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 by樊小哙

作者:樊小哙  录入:02-23

他自然而然地将金子揣进袖口,什么都没有给阿飞,阿飞的伤痛反而更深。
他爬回了他的柴房,趁着没人的时候,阿飞才把嘴里含着的一块宝石吐出来。他把宝石洗干净,藏进之前挖的洞里,想着,今天总算有些收获。
老板见阿飞疼得厉害,难得发善心叫大夫来帮他看看。
大夫是个厉害的大夫,接上了他错位的骨头,但是对于筋脉的伤,叹了口气说:“看伤口,伤你的人内力极深,也许···”
“一辈子都治不好,是吗?”
大夫不愿说得这么直白,毕竟这个孩子还很年轻,长得也蛮好看,眉目英挺,身长腿阔,看样子也是个充满正义的人,本该大有所为,如今却瘫痪在床,早早地干起了没有前途的苦活累活,是谁都会绝望。
“接筋架骨之法我是不会的,你可以另寻高人。”
高人,阿飞笑了笑,谁不知道要找高人呢。高人简直包治百病。
大夫见阿飞还是梗着脖子,不像认输的意思,唉声叹气地给他扎针。见阿飞实在可怜,他又给了几剂药,来来回回针灸了四五次,总算把这肋骨伤养好了。
到最后,这酒肆到底只呆了一个月时间,老板一分钱没给,直接让他走人。
阿飞裹着破烂不堪的外衣,离开了这里。
他走的这天晚上也不安稳。
等爬到巷口处,他的后颈猛地被人提起来,阿飞后背直接撞到了墙上,然后就是一记拳头直冲着面门,几拳头下来阿飞满脸都是血,跪在地上咳嗽了几声,打人的壮汉警告他别太嚣张,然后就走了。
阿飞在墙角躺了一会儿,确认那些人不会再来,才摸了把脸上凉掉的血,再次挪动身体。
更深露重,这一晚注定要露宿街头,阿飞身上裹着两件单衣仍觉得冷得很,哈出来的气也是白花花的。
天下之大,何处都去不得。
阿飞缩着脖子,漫无目的地往前爬,这个时辰,只有一个地方还会亮着灯,收留人。
岂止亮着灯,简直是灯火通明。
他爬到了妓院门口。
老鸨还在张罗生意,见门口爬过来一个瘸腿流浪汉,立马捏着鼻子要赶走他,“去去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直到这个流浪汉从怀里掏出来一颗宝石,老板娘许大娘才眼前一亮,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摩擦宝石表面,终于叫杂役们把他抬了进去。
这颗宝石偏大,少说也值五百两,别说睡一晚上,把这里三四个姑娘赎身赎走都够。
阿飞是被热醒的。
醒来后,他记得自己先前是冻晕了。
身上衣服也被换过,不是好料子,至少保暖,里面针脚缝得也牢,棉絮不会漏出来。
门恰好被推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着热水桶进来。见阿飞正盯着他看,少年热切地跑过来,“你醒了?”
阿飞不说话,少年忙说,“你放心,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换的,我看你伤得很重,就给你烧了些水,你先洗一洗,然后我把药拿给你?”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阿飞这时才开口,“因为我给你们老板宝石?”
“因为你伤得很重啊,”小宝眼睛里都是笑,“放心,姐姐们人都很好的,就算你什么都没有,我还是会把你抬上来。”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女人探头看着他们,忙过来拉着少年要走,“小宝!你怎么在这儿?韩姑娘刚才找了你好久。”
小宝临走前朝阿飞眨了眨眼,很快,门砰的一声关上。
阿飞抬手,费力解开衣服。
和一个月前相比,他的手腕可以简简单单做一些事,已经有了进步。
阿飞爬到水桶边,笨拙地坐进去泡热水,哗啦啦地弄出不少声音。
身上残留的血污慢慢泡开,阿飞见热水还有一桶,顺便洗了洗头发。
他换上准备好的新衣服,就在这时,许大娘走了进来。

第7章 你怎么还在想他
许大娘开门见山:“你昨晚晕倒在我们馥春楼门口,原本你若是一分钱拿不出来,我根本不会将你挪进来。你也知道你双腿双手都废了吧?”
“知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
“开封。”
“是家里欠债了,还是父亲杀人了,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仇杀。”
“看来你全身上下的行当只有那一颗宝石。”
“还有两件衣服。”
许大娘冷笑,“你是皇帝么,穿过两件破衣服也能当龙袍?”
阿飞不说话了。
“你到我这里来的原因?”
“赚钱治病。”
许大娘来来回回打量着他:“能干什么活?”
阿飞很实在,“粗活,重活不能做。会洒扫,会做饭。”
许大娘又笑了,“你一不干粗活,二不干重活,要你干什么?我们这里可不缺伺候姑娘的。”
“随便,大娘把我重新扔出去也好,宝石物归原主。你不需要我做工,我也不投靠你,就此别过。”阿飞靠着床头,神色散漫,似乎不在意他即将被赶出去的事实。
许大娘大发善心确实是为了宝石,但现在和他谈话下来,他如果真的那么想要一个栖身之所,怎么对自己又是浑不在意的态度。
“宝石你既然交给了我,岂有要回去的道理。”许大娘软了口气,“你就没想过在这里做长工?”
“怎么算长工。”
“这宝石就留在我这儿当押金,你也暂时在这里住下来,负责打扫和烧饭,一个月二两银子,吃住都包,睡小宝房里。我看你还年轻,至少还有点力气,一些小事应该难不倒你,你如果不放心,我们签字画押。”
这正合阿飞心意,有个稳定的居所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会受人嘲笑。
“小宝是谁?”
“就是刚刚给你倒洗澡水的孩子。”许大娘的眼神渐渐柔和,“他是我们韩姑娘的儿子,也做一些差事,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尽管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叫阿飞。”
许大娘点头,很快就让外面姑娘拟好了字据送进来,“签字吧。”
就这样,阿飞选择留在了这里。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茫然地发着愣。
才刚刚凌晨,夜还很长,他的伤口在隐隐发疼。干痂已经都退掉了,可断掉的筋脉却再也连不起来。
阿飞躺在床上,想在这个妓院能留多长时间,忽然门被敲响,那个少年又持着蜡烛钻了进来。
他现在知道他叫小宝,转而想到了韦小宝的遭遇。若他是主角,那自己还真有点像那个落难的江湖好汉茅十八。可是茅十八是叫得上名号的好汉,他又算什么呢?
小宝看他没睡,趴在他床边激动地问,“你打算留在这里了吗?”
“嗯。”
“那是不是走江湖的才受那么重的伤,你和多少人交过手啊?我看过你的行囊,好像连一把剑都没有,是靠拳法?”
问出来的问题又多又杂,阿飞没有立即回应。他见小宝好像比自己小一两岁,身形也不高,腰肢纤细,细胳膊细腿,但笑容却很天真烂漫,心里突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小宝话多,人也热情,和阿飞以往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
他看见阿飞一直不说话,盯着他看,才发觉自己的失误,忙把金疮药递给他,然后说:“我叫韩小宝,你叫我小宝就好了。我就在这里长大的,你呢?”
“我叫阿飞。”
阿飞一说完,就不愿意再谈。
他的自我介绍很短暂,也很平凡,过去十年来塑造他的瞬间都不值一提,也没有必要提及。
“哦,好吧,”小宝觉得这个哥哥有点怕生,于是就自顾自道:“明日你跟着我去厨房烧饭,我给你介绍介绍其他人。你先好好睡一觉。药记得涂。明天大娘肯定就要让你睡我那儿了,我给你腾出来点空间。”
“她们···对你好吗?”
“谁?”
“你的母亲,许大娘,还有这里其他女人。”
“当然了!”小宝仿若如数家珍,倒豆子般说好话,“你别看我也在后厨帮工,我的工作也不重,我娘经常塞些好吃的给我,她不像蔡姐姐可以赚很多钱,但一直供着我读书,每逢什么节日啊宴会啊,好多姐姐会带着我出去玩,在这里吃的住的都好。”
阿飞羡慕他始终都这么快乐,在他离开时谢了谢他的药。
翌日清晨,阿飞醒的很早,天未亮时去了柴房。他挥着柴刀,劈半天,也只在柴火上砍下了小小的一个豁口。
厨房里传来几个人的笑声,两个男帮工坐在台阶上看阿飞笑话。他们自然也听说许大娘招进来一个废物,没想到居然是手脚全废的瘫子,还在逞强地劈柴,这不是给别人机会让他们光明正大看笑话么。
几个帮工在想阿飞这么做的理由,阿飞已经去了厨房。
许大娘见他每天摊着,走路不方便,给他丢了副拐杖。
这拐杖自然并非专业拐杖,只不过是两根粗长的木头,笨重得很,走得阿飞一身汗。
小宝这时才到厨房帮忙,见阿飞走得艰难,便要过来帮他,被阿飞一挥手撞倒在地。
帮工们哈哈大笑,“小宝,叫你别太殷勤,把瘫子都吓到了!”
阿飞忙丢开拐杖,整个人十分费力地撑着桌子台面挪到小宝面前,“对不起,我还掌握不好拐杖的力道,弄疼你了吧。”
小宝虽然有些疼,不过没什么大碍,很快站起来对着院子里几个看热闹不做事的男人喊:“快点,姑娘们的早饭马上就要送上去了,怎么一个个的还在闲聊?”
帮工们笑了好一会儿,才收敛笑意继续干活。
小宝气势足得很,帮工们并不是真的慑于他的威严,只不过怕许大娘过来数落,跺跺脚,吐掉嘴里多余的草,假模假式地开始忙活。
在妓院,早饭是最重要的一餐,因为不少贵客会留宿,倘若伺候好了他们的口味,那赏金自然会翻好几倍。
阿飞帮小宝切了几个胡萝卜丁,青菜丝,剥毛豆,切到鸡丁时实在没了力气,才去后院洗衣服。
姑娘们的衣服堆积如山,阿飞使不动搓衣板,闷着头,在院子里到处张望着,最后搭着树枝做了个杠杆,一边用手捶打,另一边挂着重锤,能省下不少力气。
眼看天光大亮,今天照旧是阴天,阿飞从怀里掏出烟袋,挂在嘴边,却没打火。
这烟袋是许大娘硬塞给他的,原来许大娘当时签完了契约,问他除了日常吃的药,还需要什么东西,阿飞要了烟。烟袋不久前从西洋流传到了这儿,里面的烟丝提取工艺粗糙,烟叶也涩,不过却有阿飞梦寐以求的功效——止痛。他拿着这烟袋翻来覆去地看,边缘沾满了灰尘,还有不少划痕,但这并不影响香味扑鼻。
烟袋需要明火,阿飞有火石,可这些天气候潮湿,火总是打不起来,他也只是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会拿出来抽,麻痹他的神经,度过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
阿飞的生活也不可能完全那么太平,嘲笑他的人永远都在。
他倒掉旧烟丝,回了后厨,这时候正值妓院高峰期,客似云来,门庭若市,有个姑娘刚伺候完老爷,指名道姓地叫阿飞过去帮她收拾屋子。
姑娘的丫鬟今天去街上买药,不在这儿,便叫阿飞拖着身体上上下下给她倒水洗浴。
阿飞拄着拐杖,他胳膊也使不上力气,基本都靠肩膀用力,所以走得很慢,提水也提一个台阶休息一个台阶,一路上难免碰到不少正在招揽客人的女人都嫌他碍事,索性和客人一起嘲笑他。
不过是和上一次酒肆一样的遭遇,在这里再次重复一遍而已。
阿飞提完两桶水已经筋疲力尽,靠在栏杆边上等姑娘差遣。
耳边满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暧昧调笑,甚至有人隔着一层轻薄的纱便动手动脚,阿飞听得极其不自在。他从前看师父喝过酒,所以在酒肆做的还算顺手,可现在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
风逐雪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自然不会像这里来来往往的男人一样沉迷于温柔乡,这十年来,风逐雪一直一个人住,没有任何感情寄托。
如果这里的男人是打算在这些姑娘身上寻找刺激满足欲·望,那风逐雪是生来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么?
阿飞想不明白,等他回过神来,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又在想这个恶人。
“阿飞!你是不是又在偷懒?”
里面姑娘叫了好几声让他去换水,他慢吞吞地拐着进去,当头就被姑娘浇了一脸水。
她说:“你怎么磨蹭到现在?”
“我腿不利索。”
“你长得还不错,是不是看上哪个恩客了,等着他发善心带走你呢?”姑娘动了气,说话难免尖刻,“这里的男人连女人都当成垃圾一样糟蹋,别指望着他们会把你个龟公当个正经玩意儿!”
“是。”阿飞抹了抹脸上的水,慢吞吞地提着热水,拐出去了。
阿飞提完水仍站在门口,等下个姑娘差遣他。
只有干苦活,干累活,拿的钱才多。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姑娘总算洗完了,阿飞来到另一位姑娘门前,问要不要做事。
开门的正是小宝。
阿飞抬起头来,看着屋里躺在榻上的女人,“是韩姑娘吗?”
小宝拉着他出来,小声道:“我娘在睡觉呢。”小宝见阿飞的肩膀发着肿,看不过去,“阿飞,你要是实在不行就休息几天。许大娘人很好,知道你身体不好,不会太为难你。”
阿飞摇头:“没事的,我能扛住。”
小宝见他神情倔强,只好叹口气。
周围热热闹闹的,唯独这位韩姑娘的房间冷清无人,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全靠小宝来回跑伺候。烛火明灭,照着她苍白的脸。
“你娘是生病了吗?”阿飞见小宝不寻常的沉默,主动问他。
“没有。”
“小宝,我中午看见你用厨房的锅偷偷煎药。”
小宝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低着头跑掉了。
阿飞听见了房内女人的叫唤,是在让他进去。
阿飞提着水桶进去,病榻上的女人都没有力气看他一眼,躺在床上喘气。

阿飞默默走进来,给韩姑娘打扫屋子。
孰料他一放下水桶,韩姑娘就将阿飞叫到了她的床前,她的脸已经白得没有一分血色,双眼深深凹陷下去,可是阿飞仍觉得她格外美丽。
他隔着厚厚的珠纱,低声问:“韩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宝和我说起过你。”韩姑娘的声音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浮着的气。
“说什么?”
“你筋脉处都是伤口,连路都走不动了,是么。”
“是。”阿飞从不遮掩他受到的伤害。
“你是不是姓梁。”
阿飞脸上终于变了颜色。
见他不说话,韩姑娘也许嘴角带起了笑意,连她的声音也比适才多了一些轻盈,“阿飞,这里没有别人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不用太紧张。”
“韩姑娘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你父亲救过我,是我的恩人,他临走前曾经托付我给你留一样东西。”
“什么时候?”
“十年前。”
阿飞皱眉,心里很是震惊,“我爹他怎会十年前就料到我来到此地,又怎么结识到姑娘你?”
怎么可能十年前他被风逐雪抓走以前,就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了?
见阿飞困扰,韩姑娘没有多卖关子,将一直藏在床底的一块绢布拿出来,递给阿飞。
就算一块绢布再如何保养,过了十年,它也难免变得破旧不堪,而且翻来覆去的看它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被风逐雪带走时还太小,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吧?你的父亲梁渡···他是个星象师,不仅仅是占卜算卦,他可以预测整个王朝的命运,前三十年,这个王朝经历的洪灾、干旱、蝗灾,疫灾等等,他全都预料到了。你的哥哥梁谦,被誉为自太古皇帝以来最聪明也最有占卜天分的人,在他八岁时就预测到了日蚀之象,他十岁左右正好预言了风逐雪掀起的那一场宫变。”
韩姑娘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倦累,阿飞忙拖着身躯为她倒水。喝了水,韩姑娘靠着床头坐起身来。
“可惜你的哥哥已经去世了,你的家族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韩姑娘,我没有任何天赋。”
阿飞对他年幼时对事只有微弱模糊的印象,若不是韩姑娘刻意提及,他也许早就忘了一干二净。
他记得父亲喜欢摆弄星盘,可当时他还太小,还不懂什么星宿。
但他自己绝非天赋异禀之辈,别说占卜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哪怕只是拿起刀,他都要花很长时间去练习力度。
“阿飞,能坚定你的信念一辈子,这也是一种天赋。”
“韩姑娘,我···”
阿飞想告诉他自己的伤势,他的复仇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开始。
“阿飞,你的父亲是很伟大的星象师,他最常和我说的一句话便是不要去违背命运。你经历的这些事,他在十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他也和我说,他在看见预言结果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切都无法避免。但是不要复仇。风逐雪命里的死劫并非与你有关,能杀死他的人现在还没有出现,如果你强行破坏命数,折损的只有你的寿命。反而他会毫发无伤。”
阿飞死死攥紧手,“那韩姑娘,这块白绢布是什么?”
“它上面记载了能让你恢复双腿知觉的办法。”
“那父亲还有什么话?”
“只有两件事。第一件,这上面记载的所谓方法是一门武功。十年前,摩罗教突袭中原,死伤百万,连风逐雪都费了番功夫,使诡计才获胜,那摩罗教教主修炼的正是此功。不过,这个武功你一旦决定开始练,就要练到你死才能结束。”
“这样的武功练下去注定会死么?”
“对,一定会死,没有例外。”韩姑娘平静地说。
“它为什么能让人双腿恢复知觉?”
“准确的来说,这样的武功相当于在你体内放了一条寄生虫。你刚开始练习时,它只是很多团没有意识的真气,在你体内乱窜,你会非常痛苦。这些真气逃不出去,就留在你体内厮杀,等到你练到第二阶段,最强的真气留了下来,你又会注入新的内功,他们会进行第二轮撕咬吞噬。这样循环往复,直到你练到第十阶段,这个时候,你的真气到了前所未有强横的阶段,它甚至会具备它自己的思想。你才可以和它一起配合着使出来。”
光听描述,阿飞已经感受到了这门功夫的邪门。
韩姑娘却像回光返照一般,说话的速度也快得很,“这个过程中,为了辅助真气在你体内成长,它会自然而然修复你的身体和各种穴道。毕竟它将在未来很长时间里依赖你这个宿主,所以你的手脚一定会变得极其协调,以后,除了它能伤害和杀死你,没有别人会对你造成实质性伤害。”
阿飞不再犹豫。
他紧紧捏着白绢布,问道:“韩姑娘,第二件事是什么?”
“你父亲将它交给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只练前面五层,尽管后半生会因为持续和体内寄生真气斗争,有些痛苦,但也总比死了强。”
“练到第十层,能不能杀了风逐雪?”阿飞双手因为撑着身体十分酸痛,只能缓缓地靠在衣柜边减轻压力。
“你父亲没有看见关于这件事的未来,他的态度很悲观。你哥哥也曾试过为你占卜,得到的仍然只有一片漆黑的影子,他无法猜透你。所以阿飞,恕我不能给你很明确的答案。”
韩姑娘喘了口气,“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父亲曾经在我父亲的刀下救了我的命,我多了十年的性命,也够了。我告诉你,也就算是还恩了吧。不过还有一件额外的事,和你父亲无关,只是我个人想请你帮我的忙。”
“您尽管说。”阿飞立即恭敬地跪坐在了地上。
“帮我照顾好小宝。”
“韩姑娘,您这是···”
“我请你父亲为小宝算过,若是跟着你,你会保护他保护得很好。现在见到你,听说了你的事,我也很放心。”
“韩姑娘,我并非大富大贵之身,还背着血海深仇,您何必这样呢,不如将他托付给一些没有生养的富贵人家,至少也能衣食无忧。”阿飞也才十七岁,还一无所有,再带着小宝,不是坑人么。
“我死期将至,若是让小宝一个人留在妓院,他只会当一辈子的龟公和杂役。阿飞,你带他走,就算他卖苦力为生,也别在妓院卖苦力。”
“姑娘何出此言?”
“我本来早就该死了,但因为还没遇到你,还没和你交代这些,靠着药撑到了现在。我大势已去,何必再纠结。”
阿飞一咬牙,“可是姑娘,我一个瘫痪,真的一起生活,辛苦的一定会是小宝。”
“你不想知道白绢的秘密吗?它现在在你手里和一块抹布可没有任何差别啊。你答应我照顾他,我就告诉你怎么才能看见武功。”
阿飞这下真是彻底为难了,他没有一点信心可以照顾一个人,连他自己都还太年轻。
可是手里的绢布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的手心,刺痛了自尊。
他不想永远被别人看不起。
他恨风逐雪,连午夜梦回都是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对自己的笑,还有废掉自己双手时的面庞。
一个人的仇恨,只有真正亲手索取对方的命才能消解。
否则,它只会长成自己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伤不到他人半分,还会慢慢绞死自己。
阿飞郑重地跪下,给韩姑娘磕三个响头,“我答应您,尽我所能照顾好小宝。”
“那我就放心了。”韩姑娘此时掀开帘子,走下了床。
阿飞愕然地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明明看起来一切正常,面容虽瘦弱,但神情却极其平静。她走过去开窗,闭上眼静静站了片刻,喃喃自语,“好久没有吹到风了。”
“现在是秋天,韩姑娘,风泛凉气,您身体吃不消。”阿飞忍不住对她说。
韩姑娘后背靠窗台,抚摸着上面的积灰。
她对着阿飞笑了起来,慢悠悠地解释道,“你放心,我没有骗你,这项武功的初始状态正如你所见,是一张白纸。它首先就需要有五个不同流派,不同兵器,不同性别的人献祭,上面练武的规矩才会开始显现。它需要死人来成就它。死的五个人武功越深厚,你练此功的起点越高。”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绢布着阿飞手中随风摇曳。
“还有,我的名字是韩情。”
说完,没等阿飞抬起头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悄无声息,然后才是阵阵刺耳的尖叫,慌乱的脚步声迭起,不少人都被吓到了。
阿飞浑身猛地一震,不顾疼痛飞步到窗前,在惊慌之中赫然看见了韩姑娘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脚步僵硬得一动不动。她刚刚直接拦腰向窗外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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