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往第一排正中间的方向一指：“医学系的谢琰，这位别的系的同学相当大方。说你们俩是舍友，你不舒服所以他先来帮你占座，怕你漏下任何一点课程，特地选在正中央帮你抄笔记，真是感天动地的同学情啊。”
旁边的同学都笑得不行。
说什么，谢琰一个医学系怎么可能在这里。
林初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逐渐石化。
已经好几天没打过照面，这几天一场秋雨降了温，他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眉清目朗的，收起了往日的那点亲和力，显得整个人很锐利。
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冲着自己挑起了唇角，目光瞬间柔和了起来。
林初霁想把他揪出来打一顿泄气。
教授偏过头看他：“是你室友吧，不会是外面的人进来搞诈骗吧？”
全场再次发出整齐的爆笑。
林初霁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是，是我室友没错。”
“那就没问题了，你不坐过去吗？”教授笑吟吟道，“看样子他在旁边特意给你留了空位。”
林初霁：“……”
站在众目睽睽的阶梯教室里，他久违的再一次有了想要退学的念头。
能不能跑。
现在扭头就走比较尴尬还是坐在那接受四十分钟凌迟比较尴尬，选不出。
谢琰仍然保持着那个表情看着他，手上的笔还在勾勾画画。
“别耽误大家上课，林初霁同学。”教授笑里藏刀。
林初霁一个常年都坐在教室边角的人，上课也绝不会跟老师对视的边缘王者，此时迈着千斤重走向第一排的时候，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空，就是一个心如死灰。
偏偏谢琰坐在第一排正中央，他要去坐那个空位，就需要旁边的同学挨个站起让座。
林初霁看着一行人非常自觉站起来，个个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路过他，表情尴尬得几乎要裂开。
他低着头往里走，一直小声说：“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几米的距离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终于走到了谢琰边上坐下，落座的时候，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教授大手一挥，把大家的注意力又收了回来：“好了，小调剂让大家醒一醒早八的瞌睡，我们继续讲课。”
林初霁后背僵直地坐在椅凳上，正缓慢翻开书，旁边推过来一个笔记本。
“帮你记的，我厉害吧，跨专业也能记得如此条理清晰。”谢琰邀功。
林初霁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跑我的专业课上来干什么？”
谢琰直起身，缓慢靠在椅背上，视线看着正前方，语气没有往日的揶揄，很真诚：“我是来找你道歉的，没想让你社死。”
他在解释方才的意外。
林初霁手指握紧笔尖，耳朵听着什么公共建筑技术原理，心不在焉在那个本子上顺着空白处往下写。
他哦了声，没接话。
本子上的字框架很潇洒，是笔划锋利的行楷，带着点桀骜不驯的感觉。
让林初霁无端想起了那天，他说，他就喜欢自力更生。
字如其人。
林初霁动了动唇：“道什么歉，让我被迫坐第一排，让我迟到被教授记住，还是……”
他说话的时候，感觉教授朝着这边看过来，又噤了声。
谢琰没说话，只是侧过身拉开旁边书包的拉链。
林初霁手肘无意间碰到他的，又飞速挪开，只觉得很是尴尬。
尤其一周没见面没说话，像是一下子被拉回到了认识之前。
林初霁余光看着谢琰的动作，注意力被迫集中在面前，写写涂涂却记得乱七八糟。
然后一个信封推了过来。
“什么？”
“拆开看，如果不想上课说小话被抓。”谢琰提醒。
林初霁飞快闭了嘴，垂下眼，拆开，展平阅读。
“林初霁同学，你好。
抱歉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因为领养这件事是我为数不多的难以释怀的坎，哪怕是到现在，此刻，我也无法大大方方跟你说，就这么接受你们家的馈赠。
但对于之前我的态度，我道歉，我的反应我的话都让你难过了，所以就算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理由，我仍然是做错的那一个，对不起。
我从十三岁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尝试跟自己和解，但是很难，真的太难了。我无数次的后悔无数次的自责，如果有时间的指针可以倒回，我一定不会拨出那个电话。所以后来的苦难我都当作是对我的惩罚，我知道我有点太偏执太执拗了，但我原谅不了自己，也希望你能理解。
这几天我反反复复想了很多，我知道你是站在最善良最纯真的角度朝着我们这个家庭伸出了手，我会考虑，我会认真考虑，但是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那天的煲汤很好喝。
如果你还愿意给我做一次，谢琰同学愿意拿早上五点半就去排队的甜点跟你交换。”
林初霁看着利落潇洒的字，洋洋洒洒大半页，有点无措。
他实在是太真诚了，这个年代真的还会有人手写一封信只是为了说一句对不起吗？
其实过了当天，早就已经想通了他的心路历程，如谢琰所说，自己不是当事人无法真正体谅他的情绪，也就不能居高临下做任何评判，更不能因为对方没有接受而愤愤不平。
没回宿舍，没再见面，只是不知道如何破冰，找不到那个口子，想不出善意的开场白，连视线碰上都会觉得手脚麻木，只会扭头就跑。
而谢琰却永远是主动的那一个。
哪怕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室友，他也付出了满分的诚意。
“我……我没生气了。”
林初霁动了动唇，怕对方不信，又补充道，“真的，我尊重你的决定。”
谢琰嗯了声，低声问：“那汤呢？”
林初霁忙不迭说：“回去就煲。”
“还是不喝了，早点搬回来宿舍吧，一个人住空空荡荡怪冷清的。”谢琰说。
“可是什么甜点啊，五点半排队，肯定很好吃……我想跟你交换……”林初霁冒着被抓的风险，捂着嘴巴悄悄出声。
认真得有点可爱了，林初霁。
谢琰嘴角挑起，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桌屉提醒，心情愉悦起来：“早送给你了，好笨。”
林初霁垂眸，看向桌屉。
里面的确放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盒子，扎着缎带，里面四个胖嘟嘟的雪媚娘放在格子里，色泽温润，做工精细，一看就是上好的手艺。
他没吃早饭，原本就饿着，实在是馋。
“我…我想偷吃一个。”林初霁小声说。
“胆这么大啊，不怕被抓？”谢琰话是这样说着，手已经伸过去帮他拆包装盒。
林初霁看着背对着自己写板书的教授，鼓起勇气道：“没关系，我就一下塞进嘴里，就吃一个，不会被发现的。”
谢琰眉心一跳。
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实在是林初霁有那么一些社死的情况屡屡频出。
至少今天，从他踏入这间教室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状况。
而林初霁被美食诱惑，压根顾不上多想，心目光看着教授的方向，猛然往嘴里塞了进去。
谢琰帮他盯着哨，眼底的笑意藏不住，还在低声说：“快一点，要被发现了。”
狼吞虎咽，林初霁差点被噎死。
他第一次这么胆大，简直是鬼迷心窍，但软糯的口感在口腔里炸开，丝滑选嫩，内馅新鲜，简直好吃到要升天。
谢琰盯着他那些小动作，从书包里拿出水递过去：“别噎着。”
林初霁含糊不清说了声谢谢，心说还好没被发现，剩下的就忍着下课再吃好了。
“好吃，真的很好吃。”林初霁口齿留香，意犹未尽夸奖。
谢琰正准备说点什么，看到旁边的手机一震，是群消息。
他划开查看，消息噼里啪啦往外冒。
【沈家以南】：哟，看来是闹别扭哄好了，都吃上了
【沈家以北】：这么好吃也不给我们多买一份
【z】：限购的，一人一份
【z】：不过你早上五六点去排队，我以为是买来哄女朋友呢？你哄林初霁？
【沈家以南】：哇，早上五点~~~~~~~好勤劳哇
【沈家以北】：还说自己不会哄，这不挺会的么，真行
【蟹老板】：你们怎么知道？
【蟹老板】：都在上早八呢吧，长千里眼了？
【沈家以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家以北】：你们俩这么高调坐在两百人阶梯教室第一排，你觉得呢？
忘了四周都是侦察兵了，谢琰低声骂了句脏。
林初霁转过头，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小声问：“怎么了？”
谢琰没说话，只是登上论坛，果然，飘荡在最顶上的那个贴已经标红，刚开贴十分钟留言就破了两百，十分热闹。
谢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
林初霁也顾不上听课，拿过来快速滑动，只是随着内容展露，脸色越来越沉。
【标题：姐妹们，BE的CP又活过来啦！谢林是真的！都给我进来磕！】
【主楼：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楼主困困顿顿来上杀千刀的早八课，居然在建院的阶梯教室第一排看到了XY！！他一个医学系的跑来干什么，只有一个理由，帮老婆占座位！！！
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他不仅帮LCJ点了名，还认真给他记了笔记（为了让老婆多睡两分钟自己提前过来是什么绝世好攻）。
然后等老婆迟到过来后，先是递过去了一份爱意绵绵的手写情书，又准备了福记的雪媚娘！！！！太会了太会了啊啊啊已磕晕，广大直男们都学着点啊！】
林初霁：“……”
情书，那明明是道歉信，这也能磕你们真的是疯了吧。
评论更新得极快。
19L：在现场，谢同学真的超级大张旗鼓，生怕不知道在等林同学似的，开始还一脸冷漠，林同学一出现就变了个人，笑得十分荡漾
23L：医学系的，今天早上没课，难得可以睡个懒觉的时间他居然愿意七点多起床？
24L：回楼上，岂止是七点，福记的甜点五六点就得去排队的，太真爱了
36L：这两人不是都有女朋友吗？直男卖腐？
37L：开学到现在，也没人见过，薛定谔的女友
42L：女朋友是意外，室友才是真爱，懂了
67L：这年头还有人手写情书？
68L：我坐在他们后面五排，看不清字，但的确是一封挺长的手写信，模模糊糊都看得出爱意汹涌
70L：基佬们能不能别霍霍姑娘了，你们俩好好在一起吧
82L：有一说一，人家澄清过很多次了，是你们非要按头，现在怪人家搞基？话都被你们说完了，真逗
103L：最新动态，LCJ趁着教授背过去偷吃了一个雪媚娘，没忍住偷拍了一张
下面附上了一张抓拍的侧脸，睫毛纤长，后颈微勾，腮帮子略微鼓起，弱化了平时的那股清冷，变得鲜活了起来。
138L：我宣布我成为初霁宝宝的颜粉了，这也太好看了
151L：呜呜呜绝世神颜，他还是别搞基了，什么时候分手我好排个队
172L：我一个女生都甘拜下风的漂亮
188L：但偷吃甜点真的太萌了吧哈哈哈哈哈，旁边谢琰还在拿着矿泉水准备着，这俩人要把我笑死
林初霁不想说话，连匿名游客上去解释的冲动都消失殆尽。
桌屉里的雪媚娘也不香了，头越埋越低，简直想挖个洞从这里消失。
“林初霁同学，你来说一下这道题的答案。”刚开学，教授也就记住了这么一个名字，顺嘴就叫。
林初霁从乱七八糟的念头里强行抽离出来，脸露茫然。
什么题，哪一道，你在问什么东西。
“选C。”谢琰在帮忙低声递着答案。
“……选C。”林初霁不确定地重复，真的假的，建筑学的题你也会做？
教授盯着他们俩看了一瞬，笑了：“谢琰同学是吧？既然这么有学建筑的天赋，不如考个双学位？你真是中国最佳好室友，帮忙点到，帮忙笔记，帮忙送饭，还帮忙回答问题？”
林初霁脸颊爆红。
他每一节课都听得极其专心，就这么开了十分钟的小差，就被抓了个正着。
他低着头小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我在说谢琰同学，你帮忙道什么歉，室友之间原来是这么互帮互助的吗？”教授笑眯眯道。
整个教室笑成一片，林初霁的脑袋都要塞进课桌里了。
想死，想死，真的非常想死。
等到下课铃一响，他把那封信夹在书页里，往怀里一抱，埋着头就往教室外冲。
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赶紧跑。
谢琰见他慌里慌张的，把甜点帮他收起来拿着，也大步跟着走了出去。
他步子大，一小段距离就追上了人，哑然失笑：“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有狗在后面追你么？”
“有你在后面追我……不跑等着同学上来看笑话吗？”林初霁今天穿着件毛衣，如果有帽子，他恨不得扣过来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谢琰倒是觉得还好。
他晃了晃手上的甜点，语气似抱怨：“跑那么快连这个都忘了拿，一大早起来白忙一趟。”
林初霁这才反应过来，又道歉：“我太慌了，我没注意，我…给我吧，我现在一口气全吃了。”
谢琰怕他因为害臊又躲回家不见人了，想了想说：“如果实在觉得歉意，你五点下课后陪我去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五点下课？”林初霁抓到关键点。
谢琰盯着他看了一瞬，笑了笑，坦白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背了你的课表来抓你啊。”
林初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卡顿了好几秒钟，才说：“你还死记硬背啊……其实可以下载下来保存到手机里的，照着看就行。”
谢琰：“……”
林初霁你真是个笨蛋，这是重点吗？
“哇，福记的雪媚娘，能分我一个吗？”沈以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哇，今天论坛热门大烫门雪媚娘，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品尝吗？”沈以北眼睛贴在那个小盒子上，阴阳怪气。
林初霁去隔壁教学楼的脚步更快。
低着头飞快说：“吃吧，都给你们，我不吃了。”
谢琰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有点想笑。
再转过头，看向两人一脸八卦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好不容易哄好了，就非得开玩笑找乐子么？”
沈以南疯狂翻白眼：“……好好好，是我不配。”
沈以北轻扇自己一巴掌：“……对对对，怪我多张了张嘴。”
谢琰：“……去精神病院看看吧，真的。”
林初霁这一整天的课都上得心力交瘁，不管他挑选了个多么偏僻的位置，总有若有似无的目光落过来，带着好奇，带着探究。
等到上完一整天的课后，肉眼可见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他按照约定打算跟谢琰汇合，想到大家磕CP那股莫名其妙的劲儿，又有点心虚。
【lark】：你要带我去哪，直接发地址，我打车过去
【蟹老板】：我载你过去
【lark】：？
【lark】：我们俩骑一辆自行车？学校里人那么多，我不要，很丢人
【蟹老板】：跟我一辆车有什么丢人
【lark】：你还嫌他们磕cp不够厉害么
【蟹老板】：先过来，我在学校北门
【lark】：……好
林初霁慢吞吞散步过去，心里一直想着，好烦好烦，不喜欢这么高调，谢琰是不是有病？
刚出校门，目光就落在街边上那一辆漆黑的机车上，他仍然是白天那件黑色的冲锋衣，在傍晚的光线下几乎和车身融为一体。
哪怕是戴着头盔，也能一秒就认出是谢琰。
好，错怪他了。
林初霁快步过去，很是震惊：“你什么时候考机动车驾照了，我们俩不是刚成年没多久么？”
谢琰隔着头盔看他，语气很是臭屁：“抽空考的，在你和我冷战的这七天里，谢琰就是这么无敌。”
林初霁：“……”
他懒得理人，伸手接过递过来的头盔，往头上扣。
行吧，好歹挡着脸，不知道是他们俩就行。
还没完全戴上，旁边有同系的路过，顺嘴搭了句话：“哇塞，林初霁，这你朋友吗？看着好帅啊。”
林初霁面无表情撇清关系，毫无人性：“不是，叫的摩的师傅。”
谢琰：“……”
谢琰简直不想说话。
等到林初霁上车坐稳，他俯下身，报复性的一个猛踩就疾驰了出去，把街景飞快甩在了身后。
林初霁手忙脚乱伸手抓着他的外套，声音都在颤：“你不会是第一天上路吧，你真的行吗？”
谢琰从后视镜里看他，淡声道：“行，只要你抓稳。”
林初霁戴着头盔抵在他的后背上，被迫环住了他的腰，这才有心思去感受这刺激的路程。
平心而论，虽然车速很快，但很稳，没有特地的炫技和转弯，有一种畅快的舒适感，很爽。
他本来也不是惧怕刺激的人，慢慢地在风里，又把头一点一点抬了起来。
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林初霁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取下头盔递过去，好奇道：“你今天就是让我当你的第一个乘客吗？”
谢琰锁了车，利落翻身下来，看向他：“确实是第一个，不过主要是怕你因为害臊又躲回家了，我真是没那么多时间哄你。今天有人约了我拍照，很快，就一个小时，弄完我带你去吃饭。”
“我哪有那么小气。”林初霁嘀嘀咕咕着，脚步倒是很自觉跟了上去。
谢琰从背包里拿出相机，低头调试：“行，你不小气，是我小人之心。”
林初霁好奇道：“为什么买了摩托车？你真要当滴滴师傅啊？”
“当然是为了外出拍摄能方便一点。”谢琰有时候都想敲开他脑子看看里面的构造。
“哦，你一般怎么接活？”林初霁看向他。
“有个微博，偶尔会发些拍过的照片，有些会直接私信，也有合作方会单独邀请。”
谢琰直接拿手机点开主页递给他，给他找了个舒服的小沙发安顿好，“你在这儿等我，有兴趣可以自己翻翻。”
林初霁点头，说好。
他窝在那个沙发里，看着那个叫谢老板的ID，认证是摄影博主。
看起来没有特别用心在运营，只是偶尔发点客宣，频率不算很高，胜在照片质量过硬，小有粉丝。
林初霁盯着那边已经进入忙碌的谢琰，陷入沉思。
他不肯接受自己家里的好意，其实就是不想用他们的钱，男子汉有骨气，要自己赚。
那么，怎么才能帮他在不耽误学业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赚更多的钱呢？
得在次数同等的情况下提高单价。
他听说有些价格昂贵的摄影师出一趟就是好几万，如果是这样的价格，那谢琬就算是读私立也变得很容易负担。
“往左边看，你别动，我来调角度。”谢琰看着模特出声。
林初霁突然想起了谢琰给他拍的那张流星的照片。
不想暴露在公众面前，但是想帮他，之前他袒露心迹的时候，那种平静的悲伤让他真的有点心疼了。
谢琰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对自己照顾，自己就应该给予反馈。
林初霁撑着下巴，视线定格在谢琰的后背。
他仍然不懂如何相处如何社交，但希望对方能过得开心，过得轻松。
“好，这个表情很棒，继续。”
谢琰进入状态非常快，四十分钟就提前收了工。
转过头，看着林初霁还在那愣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被美女迷住了？”
林初霁从沉思里抽离，茫然抬头：“美女，哪有美女？”
谢琰哑然。
心说刚那么一排女生齐刷刷走过去，真是一眼都没注意啊。
“算了，没事，回吧。”谢琰笑了笑，低头收拾着设备。
“谢琰……我有一个想法……”林初霁从座位站起，微微抬头跟他平视，“我刚看了你的账号，更新频率太低了，你得多发一点高质量的照片，才能提高单价。”
谢琰点了点头，解释说：“道理我懂，但不是每一次都是今天这种漂亮模特。而且有些客人，不愿意把自己的照片放出来的，得尊重别人。”
林初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给你拍，我当你的模特，只是…我有点害怕大家聚焦的目光，所以最多只能拍一半的脸，行吗？”
他边说着，边拿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谢琰静静地看着他好一阵，才说：“你不用做这种牺牲，我现在每周接至少两次，加上爸妈还留了钱，完全够用。”
林初霁小声道：“不够，你想早点接琬琬过来，需要赚钱。你拍我，随时都可以，多拍一些主题放在账号上，很快单次价格就会起来的。”
谢琰没有反驳。
林初霁的确是有这样的自信，他是个天然的模特，就算站在那里不动，也轻易就能让男男女女喜欢。
如果不是这么一张脸，秦逸又怎么会迷恋到为他画了一张又一张的画。
但不行。
他本来就容易害羞，连教授开个玩笑都躲成那样，更何况在社交媒体上。
他滚了滚喉咙：“你不喜欢拍照，就不用迁就我的。林初霁……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
“我喜欢我乐意，你为什么觉得我就是被迫呢？”林初霁语气里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还带了点一如既往的小少爷的娇纵。
谢琰哑口无言。
林初霁没再继续跟他这个话题，而是转身找到了场地的老板，鼓起勇气商量能不能借这个背景多拍三十分钟。
他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说话的时候脸颊像是腮红散了一脸。
谢琰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胸腔里有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在翻滚。
可能是感动，可能是别的，他分不清。
“老板同意了，我们抓紧时间先拍一组。”林初霁回过头，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亮。
见他没动，又朝着他走过去，曲腿坐上那个小沙发，“我不太懂，需要你教我。”
谢琰着眼看他，跟他解释清楚：“你要当我的模特，那就要接受我的命令，我的摆弄，不一定会让你舒服，你真的愿意吗？”
林初霁低头在书包里翻找出一支记号笔，再重新抬头说：“我会尽量配合。”
边说着，边抬手扯了下毛衣的边缘，露出一点点圆润的肩头，看向人的眼神有一种莽撞的大胆，语气却有点害羞：“不过，我不太好意思拍大尺度，最多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