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关键时刻被打扰,艾德里安似乎有些懊恼,又像是有点害羞,红着脸干巴巴地说:“……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好吧,我们的Adi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Anna佯装叹一口气,不再问这个话题,转而对弟弟道:“妈妈在找你。作为派对的主人,不好好招待客人是不礼貌的行为。”
“当然,乔你也是重要的客人。妈妈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喜欢这里。”她又转向乔泽,笑吟吟问:“Adi没有招待不周吧?”
乔泽面对她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含糊地说了声没有,艾德里安便抢白道:“我知道了,我很抱歉——但能再给我几分钟吗?我很快就回来。”
Anna看着弟弟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哪里说得出什么拒绝的话,只无奈地笑笑:“Okay…”
走之前还不忘再看一眼乔泽,笑得意味深长:“Have a nice time.”
被她这么打断一下,再回过神来时,乔泽就又清醒了过来。
艾德里安不在意他的过去,说喜欢他也是真心实意,可乔泽却忽然无法轻飘飘地放下,毫无负担地和艾德里安在一起。
乔泽也以为自己足够潇洒,之前拒绝那几人时都没有过犹豫,现在却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尝到名为爱的苦涩滋味。
他又一次沉默,艾德里安也看得出乔泽的挣扎,善解人意的男孩不愿意让心上人为难,换了个问题轻声问:“那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对此有心理负担。如果你还是介意我的年龄,那等到我二十岁,或者二十三岁,和你现在一样大的时候——那时你仍然单身的话,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孩低下头又抬起眼睛,祈求的眼神里带着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光芒,放软的语气仿佛撒娇一般。
乔泽吃软不吃硬,偏偏就吃这一套,只是一瞬间的动摇,待反应过来时已经点头答应。
艾德里安立刻眼睛一亮,重新扬起一个笑脸来:“那我们说好了!”
他眼里还有些微湿,抬手揉了揉眼睛,不大好意思地解释说:“我也不想哭的,我只是忍不住!我太喜欢你了,你不要笑话我。”
“我没有笑话你,你……很可爱。”
艾德里安喜欢他是真,年龄小也是真,等到艾德里安进入大学,在学校里遇到更多更好的同龄人,经历得再多一些,就不会再执着于他了吧。
而他也没必要破坏少年美好的初恋情结,这个美丽的错误到此为止,也不失为一段浪漫的青春回忆。
乔泽这样想着,便也笑起来,两人之间仿佛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气氛,一同回到了派对上。
康妮还问他们干什么去了,艾德里安说这是他和乔泽的秘密。
见多识广的作家女士和女儿对视一眼,挑眉微笑,仿若交换了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
花园别墅一直热闹到后半夜,艾德里安的十八岁生日派对终于圆满结束,送走其他客人后,乔泽还在科赫家住了一宿,隔天才又回到市中心的公寓。
艾德里安原本的计划是在进入大学前gap一年,现在则担心乔泽觉得自己还是高中生,心智不成熟,太幼稚、不务正业之类的,决定假期结束便去上大学。
MIT离纽约不算太远,康妮特意在学校附近购置了一间公寓,本来还打算亲自送艾德里安过去,却被他义正辞严地拒绝,理由是“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需要妈妈照顾的小孩子”。
康妮把这事当做笑话讲给乔泽听时,乔泽也正笑着回复艾德里安的信息。
他拍了一个新公寓的room tour小视频,附带一张新鲜的、角度奇怪但仍然看得出十分英俊的自拍,还有常用的委屈狗狗表情包。
“我开始想你了,你现在怎么样?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邀请你来我的新学校参观,我们还可以去隔壁看看。”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麻省理工和哈佛大学,乔泽倒是挺想去的,但为了和艾德里安暂时保持距离,还有自己也快开学了的缘故,还是遗憾婉拒了。
艾德里安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失落太久,仍然乐此不疲地给他分享大学生活,像是活泼又粘人的电子小狗。
乔泽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艾德里安真挚的爱意让他得到了某种安慰,但与此同时,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曾经做错的那些事。
然后在开学前夕,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乔泽从超市购物回家,在公寓楼下捡到了浑身湿透、发着高烧的段景曜。
第74章
乔泽出门前就看见天空中乌云密布,估摸着晚些时候会下雨,但今天他常去的中超有会员优惠活动,促销邮件里还说他的号码抽中了幸运奖,奖品是一口平底锅。
竟然有这等好事,乔泽当然不会错过,喜滋滋地带上伞出了门。
回程时果然已经下起大雨,乔泽拎着大包小包,不太方便步行回去,只好打了辆车。
平时只用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恶劣天气和高峰时段居然还堵了一会儿,车费瞬间飙升,等于把打折省的钱又都花了出去。
乔泽一边撑开雨伞下车,一边默念贪小便宜吃大亏,一切促销都是陷阱,不买才立省百分百——好在还有口白送的锅,这一趟也不算亏。
他很快宽慰好自己,刚走出两步,便看见有个人影倒在不远处。
纽约街头倒是常有homeless和瘾君子,不过在这个社区内乔泽还没有遇见过,只怕是路人突发疾病,赶忙上前两步查看。
那人身形看起来颇为高大,似乎是个黑发的年轻亚裔,看衣着也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莫名有几分熟悉感。
“Are you ok?”
乔泽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旁边,蹲下身伸手去探对方的呼吸,那人的脸颊蹭上他的掌心,略微偏过一点,赫然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
“段景曜?”乔泽不禁讶然睁大眼睛,眉头微皱,“怎么是你?”
青年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贴着乔泽掌心的脸颊烧得滚烫,半长的黑发被雨水淋得湿透,一绺一绺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雨珠顺着他英挺的眉骨和鼻梁滑下来,连浓黑的眼睫也凝成了簇。
明明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姿态,配上段景曜那张脸,便像是电影里精心设计的镜头。
雨夜重逢的旧日情人、推近突出大幅特写,在雨水倒映的斑驳光影下美得惊心动魄。
乔泽呼吸微滞,半跪在地上倾过伞为对方挡住雨帘,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语气近乎温柔:“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段景曜居然还没有回国,他会出现在这里,不必想也知道是来找谁的。
经过艾德里安的事和这段时间来的自省,乔泽本来就对段景曜心怀愧疚,再加上那一瞬的心猿意马,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胸腔中鼓荡,泛开一阵异样的酸胀感。
乔泽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想叫救护车,正要拨出电话,青年湿润的眼睫颤动,一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睁开,隔着朦胧的水雾定定地望向他,掌心带着滚烫的体温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
淅沥的雨声里,乔泽听见段景曜沙哑的声音。
“乔泽,别丢下我……带我回家。”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段景曜侧躺在乔泽公寓的沙发上,一双长腿有些无处安放地蜷缩起来,身上裹着一条海绵宝宝图案的毛毯,只露出一张绯红的漂亮脸孔。
乔泽拜托了保安帮忙才把他带回来,脱掉湿透的衣服、擦干身体和头发,顺带收拾这一片狼藉又花了些时间,正好够温度计测出体温。
高烧39.2度,和乔泽估计的差不多。
先吃颗退烧药,配合物理降温,如果过一会儿还退不下热度,再去医院急诊。
乔泽记得刚到纽约时,艾德里安给自己用过医药箱,他凭着记忆从里面找出退烧药,兑了杯温水来到沙发边,准备给段景曜喂药。
段景曜之前短暂地清醒过片刻,但很快又烧得迷迷糊糊。
此时双目紧闭,眉头在昏睡中也无意识地蹙起,看起来愈发委屈可怜。
乔泽还没给昏迷的人喂过药,不过他曾经在学院的爱猫协会当过志愿者,救助流浪猫时给猫喂药十分熟练——只要卡住下巴,让猫张开嘴,看准时机把药丸往猫咪嗓子眼里一塞,再捏上嘴,一仰头就咽下去了。
换成人应该也差不多吧,只是得再喂点水。
他这样想着,便也就这样操作起来。
然而第一步就遇上了障碍。
乔泽捏着段景曜瘦削的下巴,目光苦恼地在对方紧闭的双唇上流连。
偶像剧里最爱演用嘴来喂药的桥段,乔泽从前只觉得是编剧为了制造主角间的亲密戏刻意为之,但如今在现实中遇到这种情况,他不禁开始思索,难道真是要用嘴才行?
啧……那就试试吧,反正又不是没亲过。
说干就干,乔泽把药片塞进自己嘴里,又含了一口温水,俯身低头便贴上段景曜的双唇。
居然真的有用?
乔泽舔了舔对方微张的唇瓣,顺势用舌尖撬开齿关,把微苦的药片和水渡了过去。
干涩的唇上传来久违的温热触感,段景曜闭着眼睛装睡了许久,终于等到想要的机会。
但还没等他趁机多温存片刻、加深这个“吻”,乔泽便飞快地退开,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就把那药片送进了他的喉咙里。
看到段景曜喉结滚动、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乔泽总算松了口气。
他哪知道对方心里正憋闷着,还颇为自得地扬唇笑起来,拿毛巾擦干段景曜唇边溢出的水痕,又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怪不得那么多编剧写这个桥段,原来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乔泽若有所思,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时不时用冷毛巾擦拭“睡美人”的额头。
隔一会儿又测一次体温,中途还抽空去把段景曜的衣服给洗了,又用新买的砂锅煮上了粥。
段景曜昏迷虽然是装的,发烧却是真发烧。
在乔泽无微不至的体贴照料下,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逐渐松懈下来,当真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在迷蒙的昏沉中,他又做了那个梦。
他梦见那天晚上和乔泽分别后,自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而后又游魂似的坐上回国的航班。
家人欣喜于他“改邪归正”,他的第一部电影也很快顺利上映,并迅速爆红、票房口碑双丰收,众望所归地拿下当年的最佳新人奖。
他辉煌的演艺生涯自此开始。
第一年是最佳新人,隔年是最佳男配,没几年便成了影帝,从金鸡金马金像一路拿到金棕榈,他演遍了各种各样的角色,在银幕上演尽了世间淋漓的爱恨悲欢,得到了一个演员可以得到的所有荣耀。
他实现了他曾经的梦想,甚至成为了许多后辈追逐的理想。
只是此后漫长的余生中,他和乔泽再也没有相见。
这本应是个美梦,段景曜却在无端的恐惧中猛然从梦里惊醒,后背冷汗涔涔,喉咙干涩、鼻腔发酸,几乎喘不过气来。
段景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另外三个情敌做了什么,他也毫不关心。
在反复的“噩梦”折磨下,有一天,他忽然就想通了。
乔泽是不是真的爱他,有那么重要么?
只要一样东西看起来是爱,感觉起来是爱,那就是爱,哪怕乔泽只是爱他这张脸,只是喜欢看他演戏。
那他就演给他看好了。
他清醒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幻影,明知道那是假像,也甘心自欺欺人,甚至对假像背后真实又残忍的乔泽,亦生出斯德哥尔摩一般的迷恋。
他爱乔泽,想要和乔泽在一起,至于怎样在一起、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在一起,都无关紧要。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他无疑是幸运的,第一次尝试就找到了正确答案。
苦肉计俗套且无耻,但有用。
“乔泽,乔泽……不要走……”
段景曜皱着眉头,紧闭的眼睫不住颤抖,喉咙里含混地呢喃出声,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伸出手。
小米粥的香气弥漫四周,还混杂着一股红糖姜汤的甜味。
梦境逐渐被这温暖的气味驱散,一双温热的手及时握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背。
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段景曜听见乔泽哄孩子一样低声道:“我不走,不走。”
唉,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虽然他还没想好怎么还,但人都捡回来了,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乔泽又叹了口气,把被段景曜掀开的毯子重新盖好,两人交握的手也覆在了柔软的毛毯下。
掌心相贴,脉搏交织。
“我在呢。”
乔泽道。
段景曜被乔泽牵着手,好似得到了某种安慰,难得安心地再次沉入梦乡。
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依稀记得仿佛做了个美梦,醒来时却又忘记了梦里的所有情节,只有乔泽掌心的温度是那样鲜明。
段景曜睁开眼睛,有些发麻的指尖微动,怔了怔才想起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他正躺在乔泽公寓的沙发上,裹着乔泽的毛毯、握着乔泽的手,而照顾了他半宿的乔泽,此时也伏在他身侧,呼吸平稳绵长,睡得正熟。
青年柔软的黑发比之前长了一些,额发因为趴伏的姿势散落下来,挡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淡色的唇瓣,下巴还是尖尖的,整张脸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捧住,也不知道是不是瘦了。
段景曜薄唇微抿,俊美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显得有几分冰冷。
一动不动凝视着乔泽的目光却如冰面下的暗涌,炽热的视线像是膜拜稀世珍宝一般,寸寸描摹过青年的轮廓,一秒钟也不舍得移开。
在长久的注视中,他毫无意外地再度确认了那个事实。
纵使乔泽曾经欺骗他、伤害他,同时脚踏几条船,他还是难以自制地爱着对方。
只要乔泽握住他的手,随便对他说几句好话哄一哄,他便会毫无原则地心软,什么都不再计较了。
而在这种无底线的爱意和纵容里,又夹杂着某种反叛的、放肆的快意——
或许,他从来就是一个叛逆的疯子。
抗拒规行矩步千篇一律的生活,所以才会喜欢上演戏,一意孤行要做演员、做豪门权贵都看不起的“戏子”,所以也注定被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的乔泽吸引,而后爱上乔泽,彻底撕碎规矩的面具。
事到如今,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求仁得仁。
段景曜攥紧了掌心那人的手,忽然勾起唇角,无声地笑起来。
“……唔?”
乔泽指骨被捏得微痛,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正对上段景曜黑沉沉的眼眸。
他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把对方捡回家的事,随即关心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病号,尤其是病美人,乔泽总会格外耐心些。
他的语气一放软,又带着关切的意味,便像是从前他们关系最亲密时一样,惹得段景曜心里那股憋闷的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
刚刚还微扬的嘴角立时下撇,眉头蹙起,眼圈也瞬间红了,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鼻音道:“疼,哪里都疼。”
乔泽赶忙拿手摸他的额头试温度:“是还有点烫。”
接着又用温度计测了一次,果然还在低烧,乔泽松一口气道:“还好,没之前那么高了。你再睡一觉,等明天如果还不舒服,就去医院。”
他说着,想起自己煮好的姜汤和营养粥,起身正要去厨房,刚转过身便被段景曜从后面抱住:“不要——我不去医院,你别走。”
毛毯滑落在地上,高大的青年长手长脚,身上穿着小一号的睡衣,露出一截瘦削精壮的小臂,紧紧箍着乔泽的腰,滚烫的胸膛也紧贴上乔泽的后背。
他把脸埋进乔泽肩窝里,近乎哽咽道:“……别再丢下我了。”
乔泽顿住脚步,感觉到身后那人剧烈的心跳,还有颈侧温热湿润的触感,不会吧,他是哭了吗?
段景曜确实哭了出来,最开始只是掉眼泪,哭着哭着就抽泣起来。
从压抑隐忍到呜咽出声,越哭越真情实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几度快要喘不上气。
搞得乔泽都有点懵了:“哎,你别哭呀!”
在告诉段景曜真相的那天晚上,乔泽就受不了对方的眼泪,心疼又担心,还想追上去安慰;现在更是难以招架,手足无措地试图帮他擦眼泪:“别哭了,我不是要走,只是想去厨房——我给你煮了粥,你饿不饿?”
段景曜还是哭,泪眼朦胧,断断续续地问:“真的吗?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乔泽勉强在他的怀抱里转了个身,看着他湿漉漉的脸颊和通红的眼睛,再三承诺道:“不想去医院就不去,要去也是我陪你去……嗯,不会丢下你,真的不会,不骗你。”
段景曜也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仍迷糊着,乔泽哄了好一阵,总算听他用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不太情愿地松开手。
等乔泽飞快去厨房端了热好的粥和姜汤回来,就看见段景曜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湿润的眼眶仍泛着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实在可怜得很。
他心里本就动摇,段景曜再吸吸鼻子、咳嗽两声,乔泽便忙不迭捡了毯子,重新给对方裹上。
只见段景曜像是撸顺了毛的猫,自觉地把裸露出的手脚都缩进毯子里,蜷坐在沙发上,只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孔,眼巴巴地望着乔泽,可怜中又透出一丝可爱来。
乔泽被他看得可耻地心痒了一瞬,没忍住摸了一把段景曜微红的脸颊。
在对方蹭上自己的掌心时,又装作刚才是在量体温的样子,缩回手自言自语了一句“好像没发烧了”,把营养粥端到他面前:“先吃点东西吧?”
段景曜看着乔泽,不说话。
乔泽继续哄他:“专门按你的口味煮的,尝一尝?”
段景曜裹紧毯子,看看乔泽,看看粥,还是不动。
乔泽一向擅长察言观色,很快会意,问他道:“那我喂你吃?”
“……嗯。”
青年的声音还有些沉闷,但似乎已经安定下来,大猫似的乖巧坐着,等待乔泽喂食。
乔泽喂一口,他就吃一口,乖乖把整碗粥吃得干干净净,微辣的姜汤也全喝完了,还配合地抬起下巴,让乔泽用餐巾擦拭嘴角。
全程眼神都牢牢盯在乔泽脸上,生怕眨一眨眼乔泽便会消失一般,盯得乔泽都有些脸热。
喂段景曜喝完营养粥和姜汤,乔泽长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把空碗和勺子端回厨房,还没迈开两步,又被身后的青年抓住了衣角。
他回过头,和段景曜再次盈满泪水的眼眸对上视线,不等对方哭出来就抢先安慰道:“你别哭,我不走。我就把这个放进洗碗机,两分钟……”
段景曜眼睫一颤,泪珠便滚落下来,乔泽连忙改口:“一分钟,半分钟,马上回来行不行?”
“唉,好吧,明天再洗。”
乔泽在段景曜无声的流泪中妥协,做投降状放下碗,牵起他的手道:“我陪着你,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青年果然又低低地嗯一声,听话地缩回沙发上,像是有分离焦虑的流浪猫,要乔泽牵着手才不会惊恐发作。
不过从体型来看,应该更像是某种大型犬类,乔泽一边哄着他一边想。
段景曜在雨里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样子,像极了那张流传甚广的萨摩耶表情包,流落街头的耶耶公主变成了脏脏包,旁边还有守护公主的土狗骑士……
乔泽对号入座了一下,发现自己把自己比作了土狗,但仔细想来,也没有哪里不对,舔狗怎么不算狗呢?
他又在脑子里跑起了火车,胡思乱想一阵,再看段景曜时,想的便全是耶耶公主,语气不由得更软了几分:“沙发上睡不舒服,去床上睡吧。”
段景曜摇头,哭过的声音里带着沙哑,低声说:“不用了,我睡沙发就够了……你别赶我走,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去休息吧。”
话是这么说,紧紧拉着乔泽的手却一点没松开。
乔泽无奈失笑,其实也已经慢慢回过味来。
他当然看得出来段景曜有演的成分,但架不住他就是吃这一套啊,高岭之花都为了他折腾成这幅可怜样了,他哪里还硬得起心肠赶人家走。
乔泽也曾经用眼泪和示弱得到过这几个男人的怜惜,现在反过来也一样,他同样会心动于这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
他想弥补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而段景曜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所以又何必拆穿呢?
乔泽笑了一下,正想说自己就留在这里陪他,段景曜便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小声又说了一遍:“你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然后就裹着毯子缩起来,把脸也藏进去一半,闭上眼睛默默流泪。
看这架势,乔泽哪敢真的不管他,顺手把餐具带回厨房,回房间拿上枕头和被子,便又回到客厅沙发边,在段景曜身旁打了个地铺。
落地窗的遮光帘拉上,隔绝了窗外仍连绵不断的雨,室内其他灯光熄灭,只留下一盏小夜灯。
乔泽就地躺下,对段景曜道:“好了,安心睡吧,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晚安。”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段景曜才偷偷睁开眼,悄无声息地俯身看向乔泽。
乔泽像是已经睡着了,浓长的眼睫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红润的双唇微张,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段景曜倾身缓缓靠近乔泽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皮肤上,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装睡的乔泽以为对方要吻自己的时候,唇瓣柔软的触感却只珍惜而小心地贴了贴他的额头,而后段景曜便心满意足似的退开,安然躺回了沙发上。
那样轻柔的、一触即离的触碰,竟胜过缠绵悱恻的亲吻和肉体交缠,让乔泽迟钝的一颗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这样的吻,过去也有过许多次,只是那时他心有旁骛,并未多想。
直到这一刻,在经过了与艾德里安不掺任何杂念的crush之后,他才恍然惊觉,那些他以为的意乱情迷时的错觉,原来都是情难自禁,情真意切。
段景曜爱他,远比他所知道的更早、更深、更纯粹。
而他亦终于在自己变得滚烫的额头和剧烈鼓动的心跳声中,后知后觉地、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他也爱过段景曜,甚至现在仍然爱着。
乔泽闭着眼睛,鼻腔莫名有些发酸。
黑暗使其他触感变得更加鲜明,乔泽感觉到段景曜再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一点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