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旁人,也笑自己。
那一瞬魏氏忽然觉得,她并没有想象中在意容砚。比起一个死人,还是真切抓在手里的东西更叫她心安,权势,地位,什么都好,只要能攥在她的手里。
只可惜这份感悟来得实在太晚,若早些谋划,若当年狠下心将容瑄扼死,今日这天下姓容还是姓魏恐怕难有定论。
魏氏搁下茶盏,抬眼看向这个她手把手教养长大的孩子:“吾儿,到该抉择的时候了。江山与美人,自古难两全。”
容瑄眼皮一跳,冥冥中有了不妙的预感。
恰在此时,派去暗中保护沈淮臣的影卫赶来低声请罪说:“卑职无能,将世子爷跟丢了,请殿下责罚!”
身怀武艺的暗卫跟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这件事本身就充满古怪。
容瑄未曾犹豫,随手解决掉几只拦路虎,飞身上马,向东疾驰而去。
东华门,薛仪,容瑄心中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五脏六腑有如火烧,眉眼却淡漠至极。
另一头,沈淮臣辗转找到正当值的男人,避开多余的视线将令牌塞进薛仪袖中。
薛仪随手颠了颠,不知是不是因为扮相问题,对方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半晌后蓦地笑了出来:“麻烦‘姑娘’在此稍等片刻,本将有样信物需托你转交给太上皇。”
夜里起风了,几滴雨丝落在脸颊,沈淮臣抱紧手臂来回踱步,猜测薛仪会拿什么出来。
兵符?伪造的遗诏?还是其他于夺位有利的东西?
任务里没提,等拿到手,他便毁了它。
胡思乱想的功夫,薛仪两手空空的回来了:“本将有个问题,还想请教‘姑娘’。”
沈淮臣不明就里:“你问。”
薛仪玩味道:“太上皇可曾告诉姑娘,早些年我曾受过他恩惠?”
“的确如此。”沈淮臣答了,心里却犯起嘀咕,莫非容昶说了假话想坑他一把?
可在关乎自身利益的事上说谎有什么好处?
没给沈淮臣太多思考时间,薛仪一字一句地说:“非也非也,本将跟太上皇之间没有恩,只有仇。”
“我全家五口人的性命,都死于容氏之手。”
这句话和惊雷一同在耳边炸响,沈淮臣蹙眉走近半步,仍听不真切:“什么?”
薛仪就笑,说:“没什么,说笑而已。”
“‘姑娘’,东西带到了,劳烦收好。”
沈淮臣探究地看了薛仪一眼,迎接他的却是割向喉咙的锐器,还有系统的一声尖叫:【宿主小心!!】
令牌里装的是解药,先前薛仪服用过两颗,药性以内力催发,每一粒,都代表他必须无条件帮容昶办完一项任务,任务内容通常以刺杀为主。
而今夜拿到的最后一枚解药,需用眼前人的项上头颅换。
系统扭曲空气,帮沈淮臣避开了致命一击:【宿主,别害怕,直接跳下去!】
女子的衣裙此时成了累赘,沈淮臣根本迈不开腿,不小心踩到裙角摔在地上。
好痛……
颈后有劲风袭来,沈淮臣没有回头,更不曾犹豫,照系统所说顺势一滚,从高台仰面翻了下去。
几根拇指粗细的暗器紧随而至,直冲要害。
风擦过耳侧,恍惚间沈淮臣听见了奔雷般的马蹄声。
他被接住了。
容瑄有力的臂膀抱紧了他,连发三箭,一箭打歪暗器,两箭射穿了薛仪的胸膛。
暗器砰砰钉进城墙中,薛仪自墙头跌落,发出一声闷响。
第49章
“容……瑄?”沈淮臣第一次见男主穿戎装,冷硬的铁甲贴在身上,硌得难受,心却是安定的。
“嗯,是我。”松开弓弦的手指在发颤,容瑄抱着他,飞离躯壳的魂魄勉强归位,闭上眼,脑中却仍是那令人心碎胆裂的惊魂一幕。
沈淮臣衣袂翻飞,像被射中羽翼的雁,自高空直坠而下,连挣扎都没有便已摔得粉身碎骨。
好在他接住了他。
容瑄的手握拳又舒展,反复几次,方扼住颤抖,缓缓贴上沈淮臣面颊,拨开乱发。
沈淮臣缓过最初的心悸,渐渐的有许多问题想问,他覆住容瑄的手,对方却先一步开口说:“檀郎,等我。”
“带沈世子回府。”容瑄眉眼冷凝下来,毫不留恋地抽手、上马,沈淮臣追出去,在后面喊他他也没回头看一眼。
两名亲卫按住沈淮臣的肩,虽怕伤到人不敢用蛮力,但大大阻碍了他的行动:“世子爷,请随我们离开。”
另一边,容瑄来到奉先殿外。
容昶一身明黄色衮龙袍,负手站在供奉着的整齐牌位前,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过来:“是你?”
“如今你母后大权在握,不去找她,来烦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容昶的目光下移,落在容瑄手中滴水的剑柄上,笑容逐渐古怪:“瞧瞧,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沈家小子不幸殒命了?”
“陵甫出征在外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唯一的孩子却遭此毒手,年纪轻轻被人害了性命。唉!可怜啊,真可怜,你说对么?”
“是啊,好可怜。”容瑄微微勾唇,浅色眼眸像严冬腊月冰封的湖面,寒意彻骨,杀气森然。
容昶口中啧啧有声,似是真心替沈淮臣扼腕叹息:“你母后的心当真是……逆子!你想做什么!”
容瑄拔剑出鞘,闪电般朝容昶袭来,目标明确,直指要害。
剑尖刺中胸口,发出的却不是锐物破开皮肉的声音,而是铁器相撞的“砰砰”声——容昶竟在衮龙袍内穿了软甲!
阻力使容瑄的动作稍有凝滞,容昶再顾不得仪态,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躲到梁柱后,喝道:“容瑄!朕是天道认可的皇帝,是君父!”
“杀了朕,哪怕你日后登基也要被万民唾骂,来日史书之上,你就是弑父杀君、谋朝篡位的暴君!”
“暴君?”容瑄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眼眸弯起,“我不在乎。”
容昶看出他铁了心要杀自己,咒骂一声,边逃命边苦口婆心地劝说:“朕膝下成年的皇子只有你一个,幺子又成不了大事,这天下早晚都是你的,何必多此一举平担骂名?”
“女人凭什么坐在那个位子上?眼下魏氏是朕与你共同的敌人,何不联手……”
容瑄一步步逼近,眼见着他向左,容昶就朝右躲,他向右,容昶就朝左,猫戏老鼠一般,闻言终于打断他的话:“您忘了么?我父皇早在十八年前便已崩逝了,是您亲手杀了他啊,皇叔。”
“你!”
“贱人!贱人!”多年来的怀疑一经验证,容昶怒气攻心吐出口血来,躲闪不及,臂膀被剑刃划伤。
疼痛使容昶大脑愈发清醒,身后没了退路,他抵靠在金丝楠木桌上,厉声道:“窦盛!该死的奴才,你在等什么,还不速来救驾!”
“别忘了,你母亲的命可捏在朕手上!”
角落的阴影中传来一声轻嗤,容瑄暗自戒备,果见一黑衣人绕过帷幔走出来,表情不耐。
是个难缠的家伙,容瑄想。他进来这么久,竟丝毫没有察觉此人的气息。
“最后一次。”窦盛体格消瘦,语调也阴沉沉的,似乎半点不介意将背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
容瑄估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容瑄,半晌道:“你,弃剑。二十招内若能击败我,我便不再管他的事。”
这话听上去自负又狂妄,但容瑄思索一瞬,当真照他所说将长剑丢至脚边。
“很好。”窦盛僵硬勾唇,先一步攻向容瑄门面。
窦盛身法诡秘,擅拳技,武器在近身搏斗中有时也会成为阻碍。
容瑄劈手格挡,手臂与掌刃相撞,惊人的力道震得容瑄后退半步,腕骨痛而麻。他不敢托大,立刻闪身离开原地,一进一退间倒观察出一个不算破绽的破绽。
拳风又至,容瑄侧身闪躲,凌空一脚踹向窦盛腰腹。两人拳拳到肉打得凶狠,殿堂中的桌椅、香炉被扫落,摔得粉碎。
突然间,容瑄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响动。他分出心神朝左前方看去,却见容昶拾起烛台,径直点燃了帐幔。
接触到他的视线,容昶随手将烛台抛进橙黄色火焰中,笑声癫狂:“去死,胆敢阻拦朕的人,都去死!”
就是这一晃神的工夫,窦盛并指为掌,以雷霆万钧之势拍向容瑄命穴,容瑄身体急速后仰,双腿出其不意地绞住窦盛脖颈,将人一同带翻在地。
最先着地的是左肩,容瑄虽巧妙化解了大部分冲击,然而心口的伤并未愈合,此番一撞,再度崩裂开来,惹得容瑄低哼一声。
比蚊蝇声还要微弱的痛吟被窦盛察觉,窦盛舔舔唇角的血渍,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再出手时,便只朝胸口最薄弱的一处进攻。
他的速度快得只能看清残影,正因如此,也将自身要害暴露出来。
劲风扑面而来,扬起容瑄的一缕墨发,他却不闪不避,靠护心甲硬接了这一掌,并指夹起烛台崩裂的碎片,用锋利的尖端精准扎穿了窦恒颈侧的动脉。
窦恒捂住脖颈倒地,直至停止呼吸,眼中仍夹杂着一抹不可置信。
温热的血溅在脸颊,容瑄随手抹去,咽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回首看向试图趁乱逃跑的容昶。
火势不知不觉蔓延了整座殿堂,仅有通往偏殿的一条窄路未被波及,容昶站在那处,眼睁睁看着容瑄撕下一截绸缎,将余下部分置于火上一燎,随手丢过去。火苗瞬间窜起,封死了唯一一条退路。
“你疯了!”容昶怕死,却又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跨过去,原地叫骂道:“小畜生,你跟你那个婊.子娘一样,都是疯子!”
“当初你生下来,朕就该早早扼死你!”
火舌舔舐着房梁,不时有燃烧着的木屑坠落,恍若流星。其中一块掉在容昶脚边,险些烧着衣角,容昶冷不丁吸进一口浓烟,边咳边软声诱劝:“永宁……带朕离开这儿。”
“你想要什么?皇位,军权,朕都能给你,朕传位于你,你将是——”
容瑄懒得再听他废话,方才扯下的布帛凝成一股,勒上容昶的脖颈,低声道:“皇叔,多谢你点的这一场火。”
容瑄没有忘记沈淮臣脖颈上的淤痕是拜谁所赐,还有母后,妹妹,枉死的百姓,一笔一笔,都到该清算的时候了。今夜,所有的罪恶,因果,都将被大火掩埋。
“你……朕……诅咒……”
容昶双手拼命抓着绸绳,断断续续地说:“终有一日……你……”
呼吸到的空气却越来越少,容昶眼前时而红时而黑,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濒死之际,过往走马灯般在脑中上演,容昶猛然忆起云游方士说的话:命中无子,子必弑君父代之。
而他现在就要死了。
容昶记得下定决心动手的那天,他兴奋又恐惧,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做梦都是弟弟变作厉鬼索命、与他搏斗的画面。
容瑄却冷静极了,明明胜利就在眼前,竟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胸口倏地升起一股不甘,容昶瞟向一旁燃烧的横木,想将它踢到容瑄身上。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怎比得过年轻人,昂贵的黑靴在地面徒劳地蹭动两下,渐渐没了声息。
奉先殿火光冲天,殿外陆陆续续有宫人四处奔走,大喊:“走水了!”
“奉先殿走水了!”
沈淮臣转头,隔着重重殿宇,只能看见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的滚滚浓烟。
两亲卫失声惊呼:“殿下!殿下在里面!”
“什……么?”沈淮臣心里一个咯噔,大脑空白一瞬,忽然推开他们拔腿往回跑,【小白……小白快。】
系统飞出来,莹白的身体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宿主,别慌,我来领路!】
又踩了两回裙角,沈淮臣顾不得许多,干脆把外面一层扒下来丢在地上,继续往奉先殿跑。
曾经恢弘的殿宇在火中变成废墟,两人合抱才勉强围住的梁木坍塌下来挡住殿门,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容瑄……”迎着热浪,沈淮臣不自觉往前一步,被不知哪个亲卫拉了回来。
身旁有人振臂高呼,声音充满惊喜,沈淮臣恍若未觉,直勾勾盯着殿内,祈求奇迹发生。
直到视野中出现一道熟悉的、浑身浴血的身影:“……容瑄?”
老实说,容瑄现在的模样着实可怖,银色盔甲上满是血污,仿若刚从阎罗殿归来的煞神。
系统咻地缩回沈淮臣的识海中,探头探脑地暗中观察。
容瑄站在原地未动,朝沈淮臣伸出手:“檀郎,过来,让我抱一抱你。”
沈淮臣便走过去,毫不犹豫地抱住了他。姑且称得上整洁的衣裳染了血污,变得更容瑄一样脏了。
酝酿一整晚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容瑄扎进沈淮臣的房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大业将成,百废待兴,一屁股的事等待决议,主事人却不在。
一谋士急得来回踱步,不小心把心里话秃噜了出来,另一人翻了个白眼:“你敢劝?”
“你敢?”
“我不去,反正我不敢。”
“我也不敢。”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扭过头去拿后脑勺对着彼此:“那就等呗!”
第50章
熟悉的云纱帐幔,熟悉的金色锁链,沈淮臣懵懵地倚在床头愣了会儿,逐渐回想起昨日混乱的一夜。
太上皇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天下苍生,引火自焚了——沈淮臣当然清楚这是臣下为洗白容瑄编造的借口,事实也许比想象中还要残酷疯狂。
但他不在乎。
昨夜,直到抱住容瑄沈淮臣才发现,他已累极倦极,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力气挪动步子了。他的下巴抵在沈淮臣肩头,将沈淮臣抱得很紧很紧,勒得腰背发痛,仿佛这样便能从拥抱中汲取无穷无尽的力量。
坠落的雨珠打断有人情间难舍难分的纠缠,容瑄松开沈淮臣,拉他上马,一路疾驰回到宁安府。
他们一起喝了驱寒的姜汤,各自沐浴。容瑄把浴室留给沈淮臣,自己则去耳房冲洗血污。
然而脱去盔甲的一瞬,沈淮臣分明看见容瑄胸前氤氲的血迹。心口的伤开裂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好像透过创口触摸到一颗鲜红的跳动的心脏。
再往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鉴于容瑄有过许多前科,沈淮臣命他褪去衣袍,在浴室亲自检查。
容瑄浸在水里,只脱掉上衣。沈淮臣面对面站在容瑄身前,忽然发觉他比自己刚穿来时长开不少,一滴干涸的血珠凝在眼下,衬得眉目英气逼人。
哪怕身上的肌肉流畅美丽毫不夸张,带来的压迫感依旧不容忽视,甚至于,沈淮臣要微微踮脚才能瞥见容瑄的发顶。若此时的他与容珝站在一起,沈淮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将两人搞混了。
微妙的不爽过后,沈淮臣很快将注意力挪到了其他地方。
容瑄裸露在外的躯体上伤痕遍布,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有的沈淮臣能说出来历,有的不能,它们横七竖八地覆在肌理上,昭显着不凡过往。
沈淮臣想数一数,容瑄却遮住了他的眼睛,低声道:“不要看,太难看了。”
“怎会?”某一瞬,沈淮臣以为容瑄故意凡尔赛。他想拉开容瑄的手,不知怎地脚下一滑往池中栽去,好悬被容瑄一把拦腰抱住。
迸溅的水花浸湿了衣衫,湿淋淋贴在身上,怪不舒服的。沈淮臣扯扯衣领,浑然不觉此番模样有多惑人,但容瑄垂下眼睫,轻而易举地将春光收入眼底。
尤其是,半透明里衣下的两颗淡粉色玉珠,随胸膛的起伏若隐若现,邀人赏玩。
水汽氤氲,沈淮臣取过绷带,要帮容瑄缠上,才绕一圈,就被他按在池壁上肆意亲吻,略带薄茧的手一点点唤醒了他的欲望,摸得沈淮臣逸出一声低哼。
沈淮臣攀着容瑄的肩,面颊起了红潮。他好像变成一支如意把件,被容瑄握在手里,从上到下富有技巧地肆意把玩。指腹抵着云纹摩挲,每一下都使沈淮臣战栗不已。
这样的事容瑄并非第一次做,却是第一次这样反复无常,时轻时重,时缓时急,不许他痛快。
“容瑄……”
“容……唔……”沈淮臣惊喘一声,容瑄他居然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捏出了沈淮臣的哭腔。
沈淮臣终于意识到,容瑄在欺负他,惩罚他。
容瑄将人向上捞了捞,贴得更紧了些,偏头与他咬耳朵:“永淳很生气,回宫哭了一整日。檀郎,你伤了她的心。”
沈淮臣又是一声呜咽。他们彼此都清楚,容瑄看似在说容珝,实际上,他应当和永淳一样难过吧。
后面的话沈淮臣一概听不清了,泪珠断了线似的顺着眼尾滚落,他本能地扬起脸,啄吻容瑄的唇角讨饶,凉凉软软的唇瓣贴过来,容瑄叹息着,动作重新变得温柔,允他痛快一场。
沈淮臣的腰脱离池壁,拱出一道诱人弧线,紧接着重重砸入水中,水花四溅。池面荡起涟漪,水下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犹如自深海悬浮上岸,沈淮臣双眸低垂,心脏剧烈跳动着,一下两下,几乎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容瑄抚摸着他糜.艳的唇瓣,爱怜地擦去水痕,猝不及防被咬住了指尖。
沈淮臣含着泪,报复般咬住他的一小节手指,齿尖施力,缓缓磨了磨,不成想容瑄反客为主,顺势探进二指在口腔中肆意搅弄。
沈淮臣是被容瑄抱回房间的,他的精力在前所未有的激烈情事中耗尽了,甫一沾枕头,就疲倦地睡了过去。
但沈淮臣能感受到,容瑄将他圈在怀里,陪了他很久很久。
沈淮臣回神,撩起脚踝上的链子检查一番,门口忽地传来兰心的声音:“世子爷,这院里院外都是人,锁眼也被殿……陛下拆了,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沈淮臣抬头,下意识道:“我没想走。”
他的任务完成了,主线剧情也结束了。
兰心幽怨而充满怀疑地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问:您的信誉已经透支啦,奴婢还能继续信任您么?
“兰心姐姐……”沈淮臣拖长了音调,透着股亲昵与撒娇的意味。
兰心招架不住,却也不敢违拗容瑄的意思,她环顾四周,在沈淮臣耳边嘀嘀咕咕地支招: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如此这般,陛下哪里还舍得生您的气呢。
白日沈淮臣没等来容瑄,反倒是容珝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怒瞪着他:“沈淮臣!你居然敢对本宫动手,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话没说两句,一滴泪珠沿脸颊滑落,吧嗒砸在地上。
容珝并非是专程找沈淮臣兴师问罪想要报复回来的,她有别的心事。脑中划过许多人的名字,想来想去,能听懂、可倾诉的人竟只有沈淮臣一个。
至于其他几个姐姐妹妹,容珝宁愿憋死,也不肯跟她们多说一个字。
容珝的心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母亲算计兄长,兄长囚禁母亲不许任何人探视,她夹在世间唯二的两个亲人中间,既没有立场劝说容瑄放人,更无法责备抚养她长大的母亲。
容珝断断续续说完,以帕遮面,又落下泪来。
沈淮臣不知如何安慰,便将一小盘糕点推至她面前,轻声道:“这盘软酪是你兄长亲手所做,难过的时候吃些甜食,心情会好些。”
“唔,好吃。”容珝咬了一口,软糯的酪面在口中融化,她的眼眶却更红了,“我哥哥他……呜,好偏心……他从来没给我做过这种点心。”
沈淮臣道:“殿下可以把这句话讲给他听啊,他其实很好说话的。”
沈淮臣话说到一半,忽然抿抿唇瓣,心中委屈又难过。
容珝等了半晌,不见下文,一抬眼,带着哭腔问:“喂,你不是在安慰我吗,怎么自己也哭了!”
“唔?”
沈淮臣抬手,果真摸到了湿润的水迹。他有些羞赧,争辩道:“殿下看错了,是风,眼里不小心吹进了沙子。”
大约说谎之人总要遭报应,沈淮臣话音刚落,忽觉窗缝迎面透进一股凉风,吹得心口痒涩,掩唇咳嗽起来。
声音闷闷的,双眉紧蹙,瞧着便难受至极。
容珝吃了一惊,美眸圆睁,凝神细瞧,骇然发现沈淮臣细白的指缝间沾了血星,犹如雪中红梅,刺目得很:“沈世子,你、你咳血了!好多血,我去请太医……”
“殿下!”沈淮臣叫住她,“见风咳嗽是老毛病了,无药可医,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胡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容珝不信他,一副随时准备喊人的架势,“你要是病了,你母亲,我兄长……还有其他关心你的人都会难过的。”
沈淮臣听得眼眶一热,摇摇头,好半天才说:“我知道。所以今日之事,烦请殿下替我保密。”
容珝咬唇,无言瞪视片刻,负气坐回位子上,捏着丝帕揉来揉去泄愤:“你们一个两个都有秘密,有秘密就守好啊!偏叫我知道,知道了又不许说出去,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沈淮臣听见她话音里明显的哭腔,一时愧疚,道:“是我考虑不周,殿下想说,便说罢。”
容珝吸吸鼻子,脸色变得比雨季的天气还快:“不要。”
她又不是笨蛋,当然看出沈淮臣有不可说的苦衷,万一弄巧成拙,容瑄生起气来可是相当可怕呢。
容珝想起朝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看向沈淮臣的目光起了波澜。
沈淮臣不解:“殿下为何这样看我?”
容珝倾了倾身,神神秘秘道:“你,想不想做皇后?”
沈淮臣被茶水呛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容珝又道:“我说错了么?你与兄长业已成婚,如今兄长登基,自该立你为君后,予你一场旷古烁今的婚礼,共享天下。”
“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
这至尊之位,是他想要的吗?
未多作思考,沈淮臣心中已有了答案。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宫里的规矩,应该很多吧?”
“那是自然。”多少双眼睛盯着,深宫之中一饮一啄、一言一行都受束缚。
容珝明白了,噗嗤笑出声来:“那帮老顽固为此撕得天昏地暗,殊不知这后位你压根不稀罕。”
沈淮臣也笑,隐约猜到了什么,笑容中透着几分落寞:“他们……吵得很厉害吗?”
容瑄会觉得心烦吗?
容珝端正身体,模仿着容瑄的语气说:“圣人云,修身治家齐国平天下,谭卿还是先把家中养的十八房小妾约束好,再来管朕的家事吧。”
容珝强忍笑意,刻意绷起的俏脸微微扭曲:“总之呢,只要有人提立后啊皇嗣啊选秀啊之类的事,我兄长就礼尚往来,也关心关心他们后宅里的事。”
“也不知我兄长的脑袋怎么长的,竟装得下这么多事,我跟他明明是同胞兄妹来着,可我背书,总要读个三五遍才能记住,定是在阿娘肚里的时候,他悄悄吸走了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