滴滴道:“温絮少爷当真将那盛酽绑了?”
“可不是,还是我亲自穿上的喜服。小姐也怪,竟然同意让盛酽代替她拜堂。”
“……”
郁无朝没听多久,光是这两句话便让他一股热血往头顶上冲,理智消失。
一路往祠堂飞,幸亏赶上了。
郁无朝厌恶地的目光如有实质,隔着九重台阶,狠狠瞪着温絮,声音清晰地响在每一个宾客耳边:“他分明不是合欢门姜蓉!凭你,你敢抢我的人?”
哦豁,莫非是失传已久的经典的抢亲戏码吗?
不过等等,不是姜蓉是什么意思?
合欢门掌门之女,名姜蓉,也正是今天的新娘子。
宾客们面面相觑,只觉得有一出大戏要在眼前上演,然而因知道的太少而云里雾里。
就连准备动手的温家弟子,也因为他这句话而愣在原地,一时分不清状况。
另一旁吃不到瓜而抓心挠肝的黎清,噌地站起,喊出了大家心声:“新娘子不是姜蓉,那他是谁啊?”
“他当然是……”
郁无朝还没说完,平地便无端起了一阵狂风。
刹那间杯盘晃动,红绸翻卷,耳边呼啸呜咽,夹杂着几声“放肆”、“来人啊”的尖叫。
很快风停尘熄,黎清等人放下遮面的衣袖时,便见祠堂边已经是乱做了一团。
而方才还引起争端的新娘,却突兀没了身影。
“快看,在那里!”有人环顾四周后,抬手指了与祠堂相反的方向,不过待看清来人的衣服时,愕然出声,“那是……太一宗的弟子?!”
趁着郁无朝出现时,盛星河便加紧对叶片的研究,他尝试吸收这碧绿叶片,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碧绿色的叶片化作一股细小却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灵力,如藤蔓般自腰间开始缠绕他的魂体,最后倏然撞向眉心。
盛星河识海一荡,再次睁开眼时,他猛地抬手掀开头顶的喜帕,日光清晰映出他精致小脸,而撞入眼帘的面容也格外耀眼。
“盛酽师兄——”
盛星河大喜,声音中也充斥着浓浓的欢悦之情。
现场一片死寂。
黎清的嘴不觉张大到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虽然他知道星河道友的感情史向来丰富,但如今实在丰富得有些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