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玚正酝酿着逃离计划,不远处的金属门忽而裂开一丝光亮,裂隙逐渐向上拉长,露出站在门外的身影。
来人不是邢奚厌,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子。
高玚一愣,被囚禁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邢奚厌之外的人。
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短寸灰眸,肤色是均匀纯正的小麦色。
体格粗犷健壮,筋肉发达,一身黑色西装被撑得极紧,明显能从衣料间勾勒出衣下鼓鼓囊囊的肱二头肌跟胸肌轮廓。
似乎是个S级alpha。
“先生,我来为您换药。”
男子彬彬有礼,向高玚鞠了一躬,接着将手上的医疗箱放到桌上。
“邢奚厌呢?”
高玚扫过那熟悉的医疗箱,不禁打探起邢奚厌的行踪。
“邢少爷目前正在接受alpha体能特训。”
男子走到高玚面前,开始为他卸去绷带,检查伤口。
“是跟他的分化有关?”
高玚吃了一惊,很快便联想到某个可能。
男子如实相告:“邢少爷是家族近五十年来第一个SSS级alpha,对家族的意义非比寻常,自是要接受家主的重点栽培。”
脑海中晃过少年现身那天的场景,男子眼底透出几分难以掩盖的激赏。
那苦香涌入议事堂的瞬间,所有在场的alpha无不生出恐慌臣服,在那信息素的压迫下无法行动自如。
其凶戾霸道,连他们这些常年出入生死场的职业杀手都暗叹不如。
“妈的,竟然是3S级……”
难怪总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听到邢奚厌竟是SSS级alpha的消息,高玚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即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果然当时他感受到的威胁不是错觉,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绝对性的等级压制。
不愧是书里的反派,连金手指都比他强。
合着他才是那个被各种拿捏的倒霉蛋。
想到这里,高玚想要逃离的念头更强几分。
他配合男子伸出手臂,状似无意地问:“你刚刚说的特训,什么时候结束?”
如果这几天邢奚厌都在训练,他是不是可以借机出去?
省得倒时候直接跟对方正面杠上,又被咬得死死的。
“邢少爷说是十天。”
听他这么问,男子正沾着碘伏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声音极为平静地将那人提前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
“十天……”
足够他摆脱这破地方了。
高玚目光微恸,险些控制不住泄露心底的暗喜。
听见高玚含糊的呢喃,男子银色眼睫微闪,用镊子夹住棉花,极为小心地替他清理伤口。
“他离开前……有对你说其他的吗?”
高玚试着从眼前男子脸上看出其他破绽,一无所获。
“邢少爷只交代说要照顾好先生。”
男子摇摇头,默不作声地将医疗垃圾清理掉。
“我这伤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以先生的体质,还需半个月。”
男子一五一十地反馈道。
高玚轻叹:“好吧。”
伤没好,胜率恐怕大打折扣,但眼下他可没那个时间等上十五天。
只能挺而走险。
“先生可还有其他事?”
“你先出去吧。”
高玚看了眼已经换上新绷带的手腕,一时间也没了继续套话的理由,只好将其打发。
之后的几天里,高玚没有放过任意一个小细节,从那男子身上找到离开的办法。
一开始对方实在滴水不漏,言行举止几乎零破绽。
直到他故作摔倒,才终于从对方口中终于套出,那男子的虹膜同样可以开启金属门。
第七天的时候,他凭着自己的体能优势,对那男子使用了信息素压制,从对方身上找到了可以切割金属的东西,解开了镣铐。
终于顺利逃出那间关了他足足一个月的地下室。
邢奚厌关着他的地方是独栋小楼,房子周围一片荒芜,距离艾威格家族所在地似乎还挺远。
庆幸的是,那男子来时驾驶悬浮汽车,他没有客气,直接把那辆车开走了。
为免老爷子见到他这身狼狈,又要盘根究底。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开着车去找路云徵。
到了路家别墅,门卫一眼就认出了他,语气熟稔热情地招呼:“高少,您可算来了!”
“我找云徵。”
高玚掩过眼底不自然,朗声道。
门卫满脸喜色,麻利地撤开防护:“欸,您等会儿,这就开门!”
高玚循着记忆,一路直行。
路过大厅的时候,跟走廊边上忙前忙后的老管家撞了个正着。
见到他的到来,管家先是一喜,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手上的绷带,又是一忧:
“孩子,您的手,可要处理一下?”
高玚摆摆手:“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程叔,云徵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少爷他现在在书房……”
管家脸上晃过一丝难色,声音欲言又止。
确认路云徵在家,高玚暗暗松了口气:“劳烦带我过去找他。”
管家犹疑了会儿,依着他的意思,将他引到三楼。
快到书房的时候,忽然间门内隐约传来几声忽大忽小,不大连贯的哭吟。
高玚脚步顿时僵在原地,以前的他或许对那声音几乎没什么辨别力,被邢奚厌关了一阵子后,现在只稍一秒,立刻就认出了里面的声音意味着怎么一回事。
真看不出来,原来路云徵也是有床伴的人。
思及对方可能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程叔,不如我先下楼等他……”
老管家却不敢稍有怠慢,忙解释道:“孩子,您别误会,少爷他这几天刚经历易感期,也是不得已才会这样。”
高玚倒不是很在意路云徵是跟谁上床,对方是他的好兄弟又不是他情人,他就是想在乎也没那个心思。
只是听着程叔话里的挽留,也不好直接走开,半边身子倚向护栏。
“那好,我等他出来。”
管家缓下心神,走到书房门前轻叩三声:“少爷,高少来了。”
话音一落,房内声音戛然而止。
很快,衣冠楚楚、金发绿眸的alpha,从书房里走出。
见到高玚的一瞬间,那妖沿细长的绿色眸子里顿时亮起微光。
“玚玚,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离开帝都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路云徵看着眼前一身与平时风格截然不同的宽松家居服,吻痕遍布,赤着脚的alpha,心里募地一抽。
不像是刚回到帝国,更像是一直在帝都。
“遇到了点麻烦。”
高扬轻咳出声,眸底闪过一抹尴尬。
他一个SS级alpha成了笼中雀,这事真要说起来,难免有些无地自容。
他有意隐瞒,路云徵却不打算就此揭过。
视线不离alpha脖颈间的暗红,平日里总噙着笑意的狐狸眼,浮过丝丝阴翳。
“玚玚这是,被人关起来了吧?”
且不说锁骨间尚未完全消退的吻痕,那茭白手腕上被金属刮出的红痕,他可太熟悉了。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察觉路云徵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锁骨上,高玚干咳一声,不自觉地将敞开的领口往回扯。
一番举动下来,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啧,是邢奚厌那家伙吗?”
想起前阵子从那个未分化者身上闻到过的冷香,路云徵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杯中酒液,殷红,摇晃不止,随着他的轻晃,荡出点点涟漪,一如那并不平静的内心。
想到那蜕变为SSS级alpha的少年,高玚只觉腕部隐隐作痛,语气无奈:“又被你看出来了……”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脱轨得这么离谱。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不如先在我家住着,怎么样?”
路云徵提议道。
“除了你家,我还真想不到哪里能避风头”
高玚眉头微蹙,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现在这么个样子回去,老爷子那关可过不了。
想起之前听说的另一件事。
他随口问出:“你跟那个omega的事……”
“不过是一些对家趁机抹黑路家的常用伎俩,不提也罢。”
听他提及那热帖的事,路云徵心下一跳,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对那名omega的事,却只字不提。
第三十七章 “我一样能满足你”
得知高玚要住下的消息,程叔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按照路云徵的吩咐,安排仆从收拾好那间与主卧相邻的空房。
不出两个小时,房内所有布局焕然一新。
高玚环顾着眼前场景,淡色从装修风格到家具摆设,跟他自己家的卧室相差无几。
无一不贴合他的喜好。
想起今天在书房听到的哭吟。
他委婉地问了句:“你确定让我睡你隔壁?”
晚上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
路云徵一听,眸底浮光湛湛,快要落向alpha腰后的手,僵了一瞬,不着痕迹地移上对方肩膀。
语气半是小心,半是玩笑地向自己的竹马自荐枕席:“你要愿意的话,睡我房间……”
“比起你那狐狸窝,这间房间挺好。”
高玚侧身避开肩上重压,拒绝得毫不迟疑。
“好吧好吧,我也不勉强你。”路云徵按下心底波澜,视线落向高玚还未痊愈的手腕,脸上浮出几分关切,“玚玚,等会我找医生来看看你的手,如何?”
高玚心中一暖,点头同意。
他在路云徵家里住了两天。
一连两天,邢奚厌没有找来,手腕上的伤也好了七八成。
思及真正的主角受攻略进度目前还是零进展,他也没了继续在路家逗留的心思。
听见他要离开,路云徵百般挽留:“你的伤还没全好,为什么不多待几天?”
高玚舒展了下手臂,不痛不痒,神情缓下几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喝一杯再走?”
路云徵没有再强留,眼中暗流浮动。
高玚静默了会儿,不再推脱:“行。”
路云徵脸上笑意更深,当即吩咐程叔找来一瓶醇烈易醉的甜酒。
灯影交错间。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接连往嘴里灌。
渐渐的,墨发蓝眸的alpha似玉似画的俊逸面孔上,多了几分坨红。
醉意铺天盖地,将alpha心底顾虑连根拔起。
自然上挑的眼尾半睁着,懒洋洋地问:“你认不认识邢意昭?”
路云徵摩挲着酒杯的手一顿,面上若无其事:“玚玚说的可是十二亲王的次子?”
“……你知道他?”
高玚愕然。
路云徵的交友圈果真涉猎极广。
“见过几次。”
帝都某个俱乐部。
是个棘手的omega。
路云徵半托着腮,如宝石般菁纯的绿眸,专注炽热,寸寸描摹着眼前醉意熏然的alpha。
深埋心底的扭曲爱意,越发张扬肆意。
红雾从额头延至脖颈,剥离了alpha身上的锋利坚毅,更放大了那双蓝色眼睛里的依赖。
似是饱经浇灌的熟果,只稍用力一点,就能将那莹白果肉捣出烂熟的汁液。
让人不禁想要将其摁下身下,在那率真又乖憨、锐利却糜艳的俊逸面孔上,涂满湿浊,烙上他的信息素。
最好能将那身坚毅的脊骨敲断,重塑,改造成满身脏污,仍满心满眼映着主人模样的破布人偶……
难怪那家伙会想着把人关起来。
他也想。
路云徵目光紧锁着眼前的alpha,舌尖轻扫唇瓣,干热却是不减反增。
这一刻,仿佛眼前之人不再是他的竹马知交,转而成了一个惹人垂涎的猎物,一块散着无尽诱惑的糕点。
长达十七年、亲如兄弟的友情,终是在他毫无防备地将安危交托于他的那一刻,弃明投暗,过早地完成了量变到质变的跨越。
甚至在某一时间,跟那个将玚玚擅自囚禁起来的家伙,滋生了几分共鸣。
“原来是这样……”
成了猎物不自知的alpha,拍了下晕乎乎的脑袋,还想再打探些跟邢意昭有关的信息,却发现脑子有点跟上不嘴巴。
话一出口,全变成了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含糊音节。
试了几次,依旧无果。
索性放弃跟发小继续深聊的打算,身躯晃晃悠悠地从座椅上起身。
刚离开座位,身前横过一截手臂,直接揽住了他的腰,燎热似火的胸膛,携着浓烈酒香紧跟着贴在他背后。
“玚玚,你醉了。”
“……?”
高玚茫然地看了眼横在腰上的陌生触感,迟钝地回过头看向身后之人。
萦绕身侧的信息素从鼻腔灌入,将他身上的酒气搅得更乱更杂,更麻痹了他的敏锐直觉。
一时间,他竟无法看清路云徵的脸,更无从辨清对方言简意赅的定论背后,一触即发的汹涌暗欲。
“今晚,继续留在我家?”
沾着浓醇酒香的糜红唇颊撞入视野,路云徵喉结一紧,难以自制地俯下身,撷取那饱满唇肉。
眼看那熏得他头脑昏沉的酒香愈发逼近,高玚皱起眉,条件反射般抬手捂住对方的脸,口齿不清地喃喃:“狐狸味……”
“玚玚,这不是狐狸味,是伏特加……”
路云徵抓下他的手,温声纠正,声线中含着几分欲望盛浓的沙哑。
“管你什么,滚……”
察觉抵在臀线下的蠢蠢欲动,高玚浑身打了个激灵,被酒精麻痹的意识顿时清醒一半。
他挣回手,毫不留情地冲着那张欺压而来的脸,甩出一拳。
“玚玚,你打我……”
路云徵满眼惊愕,语气委屈,似是不敢相信高玚竟会打他。
不等他从脸上的痛意中缓过神,怀里的alpha又接着往他肩头砸下一个颇有份量的肘击。
高玚挣开控制,一晃一晃地挪到桌子另一头。
他扶着仍眩晕感十足的脑袋,瞪视着不理智的发小:“路云徵,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小情儿!”
路云徵瞳孔微颤,缓步上前,靠近恼羞成怒的alpha:“玚玚……我只是想跟你试一试。”
“说什么胡话……”
猝然对上那双绿眸中噬人的欲色,高玚脊背一凉,脚步不自觉地往门口的方向移。
这种充满攻击性和掠夺欲的眼神,他不久前见过……
此刻他才恍然,自己在路云徵那里的定位。
一直真心以待的挚友,竟然想上他!
“玚玚,我是认真的,我想跟你在一起。”
路云徵没有错过alpha后退的举动,手掌撑着桌面,忽的向前迈出一大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得更短。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高玚警觉地退开身躯,躲过抓来的手。
路云徵掩过眼底失落,唇边倏而勾起一抹讽笑:“呵,是因为那个艾威格家族的私生子,才拒绝我吗?!”
从这几天对方总有意避开他亲近的举动看,他很难不怀疑,玚玚对那个未分化者仍念念不忘。
“跟他没有关系。”高玚撇开对视,“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因为我是alpha?!”
路云徵不依不饶地抬脚上前。
高玚轻啧一声,直言:“你就是omega,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且不说路云徵不是他要找的“主角受”,对方那张脸跟他的择偶标准,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听着alpha话里话外的残忍,路云徵喉咙发出一声夹着苦意的闷笑,声音艰涩:“是因为他干你比较爽吗?”
“……”
高玚心头一梗。
“呵呵,被我猜对了?!”路云徵只当他不好意思坦白,又是一顿输出:“玚玚是下位的那个吧?!”
下位的alpha啊。
放眼整个帝国,并不多见。
若是他当初早点知道,玚玚可以委身人下,哪还轮得到那家伙先捡了便宜?!
“路云徵,你醉了。”
高玚耳根轰的一热,不欲再听路云徵揭他的短,脚步踉跄匆忙。
察觉alpha的逃离,路云徵像是失了智般,猛地将人扑倒在身下,如末路穷途的困兽般,四肢死死缠缚着怀里最后一块肉糜。
“玚玚,玚玚,我没醉我没醉,我一直很清醒,一直清醒地爱着你啊!”
“你他妈赶紧放开我!”
一个两个全他妈疯了。
高玚简直快被路云徵勒吐了,环在腰上的手跟焊在他腰上似的,无论他怎么发力捶打都不肯松下半分。
“玚玚,答应我!跟我在一起!他能对你做的,我一样能满足你!甚至比那家伙更好!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疯劲上头的路云徵,终于撕下一直以来刻意营造的自持从容假面,面色仓惶地逮着相伴十七年的竹马表露心意。
酒香四溢的湿吻,毫无章法地蛰向唇边通红的脖颈,带出一阵刺刺麻麻的疼。
“焯尼玛,给我死开!!”
察觉腿间异物跟那湿吻正跟着衣料一同进犯着,高玚怒极,边极力摆脱身上的重负,边释出最高浓度的信息素,跟对方抗衡。
虽说两人都是SS级,按理而言,属于势均力敌。
但眼下的路云徵,显然已经被触手可及的温软跟竹马的一再拒绝乱了理智,受到信息素攻击的刹那间,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自然没能挺过高玚的全力一击,轰的一声,被远远震飞,撞到墙上。
昔日优雅从容的alpha,头颅低垂,金灿灿的长发从颊边垂下几缕,衬得那张妖艳十足的脸,无端透出几分跌落泥潭的狼狈可怜。
“路云徵,好自为之。”
高玚收回视线,步伐沉沉,缓慢却坚定地走向门外。
余光触及那人夺门而出的背影,路云徵双目微瞠,咳掉喉咙里的淤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追在alpha身后。
“玚玚,别走……”
看着突然闯入眼帘的熟悉面孔,高玚猛地顿住脚步。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多月前在军校救下的那个omega。
——他的某任前男友。
难怪他前些天去医院的时候,没有见到人。
原来是路云徵带回路家了……
男子没有回他,如行尸走肉般,光着脚在过道上来回游荡,黑眸空洞洞地望向虚空,血色全无的唇开开合合,兀自念叨着什么。
像是至始至终都不曾注意到高玚的出现。
直觉omega状态有点不对,高玚不禁朝他走近几步。
白郁晨依旧没有察觉alpha的靠近,目光呆滞,嘴里念念有词:“宝宝……宝宝……不要伤宝宝……不要伤他……”
“宝宝……? ”
高玚循着omega的话,视线下意识地移向对方腹部,呼吸骤然一紧。
一个多月前还能看到轻微隆起的小腹,此刻竟意外的平坦。
正思考着,身后几米远的距离外,忽而传来路云徵的声音。
见到前方静立不动的alpha,路云徵眼中划过一抹喜色:“玚玚!”
他快步赶到对方身后,声音掺着抑不住的激动:“我还以为你走了……”
“嘭——”
一记携了七八分力道的拳风,忽然间砸向他的脸,将他还未来得及倾吐而出的喜悦,砸得稀碎。
“玚玚……”
路云徵脚步趔趄,怔怔地抚向痛意明显的左脸。
“路云徵,你对他做了什么?!!”高玚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他的孩子怎么回事?!”
“孩子……?”
对上发小含怒的双眼,路云徵恍惚了下,这才注意起被屏蔽在视野之外的另一个身影。
他微眯着眼,冷冷地扫了眼已然失智的白郁晨,随即敛去眼底燥气,无谓地耸耸肩:“玚玚,他只是个多余的人,关心他做什么?”
要不是没能查清那将热贴的幕后指使,他也不会把人放在眼皮底下,亲自监视。
及那些天星网上的报道,高玚沉下脸:“他的孩子是不是跟你有关??”
路云徵沉吟半晌,终是下定主意,缓缓开口:“……是。”
高玚掩下心底惊澜,沉着声问:“那孩子……”
路云徵知道他想问什么,出声打断:“流了。”
听着对方浑然不在乎的语气,高玚双目瞪直,视线一错不错,好似第一次认清路云徵藏面具下的真面目。
拳头不由主地发力,语气挣扎:“你干的?!”
路云徵眼珠斜向一边,视线落向半蹲着的omega,声音飘忽:“那孩子本就不该存在。”
且不说他对白郁晨无意,单单是对方身上流着白家人的血这事,就过不了路家的门。
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定时炸弹,失去路家的继承权。
高玚揪着衣领的手颤了又颤:“你不该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他当时将那个omega交给路云徵,是考虑到他家是医院,方便为其提供治疗。
谁能想到,路云徵竟然……
“我已经给过他机会,是他不懂珍惜。”路云徵覆上alpha骨节发白的手,神情郑重:“如果是玚玚为我生的孩子,我绝不会让他受到半点……”
高玚却是再也听不进对方说的每一句话,猛的把人摔向地面,面色愤愤地走下楼。
路云徵稳住身形,活动了下被摔得有些发麻的肩颈,后一步紧跟下楼:“玚玚……”
醇烈酒香,悄然散溢,盈满两人方才呆着的地方。
“贴……贴贴……”
蹲坐在地上的白郁晨,嗅着空气中熟悉的酒香,呆呆傻傻的脸上忽的露出一抹痴痴的傻笑,本能地追逐着那酒香的去向。
高玚刚到客厅,却意外撞见不该出现在路家别墅的邢奚厌。
他拳头收拢,强作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的少年,此刻一身纯黑立领及膝大衣,身量挺拔如杉。
淡棕色短发在人造光源的晕染下,透着丝丝缕缕暗金光泽,艺术品般的漂亮面容,沉冷,衿傲。浑身上下,由里及外,笼着一股跟时下季节格格不入的寒意。
在他脚边,身穿制服的二十多名保镖,横七竖八,哀嚎连连地躺在地上。
像是刚经历过一场以多敌一,却惨败告终的大混战。
“玩够了,跟我回家。”
邢奚厌目光幽深,直直锁定眼前擅自出逃的妻子。
待视线滑过对方颈侧新鲜的红痕,破损的衣褶。
纤尘不染的清冷面容上,倏而结起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他早该料到,他宁肯冒着伤口恶化的风险,也不惜利用任何一次逃跑机会。
他不该对他太过纵容。
“我们已经结束了。”
听他大言不惭地将那不见天光的地方叫做“家”,高玚脸色皲裂,太阳穴疼得慌。
他承认当初是自己先招惹了邢奚厌,承诺对方一个婚礼却临时反悔,承诺对方一个永远却中途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