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历练,孙微言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窘迫,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开火烧水,半个小时不到就做好了。
换好衣服的宫笑尘正在打电话,也许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表情不太妙,对面的人啰啰嗦嗦,说得再多也不过换来宫笑尘一个敷衍的“嗯”。
宫笑尘站在落地窗前,目光随意一转,恰好瞥见玻璃上的倒影。
万千浮华中,他的小助理穿着围裙站在灶前,神情专注又充满期待,璀璨的霓虹沦为陪衬,暖黄的灯光也失了神采。
没过一会儿,他的小助理弯下腰,闻了闻气味,又试了试味道。
应该是满意的,他笑了一下,很浅的一个弧度。
宫笑尘也弯了弯唇角。
对面的人又说了什么,宫笑尘明明走神了,还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转好,声调拔高,又说了好多。
另一边,孙微言关了火,准备上菜。
东西太大,又太烫,孙微言两手一端,小心翼翼的,出了厨房后往餐桌去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孙微言吓得低呼,宫笑尘也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电话那边的人紧张起来,问:“怎么了?”
好在最后关头,孙微言稳住了。
东西落在桌上,孙微言一边跳脚,一边摸耳垂,模样有些滑稽。
宫笑尘唇畔的笑意像波浪似的,起了又落,落了又起,他笑了笑,语气仍旧淡淡的:“有点事。”
他的小助理把饭做好了。
那边的人还有话要说,可是宫笑尘这么说了,对方也只能识趣地找了台阶:“行,你忙吧。”
最后又嘱咐了一句:“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
宫笑尘没应,电话就这么挂了。
手机落入裤子口袋,手也一并放了进去,在孙微言往这边偷瞄的同时,宫笑尘闲闲地收回目光,像是在思考什么,站在窗前没动。
孙微言看到宫笑尘挂了电话,直起身子招手,声音有藏不住的雀跃:“宫先生,饭做好了。”
“嗯。”宫笑尘这才转身。
他踱步过去,漫不经心地用眼光一指,问:“你做的?”
孙微言几乎要摇尾巴:“是。”
居然是新菜。
和往常不同,桌子上放着一个炖盅,黄底珐琅彩,团龙图案莲瓣纹,奢华又隆重。宫笑尘也没问是什么菜,因为罐子正中的三个大字说得明明白白——佛跳墙。
宫笑尘有点感慨,他说过一次,他的小助理就记住了。
不过也不一定。
宫笑尘不敢掉以轻心,说不定是装在佛跳墙罐子里的海鲜面。
他吃过亏。
宫笑尘有专门的厨师团队,他不喜欢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打发那些人去楼下的房间,做好了再端上来。
其实宫笑尘在家里吃饭的次数并不多,中午在公司,晚上有应酬,但他不介意养着这些人,谁让他钱多呢。
那天,他的小助理初来乍到,本该联系厨师团队的他主动提出要给他做饭。
“需不需要我给您做点吃的?”
宫笑尘怔了怔,心里思绪翻涌,面上不动声色。
他是第一个主动提出要给他做东西吃的助理。
宫笑尘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家里佣人无数,别说厨师,大大小小的中厨、西厨、私厨就有好几个。
这也导致他在吃的上面极为挑剔。
身处高位,想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有人千辛万苦找来珠宝画作之类的艺术品,也有人苦练马术、牌技之类的投其所好,但很少有人敢在吃的方面下功夫。
谁都知道,叫得上名字的顶级厨师都在他的麾下,想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不容易。
孙微言的话引起宫笑尘的兴趣,他倒要看看他的小助理能做出什么美味珍馐。
结果是海鲜面,而且只有海鲜面。
宫笑尘吃了好几天的海鲜面,最后忍无可忍,问孙微言能不能换个花样,今天终于变了。
不会是海鲜粥吧?
这么个吃法,再好吃的东西也不想吃了,更何况小助理做得并不好吃。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没那么好吃罢了。
海鲜粥就海鲜粥吧。
宫笑尘妥协了。
他在餐桌旁坐下,孙微言打开炖盅盖子,热气扑了出来,带给人对食物最美好的幻想。
雾气散开,犹如新娘掀开了红盖头,宫笑尘的眼光变了。
和他想的不一样,炖盅里堆叠着各种食材,鲍鱼、海参、瑶柱、花菇……看着就爽滑弹牙,金黄色的汤底游走其中,呈现出诱人的胶质感。
一同而来的还有浓郁的香气,不是哪一种食材发出来的,而是所有用料融入一炉的鲜香,层次丰富,韵味绵长,是单调的海鲜面绝不能比的。
真的是佛跳墙。
还不是借佛跳墙噱头的减配版或迷你版,是正式得能摆上大宴的那一种。
宫笑尘有点意外,看向孙微言的目光比炖盅里的食材还要丰富:“怎么做的?”
孙微言“嘿嘿”地笑:“没什么,挺简单的。”
简单到不值一提。
他错怪宫笑尘了,佛跳墙确实算比较简单的菜式。
孙微言示意宫笑尘试一试,他对自己的菜充满信心,绝对是堪比国宴的水平。
宫笑尘尝了一口,味道有点怪,和以前吃的不太一样。
他抬起头,碰上孙微言充满期待的目光,他经常是一副怯懦的样子,很少会这样毫不掩饰地直视自己,想要什么,不言而喻。
那些话在宫笑尘的嘴边一转,和甜美的瑶柱一起落入下去。
算了,想来他的小助理第一次尝试,能做到这个水平已经不错了。
宫笑尘说:“你也吃点吧?”
“不用了,我不饿。”孙微言饿,很饿,但他没忘了,晚上有饭局。
吃完饭,又放好洗澡水,孙微言正准备开溜,浴缸里的人懒洋洋地伸出手,说:“开一瓶酒。”
“……”孙微言看了看表,开酒而已,费不了多少时间,“好的,宫先生,我马上。”
孙微言去酒柜拿了酒,正宗的82年拉菲,另外还有酒具、果盘,放好后再次准备开溜。
孙微言刚一抬脚,宫笑尘又发话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说:“这里,给我按一按。”
“……”
孙微言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嘴上说着“好的,宫先生,我马上”,人也在老实地按摩,身后的影子却在一个劲地张牙舞爪。
“啊啊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那可是帮你和对象联络感情诶,真是……真是活该你单身。”
孙微言这么想着,下手重了点,惹得宫笑尘不轻不重地“嘶”了一声。
不用他说什么,孙微言立刻会意:“对不起,宫先生,我轻一点。”
孙微言按了很久,宫笑尘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怎么办,马上就要九点,要是去的晚了,颜星耀会不会怪他?
也不知道是浴室里太热,还是孙微言太着急,不一会儿,他就出了一头汗。
孙微言看了看闭着眼睛惬意享受的宫笑尘,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呸呸,他怎么还真成了太监。
宫笑尘一睁眼,正巧看到孙微言在看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挑了挑眉,问:“有事?”
宫笑尘修养极好,情绪敛着,宠辱不惊,怒极了也不会疾言厉色,但那副不怒自威的气势太骇人,简单的两个字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孙微言知道自己惹得宫笑尘不高兴了,可是他又不能不去。
“是有一点事。”孙微言讨好地笑着,声音发虚,“我约了我妈视频。”
多么完美的理由,再无情的霸总也不能拒绝别人母子团聚吧。
果然,宫笑尘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说:“这边不用你了,去吧。”
孙微言藏起窃喜,感激道:“谢谢宫先生。”
孙微言转过身,刚抬起脚,又猛地顿住。
他狐疑地回头,俯视着浴缸里的人。
真的没事了吗?
孙微言反思了一下,刚才那两次都是先迈的右脚,这次先迈左脚。
他才迈出一步,一个声音响起,一下子就把孙微言的心拽了下去。
宫笑尘说:“等一下。”
孙微言沮丧地叹气,不会又有事吧?
“宫先生,您说……”孙微言赔着笑,心提到了嗓子眼。
让他倒酒也倒了,让他揉肩也揉了,还要他做什么?
表演节目吗?
相声?小品?魔术杂技?
奇怪,宫笑尘怎么不说话?快点给他个痛快吧。
宫笑尘欲言又止,最后挥了挥手,说:“去吧。”
“哦。”这次,孙微言决定既不迈左脚,也不迈右脚。
我两个脚一起迈……
“等一下。”宫笑尘再一次喊道。
孙微言回头,扯出一个无奈的假笑。
他放弃了,整个人蓦地一松,眉毛耷拉着,眼角耷拉着,肩膀也垂了下来。
还去什么去,别走剧情了,你就这么单着吧。
出乎意料,宫笑尘什么也没有吩咐,他微微翘起嘴角,带着薄薄的笑意,说:“早点休息。”
孙微言怔了怔,声音很轻:“您也是。”
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迈出的哪只脚,反正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着,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宫笑尘把新闻的声音调大了一些,主播冷静到薄情的声音充斥在浴室的每一个角落,奇迹般地显得他没有那么孤独。
孙微言对宫笑尘撒了谎。
这让他有点内疚。
他早就看出来,宫先生要风得雨要雨得雨,身边却没个能交心的人,有时候想一想,也挺可怜的。
出了浴室,孙微言双手合十看向天花板。
哎,我也是为你好。
还有自己的妈,放心吧,等他回去,一定天天和她视频。
不到半个小时,孙微言到了约定的日料店。
这家店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曲径通幽,颇具禅意,食材也是帝王蟹、海胆、刺身之类的高级货。
颜星耀来得晚了一点。他一进店就被食客认出来,又是签名又是合影的耽误了一会儿。
进了包厢,没等经纪人介绍,颜星耀熟络地和孙微言打招呼:“嗨,‘宫先生的助理’。”
经纪人讶然,暗暗给颜星耀使眼色。
背后这么叫就算了,怎么还当面叫,太没礼貌了。
经纪人当然不知道,这是独属于孙微言和颜星耀的秘密。
经纪人替颜星耀道歉,孙微言会心一笑。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颜星耀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就是这么回答的。
“你好。”孙微言站起身,不再彷徨,也不再犹豫,他终于对颜星耀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孙微言。”
“你好,孙微言。”颜星耀注视着他,郑重其事地重复一遍。
孙微言开门见山,问颜星耀考虑的怎么样了。
颜星耀用手摩挲着杯沿,没有说话。
他冲动之下答应孙微言可以考虑,完全忘了他们那边连剧本也没有。
现在的他不再是无名小卒,他必须对喜欢他的影迷负责。
影迷们出于对他的信任走进影院,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和金钱。
看他这样为难,孙微言大概明白了,他不仅没有怪他,反而从心里佩服。
孙微言也想开了,这种事情急不来,合作不成还有下次,关键是要扭转宫笑尘在颜星耀心里的印象。
孙微言想到一个办法。
他打算给颜星耀讲一讲宫笑尘的悲惨童年,以期能唤起他的同情。
在吃完两只甜虾、三个加州卷、四片三文鱼刺身和一整碗的鳗鱼饭后,孙微言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他故作深沉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吧,别看宫先生特别有钱,他的童年并不幸福。”
这句话果然那引起了颜星耀的注意,他放下筷子,疑惑地看过来。
经纪人也在摇头:“不可能吧?”
在座的三个人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经纪人白手起家,很早就出来混,他离开他们村那年,他们村还没通电。
孙微言也差不多,直到现在,不小心打碎杯子还会害怕,因为家人会对他破口大骂,本来就不宽裕,还要糟蹋东西。
颜星耀家庭条件算不错的,但也没有到买东西不看价钱的程度。他的父母经常吵架,细究起来也都和钱有关。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像宫笑尘那样的人怎么会不幸福。
孙微言也犯了难,人物小传只写了霸总童年不幸,所以性情凉薄、不近人情,但没说他到底怎么不幸。
怎么办?
只能硬编。
这倒也难不倒孙微言。
身为演员,孙微言经常给所饰演的角色创作完整的人物背景,包括人物的小习惯、小动作、口头禅、口音之类的,演戏的时候也会遇到需要即兴创作的情形。
可以这么说,会编故事,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
孙微言有想法了,他酝酿了一下,把自己带入到宫笑尘这个角色里,等情绪到位,再有意识地加入肢体语言。
吸鼻子、抿嘴唇、抽动喉部、耸动肩膀……
孙微言开始说台词了:“宫先生出生在中元节,因为这天很特别,他被家族视为不祥之人,没到满月,他就被送到了山里的农户家。养父母对他还算不错,可惜好景不长,渐渐的,村子里有了关于他身世的传言,传言说他并非农户亲生,是远方来的不祥之人,会给村子带来灾难。突然有一天,村里的小伙伴都不理他了,宫先生听到了传言,他跑回家,想问养父母,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没想到……”
孙微言说到关键处,低头举杯,喝了一口水。
经纪人急得抓耳挠腮。
这时候喝什么水?
“然后呢?”
孙微言叹了口气:“可惜宫先生晚了一步,他赶到时,养父母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不知道被什么人害死了!后来赶到的村民看到这一幕,就用石头砸他,说他是不祥之人,是他害死了养父母。”
提前当时的场景,孙微言以手掩面,要多悲痛有多悲痛。
经纪人也唏嘘不已。
孙微言吸了吸鼻子,从指缝里偷看颜星耀的表情。
只见颜星耀轻佻地笑着,弯起的弧度潇洒恣意,很是勾人。
怎么会这样。
颜星耀叼着果汁杯里的吸管,问:“你说的那个农户该不会姓乔吧?叫乔三槐。”
“乔三槐?”经纪人反应过来了,“我说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这是宫先生的身世吗?这不是乔峰的身世?”
“……”就这么被拆穿了,孙微言一脸尴尬。
都说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金庸的小说,原来书里的人也看过《天龙八部》。
不过没关系,孙微言正色道:“你们别急啊,我还没说完,这只是个开始。”
后面就不一样了。
糟了,被他们一打断,情绪也连不上了。
好在孙微言是科班出身,又有经验,足够应付这种状况。
他再次酝酿了一阵,抬头时,眉头蹙着,不住抽动嘴角,不费吹灰之力就恢复了苦大仇深的样子。
“哎……”孙微言垂下目光,重重地叹了口气,“宫先生的养父母死了,更印证了他是不祥之人的传言,所以他的家人没有把他接回去,而是把他送到了远房亲戚家。”
“亲戚家?”经纪人说,“那也还好。”
如果是亲人的话,应该要比农户照顾得更为周到。
孙微言却摇了摇头:“说是亲戚,其实已经出五福,算辈分的话,宫先生应该管他们叫……姨妈和姨夫。”
“哦……”经纪人点头。
他的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钉在孙微言身上,仿佛十分关心宫笑尘的命运。
颜星耀就不一样了,他一会儿吃一口海胆,一会儿悠闲地剥虾,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咳咳……”孙微言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颜星耀的注意。
这招果然好用,颜星耀停下剥虾的手,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问:“你要不要喝点水?”
见他杯子里的水不多了,颜星耀又招呼服务员给他加水。
“谢谢。”孙微言抿了一口水,继续往下说,“姨妈和姨夫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他们有自己的孩子,姨妈做文职工作,姨夫做点小生意,一家人生活得平静又富足。他们早就忘了有宫家这门亲戚,平时也没什么来往,现在突然被宫家人找上门,还硬塞给他们一个半大的孩子,两个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可是宫
家人更狠,他们不顾宫先生的哀求,扔下他就走了。姨妈一家没办法,这才收留了他。”
“他们也听过宫先生是不祥之人的传言,越看宫先生越觉得不顺眼,所以把他安置在楼梯下面的储物间。那里又小又冷,终日不见阳光,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最惨的是姨妈一家把宫先生当佣人,命令他给一家人洗衣服、做饭,稍有纰漏就会对他恶语相向,连小堂弟也可以踩在他的头上肆意妄为……”
“不是吧。”经纪人震惊了,“这、这也太可怜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他怎么不跑?”
经纪人义愤填膺,好像下一秒就要报警,孙微言赶忙叫他不要激动。
好家伙。
他今天来是为了让颜星耀对宫笑尘产生同情,现在倒好,颜星耀一点反应都没有,经纪人倒是快沦陷了。
哥们,说真的,你就别给自己加戏了。
这虽然是一本耽美小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掺和一脚的,再说了,你们俩也不搭,谁攻谁受啊?
孙微言让经纪人不要担心:“好在没过多久,宫先生迎来了命运的转机。”
“什么转机?”一个声音响起,好像烟花在空中绽放,是颜星耀。
这是颜星耀第一次主动询问,孙微言转头,颜星耀单手托腮,正含笑注视着他。
目光相接,孙微言的心凉了半截。
那个笑该怎么形容,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却有着足够穿透人心的力度,不经意中展示出的精明与玩味,似乎在无声地告诉孙微言,他已经预料到故事走向。
不会又被他猜到了吧?
“到底是什么?”经纪人也问。
孙微言硬着头皮说:“宫先生收到一封录取通知书,通知书上说,他被一所学校录取了,这所学校……”
“这所学校叫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伴随着一声压抑了很久的笑,颜星耀反问,“送信的是猫头鹰?”
经纪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哈哈哈……哈利波特。”他虽然没有完整地看过,但大概情节还是知道的。
“……”孙微言一脸无奈。
经纪人突如其来的结巴仿佛是对他无情的嘲笑。
他干笑两下,说:“怎么可能,宫先生又不会魔法,这也不是魔法世界。”
孙微言正色道:“那是一所国外的贵族学校。宫先生的父母不愿意把他养在身边,但还是希望他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可是作为家族的污点,他们对外隐瞒了宫先生的身世,让他以贫困生的身份入学。”
“第一天上学,宫先生就惹了麻烦。这所学校有四位风云人物,他们英俊帅气,家世不凡,是四个大家族的接班人,因为家族为学校提供了巨额捐款,他们可以在学校里为所欲为,全校同学也对他们唯命是从,只要是得罪他们的人,就会变成全校公敌,被所有人整到死。而这四个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大家叫他们……”
“F4。”经纪人一拍桌子,信心满满,“《流星花园》,对不对?”
孙微言暗暗咬牙。
很好,都会抢答了。
经纪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孙微言说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有一个是他知道的。
这一次,颜星耀倒是一个字都没说。在孙微言看过去时,他朝孙微言耸了耸肩,好像在说,这可不是我说的。
怎么办?
孙微言疲惫地垂下头。
不行,他不能认输。
孙微言继续道:“学校里都是有钱人,只有宫先生身无长物,他又因为得罪了F4,被全校同学欺凌排挤。宫先生一个外国人,语言不行,被骂了也不会还嘴,被打更是常事,那时候,只要有人扬起手,他就会下意识躲,也就是最近几年才改过来。他没有钱,只能到食堂打工,换一个快馊了的窝头。”
经纪人听得入迷,颜星耀却发现了问题,闲闲地开口:“外国人也吃窝头?”
“咳咳……”孙微言怎么忘了故事发生在外国,“我记错了,是快馊了的汉堡。”
颜星耀不放过他,继续打趣:“麦辣鸡腿堡?”
孙微言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颜星耀也笑,眉梢眼角都是得意。
孙微言没好气地说:“板烧鸡腿堡,行了吧?”
颜星耀总是拆台,孙微言快要演不下去了。
可他就是拿他没办法,也讨厌不起来。
颜星耀天生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眉眼风流,板着脸时有浸入骨髓的狠,笑起来时又有掌控不住的坏。
颜星耀特别像高中时期每个班都有的那种男同学,个子高、长得帅,人缘也好,上课插科打诨,逗得全班哈哈大笑,唯独老师绷着脸,想要教训两句,又憋不住笑了。
也许是有天赋吧,平常没见他怎么用功,偏偏学习成绩不错,就是讲起题来没什么耐心,经常会教训你“怎么这个都不会”。
你只要说上两句好话,他又会给你讲得清清楚楚。
毒舌又傲娇。
孙微言不想承认,那就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样子。
在过去的青葱岁月里,他很羡慕这样的男同学,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总是轻而易举地收获大家倾慕的目光。
孙微言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可惜,他脑子不够快,想不出有趣的话,想出来了也没勇气说,就算说了,也只是丢人现眼,最后说不定还会被老师叫家长,告他扰乱课堂纪律。
他是如此平凡,做人、演戏没一个能拿得出手,唯一的高光时刻大概就是……
他竟然想不出来。
面对颜星耀,孙微言既有崇拜,又有天然的自卑,更别说一再被他四两拨千斤地调侃。
得逞的颜星耀勾起唇角坏笑,好像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就差说一句,演,继续演。
孙微言不管了,再来最后一段,爱咋咋地吧。
他将目光放向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眼前上演。
“有一次,他看到同学在吃夹心饼干,掌心大小,粉色夹心,应该是草莓味的。当然,这都是他猜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吃过。就因为宫先生多看了两眼,那个同学就挥起拳头呵斥,‘看什么看,再看揍你。’旁边的同学说,‘还不是因为他馋了。’说完还鄙夷地骂了一句,‘没吃过吧,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