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夫君在外,跟陛下到底没有多少交情, 这世上之人都讲究情分脸面。
儿子虽说经常在陛下和方大人面前晃荡,可到底不是他老子。
要是方大人能同夫君好好相处,对如今的镇北王府也算得上一件幸事。
“悄悄, 多俊俏的孩子。”东太后说着就从手上摘下了一只玉镯戴到了方青婉手上,“哀家没什么好送的,这镯子哀家戴了几十年了, 还是当年先帝所赐, 也算是块好玉, 你拿去戴吧。”
“谢太后赏赐。”
看到东太后她这个动作,就连稳坐钓鱼台的镇北王妃都克制不住挑了挑眉。
东太后这些年除了对母家姑娘这般亲近,还未对谁如此。
在坐的几位夫人悄悄交换着眼神。
“母后今日宫中很是热闹啊, 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白明理施施然入内,今日来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夫人, 唯一和白明理算是一辈的方青婉。
若是没有方青婉在,白明理直接入内倒是没有什么妨碍。
但是方青婉在啊!
众人不由得心思飞转。
虽说思绪纷飞, 但众人的行动并不慢,她们立刻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白明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东太后扫视了一圈,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她无奈地轻轻摇头。
陛下年纪大了,不论她怎么跟这些人说陛下暂且不想成婚。
可她们到底是心思浮动啊。
方青婉却知晓,陛下过来是想要她见见苏硕。
兄长要做什么同她相关的事,便不会瞒着她,要是她不想要见,兄长说陛下就不会过来。
方青婉忍不住感叹陛下对兄长是何等信任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
她很好奇,这位苏硕是怎么引起兄长的注意的!
兄长见识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为何陛下和兄长都看中了他?
为了解开这个困惑,方青婉一口就答应了兄长见一见此人的提议。
便是相不中,见见什么人能得到陛下和兄长的欣赏,也是好的!
方青婉悄悄地抬起头用眼睛余光看向白明理身后。
苏硕尽职尽责地跟在白明理身后,他沉默高大,若是不仔细看似乎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可是真要是注意到了他,就会发现他模样周正,看着就十分可靠。
方青婉轻轻地眨动了两下眼眸。
她心想,原来兄长和陛下喜欢这样的才俊啊。
嗯,瞧着还不错。
在他身边应当十分安稳吧。
苏硕作为武将对目光极其敏感,方青婉因为好奇看的时间也久了些。
苏硕怎么可能没发现?
他眉头蹙起,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看陛下所在的方向?!
真是嫌命长。
苏硕顺着视线看过去,恰好对上了方青婉的目光。
方青婉被他那带着杀意的眼神一瞪,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此人确实有些能力,还称得上敏锐,怪不得能入兄长的眼。
她跟在兄长身边也是遇到过不少亡命之徒,那些人的目光可比苏硕的目光狠毒得多,方青婉对着苏硕露出了微笑。
苏硕眨巴眨巴一双眼睛,心想这女子倒是稀奇,竟然还笑,幸亏现在的陛下很是宽仁,只要不是犯了大错并不会计较,要不然就这女子的反应怕是要被问罪。
“陛下这话说的,怎么会不是时候呢?”东太后笑着说道,“方大人的小妹和娘亲正好在此,方大人乃是陛下的臂膀,陛下也该见见她们才是。”
白明理装作惊奇地说:“哦?是吗?”
苏硕惊得微微瞪大了眼,怪不得那女子这么大胆,方大人的妹子要是胆子不大,苏硕倒是要觉得古怪了。
这么想着他偷偷瞟了方青婉一眼。
方大人长得好,他小妹也是如此啊。
苏硕在心中感叹道。
不过紧紧只是好奇的瞟了一眼,苏硕就立刻收敛了心神,专心守护在白明理身侧。
方青婉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些。
此人还算尽忠职守,兄长和陛下的眼光果然极好。
白明理和东太后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东太后同白明理交换了个眼神。
此事瞧着似乎有些眉目。
白明理心中松了口气,两人你情我愿才好。
他在东太后这边稍微坐了一会,便带着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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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池祝走到方长鸣身侧问道:“方大人,您非走不可吗?我从吏部……”
方长鸣抬起头,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
“我想要做一些事,必须离开,你来当这个工部尚书,我很放心。”方长鸣笑道。
李池祝却摇摇头。
要说未曾在方大人手下做事前,他自然是希望更进一步,成为工部侍郎。
可是,真正在方大人手下做事后,他便知晓自己能力的确不如方长鸣。
如今让他当工部尚书,他自己都有些发虚。
方长鸣平静地说:“我和陛下都信你,你何必自轻呢?”
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竟让李池祝心中泛起了几分热意。
“方大人,此行怕是不太平,千万珍重。”李池祝低声说道。
方长鸣耸了耸肩:“我遇到的不太平的时候多了,没什么好怕的。”
“方大人,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李池祝坚持说。
方长鸣无奈笑道:“好,你好好辅佐陛下,我便能安心离去了。”
“呸呸呸,方大人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李池祝不顾往日形象地跺脚焦急地说。
方长鸣被李池祝的模样逗笑了。
“好了,我今日要早些回府,这些案牍就交给你了。”方长鸣指着他整理出来的东西说道。
李池祝:???
还没等李池祝反应过来,方长鸣已经走得没影了。
李池祝追都来不及了!
白明理的书房没有多少人能进来,白明理说话也能放松些。
“苏硕。”白明理点名道,“你今日瞧见方大人的小妹了吗?”
苏硕一个怔愣, 他……他当然是看见了。
不过看见了是一回事,陛下这么问自己就怪了。
难道陛下看上那位姑娘了?
可听陛下询问的语气似乎也不太像。
苏硕实话实说:“方大人的小妹自然是不差的。”
笑话,他要是敢说方大人小妹一句不是,方大人不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再说了,那姑娘除了大胆一些,还是不错的, 温文有礼,不卑不亢。
白明理轻笑了一声:“哦, 那朕可记下了。”
方青婉瞧着也很是满意,只是不知道这满意是认可苏硕的能力人品,还是愿意进一步发展。
苏硕眼珠转动了一圈, 听陛下这个意思……难道,难道是想要给自己说亲?
想到这里苏硕就赶紧否定这个想法。
不对不对不对!
陛下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做保媒拉纤的事呢。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宋河瞧着苏大人这模样, 嘴角微微勾起, 陛下这是有赐婚的意思。
苏大人倒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
看来苏大人是极其得陛下的心啊, 方大人可是陛下真正的左膀右臂,两家还是文武臣子,按理说不该结亲, 要避嫌才是,可既然陛下有意, 便是重视方大人和苏大人。
宋河心中有了计较。
苏硕自己却已经聪明地绕过了正确答案,白明理也没继续问, 拿起今日没有看完的折子继续看。
他想着趁方长鸣开辟商路的时候整顿一下皇商和各大商会,大齐的商业发展还算不错,但一味地追求商业发达也不行,还是要紧一紧这些人,不然为了盈利,有些滑溜的商户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越当这个皇帝,白明理越发现想当个好皇帝确实不容易,虽然他不准备把皇帝当个终身职业,但是干一行爱一行,他还是要慢慢理顺这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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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今日你瞧见苏硕了?”方长鸣侧着头去看垂着头绣帕子的小妹。
方青婉被兄长纠缠得没有办法,只能抬起头对上兄长的目光说道:“见到了,不错。”
只说了这么五个字,方青婉就又垂下了头。
方长鸣笑了,不错这两个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是糊弄人,但是他这个妹妹啊,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称上一句还行,可以,都行。
不错这两个字,在小妹这里已经是极好的评价了。
“看来是满意,那好,我会告知陛下的。只可惜我马上就要走了,看不到你出嫁。”别说这古代结婚,便是在现代结婚办仪式,也是要花费上不少时间的。
而他已经接了旨意,过了二月便要离开。
仔细算算,拢共就那么一个来月的时间,再匆忙也没有一个月就成婚的意思。
方长鸣一想到小妹出嫁说不定没人背着出门,他就心头难受。
可惜他既然认了罪,便不好在京城留太久了。
“这有什么,两年时间还等不得吗?礼数走下来,两年也就过去了。”方青婉抬起头轻声道。
方长鸣:????
这也不用特地等他吧?
小妹这般重视自己,他自然高兴,但是自己已经耽搁了小妹许多年,再耽搁下去,方长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氏却笑了,只要青婉乐意出嫁就好了,她心里高兴着呢,再说了两年怎么了?这从商定婚配到成婚用上个三四年的也不是没有。
“好了,只要你妹子乐意便是了。等你也是应该。”周氏含笑道。
方长鸣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一去,说是两年,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既然相中了,就不用特地等我,到时候记得给我寄信便是了。”
方青婉见兄长是真的认真了,她将手头的帕子放下说道:“我就是同兄长开个玩笑,要是真能赶上,那是最好,赶不上也无妨,兄长办正事要紧。”
方长鸣这才放心地点头,过了一会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这次可是真相上了?”
“真的,我瞧着他挺有本事的。而且我瞧他手上的茧子,他的弓箭功夫应该不差。”方青婉笑道。
她虽然喜欢刺绣学道,但因为早些年有过被人追杀的经历,方青婉每日也是要锻炼一下身体,练一下弓弩的。
她天生力气小,很多兵器都没法用,弓弩是她练得最好的。
“小妹你眼力很好啊,苏硕确实擅长弓箭,我记得他最擅长耍长槊,他以前可是骑兵,一马槊过去,能横扫一大片的那种。”方长鸣笑道。
“真的?!可惜……无缘一见了,不对,我这话说的不对,应该说是,天下无大战事,那是天下之幸。没什么可惜的。”方青婉这下子倒是突然有些激动。
周氏也是欣喜:“听着就可靠,儿子你快多说说。”
方长鸣眉头一挑。
看来自己以前是找错方向了,以前只说苏硕的人品如何,倒是忘了说他的本事了!!!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方长鸣见两人有兴趣,就给她们讲了下苏硕当年的战绩。
一直到了深夜,方长鸣才回去歇息。
躺在床上,方长鸣除了欣喜以外,心中还有些空落落的。
他是真的要走了。
只是为了确定心意的话,其实方长鸣现在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但是他这个人有些执拗,方长鸣觉得这是一个事关一生的决定,他要仔细想想。
方长鸣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过去。
不想了,睡觉,明天还要准备出行的东西,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西北冷不冷啊。
方长鸣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要收拾的行礼,好容易才抓住了一丝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时间飞快而过。
身上没了差事的方长鸣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这到了出发的那天,京城中不少人来送他。
季连惠拉了拉方长鸣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别看了,陛下出来一趟多难啊,肯定没法送你,不过我原本以为陛下会在你走之前召见你一次。”
方长鸣:……
最后一句话不用说了。
其实他也好奇,白老师怎么没召自己呢?
“时候不早了,启程吧。”季连惠无奈地说,他带了不少镇北王府的人过来护送方长鸣。
可最好还是早些出发,在夜色来临前到城镇中歇息。
不然路上可不能保证安全。
“嗯,好。”方长鸣沉吟了一会,大概能猜到白老师应该是担心惹得他得罪的人更加忌惮才没有来送他。
而且……确实不合规矩。
方长鸣没有再等,同娘亲和小妹道别后,他上了马车离开。
“陛下,您真的不去送送方大人吗?”苏硕试探着问。
白龙鱼服,微服出行对底下人来说麻烦的很,但是这次宋河也没拦着苏硕问。
因为他也想要知道。
既然陛下和方大人没有闹翻,不该不去送方大人啊,再说了这些天陛下可是往方大人家中送了不少好东西,瞧着也不像是轻视方大人。
“不是不想送。只是他这一行本来就不会安稳,朕总不好让他更加不安稳。”他这个皇帝亲自去送,那些害怕方长鸣的人,只怕更加忧虑,平添祸事。
“陛下料得周全。是臣鲁莽了。”苏硕低头说道,陛下亲自出宫送人,在他们几个陛下身边的亲近人看来是情有可原,在旁人眼里可就不是这样了。
白明理放下手中的笔,表面上似乎在专心地看着折子。
实际上他的心思早就飘远了。
其实,他不去送,还有一个原因,白明理不想看到方长鸣离开的模样。
所以……还是不送了。
他还是胖了。
白明理反思了一下,觉得是自己整日坐着批阅折子,运动量太小, 他虽然有一阵子的喜欢去练武场,但因为亲政和沈大将军谋反等事,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去练武场了。
白明理伸了个懒腰对苏硕道:“从明日起,朕还是要每日抽出些时间去练武场上活动活动。这春日到了, 也该是勤恳一些才好。”
多出去走走,哪怕是在皇宫之中,也算是不负春光啊。
苏硕一听这可就不累了, 贴身护卫着陛下虽然是个好差事,但是太沉闷了些。
往日陛下一看折子就要看上好几个时辰。
他们也只能在一旁守着好几个时辰。
虽说陛下勤政是好事, 但真在一处闷着好几个时辰,什么话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一旁,到底是太磨人了。
宋河公公倒是能乐呵呵地守着陛下, 苏硕却有些无聊。
现在听到陛下往后要去练武场活动,苏硕赶紧笑着说:“好啊,陛下, 这春日万物生发, 是该好好练一练, 陛下弓马娴熟,要是一直在屋里坐着,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这话都有几分急不可耐了。
白明理听了心里好笑。
这段时间可是把苏硕给憋坏了。
宋河在一旁也是轻笑, 却没有拦着。
陛下这些日太过勤政了,不是跟朝臣议事就是批折子, 便是吃喝和睡都花费不了多少时辰,宋河瞧着陛下似乎是要用烦劳的案牍来隐藏自己的心绪。
这……就是从方大人离开开始的。
旁人看不出来, 他这个贴身伺候的人,总是能瞧出几分的。
宋河心中大概有个猜测,只是这猜测太过骇人,他不敢试探陛下是否是那般想的。
陛下这么劳累,宋河瞧着有些不落忍。
如今陛下自己想通了,宋河哪里有拦着的道理。
“陛下说的是,陛下正是年少,如今春光正好,若是只困在一处是可惜了。”宋河非但没拦着反而也在一旁说道。
白明理斜了宋河一眼,心想这人估计是看出什么来了。
他身边还是聪明人多啊。
像是苏硕这般的憨人反倒是少的。
“对了,你们两家商议得如何?朕可等着拟赐婚的旨意呢。”白明理看向苏硕。
苏硕那张不怎么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他低垂着头,竟然露出了几分羞涩的神情。
“那个,不着急,陛下,臣等商量好了,要等方大人那边有了消息再说,我们想着到底还是要方大人背婉娘出阁才好。”苏硕别别扭扭地说道。
宋河心道不好!
方大人如今才出发不到十日,还没有传回信件来,陛下就是这幅模样了。
宋河是千小心万小心,不在陛下面前提起方大人,谁知道这个苏硕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直接将话说出来了!
这可怎么是好!
宋河偷偷拿眼睛余光看陛下的脸色。
白明理整个人一愣,他也没想到苏硕会说起这个。
他轻轻吐了口气,似是要将心中的郁气和滴滴点点的思念吐出来。
白明理扯出了个笑容,打趣似的说道: “你,你们家中竟是愿意等这么久?方大人这一去,可不是一日半日。方大人这一去可是要一两年呢。若是商路处理不好,三四年也有可能。”
苏硕低垂着头,没有看到宋河等人的反应,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多惊人,他只知道方大人离开是迫不得已,陛下定然也是想着方大人早些回来。
既然如此,在这个只有陛下的人的书房中有什么不好说的?
听到陛下的打趣,苏硕摸了摸脖子笑道:“我们想着先走着六礼,若是时间合适,那自然是好,若是方大人三四年都回不来,那我们便不等了。”
“臣家中很是看重方大人的人品,自然是乐意的,至于臣……”苏硕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臣都行,反正都自个过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年。臣能等。”
听着苏硕这些质朴的话,白明理的嘴角不由得勾起。
是啊,反正都自个过了那么多年了。
不差这几年。
他们都可以等。
白明理笑道:“朕以前竟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
苏硕轻轻摇了摇头说:“这算什么,不过是人之常情,方大人在外肯定担忧亲人,若是不等他,便让方大人的小妹草草出嫁,便是到时再热闹也不成,总是不合常理。”
人之常情,他不过是做了该做的,实在担不起情种两个字。
陛下真是过誉了。
他可担不起。
白明理被苏硕的真诚弄得一噎,这小子挺好的。
自己和方长鸣算是没看错他。
“行了,你去准备弓马,朕要去练武场上跑两圈马。”白明理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说道。
苏硕立刻欣喜地应了。
“好!臣这就去!”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能出去玩呢。
白明理笑着摇头,虽是开春去练武场上,白明理还是穿得很是厚实,骑在马上策马狂奔,带着泥土和青草气味的风吹在脸上,白明理微微仰着头,迎着风,似乎重新得到了自由。
白明理身边的人也难得出来走走,便是宋河都忍不住觉得心旷神怡。
这人啊,果然不能总在一间小屋里憋着。
憋久了是能憋出病来的。
白明理锻炼了一遭出了一身汗,只觉得身心舒畅,晚上他泡了个热水澡,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在半梦半睡之间,白明理一会想着方长鸣走到了哪里,会不会觉得冷,一会又想起今日看的折子,去年冬日多雪,开春之后便要注意防洪防疫,种种事宜复杂忙乱。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唤他。
“陛下!陛下?”
白明理用沾着水的手抹了把脸,整个人稍微清醒了一点,他看向呼唤自己的宋河。
“何事?”宋河向来乖觉,自己这般疲累,他还要把自己叫醒,定然不是小事。
宋河恭恭敬敬地说:“陛下方大人来信了,您可要现在瞧瞧?”
白明理刷的一下就清醒了过来,他随手抓过宋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
“给朕看看。”
宋河双手将信递给白明理。
白明理将信件拆开,快速看了一遍。
方长鸣此行还算顺利,如今已经过了平凉。
他又慢慢地将信看了一遍。
上面只是公事公办地写了他到了哪里,一行平安,没有半句私事。
白明理看着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勾起。
平安就好,一切平安就好。
方长鸣用一根有些潮湿的柴火捅了两下火堆, 让空气能够进入,防止火堆熄灭。
这里夜深后非常冷,寒风中还带着砂砾, 刮到身上如同刀刃,方长鸣这几年也算是养尊处优了,突然间开始跋涉,方长鸣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出来还没有多久, 他的脸上就多了很多伤痕,这些天他赶路都是直接用布巾和衣裳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然后骑马赶路。
虽然有镇北王府的帮助, 但方长鸣也不敢掉以轻心,尽快赶到凉州的镇北王府再说其他。
“公子, 要不您去马车上休息吧?”赵兴试探这提议。
方长鸣摇摇头:“不必了。”
在马车边凑合休息,他若是遇到什么紧急事件,能有更快的反应。
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命交给守卫。
赵兴见公子打定了注意。
他没有再说什么, 退后了两步,静静守在公子身旁,他渐渐也有了困意, 这上半夜不是他守夜, 公子似乎也用不着自己伺候, 赵兴便将自己用棉衣一裹,闭上眼睛准备稍微眯一会。
迷迷糊糊之间,赵兴的心里还在盘算, 他们已经遇到了三四次‘贼人’截杀了。
每次都有惊无险的度过,这距离凉州还有六七日的路程, 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想着这些赵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他是被嘈杂的喊声和血腥味吵醒的。
赵兴下意识一个翻身半俯在地上躲避弓箭,和丢来的火把。
他慌忙地去寻找自家公子。
在闪烁的火光中, 赵兴看到了拿着弓/弩帮着镇北王府上的护卫射杀贼人的方长鸣。
赵兴松了口气,他从身侧摸出自己的大刀,也跟着冲了上去。
忙活了半个多时辰,他们才把来人都剿灭。
方长鸣身上沾上了别人的血迹,这些天因为赶路和干冷冻伤的手伤口崩裂开,鲜血浸染了特制的弓弩。
让他整个人都染上了肃杀之气。
可是方长鸣没有放松下来,而是警惕地带着守卫和赵兴等人快速离开此处。
难保没有人会趁他们剿灭第一波人后疲惫放松下再杀出来。
哪怕他们已经尽量选了空旷的地方扎营,方长鸣也决定继续走,此时天已经微微亮起,就当是早些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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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属下的禀报,唐丞相笑道:“方大人真是一条泥鳅,滑溜得很啊。我就知道那些人连他的皮毛都伤不到。”
他当然没有派人去截杀方长鸣,只不过他这个丞相当久了,到底是有些人跟随他的,想要得到什么消息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