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护驾来迟。”说着蒙齐就要行礼,白明理摆摆手,“不必多礼,外头怎么样了?”
蒙齐立即说道:“贼人已经伏诛,留下了几个活口,臣方才擒住了沈大将军,还等陛下处置。”
白明理点点头,还有活口就好。
这一次的反叛来势汹汹,他们倒是没事,只是不知道雍州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他虽是已经让白箐偷偷带着部分骑兵在雍州边等候消息。
但不知道如今赶过去是否来得及!
“传朕的旨意,禁军副统领白箐领虎啸营骑兵两千,立刻前往雍州。”白明理对着蒙齐说道。
“是,陛下!”
大堂中烧了数个火盆,明明是冬日, 屋中甚至如同春日。
赵朗月没有动酒盏中的酒,需要敬酒时便以茶代酒,他身子不好众人皆知,这般做倒也无人强求他饮酒。
可是就算他没有喝, 只是这般闻着,都能知道这酒水极烈。
他在方长鸣身边多年,方长鸣注重民生, 在管理县城时是不鼓励饮酒的,当然也没有禁止, 只是严格管理酒曲,防止粮食被大量用来酿酒。
一般的民家偷偷做些酒水自己饮用,方大人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方长鸣的重视, 跟随他多年的赵朗月得以知晓酿酒的全过程,这般烈的酒却又不让人觉得辣得太难以入口,是需要极好的手艺的!今日供应的烈酒的品质和数量根本不是徐千户能够支撑的。
到了这一刻, 赵朗月已经完全确定沈大将军准备动手了!
这简直就是火中取栗!!!
明明陛下的位置已经越来越稳, 沈大将军真是疯了!
赵朗月看着对桌几位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千户, 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茶杯,
赵朗月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明白了, 这次的寿宴怕是主要就是为了灌醉这些人。
他看向身侧脸只是微红的刘校尉。
刘校尉本该坐在尊位上,只不过两人关系极好, 刘校尉便主动跟赵朗月坐在一块了。
两人刚才讨论了许久诗词。
正是这些人不爱听的东西,因此两人周围倒是还算安静。
“刘校尉, 看来这次倒是我料对了。”赵朗月捂着头,侧脸去看刘校尉他苦笑了一声。
他同方大人一样,不想要起兵祸,不然方大人也不会早早让他来到此处。
只要起兵祸定然有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刘校尉也叹了口气,他看向赵朗月给了赵朗月一个安心的目光。
他已经让人把守住州兵的库房,就算这些叛乱之人手中有兵甲,只要库房不丢,他们的兵甲肯定不足,同时他也调动了自己的旧部,让他们把守好各处府衙。
按照大齐律法,州兵归知府管理,这个律法有个问题那就是作为文臣州兵虽然本该鬼知府调度,但是作为文臣知府真想要调度州兵是不容易的。
相反作为功高年老的刘校尉,则能轻易调度自己的亲信和旧部。
如果这是在刘校尉立下赫赫战功的沿海州郡,那便更是如此。
他在雍州的亲信已经比沿海州郡少了许多,这也是刘校尉会被调到这里的原因。
可同样的,如果校尉等军官要调动州兵,这就是违反律法,轻则会被免职,重则便会被定为谋反!
这条律法不过是想要限制武将的权力。
赵朗月看懂了刘校尉的眼神。
刘校尉调动兵士是要担负极大的风险,这一次之后,想来他便只能致仕了。
“咳咳咳咳。”赵朗月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
徐千户注意到了赵朗月,端着酒走了过来。
赵朗月一拱手说道:“我这身子实在太弱,这寿宴喧闹,我有些受不住,只能早些回去,还望徐千户多担待。”
徐千户眨动了下眼眸,心想外头应当已经起事,留在他家中反倒是安全些。
上面对他说的也是尽量保住赵朗月的性命。
到时候也好同方大人交涉。
只是赵朗月瞧着身子确实不太好,自己强留会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徐千户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送赵公子回店铺吧。”刘校尉随手将酒盏一放对着徐千户说道,“你只管安心同人庆贺便是了。”
他说着就站起了身,身子甚至有几分踉跄。
刘校尉老了,饮酒之后此时瞧着便更加苍老。
徐千户垂头眼睛一眯,这刘校尉要是死在外头倒是件好事,此人实在性子太过刚直难以拉拢,虽然因为先皇无道,刘校尉应当也不是保皇党,可是他到底是读书人,怕是还要拥护正统。
原本徐千户是想要留下赵朗月的。
此时见刘校尉也要走,他的心思倒是活泛起来。
“既如此就多谢刘校尉了。”徐千户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赵公子是我的好友,送他是应该的。不必多礼。”刘校尉身侧的兵士帮着他穿好了外袄,刘校尉并不算高大,这样一穿倒是显得有几分笨重了。
徐千户心中不屑地暗骂一句,老不死的,除了会叽叽歪歪的念些个酸诗,不知道还会什么,竟是能做到校尉的位置,他心中暗笑若是今日之事可成,他往后可不仅仅能做到校尉的位子。
赵朗月嘴角含笑,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跟随着‘醉醺醺’的刘校尉离开。
刘校尉这次是坐着马车而来,但是这回他们离开徐千户所在的街道,他便让随从拉来了自己的马,翻身上了马。
在徐千户家中还不觉得,现在出门刘校尉便敏锐地听到了兵戈之声。
他神情肃穆,脸上的醉意完全消失。
赵朗月也抓过护卫拿着的缰绳和弓箭,利落地翻身上了马,他今日特地带了五位叶家镖师过来,他来此之后便一直生活奢靡肆意,身边多谢伺候的人竟是无人在意,实际上这五人是方大人分到自己身边的护卫,小厮愣愣看着完全没有病态的赵朗月,似是不认识他一般。
“你们在马车中待着,护好自己。麻烦你先带他们离开。”赵朗月平静地说道。
充作马车夫的护卫对赵朗月点了点头,他抽了下马匹带着跟赵朗月前来的几个小厮快速离开街道。
赵朗月的小厮刚离开,从徐千户家方向便冲出来二十几个穿着甲胄的兵士。
刘校尉平静地对赵朗月说道:“这里交给你们了。”
果然徐千户是想要除掉他这个老人啊,可惜自己命硬着呢,岂是他们想除掉便能出掉的?!
“刘校尉请便。”赵朗月冷声道。
刘校尉留下十来个随从,便带着仅仅两个亲信离开。
众人看到举起弓箭的赵朗月均是一愣。
或许他们都想不到一个病秧子竟然擅长弓马。
赵朗月在心中默念:阿一可惜今日你不在此处,不然也该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趁着几人发愣的空隙,赵朗月连发三箭,箭无虚发,每次都射中了冲出来的兵士的脑袋!
而拿着百炼钢刀的护卫已经驾马冲了过去,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其余人等的脑袋砍下。
另一边白箐接到快马加鞭送来的旨意,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兵马入雍州!!!
他将旨意仔仔细细放在胸口,一挥手对身侧的亲兵说道:“出发!”
白箐同刘校尉内外压制,这一场刚刚兴起的叛乱快速被破灭在了萌芽之中。
直到收到了白箐快马加鞭送回的平乱折子, 白明理才彻底放下了心。
蒙齐和方长鸣在那一夜之后,就没有离开过行宫的寝宫。
同时六部尚书,唐丞相等尚书台长官也都在此处等候。
白明理没有急着回皇宫, 沈大将军等人也被羁押,却没有被判罚。
白明理要等,等雍州的结果。
“陛下,雍州如何了?”方长鸣直接问道。
白明理勾了勾嘴角, 露出了个真心实意地放心的微笑。
“兵乱没来得及兴起,且他们选在晚上动手。”白明理说到这里,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 “看守几处城门的将士,打更的更夫, 还有一队巡逻的兵士,受到了牵连。”
白明理将折子给了宋河,让他传给众臣看看。
唐丞相闻言微微颔首, 如此甚好,未有太多的伤亡,便彻底平息了一场叛乱。
看来自己走到这一步并不亏啊。
想到此, 唐丞相忍不住看向方长鸣。
为了得到沈大将军的信任, 方长鸣竟然真的当了一年的‘酷吏’, 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不过往后陛下必然会重用方长鸣,方长鸣只需要等待时日久了,他现在的困境就解了, 毕竟谁也不想真的得罪一个皇帝的宠臣,尤其是这人竟然能让陛下配合他的行动。
而且方长鸣便是再冷酷, 也是按照律法行事,到头来还真抓不到他的错处。
唐丞相叹了口气。
只不过他没有从方长鸣面上看到应该有的欣喜, 和大事得成的满足。
方长鸣很是自责地说:“应该早些动手的。”
他说的是自己。
“这些人的亲属,白箐已经妥善安置,雍州也未兴起大祸,其中参与的人尽数被擒。方大人也不必太过自责。”白明理叹了口气说道。
可又怎么能不自责呢?
他和方长鸣,似乎注定成为不了真正冷心冷肺之人,也不能算完全的政治家。
蒙齐觉得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他打过不少仗,见过许许多多的人死在他的面前,蒙齐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方大人和陛下在自责什么。
兵乱未兴,已然是幸事。
蒙齐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同时想到有这般心软的陛下,自己这个纯臣的性命似乎更有保障了。
季连惠这回倒是跟蒙齐想到一块去了,他虽然觉得陛下和方大人对待自己太过严苛,但同时又觉得在陛下手中为官,倒是件好事。
就在蒙齐和季连惠胡思乱想的时候,方长鸣起身行了一礼。
他面色平静地跪在了白明理面前。
白明理下意识站起身想要去扶他。
方长鸣却轻轻摇头,哪怕现在他的目光不落在自己身上,白明理也知道,方长鸣这是在制止他的动作。
白明理硬生生地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别说白明理被方长鸣的举动惊到了,便是唐丞相,赵汤,季连惠等等重臣也是一脸懵。
这……这方大人怎么突然就跪下了?
好生奇怪。
“陛下,臣办事不力,自愿领罚。”方长鸣干脆地说道。
唐丞相眼皮一跳,虽然他们在坐的现在多多少少都能猜出,方长鸣和陛下疏远是为了拉拢沈大将军,找出他的马脚,可是他们没想到方长鸣会直接说出口。
他们更没有想到方长鸣竟然会请罪。
赵汤觉得的简直荒谬,不过是死了区区几人,方长鸣就需要请罪了?
这让往后他们该如何自处?!
而且此事中,方大人和陛下联合起来诓骗臣子,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赵汤思及此突然就明白了。
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虽然他们知道陛下和方大人是想要减少无辜之人伤亡,但毕竟陛下‘坑害’臣子的名声并不好听。
方长鸣现在请罪,不仅仅是圆了陛下的名声,更是再次告知他们,哪怕只是死了几人也是他办事不力,他们就是希望能够无声平息这场叛乱。
只是沈大将军突然出手没有给他们机会,军中便是有人不服气,也该闭嘴了。
赵汤苦笑着看向自己的上官唐丞相,唐丞相看向方长鸣的眼中闪过了几道精光,只是最后变成了平静的敬佩。
白明理原本是想要等这件事彻底平息,再将方长鸣外放,给他一个好的行事名头。
可现在方长鸣只能顶着一个办事不力的名头离开。
“办事不力?”白明理没有反驳但却冷笑了一声,将折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这一下似乎是拍在了众人的心中。
季连惠眼皮一跳。
白明理冷冷地说:“沈大将军谋逆,罪不容诛,如今既然伏法,沈家三族内男子死罪难逃,元旦前处斩,幼儿女子发配岭南,相关人等五代内不得为官。”
他不喜欢这样的牵连,但是罪不及身的前提是惠不及身,大将军府因为沈大将军的存在煊赫一时,他觉得这些人可怜。
那些死在年前的无辜之人,难道不更可怜?!
因为慌乱死在行宫中的宫人难道不更可怜?!
白明理闭了闭眼,掩藏住眼眸中的一丝纠结。
等他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重新只有冰冷的寒意。
他在心中自嘲地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当个皇帝。
可现在,他就要硬着头皮当下去。
起码等到这个天下能够平稳地交给其他人之前,他只能继续当这个皇帝。
众臣一时间没能反对,他们都看出来了陛下的神情不对。
虽说元旦前行刑有些不合规矩,可这毕竟是谋逆啊,便是有些不合规矩,倒也说得过去。
“散了吧,方大人留下。”白明理开口道。
唐丞相率先站了起来。
要说他以前还会不服气。
可惜现在……他竟是觉得这天下交到这两人手中,倒也不错。
唐丞相率先告退,众臣便是有些还想来同陛下讨论此事,也只能退下。
白明理看了眼宋河。
宋河带着宋石等宫人慢慢退到了寝宫门口。
白明理这一次终于可以起身,去扶方长鸣。
可是等他走到方长鸣身边的时候,确实脱力般地坐在了方长鸣身前。
方长鸣看着似是没有力气般的白老师,他伸手抓住了白明理的肩膀。
“没事,这些人都是死在我的算计下,冤有头债有主。”方长鸣轻声说道。
白明理抱住方长鸣的胳膊,嘴唇嗫嚅了两下才说道:“我有时候真想逃跑,就跑到草原上,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厌恶这里。”
方长鸣任由白明理抱着自己的手臂,过了很久他才说:“我也是,不过我知道逃跑到哪里都一样,所以我想改变这里。”
“哪怕一点点也行。”
就算他们去隐居,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白明理苦笑一下:“是啊我知道,可是我有点难过。”
现在他终于能够完完全全理解方长鸣的孤独了。
那种看着时代一点点吞没自己灵魂和记忆的孤独与痛苦。
“我们能等到那一天吗?”能正大光明离开这里的那一天。
方长鸣抓住白明理的手说:“会的,一定会的。”
“白老师。”方长鸣用微不可闻的气声说,“你等我回来。”
白明理缓缓松开抓住方长鸣胳膊的手。
这还是方长鸣知道他心意之后第一次说这种近乎承诺的话。
他心中没有多少欣喜, 反而能够感受到自己现在的痛苦,方长鸣也在经历,只不过他已经学会将这种痛苦藏在心中了。
“在你回来的时候, 我希望我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白明理声音沙哑地说道,他伸手撑住地面,慢慢站起身,方长鸣伸手想要扶他, 可是他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看着白老师自己站起身轻轻理了下身上衣裳的褶皱。
金线绣成的龙纹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游走。
白明理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搀依旧跪在地上的方长鸣站起来。
“我是时候回皇宫了,到时候我会下旨派你去西北三州打通商路。你,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方长鸣微微颔首想了半天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一些气氛。
他心中也沉甸甸的,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什么俏皮话。
“希望这件事尽快过去吧。”方长鸣叹了口气, 他有些勉强地说,“白老师你不是一直想要当红娘吗?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等我回去,等事情了了, 我会让东太后召见你母亲和小妹,如果你小妹看不上苏硕,也无妨, 有东太后和我在, 你不用担心。”白明理扯了扯嘴角, 可是他也笑不出来。
这件事是他们以前说好的,方长鸣要走,虽然这次他离开地会不甚体面, 但他的亲人自己会照顾好的。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只是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似乎这样能让他们的纠结痛苦减弱一些。
一想到对方还在, 心底好像就多了一丝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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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京城中的百姓来说,这个新年中多了几分血腥气。
好好的竟然有人谋反了。
幸亏天子没有出事。
贼人被擒获, 当众处斩,以儆效尤。
趁着年节来述职的唐致,匆匆忙忙地来送了沈燕最后一程。
因为深大将军犯的谋逆大罪,唐致都没法去同沈燕说最后几句话。
他和自己的书童挤在人群中远远看着,沈燕倒是在吵嚷的人群中看到了唐致,沈燕沉寂的双眸顿时闪过了一丝光亮。
看到唐致,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不同的自己。
他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唐致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眼见着沈燕人头落地。
他神情恍惚地在书童小厮的簇拥下离开了杂乱的刑场。
阿一带着他七拐八拐地找了一处宅子。
方长鸣正靠在塌上看书。
“公子,我们回来了。”阿一轻声唤道。
方长鸣放下手中的书,给两人倒了茶。
“这里冬日寒冷,你们刚回来该是有些不习惯吧。”方长鸣淡淡地说。
阿一打了个寒颤靠近火盆搓了搓手:“这里真的冷,我睡觉鼻子都冷。”
“那你不要省着炭火,小心生了风寒。”
唐致神情恍惚地坐下。
他抬头看向方长鸣:“方大人不伤心吗?沈燕好歹同我等也有几分交情。”
方长鸣自己喝了一口热茶说道:“我跟他没有什么交情,而且他是谋逆。”
“方大人,这般,是否太过无情了?”唐致紧皱着眉头问道。
方长鸣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到案几上。
“你会伤心不过是因为你和他从小一块长大,我不过是有些可惜一个可用之人没了。可没了便是没了,这天下多的可用之人。”
“你们的生离死别是生离死别,别人的生离死别就不是生离死别了吗?”方长鸣抬眸看向唐致,“他们本来也可以选,沈大将军若是不早早动手,陛下和我也没想做的这般绝。”
“唐致,我给你选择,除了唐丞相到底是百官之首,我需要稳定以外,那就是你称得上爱民如子,不要让我觉得我选错了。”方长鸣心里很明白,现在把所有世家打下去,扶起来新的家族,就能保证他们不会更加贪婪吗。
方长鸣都不肯定自己提拔的官员能否真清廉公正。
此时又不是皇权衰弱,必须要跟世家争权,从原本的班底中挑选可用之人算是最稳妥的办法。
即使方长鸣厌恶这些所谓的世家也得忍下去。
只要他们不过分,方长鸣可以忍下去。
可是唐致不该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怀念沈燕。
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唐致就是靠着杀了岭南王当做投名状,进入他麾下的。
那他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
唐致心里怕不是不明白,只不过他还是不能习惯而已。
方长鸣没有压抑他这次的愤怒。
唐致却被方长鸣的反应吓了一跳。
方长鸣更像是一只笑面虎。
有时候让人几乎忘记了,他是一头虎。
阿一在一旁看着慢慢喝着热水没有吱声,他没有劝的意思,在他看来不过是死了几个叛徒,在他们部族,若是有人背叛可不仅仅是砍头那么简单,有什么好难过的。
公子是他们几个的首领,那就该听他。
那有因为叛徒的死质问首领的。
这个唐致真是昏了头了。
唐致浑身一颤,似是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方长鸣允许他送沈燕最后一程,并且毫无芥蒂地继续见自己,已经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了,他可以伤心,可以怀念沈燕,但是不该在方大人面前!
“方大人,我失礼了。”唐致垂下头说道。
方长鸣斜靠在塌上语气冷冽地说:“我会暂时离开京城,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好好辅佐陛下就是了。”
唐致瞬间一愣,他迟疑着问:“那……这京中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便宜处置便事,该知晓的我会知晓。”方长鸣说道。
唐致心想,真是傲慢啊,可方长鸣越是这般轻巧的态度,他越是觉得方长鸣深不可测。
想到陛下对方大人的信任。
他想,自己投靠方大人应当是个明智的选择吧。
——————————
“陛下让哀家请方大人的娘亲和小妹入宫?”东太后不过是稍微沉思了一会便明白了陛下的心思。
方长鸣要外放的事,她也听说了。
真要说起来,她觉得方大人和陛下也没做什么错事。
想要将谋反压在萌芽之中又有什么错。
错就错在,陛下和方大人是怎么知晓沈大将军的意图的,现在朝中怕是人人自危。
毕竟能在朝为官,怕是没几个人能拍着胸膛说自己没有什么秘密。
方大人出去躲一躲倒也是好事,烈火烹油总是不好,不如冷一冷,等上几年再回来。
只是这回要去西北,到底荒凉了些。
家眷确实该妥当安排。
“好,那哀家等上几天便召她们入宫。”东太后笑着说道。
白明理点头道:“多谢母后。”
“你我母子何须说这些。”东太后轻轻拍了拍白明理冰凉的手。
陛下这几日的心情眼瞧着便是不好。
不论是俞家还是安国公府,都不是陛下亲自处置的。
陛下刚刚亲政,还是心软了些。
东太后见得多了,倒是有些麻木了。
白明理对着东太后笑笑说:“母后,朕没事。”
我知道我不会习惯,但我会假装习惯的。
第136章
“这就是方大人的小妹?瞧着果然端庄秀丽, 快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东太后慈和地对着方青婉招了招手。
周氏偷偷迟疑着看向自家姑娘。
这上座的可是东太后啊。
她生怕自家姑娘惹了东太后不快。
方青婉不卑不亢地起身,来时兄长已经同她说过了。
他此次外放不能带着她们走, 自然要为她们谋划一个出路。
今日东太后是特地召她们来给她们撑面子。
自然不会给她难堪。
东太后召见方青婉和周氏的同时,也找了些跟她在闺中有来往的命妇和向来拥护皇室的臣子夫人过来。
既然是给两人撑面子,自然不能单单召见她们。
这便是唱戏还要一些人来听呢。
镇北王妃不动声色地品了口热茶,她暗道, 陛下还是很在意方大人,而方大人此次可是要去西北,正好是夫君所在, 她心中倒是有些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