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的心跳得很快,体温也在逐渐升高。
他现在的状态其实非常不好,那支打进他身体的针剂早就开始起效了。
但是,由于江野过去的人生中从没有过这种心猿意马的同时又心烦意乱的经历,所以他无法正确判断自己的情况。
他反而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好到了极点。
好到能吃人。
江野道:“如果你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那就该拿出点诚意来,最起码,告诉我白繁用在我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君若锦目光闪躲:“是……我们公司自主研发的保密药物。”
江野点点头:“等到了法庭上,记得重复你刚才的话。”
“……”
君若锦非常不愿意把药剂的效果如实告知,但江野的咄咄逼人也确实让他有些无法招架。
僵持了一会儿,君若锦首先败下阵来:
“针对Aphrodite综合征,我们研发出了一种模拟剂,期望效果是让健康鼠模拟出患者鼠的状态,因为还处于测试阶段,所以……现实效果不好判断。”
Aphrodite综合征。
这个专有名词出现的瞬间,江野顿时明白了一切。
五十年前,特殊的基因病——Aphrodite综合征突然在全球范围内广泛出现,发病率约为五分之一,原因不明且症状因人而异,包括但不限于经常发烧、头疼、眩晕以及失眠、情绪异常、轻度肥胖等,虽然死亡率很低,但却为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不少麻烦。
很快,人类被分为从出生开始就因为基因缺陷而反复感染Aphrodite病毒的“患者”;没有基因缺陷所以不会感染Aphrodite病毒的“健康人”;以及极少数天生自带抗体且可以通过献血等方式提取抗体、帮助患者康复的“药物”。
针对Aphrodite综合征的药物研发进展非常缓慢,五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没有Aphrodite综合征的特效药问世,最核心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基因鼠
以及其他基因实验动物的培育非常困难。
一只基因鼠的价格在两万到两百万不等,其他基因动物的培育则更加困难、也更加昂贵。
如果真的存在能让健康鼠模拟患者鼠状态的“模拟剂”,那么特效药研发的成功率一定会高许多。
江野目光炯炯:“模拟患者鼠状态,降低培育基因鼠的成本?成功率有多少?”
他就像是一只经验老道的海鸥,哪怕被遍体鳞伤地锁在牢笼中,依然能第一时间嗅到暴风雨的前兆。
“抱歉,这是我们公司的机密,我无法回答。”
君若锦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了他们的核心机密,不是竹屿药企的核心机密,而是整个白氏集团的核心机密。
江野不肯放弃,步步紧逼:“看来我可以替法官多问两句,既然健康鼠可以变成患者鼠,说不定健康人也能变成患者呢?我是不是还会成为你们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人类样本?哦,说不定你们早就通过类似的手段让不少人‘意外’成了你们的试验品,我还称不上第一个。”
“……”
君若锦无可奈何地笑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为江野鼓掌了。
江野说得太对了,每一个字都准确地踩在最关键的点上。
他已经隐瞒了足够多的信息,但用处不大,任何的只言片语都会成为江野窥视真相的猫眼。
白繁说江野是个除了读书以外一无是处的书呆子,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江野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比同年龄段的许多人都要优秀得多,相反,倒是一直自诩乖巧听话的白繁给他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君若锦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平静地说道:
“我们绝不会采集您的数据,我们也从未想过要把这种药剂应用到人类身上,我们也确实没有想到白繁居然会为了报复您而做出这样的事,他现在情绪不稳定,等过几天我会让他亲自让他登门向您道歉,如果您要追究他的责任,我也不会阻碍您行使合法权利……”
“……”
江野突然意识到,君若锦大概并不知道白繁偷药的真正目的。
想想也是,白繁不傻,“报复前男友”和“倒卖秘密药剂”这两种罪名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况且,现在还不到谈论罪名的那一步。
君若锦的态度非常明确,力保白繁。
白繁觉得江野不会做到赶尽杀绝的那一步,君若锦同样也这么想,所以才一直拿他和白繁的感情说事。
只要江野愿意松口,双方就能握手言和,小事化了。
江野再一次强调:“白繁是个成年人,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你……你们公司也应该为自己的疏忽而付出代价。”
正常状态下的江野或许确实会高抬贵手,但是现在,他的状态连他自己都有些把握不住。
君若锦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沙发椅里,垂下头,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下,仿佛走投无路了似的。
然而下一秒,他抬起头直视江野的眼睛,语气变得非常冷硬:
“你说得对,我们都该付出代价,但“模拟剂”在市面上没有流通,也没有临床试验许可,更没有用在受试人身上的数据,它的代谢非常快,检出手段不明,即使你去了医院,恐怕也很难得到一个准确的诊断吧?”
江野一下子咬紧了牙关。
怒火沿着他的大脑迅速遍及全身,几乎要将他整个吞噬。
那些看着和善的态度,原来全都是在演戏。
老道的成年猎手是深藏不露又善于伪装的模样,他的獠牙与利爪无比锋利,他喜欢用审阅的目光逗弄着稚嫩的猎物,像是在享受难得的玩乐时光。
等到涉及利益的时候,就是他原形毕露的刹那。
君若锦存着恩威并施的念头,狠话放完又开始说软话:“打官司是一件费时费力收益还不一定高的事,如果您希望给自己省点事,我们愿意给到两百万的人道主义补偿款,并通过合规合法的途径把钱给您,这样……您觉得如何?”
江野脸色涨红,狠狠咬住了牙关。
君若锦给他的既不是赔偿也不是补偿,而是施舍。
他算准了他势单力薄,无可奈何。
他看似奴颜婢膝,实则胜券在握。
他的神情其实从未变过,一直都是那样高高在上、虚情假意。
他根本没有入局,他是端坐在高台上看戏的贵客。
君若锦见江野不说话,也不催促。
他淡淡地微笑着,等待江野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过了很久,江野深吸一口气,冷冷开口:
“你并不关心赔偿,也不关心白繁,但你害怕我这个珍贵的数据……落到别人手里,你害怕我会把你们秘密研究的模拟剂,变成人尽皆知的东西。”
他在赌。
在赌“模拟剂”的药效并没有那么快消失,在赌君若锦无法承受他这个“数据”落到同行手中的后果。
在赌他不满十五岁就被破格收录F大Aphrodite综合征研究院,没日没夜学习和研究,确实已经将他培养成了领域内屈指可数的药物专家。
论利益交换他比不过企业家,但要论对Aphrodite综合征的了解,君若锦不一定比得过他。
这一回,君若锦脸色是真的变了。
他瞳孔震颤,惊惶不定地打量了江野很久,才强颜欢笑道:“如果对我的赔偿方案不满意,您可以重新开条件,我一定满足您。”
江野略带嘲讽地笑了。
“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我,是吗?”
“……是。”
从“尽量满足您的要求”到“什么条件都可以”。
君若锦的底线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经验老道的猎手也有看
走眼的时候,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家猫,没想到那是一头狮子。
到了这一步,双方的底牌都已经暴露,猎手只能祈祷年轻人不清楚”模拟剂”到底有多珍贵,不至于真的说出那个能令他当场晕厥的数字来。
君若锦不知道的是,江野此刻在想的,根本不是“模拟剂”值多少钱。
他的大脑混沌到根本无法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因为那支打在他身上的“模拟剂”,早就开始起效了。
能将健康人变成患者的神奇药剂,让江野的思维开始失控。
他的脑海中开始闪回过去的片段,有些发生在十几年前,有些则发生在十几分钟前。
商人重利,为了利益,连灵魂都能出卖。
商人重利,为了钱,连人命都能罔顾。
所以他被困于黑夜,而灯光处是万丈深渊。
他不解风情?他没见过大千世界?
他墨守成规、循规蹈矩?他克己复礼、画地为牢?
连道德底线都突破的人有什么资格和他说这些?
白繁做的事和杀人无异,却能在身份的庇佑下,连出面的工夫都省了。
凭什么?
“模拟剂”的影响下,江野浑身开始发烫,脸色红润到一眼就能看出异常。
而君若锦的状态,其实没比他好多少。
江野出门的时候是艳阳天,之后他一直躺在酒店里,所以他完全不知道,外面正在下大雨。
君若锦一路疾驰而来,浑身的衣服几乎都湿透了,即使脱了外套,内衬也还是黏糊糊的沾在身上,湿的衣服一吹空调,从头到脚都在发冷。
再加上……眼前的年轻人令他感到深深的忌惮。
君若锦下意识握住领口,往中间收拢了一点。
对君若锦而言只是正常的动作,在江野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看见的是明晃晃的勾引。
仿佛熟透了的桃子,轻轻一碰就往外渗出汁水,却偏偏包裹着一层薄薄的包装纸那样——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他上前品尝。
商人,果然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江野的目光落到君若锦肩头,被衬衣掩盖的皮肤上,他知道,那里有一段麦穗状的纹身,而他不知道,麦穗底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想知道。
任何令他好奇的问题,他都想知道答案。
“我要赔偿款同价值的模拟鼠,以及——”
“你陪我一晚。”
万籁俱寂。
过了好几秒,君若锦才困惑不解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听清……您刚才说什么?”
“多亏了你们的‘模拟剂’,我现在欲X焚身。”江野冷冷地说道:“你们的‘试验药’用在人类身上有这种副作用,恐怕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吧?”
君若锦:“……”
江野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君若锦脸上看见了龟裂的神情。
明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彻底脱离了常理,不合理到令人咋舌。
真的身临其中,江野却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厌恶,相反,他笑了起来。
他在想什么呢?
哦,对了。
他在想——
大千世界,确实好看。!
江野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失控。
麦穗状的纹身在他舌下颤抖,他急切地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昂贵的定制衬衫连扣子都与众不同,费了大力气刚解开两颗,就被身下人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要做就快一点。”
“……”
江野冷着脸,一把撕开汗水浸透的衬衣。
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全部的纹身。
大刀阔斧的线条和狂野粗糙的纹路,乍一看仿佛是青龙白虎的图案,但如果用眼睛或是舌头仔细描摹就会明白——
那是一只猫。
麦穗状的图案是又长又蓬松的猫尾巴,绕了一整圈,覆盖整片锁骨和肩头。
再往下是可爱又嚣张的猫猫头和开花的梅花肉垫,占据了左边的整个胸膛,繁复的花纹不比青龙白虎简单多少,但效果却完全不同。
青龙白虎只会让江野敬而远之,而猫猫头却让他发疯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朝阳在呖呖蝉鸣中缓缓升起。
江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直愣愣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发呆。
君若锦还在睡,他大概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这位一丝不苟的职场精英眼下有一片浓重的乌青,平时都用粉底盖住了,只有毫无防备睡着的时候才暴露无遗。
问题来了。
为什么江野会这么清楚君若锦黑眼圈的秘密呢?
因为江野凌晨三点的时候清醒了。
各种意义上,都清醒了。
醒来后的江野从凌晨三点枯坐到现在,不仅看清了君若锦的黑圈,还彻底又一次看清了君若锦肩头的纹身——害他失控了一晚上的罪魁祸首。
怎么会有人在身上纹猫猫头的啊?
太涩了吧……可恶。
江野揪着头发后悔自己昨天的一时冲动。
把才见过一面的男人给上了这种事,在江野过去的人生中,别说做过了,就连想都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一开始,江野还祈祷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他丧失一部分记忆,但是现实是那样残酷,他的大脑不仅没有失忆的迹象,甚至还在不断食髓知味地回忆起君若锦有力的腰肢、迷离的眼眸和淋漓的猫猫头纹身。
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历历在目,像是刻在了灵魂上。
实在是没法自欺欺人的江野借着昏暗的星光把一塌糊涂的床铺收拾完,再把一塌糊涂的君若锦收拾完,然后就开始坐着思考人生。
从午夜思考到破晓,从夜凉如水思考到晨光微曦。
“……你起得真早。”
君若锦揉着眼睛起身,小小的动静却如惊雷一样吓到了江野。
江野从椅子上跳起来,啪叽一下把自己弹到了墙
活像是一只受惊了的狗子。
君若锦不禁笑出了声:“你……咳咳咳。”
睡了舒舒服服的一觉,睁开眼又看见这么有趣的画面,君若锦的心情明媚极了。
本来是想嘲笑一下可爱的年轻人的,然而遭受了一晚上折磨而沙哑不堪的嗓子承受不了那么多快乐,于是乐极生悲,从会心一笑变成连咳不止。
江野没有袖手旁观,他左手撑住君若锦的背顺气,右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抵住男人干燥的唇。
君若锦从善如流地被喂了水。
水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清苦回甘且温度适宜的甘草菊花茶,一入口就很好地缓解了君若锦的咳嗽。
怪了,这茶是怎么来的?
君若锦心思急转,很快就结合身上干爽的感觉联想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
年轻人不仅在事后替他做了清理,还特地为他准备了润喉的茶水?
“你,你……说话的时候慢一点,实在发不出声音也不要勉强,可以打手势,我看得懂。”
江野的关心情真意切,但是他的目光却根本没有落到君若锦身上,而是无依无靠地在空中乱飘。
疯狂的一晚过后,君若锦光洁如玉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江野都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只是轻轻扫过那些斑驳瑰痕,就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目光。
促狭的模样看得君若锦啧啧称奇。
太大了,差别太大了。
和昨天晚上比起来,就像是直接换了个人一样。
昨晚的江野强势、冷酷、暴虐,像是一把两侧都开锋的双刃剑,让本来就喜欢男人的君若锦不禁想要试试那刀锋到底有多利。
但现在的江野……却青涩笨拙得令人不可思议。
一切结束的时候君若锦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根本没有余力去处理江野留下的东西,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之前他都做好了发烧的准备,怎么都想不到醒来后会是这样全身干爽的状态,甚至就连床单和枕套都换了新的。
过于奇怪的现实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要不是来自腰腹的酸痛强烈到完全无法被无视,君若锦简直要怀疑昨晚的经历根本不是现实,而是他不甘寂寞而做了一场绮丽的梦。
不论是事后的清理还是这杯不可思议的茶水,都太出人意料了。
青涩中带着些刻意的讨好,却是君若锦的人生中最满意的一次“讨好”。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君若锦确实是半胁迫半春心荡漾,那么今天早上……还真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君若锦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喝完了杯中最后的一点茶水,刚想要说点什么,江野却率先开了口。
“我……我昨天大概是受到了‘模拟剂’的影响,进入了Aphrodite的急性发作期,出现了Aphrodite最典型的症状,思维中断和神经递质异常导致的‘醉酒态’……”
层层叠叠的专
业术语听得君若锦是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江野在说什么。
别说君若锦了,江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最后眼睛一闭,豁出去一样地吼道:“虽,虽然有客观原因,但强迫你做这种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君若锦摸着下巴沉吟。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原来昨天晚上的强势到令他心颤的江野纯属意外,平时的江野还真就像白繁说的那样,是个循规蹈矩且克己复礼的小公子。
——并且还有轻易给人下判断的坏习惯。
江野又絮絮叨叨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模拟剂’的效果能让人神智不清,就不应该答应我的胡言乱语……虽然我也知道你也是迫于工作压力不得不这么做,总,总之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君若锦靠着床头,似笑非笑地听江野碎碎念。
年轻人到现在还以为他是被迫答应了“屈辱”的条件,看来是他在床上配合得不够明显了。
“咳咳,小先生这是……不满意我昨晚的表现?”
“不,不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句充满磁性的“小先生”差点给江野听硬了。
他连连否认,一张帅脸涨得通红,声音微不可闻:“我,我很满意您,您的表现……”
君若锦无声地笑,笑得浑身发抖。
江野也不敢和君若锦对视,低着头嗫嚅道:“对,对不起……我,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君若锦笑着看了江野好一会儿,在江野把自己砌进墙里之前,他终于不再吝啬声音,缓缓开口:
“小先生是第一次?”
“……”
过了好久,江野才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
君若锦淡定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
江野抬起头,脸上的惶恐和慌乱几乎要化成实质,“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君若锦在心里哈哈大笑,脸上憋得辛苦。
他想要拿支烟抽,伸了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换成了柔软的浴袍。
烟在外套口袋里,而外套被丢在遥远的沙发椅上。
没办法,君若锦只能从床上坐起来,艰难地朝着沙发移动。
男人松松垮垮的浴袍半敞不敞,满是玫瑰红痕的腰腹让江野的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
在江野把脑袋埋进土里之前,君若锦终于拿到了他的烟。
身材极好的男人把烟叼在嘴里,低着头点了火。
烟雾袅袅,丝丝缕缕。
江野并不喜欢烟味,但此刻,伴随着他厌恶的烟味一起充斥他的鼻腔的,是男人身上特有的雪松香。
熟悉的味道激得江野浑身都在发颤。
他喜欢这种味道,就像昨晚一样喜欢。
就在江野红着脸回味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时,男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开。
“小先生要实在觉得接受不了,不如和我结婚吧,我对你负责就是了。”
江野:“……!!!!???”
什么负责?
谁对谁负责?!!
江野的脑子怎么都转不过来。
他可以解开最难的方程式,也可以撰写发表在各大刊物上的论文,但在这一刻,从小到大一直被夸赞灵活好用的大脑却像是一堆生了锈的破铜烂铁一样完全运转不起来,别说比肩超级计算机了,甚至都还没发展出二进制。
他,结婚?
和一个才认识了一天的、身上纹猫猫头的男人结婚?
难道这就是影视剧经常演的那种,闪、闪婚吗?
可是华国对于同性结婚的规定是双方年满二十周岁,而他的二十岁生日在两个月后,也就是说,两个月后,他才能到法定结婚年龄,才有领结婚证的资格。
别说法律上的程序走不下去,和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结婚也确实是太快了一点,他们可还一点都不了解对方呢。
虽说确实是他乘人之危占了便宜,要他对此负责也不是不行,但也不能一上来就是结婚,最起码也该……也该从交往开始吧?
看着江野一副世界观崩塌的样子,君若锦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咳咳咳,咳咳咳不好意思咳咳,我是开玩笑的,看你太紧张了,活跃一下气氛。”
真的在思考结婚可能的江野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久才屈辱地说道:“我,我本来也没有当真。”
君若锦也不戳穿逞强的年轻人,噙着笑狠狠抽了两口烟。
说结婚确实是开玩笑的。
江野和他养子才分手一天,他要是挑这个时候下手,也太为老不尊了。
是的,养子。
白繁和他的姓氏不同,再加上白氏家族的大名在外,不清楚他身份的人,确实容易误解他和白繁的关系。
但他确实是白繁的养父,同时也是白氏集团名正言顺的掌权人。
江野做梦都不会想到,昨天晚上在他床上的,竟然会是白繁口中“诡谲狠辣、乖戾阴骘”的养父。
“诡谲狠辣、乖戾阴骘”的养父也没有要告诉他真相的打算。
误会这样东西,解开了也就没意思了,就像是绝世的美人,要是少了那层耐人寻味的面纱,也就少了万种风情。
反正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不如就让这个隐秘的误会永远持续下去吧。
看着贴在墙上、局促不安的江野,君若锦的笑里渐渐带上了几分惋惜。
他本以为是自己眼界太高,所以才会单身那么多年,但在和江野上床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标准不仅不高,甚至还订得低了。
多好的小先生啊,长得帅、身体棒、洁身自好还会照顾人。
偏偏白繁不珍惜。
硬生生剥夺了他成为江野“父亲”的机会。
虽然君若锦不认为白繁还有和江野复合的可能,但他还是不免设想那千万分之一的几率——
万一,万一江野真的原谅了白繁,按照白家的规矩,进门的那天,江野还得给他敬茶,那…
…可真是一场大戏啊。
“我当然是没有当真的,咳咳。”
江野又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他“没有当真”,随后咳嗽几声掩饰尴尬。
君若锦惋惜地点点头,就在他想摆一摆年长者的架子说几句好聚好散的收尾话时,江野的下一句话差点把他吓得灵魂出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