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还如此听方长鸣的话!
真是奇了怪了,小皇帝竟是丝毫不怀疑方长鸣?!
高成林眼眸微垂,这般重事,竟是这般轻巧便定了下来。
他看向方长鸣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欣赏。
虽说众人表面上同意了方长鸣的折子。
可其中需要修整多少工事?
买卖的价格如何?
徭役中男子每人该发多少种子?
军户所得的种子该如何处置?
此次秋闱是否赶得及分发种子?
慈孤院该如何修整?
随便拎出一条,都是能讨论上一天的事。
六部官员吵作一团。
方长鸣和白明理早就休息好了,自然不觉得疲惫,更不需要如厕。
不少重臣的年纪可不小了。
便是季连惠看着外头的日头,都忍不住感叹。
这都说了大半天了。
再说下去,大朝会上怕是要有人昏倒了。
他这般想着,只听啪的一声。
“朱大人!朱大人昏倒了。”
季连惠眉头一挑心想,他何时能掐会算了,还真有老臣昏倒?
他看向朱恒。
此人是御史中丞,年岁不过五十三,倒是没听说他老迈不堪。
季连惠忍不住看向俞尚书。
此人可是俞尚书的人。
高成林眉头一皱,他这个头上有伤的人还没昏倒,怕是有人想要大朝会匆匆结束吧。
今日陛下还在朝上,往后六部议事,怕是不会让陛下参与。
陛下到底没有亲政,几位辅政大臣主持,倒也合乎礼法。
高成林暗中叹了口气。
原本还吵闹不堪的朝廷安静了一瞬。
“快,快将朱大人扶下去。”大太监贾乡立即吩咐旁边的小黄门。
“陛下,此事繁冗,不如明日再议?”俞尚书行礼道。
唐丞相和沈大将军均是看向此时出言的俞尚书。
两人也猛地意识到,虽说方长鸣的法子该仔仔细细地讨论。
可不该在陛下面前。
刚才陛下也提了不少建议,根本不似瞎说,自吴太傅被贬之后,陛下可就没被教过帝王之术啊!
没有学过帝王之术,却有明君之相了!
众位官员可是看着呢!
难保有人似镇北王世子一般,站在陛下那边。
季连惠心想,今日的朝会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方长鸣的法子能让他们争上这么久,已经不易了。
“陛下,臣等虽受得住,可此事不是一日能商定,不如暂且歇息,明日再议。”唐丞相说道。
连一直无声的沈大将军都出言劝道:“陛下,章程既然已出,陛下龙体重要,不如明日再议。”
六部官员,见三位辅政大臣都站了出来,吵闹声渐渐停了下来。
白明理嘴角带笑:“几位老臣身子支撑不住,朕倒是疏忽了。”
这话说的,倒像是他们这些老臣经不住事了。
季连惠用袖子挡住脸上的笑意。
陛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此,今日便先退朝吧。”白明理也知道,他们三个坚持要退朝,自己还真不能逼他们留下来继续谈。
这事在他和方长鸣的意料之中。
小太监尖细声音传遍朝堂:“退朝!”
龙撵早早就在大殿外候着了。
许多大臣,坐了大半天连起身都有些僵硬。
白明理走出大殿前,没忍住多瞧了方长鸣一眼。
下回见面,估计得是下次大朝会了。
当傀儡皇帝确实不太自由。
方长鸣身边隐隐已经有不少人,别看这些大人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可想要跟方长鸣结交的心思可没死,一拐一拐地往方长鸣身边走。
那样子,看着就像是一群丧尸朝着鲜嫩的少年奔去。
古古怪怪的。
白明理抿着嘴压住了面上的笑意,只是眼中的笑意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的。
白老师你笑话我!
方长鸣可不管那些围上来的人,露出了个震惊的表情。
白明理被他这么一逗差点破功。
他立即转过头不去看方长鸣了。
这小子胆子太大,那么多人还盯着他呢!
季连惠悄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陛下和方大人什么时候关系如此好了?
陛下今日对方长鸣真称得上言听计从了。
他摸了摸自己光滑无须的下巴,心想,这段时日一定会有不少人上方大人府上了。
自己也该是凑一凑这热闹,不然让方长鸣以为自己不看重他,便不好了。
季连惠有自己的心思,旁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
“方大人留步,今日不知方大人得不得闲,醉仙楼出了几道新菜。”
“哎呦,方大人还管着试种的事呢,哪里有那闲工夫,京郊路远,不如我送方大人回皇庄吧?”
方长鸣随意应付着众人,他才不介意别人看没看到,他跟白老师怎么大声密谋的,他们又看不到!
抓心挠肝的,气死他们!
白明理并不知道方长鸣在想什么,不然估计忍不住笑意了。
只是他一出大殿迎面就看到了宋石,他面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陛下,太后娘娘在龙溪宫中候了许久了。”宋石低头垂眸说道。
这下白明理脸色是彻底冷了下来。
他坐上龙撵闭目养神,俞太后来找他,估计没什么好事,对了忘了把零食柜里的糖给方长鸣了。
他那袖子大,估计还能装点东西。
算了,忘了就忘了,下次记得就好。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便到了龙溪宫。
白明理走下龙撵,一步步进入龙溪宫。
宫中安静得很,俞太后面色不善,他们自然要屏息凝神,只恐惹了俞太后。
偏殿中竟是摆好了膳食。
“陛下今日早朝辛苦,定然饿了,先用些饭菜吧。”俞太后面上带笑,瞧着很是慈爱。
“母后,朕身上累了,得先梳洗。”白明理有点无语,他是得到过真正的母爱的。
要是自己背着大书包,穿着一身西装回家,老娘一定会骂骂咧咧地让他先把书包拿下来,再把皮鞋换了,板正的衣服也脱了。
身上歇歇,再让他吃一顿好的,滚去睡觉。
俞太后却连他身上的龙袍冠冕都能忽略,这娘做的,演戏都不会演。
不过小皇帝是由奶娘养大的,俞太后确实没有养过孩子。
俞太后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宋河闻言立即上来伺候白明理去寝宫梳洗。
等白明理换了一身轻巧的衣裳,冠冕也摘了下来,只用一根发带和一根玉簪将头发绑起,这才来到偏殿。
“皇上快坐,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羊肉羹,你快尝尝!”俞太后面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慈和。
竹兰亲手给白明理布菜。
小太监一板一眼地给白明理试毒。
俞太后面上的笑容是越来越挂不住。
白明理沉默着随便吃了两口已经有些凉了的饭菜。
俞太后心中叹道,这孩子真是越长越不贴心了,怕是又在同她闹脾气了!
她可是听得真真的,皇上竟然对那小官,言听计从,他这是把俞家置于何地?
“陛下,哀家听闻,你今日朝上听信方长鸣的谏言,竟是将屯田之事交给了工部?”
白明理还没吃上几口,俞太后便急急问道。
“母后,朝堂之事,不是您该打听的。”白明理的目光略过桌上的饭菜,淡淡地说道。
“皇上?外人的话怎可亲信?事情还是要交给父亲才好。”俞太后直截了当地说道。
白明理啪的一下将手中的玉筷丢到桌上。
“母后,朝中大事,自然有几位重臣定夺,不是朕能一言决定,况且事关天下百姓,今日朕也累了要早些歇息,竹兰送母后出宫。”白明理说完,便站起身往寝宫方向走。
“好!好啊,皇上你是不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中吗?”俞太后抛弃了那层慈母的伪装,厉声说道。
白明理随便她说什么,他可不是缺少母爱的小皇帝,径直往寝宫方向走,连脚步都未停顿。
等到了寝宫,白明理将宋河招到身边,在他耳边说:“去查张太医,年前我重病,他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宋河瞳孔一缩,他立即行礼说:“是。”
白明理心想,若是真能查出点事,就能帮方长鸣更容易的扳倒俞家,自己也该是努力不能只靠着方长鸣。
另一边竹兰温声劝道:“娘娘,今日大朝会忙到日头都西斜了,陛下定是累了,太后娘娘还是先回慈安宫吧。”
俞太后一巴掌抽了过来。
“怎的?哀家还要听你这个奴才的话?!”
啪的一声,竹兰的脸被打的往一侧倾斜,她面上的笑意却没有任何改变。
她不躲不避,只是继续说道:“太后娘娘请回宫吧。”
魏嬷嬷恶狠狠地瞪了竹兰一眼。
这小妮子的心真是大了,她怕是忘了她的爹娘还在他们俞家手里。
竹兰面不改色还是笑着行礼:“恭请太后娘娘回宫。”
俞太后不想将母子关系闹得太僵,怒气生生让她忍了回去。
“回宫。”俞太后一甩袖子,快步离开。
竹兰不紧不慢地将他们送出龙溪宫,才又慢悠悠地走回来。
“姑娘,你这脸,哎呦都肿了。”宋石在外头等着,见她回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遭。
“无妨,要是这一巴掌,能换我那爹娘的命,我心里高兴着呢。”竹兰难得露出了些许恨意,她摸了摸自己脸冷声说。
“陛下对咱们向来不差,如今陛下不同以往了,咱们好生伺候着,将来……”宋石没说到底,两人却是心中有数。
只望陛下心想事成,早早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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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多年不见,方大人的风姿不改。”沈峥端起酒杯说道,“今日,我得同方大人赔罪,你我不过有些口舌之争,谁知底下人竟是以为你我结了仇,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我之过。”
沈峥说完便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哎呀,此事都过去多久了,哪里需要沈大人赔罪,如今你我皆在京中为官,说这些便太客套了。”方长鸣笑着说道。
他也将杯中酒饮尽,算是接受了沈峥的歉意。
说来两人之间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大仇。
大年不过是正值春闱,不少学子都会在酒楼高谈阔论。
那时沈峥是状元的大热人选,自然有许多人巴结。
方长鸣那时只想要躲开这些个事,来到京城他租了个小院,平日就憋在小院中学习。
可是他不出门,麻烦也会找上他。
方长鸣在常州府很有才名,也是一甲的热门人选,不少文会就给他下了帖子。
他那时太小心了,所以的帖子他都推了,却不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是推不掉的。
他那么做反而引起了沈峥的注意,沈峥当年也是年轻气盛,装作贫寒学子,趁方长鸣外出买东西时想要跟他探讨学问。
方长鸣那时候的眼力,和现在还不能同日而语,他当时心中思考的一个问题,便根本没有留意沈峥。
径直走了,让沈峥在好友面前丢了个大脸。
才有了后来的事。
事当然是小事。
可是方长鸣可是真的被唐丞相从二甲前列落到了三甲最末!
也亏得方长鸣不是什么迂腐的读书人,不会羞愤难当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他安安静静地等候官职,直到被打发去了贫苦的奇丰县。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轻而易举就能碾死一个人,赵朗月难道不是个好例子吗?
如果方长鸣不够小心,赵朗月就是方长鸣的下场!
“这误会能够解开自然是最好了。”唐致含笑说道,他没从方长鸣面上看出任何一丝隐忍。
此人若不是心思深沉到不可窥探,就是真的圆滑世故,知晓如今同唐家交好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方长鸣此人都不可小觑啊。
“说来,奇丰县路途遥远,地形复杂,这是小臣这些年来所写的案牍手札,唐公子拿着,往后说不定有用。”方长鸣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册子放到桌上,推向唐致笑着说道。
唐致接过,原本只是随意一翻,可等他看清里面的内容不禁正视起来。
上面所写的竟真是当县令所需知晓的事物。
他跟随父亲多年,耳濡目染一下便看出这小册子的价值,心中不由得高看了方长鸣几分。
“我还得多谢方大人了,今日若不是有方大人,我怎能选到如此好的官职,现下又有方大人赐书,我定当照看好奇丰县的百姓。”唐致扬声说道。
方长鸣:“有唐公子在,我便放心了。”
“你啊你,今天鹏之可不光是帮你选了官,今日你是没看到户部那些人的脸色,尤其是那姓俞的,简直好笑。”唐丞相在唐家说话便稍显放肆了些。
唐致也不拦着笑问:“哦,这是怎么回事啊?沈大哥,方大人你们快同我说说。”
沈峥指了指方长鸣说道:“这你就不知了,方大人上了份折子……”
沈峥简单地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方大人想出这般好的法子,真是天下之幸啊。”唐致眯起眼笑道,怪不得了,父亲会把方长鸣请到府上,沈峥那么傲气的人,竟也主动向方长鸣赔罪。
此人在奇丰县多年真真是蹉跎了。
不过现在他们同此人交好到也不晚。
只是还需小心,别被方长鸣反咬一口才是。
“说来,小臣还想要托付唐致公子一件事。”方长鸣突然露出了些担忧的神色。
唐致好奇道:“不知是何事?方大人直接说便是了。只要我能办到,肯定为方大人解忧。”
“臣来京,并未将母亲小妹带来,只是让他们去山上的寺庙暂居,实在是路途艰辛,唐公子要启程去奇丰县,小臣想要托唐公子帮忙,待母亲小妹入京时稍微照顾些。”方长鸣知道这些人不会信任自己。
他们之间的联系还是太浅。
自己现在托付他们一件事,反而会让唐家的疑虑减少些。
有唐家在,娘和小妹也能更加安全些。
“方大人放心,事关方大人的家眷,我必定让人将方大人的母亲小妹平安送到京城。”唐致眼珠微动,立即答应了下来。
方长鸣路上为什么会艰辛,明白人都知道,他不带家人也是正常,此时他到时敢把人交付给他们。
看来方长鸣是真想要同唐家交好了。
唐丞相哈哈大笑道:“鹏之,这事你便把心放到肚子里,要是你娘亲小妹有半点损伤,我定饶不了这小子。”
“那就多谢唐丞相,唐公子了。”方长鸣举杯向两人敬酒。
“说来,方大人年岁不小了,怎也不寻一门亲事?”沈峥突然开口问道,他笑得坦荡,“我们二人年岁相差不大,我膝下都有两子一女了。”
“是吗?还要恭喜沈大人了,我以往在奇丰县,不是下地便是四处走动,哪里能结到好亲事,如今更是忙于公务,还要等上几年才好。”方长鸣话里有话的说道。
唐致抬眸,心想,此人的野心甚大啊,奇丰县没个能配上他的闺秀倒是寻常。
现在不少人可都想要烧他这个热灶,方长鸣还说要等上几年。
方长鸣可已过弱冠了。
还不着急,他要娶什么出身的闺秀才能满足啊?
唐丞相同唐致对视一眼。
唐家嫡脉倒是有适龄的闺秀,只是还要争一争皇后之位,要不要许给方长鸣,他们还真不好做决定。
“也是,如今土豆之事繁忙,只是方大人年岁不小了,还是多多上心些才是。”沈峥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笑着打哈哈,将这个话题绕了过去。
一直到天色昏黑,方长鸣才回到南山皇庄的小院。
早放内吴华青正在煎药,旁人煎药他不放心,孙子身上的伤都是为他所受,他自然要亲自煎药。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脚步虚浮的方长鸣。
“吴先生。”
“喝酒了?”
“不饮酒怎么成呢。”方长鸣不太喜欢喝酒,不过谈事不喝酒,唐丞相等人怕是要怀疑了。
“你啊,还是多注意身子。”吴华青只说了一句,也不多劝。
赵兴扶着方长鸣到一边坐下,笑道:“吴先生早早就让我熬了一锅醒酒汤,来来来公子,你先喝上一碗。”
他说着就端出了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方长鸣那眉头都皱成川字了。
他憋着气咕咚咕咚将汤汁灌了下去。
“辣,烫。”真难喝。
“公子,这醒酒汤哪有好喝的,你忍忍吧。”赵兴给方长鸣端来一碗蜜饯。
说来这还是他托曾家的仆从,去城中买的,给吴瑞卿吴公子吃,吴公子要吃不少苦药呢,少不得要用蜜饯压一压。
没想到吴公子没用上,倒是自家公子先用上了。
方长鸣也不客气,连吃了好几块蜜饯,压下嘴里那股醒酒汤的怪味。
“对了,吴瑞卿又烧了吗?醒了吗?”方长鸣问道。
“好,都好,就是身子虚醒了一会又睡过去了。”吴华青笑呵呵地说道。
他现下看着就像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农。
“那就好,我这事情多的很,还要恒玉多帮忙。”这话也不是客气,方长鸣大部分手下都留在奇丰县了,现在很缺人手啊。
这段时间,要忙得事可不少。
等建州第二批土豆来了,皇室还要祭拜祖宗上天,只可惜他官职太低,怕是见不到白老师。
仔细算起来,估计也就只有大朝会他们能见见。
方长鸣笑了笑,按常理来说是这样,但是自己什么时候要按常理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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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府。
“方学兄回京了!”顾明快步走进小院,他走着走着还嫌不够快,竟是直接跑了起来。
吕贺听到声音,放下手中书卷出了门。
“顾兄,你这是?别着急慢慢说。”吕贺见他头发散乱立即说道。
“哎呀,慢不了,方学兄回京城了!还成了工部少府监,如今主管土豆试种之事!”顾明紧紧抓住吕贺的胳膊,快速说道。
“当真?!”吕贺的眼睛瞬间便亮了。
说来,前些日,他们还暗自神伤,觉得小皇帝不可靠,连梦中之事都相信。
谁能想到,不过几日,便传来消息,方学兄同吴太傅发现了土豆,还种了出来!
皇上竟不是随口乱说的,是真的老天保佑啊!
吕贺蒙了许久,没想到还有这等好消息等着他呢。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书院中的夫子都说方学兄有大才,如今他回了京城,还升官了,真好,真是太好了!”吕贺紧紧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向自己的手心。
他们对方长鸣被重用的喜悦,其中夹杂了对自己将来的念想。
方长鸣能熬出头,他们又怕什么呢?
“你让我说完,还有更好的事呢。”顾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建州和琼州不是种出了不少土豆吗,如今皇庄试种之事也顺利,皇室已经祭拜了上苍,这土豆往后定然是要推广到整个大齐的。”
“自然如此,顾兄怎么这般高兴?”吕贺好歹是秀才,这些事难道还想不清楚吗?真要如此那就不必参加秋闱了。
“你等我说完!常州府外贴了告示,此次秋闱能够中举者,每人能得三斤土豆,府外还贴了土豆种植的法子,不少人去抄写!”顾明一口气将话说完了。
“啊?此事?此事当真?!”吕贺头一回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这……这怎么行!
不对,这怎么不行?
他们苦读多年,家中耗费了不少钱财,若是能早早种出土豆,定然能换些银钱。
“若是咱们能够中举,那岂不是先一步得了良种?”吕贺很是高兴,“只是……”
只是能读书的到底是家中有些钱财的,良种还是该给贫苦之人好些。
吕贺到底没吃过什么苦头,良善天真的紧。
“那你说该先给谁,后给谁,贫苦之人哪能保得住良种,分发良种的小吏,能不从中作梗。那些个手中有银钱的商户能没有自个的打算?再说了,你我若是中举得了土豆,只是头一批人罢了,其他的自有朝廷安排,你可不能钻了牛角尖。”顾明见吕贺又犯了犟,立即说道。
朝廷如此做,顾明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
“是我想岔了,多谢顾兄指点了。”吕贺也想明白了,立即行礼道谢。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明日便是秋闱了,你我更要尽心,若是能早早得了土豆,该是多大的福气。”说道这里,顾明都忍不住露出向往之色。
不仅他们两人这么想,此次参加秋闱之人,在考试前一日突然知道这么个消息。
胸有成竹者自然是对举人之位和土豆势在必得。
这些日参加文会,没有尽心读书者,自然是恍恍惚惚,只恐此次落在旁人后面。
明日便要考试,那些心思狠毒想要算计旁人的都来不及了。
如今方长鸣的名声远扬,当年方长鸣是如何躲过旁人算计的故事,在他们这些读书人中可暗中都有流传。
顾明和吕贺雄心满志地参加了秋闱。
各州的情形都差不多,别说这些书生,他们亲眷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各州府更加热闹了。
街头巷尾的,传的都是这件稀奇事。
“你说这些书生真会种地啊?朝廷怎的不发给我们。”
“瞧你这话说的,读书人能同咱们一样?便是他们不会种地,家中肯定能有会种地的人啊。”
“就是就是,老子种了大半辈子的地了,我家小弟要是能考上,不用他动手,我便能将地种得好好的。”
“哎呦,你家中有人参加秋闱,那不就是秀才公的兄长,老兄你可得将那土豆的种法记清楚了?到时候还能分些种子给咱们啊。”
“我自是记得清清楚楚!”
考场中,考场外的人都紧张地很。
只是这种紧张还要延续下去。
毕竟各位学政还要阅卷。
没个月余,这土豆是落不到他们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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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有这月余的时间,土豆还能成熟一季,暖房中的火炭不得短缺,你们做活要尽心些,天下的读书人都瞧着呢。”方长鸣照常巡视各处皇庄,管事跟在他身后,哪怕是冬日也止不住的出冷汗。
实在是方长鸣的眼睛太厉害了。
这当官的,怎么这么会种地呢?
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前儿有个小吏偷偷从地理挖出了两块土豆,他这个管事都没发现。
方大人等出苗的时候打眼一看田地,竟然就发现了不对。
京兆尹过来一查,那小吏便无所遁形了。
他怎么能不紧张。
更何况,如今方大人底气足了,他们可不敢欺上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