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 by二十四始 CP

作者:二十四始  录入:03-07

鹤佳渐失笑:“月测,未登记向导今天要去G9楼录信息,阮向不知道吗?”

G9楼说新不新,但也称不上旧。
这地方建于四年前,位置较偏,落于417疗养院后方,还匀了点疗养院的旧胚。
喀颂灾变后,联盟作了最坏的预案,将修黎定为防星红线,此楼原本是用作战时模拟演练的。
结果头年战况向好,修黎转成基建星,G9的工事便自然而然停滞下来。
现下重启,只开放了不到一半,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阮筝汀对417这一带有些阴影,连同着这会儿看着这栋灰扑扑的大楼,都有点呼吸变快。
鹤佳渐注意到他扣着伞柄的指节,以及用力到微微发白的指甲,笑得很温和:“别紧张,阮向。”
他以虹膜刷开大门,很绅士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信息录取过程很安全,请相信我们。”
这楼修建时大抵是用了点空间放缩技术,内部看上去比在外面大上三倍不止。
楼内没有装配环境调控器,或许是没开,显得较为闷冷。
阮筝汀甫一进来,后背就出了层细汗。
“这边,我们得去六楼。”鹤佳渐在前引着他,穿过大厅,折进候梯间。
一路上往来人多却不乱,想来是为筹备多日后的月测,彼此之间的点头致意快而轻微,有一种井然有序的紧迫感。
轿门闭合,阮筝汀注意到对方按的是B6。
“是在地下吗?”他不由问。
鹤佳渐微笑颔首:“嗯,全息模拟技术在地下更稳妥些,不易受到外界干扰。”
轿厢下降得很慢,或许是心理作用,阮筝汀的手指开始发麻,胸口起了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植物神经功能出现紊乱,漫长的失重感后,轿门与层门砰然一开,如同鲨类捕猎间形变大张的口腔。
廊道白惨惨的灯光水体似的卷涌而来,裹挟着他往里走,漫过利齿与腮腔,血水自鳃裂滤出,躯壳被吞进鱼腹,坠向胃部深处——
“阮向?阮向?”
呼唤带着奇异的混响,充满金属质与颗粒感,而后像是面颌顶出水面,耳道阻塞的水膜倏而破开,所有声音顿时清晰。
阮筝汀僵木着的手指抽动,长柄伞滑落,伞帽触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啊……”他艰难吞咽过一下,视野骤然清明,听得自我呼吸轻而急促,在狭小空间里轻微放大,“不好意思,我可能昨晚没睡好,您说什么?”
他们已经身处某间房了,不足十五平。
两面墙连带着天花板全是各种监视屏和检控器,墙角静置着一台卧式模拟舱。
鹤佳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是小感冒还没好吗?”
但阮筝汀十分敏感地发现了对方眸中隐晦的打量,他借着观察舱体的间隙,不自在地错开一步:“只是有些闷。”
“抱歉,环控器在维修。”鹤佳渐打开舱门,设置过参数,示意他摘下电子设备,“不出意外的话,只需要四个小时。”
阮筝汀做过一番心里建设才躺进去。
舱门掩合,探针入体,双脚踩上实地,短暂的视觉失效后,世界如同摞垒的像素块,分秒之内搭建完毕。
铅云滚沸,长街死寂,报废车辆随处可见,腥风杂着灰烬一卷,残破衣料与画报纠缠着扬上天际。
“喀——”
阮筝汀眉头紧蹙,迅速矮身躲进了一旁的景观电话亭。
少顷,划痕满布的红格亭壁外,有镰状步足依次踩过马路。
步伐缓而沉,收放间,胫节上勾挂的人体组织滴落下来,体液顺着破损壁顶往下淌,粘腻又冰冷地坠进向导的后领。
——是成熟期的异种。
腿节粗长,身躯掩于浓霭中,行走间看不真切,像是古老神话里不可名状的邪神。
阮筝汀缩在亭角,待那东西走远,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月测登记都是这样的吗?”
鹤佳渐的声音自天穹而下,宛若神启:“是的,只有全面收集测试者各项指标,才能生成最合适的演练本。”
“可是……”
“嘘——它们会听见的。”
拐角处,最后那对步足停住了。
城市上方,外墙破裂的大厦之间,爆炸与浓烟堆聚不化的灰霭里,蓦地探下来一只浑浊的巨大复眼。
那是被吸收后挤作一团的人眼群,密密麻麻,瞳色各异。
现下无一例外,隔着五百来米的距离,悉数对准了阮筝汀。
初始模组012号,异种潮肆虐后荒芜近半的都市,取自联邦军校联合演练灰色年——
2632年8月27日,湖鸥星区挪亚,灾变日。
这日下午五点多,被迫提前出院的时绥正一脸郁闷地走进训练馆大门,嘴里嘟囔着:“该死的月测,还不如让我住院呢。”
有道人影风似的从他身侧刮过,后者反应过来,回头莫名喊道:“队长!你去哪儿啊?出什么事了?”
紧随而出的时贇一手搭上他肩膀,皱眉道:“阮向失联了。”
倒也没有“失联”这么严重,只是饭点找不着人。
为培养起固搭之间那点微末的默契,喻沛和阮筝汀从巡逻搭子发展成了饭搭子。
——虽然是时贇好说歹说,向导才勉强同意月测前后一同用晚饭的。
在训练馆泡了一天的哨兵,掐着点给在图书馆泡了一天的向导打电话,打了五遍都无人接听,遂进入满基地找人模式。
期间,几公里之外的葛圻无辜被扣锅。
“葛老,您把阮筝汀弄去特训了?”名为喻沛的风正刮到311医院食堂顶楼,“打他电话也不接。”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边响起了座机按键的动静,“你怎么总跟我要人……”
扶梯一侧,半开放式咖啡厅内,喻沛捂着收音,并指敲了敲吧台:“你好,请问有注意到阮筝汀阮向是几点离开的吗?”
店员想过片刻:“很早了,大概一点左右吧,他和鹤向用过午饭一起离开的。”
“鹤佳渐?”喻沛眼睛一眯。
电话那头,听筒被重重放下,狼嚎声里,葛圻又开始拍桌子:“G9楼,被拉去登记了。这不胡闹嘛,次级的个人环节略过就好了嘛,难不成真让他上前线啊……”
“葛老,他们居然绕过您直接提人,”喻沛谢过店员,转身跳下扶梯时笑容没进眼底,“您这话事人怕是要被摘帽子了吧?”
葛圻:“……”
“学长,检测结果出来了。”有助手推开门,交给鹤佳渐一张折叠屏,“可无对象体外接驳,确系是类同频型高敏体质,只是不清楚是否为特定例。”
在阮筝汀来之前,B6廊道里已经被投放了半个单位的高纯精神力,那是领域巡检时,从喻沛的近里层领域抽存下来的。
“他状态不太好,下次再找机会测吧。”鹤佳渐快速过完报告,重新看向监视屏,“再准备一支营养剂。”
助手颔首:“好的。”
屏内模拟场中,阮筝汀刚经受过第12次死亡,精神元还没消化完雪崩般绵延不绝的惊惧和痛楚,身体已然从随机坐标点刷新——
他就着一身最寻常不过的黑T黑裤,狼狈砸进商贸大厦中庭,把周围店中躲避的人们吓得够呛。
瑟缩人群中,有男人挥舞着刀冲过来,歇斯底里道:“滚啊!都是你们,是特殊人类把这些怪物带回来的!滚出去啊!”
阮筝汀躲得慢,手臂被划了道口子:“……”
模拟场内所遇事件十有七真,此地种种,皆是取自各沦陷地幸存者所述和向导精神诘问内容,再由模拟舱计算编写而成。
测评维度十分全面,但对于低次哨向而言,012的难度系数极大。
当年挪亚还没普及麋桩,唯一的战力是参与联合演练的师生,和当地未入籍向导。
可民间渠道滞涩,野生向导和新生大多没系统地进修过专业知识,演练装备又大多不适用于异种战场。
一言蔽之,全靠精神力纯拼。
那一战尤为惨烈,比之喀颂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被有心政客夸大成单方面屠杀。
阮筝汀捂着绞疼不堪的腰腹,勉力爬起来,在周遭民众或轻或重地呵斥声里,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他分不清那位置到底是受了伤,还是滞后的痛觉在作祟。
短时间内反复死亡对精神损耗极大,他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走出商贸大厦时被变形的门扇绊倒在地,膝盖和手臂在碎玻璃间划出细碎的伤口。
阮筝汀晃晃脑袋,左手胡乱往上抻,攀住旋转门轴心凸起,正想站起来。
“喀——”
地面灰尘小幅度地不断蓬落,在些微扭曲的视野里,如同岸边沉浮的发光藻。
向导像是被魇住一般顿在原地,少顷抬眸望向虚空。
茫茫霭气那头,变调的船笛声里,有可怖轮廓逐渐显现。
他目光空惘,呢喃了某个名字——
“嗯?”监视屏外,鹤佳渐反复拉取过这截画面,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为不解,“他怎么又在叫喻沛?”
助手正想说话,G9楼突然起了阵不小的震感,警报抽风似的响起来。
“什么情况,”鹤佳渐只抬头看过一眼,没有在意,“防护系统验收吗?”
六层之上,刚装好不久的防爆门被雪豹强力破开。
滚滚烟尘里,跨出个高挑挺拔的年轻人,眉目森冷锋利,精神海汤汤而出,瞬间掀飞了十数名阻拦的哨兵。
他喝道:“让开!阮筝汀呢?”
大厅警报灯闪成一片,电路噼啪作响,映亮了警卫队队长发绿的脸。
他被精神力压着难以动弹,歪在工作台下,咳声道:“喻队,这里尚未正式开放,没有外人在。”
葛圻在电话那头无能狂怒:“你又把什么拆了?!混球!你先等——”
喻沛挂掉电话,抬步往候梯厅走,嗤笑道:“是吗?可是我听见他叫我了。”
轿门咔擦一合,轿厢极速下降。
那道深灰的门缝线在下行间虚化拉长,仿佛化成异种步足上锃亮的刀锋,森寒无匹,映在阮筝汀没有落点的灰瞳里。
向导正在垂死挣扎——数以万计的络丝凝化而出,妄图牵制住那只斩向眉心的步足。
鹤佳渐凑近屏幕,眯起眼睛:“奇怪。”
助手似是有话要说,但前者心思完全放在监视屏上,丝毫没注意到他十分精彩的脸色。
“他领域里为什么会有喻沛的精神力?他俩——”
话还没落,有人自内捣碎了商贸大厦玻璃幕墙,飒然跳下来。
“次啦——”
房间内,监视屏和检控器相继暗下数块,鹤佳渐在助手的惊呼声里猝然转头。
有精神海顺着墙角门缝淌进来,气息嚣张,直奔模拟舱。
受到外界干扰不得已强制瓦解的模拟场内,灰霭尽散,数不清的玻璃碎片滞于半空。
光波折射间,虹彩一般的落霞里,两股不同个体的络丝缠绕编缔,麦穗结盈然一亮。
精神力所化虚影落于阮筝汀身后,半跪俯身,伸手盖住对方耳朵。
浅域结合下,哨兵声音直接在向导颅腔共鸣,堪比混沌日神祇降下的箴言,轻易盖过了异种濒死时仍在蛊惑人心的鸣唱——
“战地守则第一条,凡此所闻皆为虚妄。”

全息模拟中断,屏幕尽数暗下。
灯光忽闪间,喻沛没看任何人,径自大步进去,掀开舱门,把阮筝汀从里面捞出来:“你们课题研究组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助手觑着鹤佳渐的脸色,边抹着汗小声道:“学长,警卫科那边说,拦不住。”
后者脸上的复杂表情在半秒钟内整理完毕,又恢复了一贯温雅恭谦的笑模样,没事人似地道:“阿翡,晚上好啊。”
喻沛没功夫理他。
阮筝汀整个人像是被雪水泡过一般,体温偏低,手指冰颤,额发湿透了,脸颊完全没有血色。
甫一出舱,他勾在喻沛肩颈上借力的手臂便垂下来,转而去推对方胸膛,沙哑道:“我可以走,放我下来吧,谢谢。”
鹤佳渐近前几步,在旁分外贴心道:“抱歉阮向,是我错估了登记强度,这边准备了——”
喻沛冷声打断道:“不用了。”
向导有些站不稳,哨兵半搀半抱着他。
后者眉峰压得极低,抬眼间戾气横生:“鹤佳渐,你清楚次级的战术素养吧,乱七八糟的注意事项和各种脱离方法教完了吗,就敢私自把人往模拟场扔?”
鹤佳渐笑意盈盈,刚想说话,身残志坚的某葛姓话事人紧赶慢赶,总算到了事发现场。
“臭小子说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守则条例什么的,全被雪豹吃了是吧。”葛圻一路看下来,心都在滴血,面上还得端出副十分得体的笑容,“鹤研究员,误会,都是误会。这几天系统bug多,我们这边的消息可能被吞掉了,确实没有收到阮筝汀的月测信息登记指令,可能还得麻烦你那边……”
鹤佳渐笑意半僵不僵,硬着头皮迎上去。
两人握手的间隙,葛圻冲喻沛使了个眼刀——还不快滚,烂摊子你收我收?
时隔多日,哨兵又带着自家搭档,从善如流地滚了。
电梯全数故障,喻沛在警卫员们警惕且谴责的眼神中,若无其事,扶着人转去楼梯间。
他抬眸看了眼陡长逼仄的楼道,在向导面前半蹲下来:“我背你上去。”
阮筝汀定定看过他背影片刻,轻声拒绝道:“不用了。”
可是楼道太窄了,对方不让开,阮筝汀没法越过人上去。
双方僵持过几秒,他在某位警卫员好奇的探头打望里无奈唤道:“喻队长。”
对方嗯声,拍拍自己的肩膀。
阮筝汀拗不过他,叹了口气,慢腾腾挪过去:“谢谢。”
走动间,衣料摩擦声得以放大,如同虫蚁的伶仃细脚,窸窸窣窣,直往阮筝汀耳道里扑。
他有些别扭地调整过上身姿势,又因手部力量难以支撑,不得不伏回对方肩背,偏头喊道:“喻——”
“嘘,”对方走得很稳又很慢,怕颠着他似的,“这栋楼里怕是崎角旮瘩都有监听,我们出去再说。”
阮筝汀沉默片刻,罕见情绪外露地“啧”了一声。
外面天色已然黑透,飘着细灰。
喻沛正打算叫人帮忙戴一下外套帽子,便听“嘭哒”一声,头顶有藏青伞面唰然展开。
阮筝汀被哨兵的温度暖着,体温已经回至正常,但脸色依旧是素白的,话音很虚:“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好,谈。”喻沛可有可无一点头,脚步未停,“先去觅个食,总不能饿着肚子谈吧。”
恰逢将将转过疗养院的时家兄弟冲他俩挥手跑来:“队长!阮向!”
向导那句“我不想去食堂。”又咽回了肚子。
幸好体贴又专业的后勤骨干——时贇是带着打包盒过来的。
虽然那玩意儿被塞进了空间胶囊,现下由盘尾蜂鸟衔着。
“真追不上喻哥你,我俩干脆在311食堂炫了顿饭,今晚有醋溜茄子诶哥……”被时绥捣过一肘子后,他总算想起正事,“所以阮向还好吗?”
时绥大致查探过阮筝汀的状态:“没什么大碍,实在不放心可以去疗愈中心检查一下,或者回宿舍,我进你领域修修屏障也行。”
当事人终于找着机会从喻沛背上下来,嘴上连忙应着:“那回宿舍吧。”
喻沛的头发被伞骨碰乱了,他压着发顶戴帽子的间隙,不经意道:“你怎么别人随口一叫就走啊。”
阮筝汀和时绥同时停下,怔然看向对方。
五秒后,后者举起双手,一脚跨出伞面范围,恳切道:“我,行善积德二十五余年,俗世意义上的好人,没有惨无人道的科研目标,以及罔顾人性的毕生追求。”
而后他在时贇的低头憋笑里转向喻沛,不赞同道:“队长,举例这种事不能瞎逮人的,你这样容易影响我在阮向心目中的形象,好歹我们以后还要共事很长一段时间呢。”
喻沛一哂,自向导掌心抽过长柄伞,轻推着人往前走:“别担心,你在他心里早就是灰名单了。”
阮筝汀闻言一愣。
时绥原地消化过三秒,拔腿跟上去,纳闷不已:“我什么时候灰掉的?”
喻沛气定神闲地补充道:“别难过,你还黑过呢,这几天刚放出来。”
时贇大笑。
盘尾蜂鸟受到感染,跟着他鸣叫,喙间衔着的胶囊掉下去,骨碌碌往山下滚。
喻沛见状煞有介事道:“我的晚饭脏了。”
时贇又鹅叫着去追胶囊。
阮筝汀些许尴尬地冲时绥笑笑,而后瞟向喻沛,心下困惑:“你……”
时绥忽然想到什么,抢过伞把将哨兵往外推,拉着向导嘀咕:“阮向,浅域结合默认听取对方浅层想法,也叫小读心术,便于战时沟通,日常你得屏蔽他啊知不知道!”
“啊?啊……”阮筝汀一时拿不准该给时绥礼节性道歉,还是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眼神躲闪,脖颈连带着耳廓瞬间红透了,“怎么屏呀?”
喻沛听着乱作一团的心音,瞧着向导费力理解时绥所述方法时宕机似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听的,这东西是单向的,我无权——”
阮筝汀心里顺而想到:【你闭嘴。】
喻沛意外地扬了扬眉。
阮筝汀反应过来,回头望向他,心里解释到:【抱歉,我的意思是——】
下一秒屏蔽生效,心音骤然一断,喻沛只能听见灰烬簌簌落于伞面的轻微动静,以及时贇的吱哇乱叫:“阿绥阿绥!胶囊滚不见了,快让你的猫找找!里面可是我的全部家当!”
“你真的很烦。”时绥骂骂咧咧,又把长柄伞塞回喻沛手里。
锈斑豹猫自树梢跳下,踩着时贇的脑袋当踏板,轻悄落于地面。
最后胶囊是被猫从枯叶堆里刨出来的,喻队长那点薛定谔的洁癖发作,拒绝食用。
宿舍楼群底,哨兵与向导分开前,这人对阮筝汀道:“下次见职用通讯行事,不要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尤其是特级向导,惯会骗人,嘴里没几句实话。别一叫就闷头跟着走,哪怕情况再紧急,也要向队长或队辅报备一声,以防万一。”
阮筝汀活像个已然对人心丧失信任的蔫巴白菜,闻言垂着脑袋闷声道:“抱歉,我以为军中不用考虑这些的。”
哨兵表情嘲弄,嗤道:“这里不比学院,没你想象中那么磊落坦荡。”
向导眉头微蹙,反驳:“那是学院脏的地方你没瞧见。”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轻哂:“这世道真是烂透了。”
旋即被时家兄弟一人一个领回宿舍,时绥顿感压力倍增:“你俩激素水平真的没问题吗,怎么突然这么丧!”
当事双方直至洗漱完毕躺上床时,都没想明白,究竟是谁影响的谁。
床头灯柔和澄静,阮筝汀早前所借专业书七零八落摆了一床。
专项知识晦涩抽象,他撑不住打过几个哈欠,眼皮一黏。
手里那本书掉下去,落在地毯间,正向摊开的书页首句赫然写着——
浅域结合第四征:或可梦境相通,极个别者会误入对方领域,请慎重。

廊道安静垢白,窗帘无风自动。
封死的窗户外开满了爬藤月季,不知品名,红惨惨的,重瓣,鲜妍得令人眼疼。
空气里浮动着清新剂的味道,甜得发腻,像是柏油路上一大袋被晒化的糖果。
可惜很遗憾,仍旧盖不住那股腌入墙的消毒水味。
喻沛兀自站过一会,在多番唤醒精神体无果后,这人只好跟着顶面导视往前走,没过几步,便听见了滚轮碾过地面的动静。
视线下移,走廊尽头凭空出现了一辆推车,很常规的医用类多功能小车,堆满了各种小型医械,外面裹着糖纸。
掉san的是,车体两侧自上而下支着八条机械手臂,长短不一,半覆仿生肌。
偶一看上去,像只可半直立爬行的类蛛生物体。
它在找东西,或者说找人。
虽然那玩意儿没有眼睛,但被“注视”的刹那,喻沛清晰地感知到脊背间的毛孔都收缩过一遍。
恶寒如有实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如果他的精神体可以凝化,现下肯定咬着尾巴,炸成了一大团蒲公英。
变调喑哑的呼叫铃中,推车挥舞着触手状的机械臂,笔直地朝他冲来。
后者厌恶性地深深皱了下眉,折身便走。
这是个回形走廊。
单纯的走廊,两侧甚至没有房间和楼道,窗外阳光正好,但移动间光线没有丝毫变化。
喻沛速度极快,遛到第四圈时,穷追不舍的推车反应不及,“砰铛”一声卡进转角,医械翻了一地。
墙体被撞出个大洞,他走回去,踢开还在抽搐的机械手,扶着墙面探身看去。
是一个废弃电梯井。
往下大概五层楼的位置停着轿厢,顶板不翼而飞,门扉大开,从里透出昏昧的光来。
廊道照明渐次关闭,警报声陡然加进来。
爬藤月季疯长,相继扎透安全玻璃,形如长鞭,争先恐后地朝他劈来。
后者挑过绷带飞快缠好手掌,拉过钢索跳了下去。
“吱——”
轿厢在落势下发出阵令人牙酸的喟叹声。
灰尘飞舞间,最近的疏散标志牌被震下来,绿光一角用白字写着——8。
头顶,爬藤正顺着井道飞速蔓延,喻沛虚掩口鼻,深蹙着眉心,抬脚迈进去。
藤梢紧追而至,层门猝然收合。
四周墙面往里覆盖,当中显出一扇木制门扉,梢头那朵半枯萎的月季,正好缀在门把的位置。
门扇那头,轿厢正咚咚当当往下掉,良久才传回一声闷响。
喻沛些许不耐烦地“啧”过一声,顺着廊道往里走。
依旧是回字形走廊,幽深无窗,一侧挂壁画,一侧开木门,但都被锁住了。
他转过两圈,突然觉得脚感不对劲——
地面如同无数泡过水的指肚,开始鼓胀发皱,噗呲破开,涌出一大团流质物,像是虾类死亡后泥泞变质的器官。
“鹤佳渐,”喻沛盯着地板,细细咀嚼过这个名字,忽而摇头讥笑,“你们特级,有时候真的无聊又恶心。”
他本以为这是某个无伤大雅的梦境攻击——
特级向导总有些法子让哨兵吃点苦头,这些从领域拷问延伸而来的调教手段防不胜防,区别在于合规与否。
塞路昂纳前任首席向导最大的癖好便是让拥有豹属精神体的哨兵对他俯首称臣,在成功玩废第五名高阶后,联邦不得不敕令四位特向联手,将之关进意识笼。
直到喻沛边走边毁,在一处通风口发现了一枚尾羽。
那是全然迥异于衰羽鹤的表皮衍生物,色泽异常华丽,泛着丝绢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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