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十足魅惑,明明是用戏谑的语气说的,却透露出一种近乎执拗的笃定,仿佛一缕夺人心魄的淡香,迅速在空气中扩散。
众人恍然大悟,还有人兴奋地拍手:“难怪一口不吃,原来是剥给宫先生的。”
孙微言:???
猜测得到证实,宫笑尘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还真是给他的。
他也因此产生了一点歉疚,是他错怪他的小助理了,瞧瞧,他的小助理还是想着他的。
不是啊!真的不是!没有!真的没有!
所有人都在笑,羡慕的、满足的、心照不宣的,只有孙微言哭丧着脸。
他不能明着说那是给自己吃的,那样也太不给宫笑尘面子,可是他实在不愿放弃自己的劳动成果,只能寄希望于宫笑尘不屑于这么一口蟹肉。
宫笑尘多么挑剔的一个人啊,冷的不吃,热的不吃,他剥的这一碗蟹肉要形没形,要味没味,说不定还沾了他的口水,实在是配不上他。
孙微言眼巴巴地看着宫笑尘,就差喊出一句:老宫,你说句话啊。
宫笑尘说话了,他迎上孙微言热切的目光,又牢牢将它锁住,说:“辛苦了,我吃。”
完了,蟹肉保不住了。
孙微言真想大哭一场。
宫笑尘把那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表情解读为喜极而泣,为了不让他的小助理失望,他马上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蟹肉。
很奇怪,居然比他以前吃的螃蟹要甜。
宫笑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锦衣玉食,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再可口的东西也难以让他提起兴趣。
不过这个螃蟹好像不太一样。
宫笑尘刚刚就注意到了,孙微言剥蟹的动作极为赏心悦目,不是因为手指多么灵巧,而是因为他的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像玉似的透着粉红。
大概是经由这样一双手的揉捏抚弄,平平无奇的蟹肉才会添色不少。
在宴会厅里没什么胃口,现在居然感觉到一点饿,宫笑尘很快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孙微言眼睁睁地看着一碗蟹肉见底,急得满头是汗。
不是,你、你倒是给我留一口啊。
还剩最后一口,孙微言再也忍不了了,他突然大吼一声:“别吃了!”
有一句怎么说的?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在场的人包括宫笑尘在内,一起看了过来,其中几人更是惊掉了下巴。
敢这么和宫笑尘说话,不要命了?
孙微言也有点迷糊,原本只是藏在心里的话怎么不受控制地喊出来了?
好在宫笑尘的表情还算平静,不似愠怒,但眼光中透露出的质询分明在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孙微言没办法收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着教训人的话,他有意敛去生硬,换成撒娇似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关心人时会说的。
“真是的,宫先生,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在逐渐缓和的气氛中,孙微言说了一句后悔终生的话,“吃这么多螃蟹,也不怕宫寒?”
一桌子的人都愣住了,孙微言也傻了,宫笑尘撂下筷子,双手抱胸看过来,眸光冷冽,讳莫如深,吓得孙微言打了个寒颤。
众所周知,男人没有子宫,当然也不会宫寒。
在后来的日子里,只要想起那天的事情,孙微言都会尴尬得无以复加。
其实也还好。
孙微言安慰自己,至少他说的是“你也不怕宫寒”,而不是“你也不怕流产”。
相比之下,后者可以直接放弃治疗,前者还可以试着抢救一下。
所以当宫笑尘眉梢轻挑,漫不经心地问他是“哪个宫”时,孙微言开始狡辩。
“就是……就是这个胃,不是,是肾,也不对,等一下,再给我点时间编……不是,是想一想,啊对,是前列腺,男人都有前列腺,是吧?前列腺别名男宫。女人不能多吃螃蟹,男人也不能,不然就会宫……前列腺……寒。”
总算圆回来了,孙微言却开心不起来。
他前言不搭后语,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更别说宫笑尘了。
其他人也不信,大家从一瞬的怔愣变成对孙微言的无限同情,然后又被他“别名男宫”的言论逗出内伤。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脸都憋红了。
宫笑尘神色如常,脸上喜怒不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早就料到孙微言在胡扯,但还是极有耐心地给了他“表演”的机会,他倒要看看他会怎么解释,结果就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够笨的。
笨得有点可怜。
缠绵的山泉不动声色地抚过山石,锋芒毕露的人没了凌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孙微言听到了,头也低得更低。
他根本不敢看宫笑尘的表情,刚才好像掉入冰窟,浑身冷得厉害,现在又被架在火上炙烤,身上滚烫,脸也红。
孙微言不再狡辩,老实道歉:“对不起,宫先生,是我说错话了。”
“你吃吧。”孙微言毅然决然地拿起装有蟹肉的瓷碗,即便有千般不舍,还是咬着牙说,“放心,不会宫寒的,因为男人没有宫。”
“哈哈哈……”其他人再也忍不住,爆笑声此起彼伏。
“……”孙微言扫视过去,一脸疑惑,怎么,他又说错话了吗?
宫笑尘也笑,透着几分无奈:“谁说没有?”
“啊?”孙微言惊呆了,“什么意思?难道你有?”
“当然。”宫笑尘说得理直气壮,随后又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浅笑一下,“你忘了我姓什么?”
孙微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宫”是“宫笑尘的宫”。
真是的,他怎么没想到。
紧张的情绪被推远,窘迫也一扫而空,孙微言会心一笑,抬眸时刚好对上宫笑尘的视线。
宫笑尘笑容未收,唇畔的弧度极具蛊惑,让人暂时忘却了平日里的严肃。
目光交错,孙微言后知后觉,一向正经的宫笑尘竟然和他开了个玩笑,还是用他自己的名字。
孙微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算不上惊喜,也不能说是感动,好像刺猬露出柔软的肚皮,猛兽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反正就是有点出乎意料。
扯远了,孙微言思绪回笼,问了一个问题:“宫先生有什么事吗?”
宫笑尘不该来这里的,向来都是他这个做助理的主动过去,哪有让霸总纡尊降贵来找他的。
孙微言特地瞄了一眼手机,这是他坐在这里后的第十次:“您有事的话,给我发个信息就好。”言下之意是不必亲自跑一趟。
宫笑尘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能:“我的手机在你那里。”
“……”孙微言想起来了,作为霸总的小跟班,他的职责之一是帮霸总拿各种东西,他就像宫笑尘随身携带的包,有什么需要就从他这里掏。
宫笑尘唯一一个会自己拿的东西是手机。
除非他的手机没电了,堂堂霸总,又不能拽着一个充电宝,那多掉价啊,这种掉价的事情只能由孙微言这种没人在意的卡拉米来做。
要是以前,他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宫笑尘,宫笑尘有需要只要伸出手就好,但是今天事发突然,工作人员把他带到这边,宫笑尘随身的包没了,正在充电的手机也没了。
“对不起。”孙微言说,他应该把手机留给他的。
宫笑尘也没有追究,他抬了抬下巴,说:“过来。”
“好的,宫先生。”
宫笑尘走了,孙微言刚要跟上去,又退了回来。
目光直奔主题,精准定格在瓷碗上,混合着蟹黄的蟹肉香味扑鼻,仿佛在向他妖娆地招手。
孙微言咽了咽口水,辛辛苦苦剥下的蟹肉,就这么扔下还真舍不得。
他看了看宫笑尘,趁他不注意,抓紧时间把最后一口蟹肉塞进嘴里,这才小跑着跟上去。
幸好跟上去了,宫笑尘以为他在,正在问他什么事情。
前面没听清,孙微言不得不问了一句:“宫先生,您说什么?”
语调很怪,含含糊糊的,像在嘴里含着什么东西。
宫笑尘驻足回头,正好看到鼓着腮帮的孙微言,和偷粮过冬的松鼠似的,可爱又滑稽。
哦,吃的是蟹肉。
宫笑尘没有火眼金睛,是留在孙微言嘴边的一点粉白泄露了机密。孙微言还不知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重复一遍:“宫先生,您说什么?”
宫笑尘没说话,眼睛盯着孙微言嘴边的蟹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孙微言不解其意,双眸懵懂得能掐出水来。
宫笑尘没办法,伸手向孙微言的嘴边一指。
这一指仿佛有点石成金的能力,孙微言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他猛然意识到什么,抬手一抹,果然有东西。
哎,又丢脸了。
宫笑尘继续往前:“我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孙微言清了清嗓子,迅速进入状态:“明天上午有个接待,银行行长来参观考察,下午是慈善拍卖会还有晚宴……”
上午的接待没什么特别的,下午的拍卖会才是重头戏。
拍卖会的主办方是电视台,到场嘉宾除了少部分商界人士,大部分是混迹娱乐圈的明星艺人,据可靠消息,颜星耀也会参加。
孙微言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两人再次同框的机会。
上次闹得太僵,双方都没留下好印象,照这个速度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孙微言把希望寄托在明天的拍卖会上,但他还是有点担心,颜星耀这个人个性十足,神鬼莫测,说不定一个不高兴就不来了。
孙微言正在心里祈祷,一旁的宫笑尘想了想,说:“推了吧。”
“推……推了?”孙微言大惊。
宫笑尘不知道拍卖会对他的意义,孙微言一清二楚,错过这一次,下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他像耿直的忠臣,尽职尽责地劝宫笑尘慎重,因为太过心急,声音颤抖得像在哭:“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孙微言咬牙切齿:宫笑尘,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再说,这可是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
宫笑尘不为所动:“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一个接待而已,让陈副总去吧。”
啊?怎么能让陈……
哦,原来推的是上午的接待。
孙微言在心里大骂:你小子说话怎么说一半?
刚才那一下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没等孙微言缓过一口气,宫笑尘又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说:“至于下午的拍卖会……”
孙微言好像一只被逗猫棒吸引的小猫咪,颓靡的身子站直了,眼光追了过去,心也提了起来。
宫笑尘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欣赏着孙微言过分精彩的表情,笑容玩味:“你好像很希望我去?”
这么明显吗?
孙微言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骂道:还不是为了你。
他从被捏着后颈皮的小猫咪变成疯狂摇尾巴的小奶狗,孙微言别的不行,演戏还是可以的。
他故作扭捏道:“我……我不是因为没见过那么多明星吗?就是想……想开开眼。”
说到最后一个字,孙微言恰到好处地抬眸,将一张纯良无害的笑脸展露无遗。
宫笑尘见过太多人对他笑,有的如孔雀开屏搔首弄姿,有的如赶鸭子上架假模假样,见得多了,都是一样的沉闷乏味。
宫笑尘一眼看出来,孙微言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充满算计,但好在还算坦诚,态度也不错,他像是被取悦了似的顺水推舟。
“行。”宫笑尘大方道,“满足你。”
太好了!
孙微言跟在宫笑尘的后面,夸宫笑尘体贴下属、善解人意、能吃能睡、长命百岁。
反正就是搜肠刮肚地把能夸人的话都说了一遍。
“行了。”宫笑尘打断,嘴上嫌弃孙微言没见过世面,表情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心里藏不住的满足更是像肥皂泡似的溢了出来。
宫笑尘不想他得意忘形,板起脸数落:“明天收敛点,别给我丢人。”
孙微言乖巧回答:“知道了。”
只要宫笑尘能出席,让他干什么都行。
他继续说着宫笑尘的好话,抬头时发现这是往宴会厅去的。
进去前,孙微言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是没有资格进去的,但这是宫笑尘的意思,再不会有人拦他。
刚才经过这里时匆匆一瞥,孙微言已经惊讶于宴会厅的奢华,走进来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整个大厅采用中式风格装修,红棕的主色调辅以鲜亮的金色,墙壁上装饰着镂空的花格和写意的泼墨山水,顶棚采用莲蓬图案的雕刻,寓意“朋来”。
除了二十人的圆桌,靠里一侧布置了一个休闲区,既能打麻将又能唱歌,此时正有人拿着话筒,歌声婉转,一听就是专业的。
孙微言坐下后,迫不及地看了看桌子上的菜。
哇,和这里一比,刚才那一桌简直就是臭鱼烂虾。
同样是螃蟹龙虾,这里的螃蟹是帝王蟹,龙虾是蓝龙虾,最夸张的是,蟹肉、龙虾都是剥好的,端端正正地放在壳子旁边,根本不用客人动手去剥。
想想也是,在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像宫笑尘这样的霸总,拿个钳子吭哧吭哧拆龙虾,一不小心再把手伤了,多掉价啊。
也正因为这样,孙微言更气了,你有剥好的蟹肉不吃,非吃我的。
他也不客气,抓起一个小臂长的蟹腿,一口下去咬了三分之一。
哇,真爽啊。
孙微言吃完一个又抓一个,惹得宫笑尘频频侧目。
幸亏孙微言没有宫,不然肯定宫寒。
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感慨,原来孙微言这么爱吃螃蟹,一想到嗜蟹如命的人给自己剥了那么多螃蟹,宫笑尘就更感动了。
吃完两个蟹腿,孙微言又准备尝一尝龙虾,就在这时,歌声停了,唱歌的人一路走一路和众人打招呼,最终在孙微言身旁停下。
“这位是……”
“我的助理。”宫笑尘回答。
“哦……”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瞧着孙微言,仿佛在暗示什么。
孙微言明白了,这里没有他的位子,他现在坐的大概是这个艺人的位置,他这个人一向很有分寸,从不做喧宾夺主的事情。
孙微言立刻道歉:“不好意思……”
他刚要站起来,一只手已经压了过来,带着布料挡不住的灼烧,按在他的腿上,似有千斤。
“别动。”是宫笑尘。
艺人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不吵不闹,扭着腰肢走到宫笑尘面前,娇笑着抱怨:“哎呀,人家没地方坐了。”
说完身子一软,就要往宫笑尘腿上坐。
这怎么能行!
孙微言暴跳如雷,也不管合适不适合,大吼一声:“等一下!”
“怎么了?”艺人保持着曲腿的姿势,疑惑地看着他。
孙微言说:“我给你搬个椅子。”
椅子搬来了,艺人哪也不坐,就要坐在宫笑尘旁边。
孙微言突然明白了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宴会厅里不只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宴会厅的座次悄悄发生了变化,坐在宫笑尘旁边的娱乐公司老板换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花枝招展的年轻艺人。
他们显然是得到了老板的授意,有意在宫笑尘面前好好“表现”。
太过分了!
宫笑尘是本书唯一正牌攻,颜星耀是本书唯一正牌受,官配不拆不逆,其他人休想染指插足。
孙微言也没心思吃饭了,一双眼睛就盯着那群人。
哇,你看那个爪子,往哪儿放呢?
喂喂喂,扫黄呢,把衣服穿好!
啧啧,那个眼神,太露那个骨了吧。
不行,在正义感和使命感的驱使下,孙微言决定誓死保护我方主角攻!
艺人一个假摔,手朝着宫笑尘衬衣都包不住的胸肌去了,信心满满的人变了脸,怎么回事,碰到的竟然是孙微言的手。
孙微言早已识破了艺人的伎俩,抢先一步把手放在宫笑尘的胸口。
艺人不甘心,转而去摸宫笑尘的腿,结果被孙微言抓小鸡似的一把拽走。
“哇,你这戒指不错,哪儿买的?”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
艺人来敬酒,吉祥话没说两句,孙微言出现了,他接过酒杯,说:“宫先生胃不好,我来喝。”
艺人来添菜,筷子还没落下就被孙微言用碟子盛走了。
“宫先生才吃了好多螃蟹,这东西寒气重,吃多了容易宫……不消化,我来吃。”
艺人请宫笑尘点歌,孙微言挥手把人赶走。
“宫先生从小接受艺术熏陶,会钢琴会小提琴,听歌也只听纯音乐,有《猪八戒背媳妇》吗,来一个。”
艺人不小心把酒洒在宫笑尘的身上,顷刻间吓得面如土色:“怎么办,怎么办,宫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给您擦一擦吧?”
艺人转身去找纸巾,脸上藏不住的得意被孙微言悉数捕捉。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么聊斋?
他一把抢走纸巾,跪在地上给宫笑尘擦拭。
“不必了。”孙微言说,“宫先生不习惯陌生人碰他。”
那些人像苍蝇似的,才赶走一个又来一个,孙微言严防死守,不断把那些落在宫笑尘身上的手扒拉走。
到了后来,其他手知难而退,只有一只手特别顽固。
孙微言狠狠甩了它几次,它还是恬不知耻地往上凑。
孙微言发誓要保护宫笑尘的清白,他极有耐心地和那只手搏斗,直到被那只手反握住。
那只手很大,一下就把孙微言的手包裹住了。
不得不说,这只手手型不错,像弹钢琴的那一种,大而有力,仿佛轻易能把孙微言的手掌碾碎,但它没有,反而带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孙微言正纳闷,宫笑尘俯身在他耳边开口,声音堪称蛊惑:“你抓的是我的手。”
“啊?”孙微言在慌乱中红了脸,“对不起,宫先生。”
在意味不明的笑声中,宫笑尘将嗓音压得更低:“孙微言,你喝多了。”
他确实喝多了,以至于完全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
饭局什么时候散的,他什么时候上的车,又是什么时候上的楼,孙微言通通没了印象。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在宫笑尘的家里,确切地说,是坐在地上。
眼前是……
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身材高大,从这个近乎仰视的角度看去,更显颀长伟岸,英姿勃发。
孙微言还没有看够,包裹在男人上身的西装外套落了下来,被他随手扔到一边。
他才看了一眼西装马甲勾勒出的弧度,马甲也被脱掉了。
男人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窥视,几下解开扣子,白色衬衫如同晨间的云雾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对蝴蝶骨和线条分明的背肌。
当皮带扣发出脆响时,孙微言的喉结上下滑动,他仓皇收回视线,莫名觉得口干,身上也有着无法抑制地燥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带早不知道丢哪儿了,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他却像被掐住脖子似的没办法畅快呼吸。
怎么会这样?
孙微言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抬手按了按前胸。等他回过神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敞开了,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在酒精的作用下透露出迷人的粉红。
好热、好晕、好难受……
不对劲!
如果只是喝醉的话,怎么会这么热?
孙微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脑子里嗡的一声。
难道是……
酒里不干净?
呜呜呜,作者你怎么回事?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吃一顿海鲜吗?非要整出点事?你告诉我,加这个情节有什么用?
再待下去就没办法收场了,孙微言当机立断,他必须马上离开。
孙微言想站起来,手臂一撑,身子刚刚离开地面,又没什么力气地跌了回去。
正在换衣服的宫笑尘听到声音,转过身,双眸清明,声音却意外地缥缈:“醒了?”
他刚披上丝质睡衣,准备系扣子的手停在半空。那个总是被衬衫西装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就这么半遮半掩地走了过来。
宫笑尘像是不太舒服,呼吸微乱,额上渗着汗,鼻尖也浸着水,凸起的锁骨透着不自然的红。
他用手扇风,声音哑得像被揉搓过的琴弦:“你有没有觉得热?”
什么?孙微言大惊,宫笑尘也觉得热?
孙微言下意识后退,可是背后是墙,根本退无可退。
他寄希望于宫笑尘能保持理智:“你不要过来啊,退退退!”
宫笑尘笑了一下,他以为孙微言在说醉话,迈开长腿,几步过来,顷刻间离得更近。
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几乎将孙微言纳入怀中。
宫笑尘蹲下,语气里有难得的温柔:“你衣服脏了,脱下来吧。”
宫笑尘心情不错,虽然把孙微言弄回来废了一点事,但他始终记得孙微言是如何英勇地帮他挡掉那些讨厌的莺莺燕燕。
他真想捏一捏孙微言的脸,他的小助理,还是很有用的。
宫笑尘本应该把他送到对面的,但他怕孙微言一个人待着会出事,所把他带了过来。
孙微言喝了太多酒,吐过一次,衣服上又是酒渍又是饭渣,又臭又脏,已经不能看了。
宫笑尘伸出手,想帮他把衣服脱掉,但被孙微言躲开了。
他犹如惊弓之鸟:“不要!”
宫笑尘展现出十足的耐心,好像在哄小朋友:“听话。”
“不行,不可以啊!”孙微言抱头痛哭。
怎么办?
众所周知,小说里的马赛克药极其歹毒,被下药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do,要么死。
宫笑尘是主角,故事才刚刚开始,他绝对不能死,那就只能do。
小说里的马赛克药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可以精准识别角色是攻是受。
大概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孙微言意识到自己大概是个同性恋,还是下面的那一个,至于宫笑尘,不用说,肯定是攻。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挺配。
呸呸呸!配个呸啊!
孙微言,你在想什么?
孙微言痛苦地揉着脑袋,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揪出来。
可是他做不到。
难道这就是被下药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思绪也信马由缰没了分寸。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也许是坐得太久,连背后冰凉的大理石墙壁也变成了炙热的岩浆,仿佛野兽的血盆大口,顷刻将他吞没。
到处都是热得发烫,孙微言根本无处可逃。
其实他怎么想并不重要,关键还是要看宫笑尘。
像宫笑尘这样的体格,十个自己也扛不住,如果他非要酱酱酿酿,自己也只能跟着酱酱酿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