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明天结束—— 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3-19

姜换不动,细长的眼角斜飞,傲慢地睨他。
喻遐能屈能伸地说:“姜换哥哥求你了,加我微信。”
姜换绷着唇角,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验证。
新加入列表的账号名叫“JH”,头像是《等风来》时期的蒙古袍造型,躺在青绿色草原上,闭起眼睛,侧过脸,那枚嵌有绿松石、红玛瑙的黄铜耳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时的姜换还很年轻,很自由。
鬼使神差地,喻遐点开他的朋友圈,本以为会看见一条横线——在他心里,姜换这样的人可能不喜欢朋友圈的功能——但却并没有。
时间在10月,一张照片,窗外是翠绿的梧桐树。
喻遐一眼认出这是他家的阳台。
姜换写:做客。
评论里他又补了一条,不知在回复哪个朋友或者剧组的同事,斜眼小表情,活像刚才不满地看自己的样子,充满戏谑。
“对啊去喜欢我的弟弟家你有意见[汗]”
原来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姜换就把他放进了自己的世界。

圣诞节后,东河的初雪翩然而至。
组会开到一半时,不知谁分神看向窗外然后发出一声惊呼“下雪了”,立刻分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个胆大的研究生站起身,隔着两三米远,朝窗户举起手机,然后讨好地回头朝乔小蝶撒娇:“老师——”
乔小蝶阻止也不是,纵容也不是,哭笑不得地坐在原地。
东河是一座南方城市,随着气候变暖,儿时年年可见的大雪变得稀少,越来越常见地变成了一场一场落地即化的雨雪。
雪已经下了一会儿,香樟树叶盛着湿淋淋的水光,铁灰色天幕边缘卷起一层黄云。
研究生的每周读书会是乔小蝶让喻遐来旁听的,他第一次参与,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发言,自始至终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学长学姐分享那些最新发布的论文和自己的课题进度。
赶上这场初雪,本就接近尾声的组会更没办法继续,乔小蝶学生缘一向好,在这种时候也理解大家想要趁着落雪去感受冬天,干脆提前结束。喻遐帮她把东西拿回办公室,一看时间,顿时有点心慌。
“干什么去?”乔小蝶笑吟吟地看着喻遐。
喻遐表情腼腆,甚至难得一见的害羞:“我男朋友今天到东河,我们约好去跨年。”
乔小蝶隐约从最近喻遐逐渐好转的状态里猜到有好事发生,但没想到喻遐对自己这么坦诚,感动之余,禁不住开始为他高兴。
“是吗?恭喜你了呀,看样子对你不错哦小喻同学。”乔小蝶了然地说,接过他抱着的笔记本电脑自己拿,“快去吧,剩下几步路我自己走,你今天玩开心点!”
“谢谢老师!”
喻遐脚步一顿补充:“乔老师,你也新年快乐。”
乔小蝶莞尔,叮嘱他去人多的地方注意安全。
暗自想着“应该不会去什么人多的地方”,喻遐微笑着再次和她告别,在学院门口扫了辆共享单车。
坐上地铁后,喻遐第一时间找出蒲子柳告诉他的APP。输入航班号可以追踪对应的飞机航程,从排队候机到起落、行李拿取。以前喻遐对这些都无所谓,哪怕耽误自己的时间他也能平常心。
但今天好像失灵了。
因为此时此刻姜换正自西向东穿过大面积降雪的南方,朝他而来。
地铁好像也因为下雪而行驶缓慢,喻遐数不清第几次抬头确认剩下的站数,抄在外套兜里的手指不自禁地握紧再松开。
总归在计划内的时间坐上前往目的地的公交车,喻遐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倚在公交窗边,从地下来到地上,他的心也仿佛自泥土深处挣脱出来了,沐浴到阳光,雨水,初雪,还有四季的风。
和姜换在一起以后喻遐的世界被不可思议地调到了简单模式,过去接近一年的挣扎和疲于奔命都越来越远了似的。
他不用放弃继续深造的愿望,被老师拉了一把顺利获得推免资格。
婶婶桑立雪找到了一份住家阿姨的工作,虽然工作地点离医院、家都远得多,但过了试用期后女主人很喜欢她,担心通勤距离会让她想走,比说好的工资还涨了点。
叔叔喻庆源的保安干得很顺利,已经成为小组长,不用每天值夜。他自己文化程度不高,所以尤其支持喻遐读研,坚决反对喻遐把大片大片的时间耗费在医院里。当喻庆源听说他开始准备毕业设计,就更不让喻遐工作日和自己换班了,认为学习最重要,只有没课时才准许喻遐来医院轮流陪夜。
喻遐一开始担心叔叔会不会独自照顾起来太累,可他去过两次,发现喻庆源居然把病房里的一切都料理得井井有条。有他在,喻庆涛治疗时需要被搬动之类的,也能顺利完成,更别提日常的清洁、喂饭、帮忙上药换衣服这些了。
在旁边看着,喻遐偶尔都会觉得自己很多余,好像他的工作就只剩下陪喻庆涛聊天。
经过两个多月的照顾,喻庆涛从最初只能顺畅的几个字到现在,已经能较为流利地与喻遐交谈。
最可喜可贺的是,喻庆涛的一只脚能动了!
医生对此持乐观态度,鼓励家属一定不要放弃,假以时日,就算无法恢复成跟事故前一模一样的身体状态,至少可以和常人一样地工作生活了。喻遐和叔婶听了自不必说,连带着喻庆涛也一改刚出事时的消极,更加努力地配合康复治疗。
他带着全方位的好消息等来了姜换。
市中心,离东河最热闹的商业街也不远。
在酒店前台报名字拿到为他留的一张房卡,喻遐还有点脸红。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偷偷摸摸地心虚,唯恐被多问一句就露馅。
好在前台的工作人员大概见多识广,并未觉得这个行为有多不正常,挂着官方微笑祝他“入住愉快”后热情地指路了电梯的方位。喻遐匆忙点了下头。
跨年夜,电梯里都格外拥挤。
喻遐背着双肩包,还格外学生气地戴了副普通黑框眼镜,头发柔顺地搭在额前,一身最朴素不过的黑色羽绒服和运动鞋,在一群或商务或游客打扮的同乘人里略显突兀,似乎他应该出现在图书馆和教室,并非酒店里。
电梯中途停了好几次,喻遐一直被送到位于第二高层才到达。
房卡对应的套间在最里面,打开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薰味扑面而来。没有任何声音,喻遐悄悄地神色黯然片刻,看向手机。
姜换的航班在半个小时前落地,可他现在还没有到。
放下背包,喻遐正到处找酒店套间哪儿可以接一杯热水,房门口传来一声落锁时厚重而清脆的“咔嗒”声。
他端着白瓷杯傻乎乎地站在玄关,看姜换风尘仆仆地拖着行李箱,反手关了门。
一千公里变成两米。
不真实感占据了唇舌,喻遐眨了眨眼,全忘记了一路上准备好的开场白。
“杀青快乐。”他报幕般生硬地说。
姜换诧异了下,摘了口罩,细长眼角弯一弯:“谢谢小喻老师。”
于是喻遐第二句话变成:“我找不到水壶。”
并非初次在这个酒店,姜换很快帮喻遐解决了这个问题,教会他用行政套房里提供的净水器和自带加温功能。
岛台前,喻遐被姜换看着,迟钝羞赧,慢半拍地拥抱了他。
“我还忘记买花了。”他闷声道歉。
姜换偏过头,在喻遐太阳穴的位置吻了一下。
小别重逢,目光相接时犹如点燃了一把火炬。
套房由一间会客厅与一间卧室相连,玄关处的感应灯熄灭,昏暗空间内,远处高楼霓虹与光污染影响下天空的蓝紫色仿佛带着颗粒感。
姜换的发梢扫过鼻尖、下颌,落到心脏,喟叹般的呼吸吹着他,喻遐配合揽住他的背,身后接触两个人凌乱地互相纠缠的外套和卫衣,地热缓慢升起,他一时分不清温暖来自空调和地暖或者姜换的触碰。
发烫引起了战栗,但这样子好像姜换不太满意,很快他被姜换拉着手,鼓励似的放到自己身上。喻遐在这种时候总不敢冒犯,起先不知所措,姜换同他接吻,挨着耳边说了句什么。
相爱的人做相爱的事不是哪一方占据绝对主导,分享与交换才让两个人靠得更近。
他昏昏沉沉,学姜换那样反复留恋自己曾经妄想过的地方,感受姜换也在他的指纹下逐渐情动。喻遐突然很想为他做点什么,为他这一趟2小时的飞行。
市中心看不见海,轻度污染,初雪的缘故,天空是雾霾般的铅灰。
姜换轻轻抓住喻遐的短发,背靠沙发,一条腿微敞又折起,看他涨红了脸还要努力忍受,听他喉间不时发出又碎又急促的闷声短哼。黯淡的光斑像星辰或月亮的碎片落在喻遐的后背,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在继续消瘦,姜换伸出手摸到了形状纤细美好却怎么都让他心里忍不住泛酸的肩胛骨。
“……行了。”
被握着肩膀拉起身时喻遐还愣愣地半张着唇,摩擦过度略有红肿,颜色鲜艳得接近病态,他来不及发出一个字,姜换吻住了他。
多脏,怎么可以这样做,这时候不好接吻……
好几个理由在脑中转了一圈,立即混沌,姜换细致地吻他,不断地安抚,他睡进两个人的衣服,熟悉的香气环绕。
即便心里觉得地毯不是个好地方,客厅太空旷了。
喻遐一点都不想跟姜换说“等一等”。
像在云端轻飘飘地游荡,心是半梦半醒的,可直到结束姜换一直搂着他,两只手亲密无间地缠在一起。
拇指按了按喻遐嘴角,姜换突然问:“还好么?”
“嗯?”喻遐先还默默回味着,思绪断了下,意识到姜换问的什么后,皮肤上因地暖太热的粉色霎时去而复返,结巴地组织语言,“没有、没我想的那么……”
恶心?不习惯?有点被噎着然后呼吸不畅?
好像全忘了,在姜换吻他的时候。
“……我什么也没想。”喻遐说着,放弃解读似的埋在姜换颈窝里。
片刻后,他确信自己听见姜换笑了一声。
酒店套房内暖气充足,空气略微干燥,一层白色窗帘影影绰绰挡掉了深蓝如海的夜空。喻遐穿了姜换的衣服,大两个尺码,他暗道姜换看上去还挺单薄的身材居然肩挺宽,袖子直接遮住了手掌,他低头玩袖口,抬眼看见姜换眼神玩味。
“怎么了。”喻遐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你都穿过我的衣服。”
姜换说那件你本来就买大了。
然后又说:“饿不饿?”
刚结束组会就到酒店等人,其他感官的餍足代替温饱,沉浸其中时不觉得,这会儿过去四五个小时了,喻遐被姜换提醒,立刻不争气地感觉胃里开始抗议。
“有点……”他反问姜换道,“你在飞机上吃过没?”
姜换:“小面包一个。”
所以到头两个人一起饿着肚子,不知碰到了喻遐哪个笑点,他起了头,姜换跟着忍俊不禁。手忙脚乱收拾满地衣服,姜换赶他去洗澡,说让酒店餐厅送个餐。
喻遐听话地去浴室,但还没踏入又退出来问:“想吃面条可以吗?”
“好。”坐在电话机边的姜换答。
等他收拾好自己,两碗清汤的虾仁面也送到了房间里。五星级酒店的厨房手艺自然经过考验,喻遐感叹了几句好吃,姜换却说不如他做的。
“2号我做给你吃。”喻遐自然地接话,原本也在他的计划中,“过生日要吃长寿面嘛。”
姜换的筷子停了半拍,迟缓地“哦”了声。
他不是不高兴。
太久没过生日也没被谁把这个日子挂在心上了,姜换有点茫然。但随后,某种受到珍视与郑重对待的满足复又包裹了他,姜换不说,喻遐大概永远不知道自己偶尔一句话就能给他多大安慰。
而这些“偶尔”,在喻遐和他的相处中似乎随手可得,因而喻遐就无可替代。
喻遐仍对此毫无自觉,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地提要求:“这次跨年加过生日,多陪我几天好不好呀。”
姜换说好,顿了顿,没忍住又说:“你最近怎么这么会撒娇。”
“啊?“喻遐收拾衣服的动作一停。
姜换不太自然地装作无事:“哦,没什么。”
喻遐看他一眼,低头吃了口芥末虾球,也装作什么都没听清。
芥末刺鼻,柠檬微酸,熏得他眼角一片粉红。

@姜换:[蛋糕]
哪怕在佛系演员里他也是常常神隐的,上次社交平台的更新还在转发《银河渡口》的主演官宣海报,距离原创内容更新则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百来天。
新年终于出现,1月7日,姜换在社交平台发了三张照片。
海港,潮水的银线从砂石滩边缓慢退去,远处星辰黯淡,海平面上隐约有白雾飘浮,紫红色烟花占据整片苍穹。最近处,单手持着的一根小小的橙黄烟花棒正绽开来,与漫天火树银花共同被定格在某一秒钟。
电影拍摄片场,写有“杭宇”的便利店胸牌道具和一束向日葵放在一起,背景是拆到一半的布景,灯牌歪斜着靠在墙角,“银河便利店”只有前两个字还在亮。
以及一碗平平无奇加了煎蛋的面条。
照片质量都不错,也很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三件事:电影杀青,31岁生日,还有一张大约和姜换最近去游玩散心有关。
连在一起,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姜换发微博的时候应该心情不错,连带着在他评论区放肆的人也变多了,仿佛料定了怎么冒犯姜换都不生气。
被顶到最上方的评论语气有点冲,是姜换唯一的超话小主持人,仗着点赞多,大摇大摆地说:“第一张图是去哪儿了?”
但没过多久,这条评论就被另一条挤了下去。
“姜换老师迟到地补一句生日快乐!不过今年生日居然不吃蛋糕吗[思考]”
很普通一个吃百家饭的追星号,能把小主持人拉下热评第一的位置纯粹因为姜换不知怎么想的,回复了她四个字。
“面条好吃。”
粉丝群里说他又没头没尾的,讨论姜换是不是觉得小主持人发的太傲慢,看不出还有点小脾气。沉寂已久的一个群为此再次热闹,喻遐在里面潜水,看得直乐。
他也不知道姜换怎么想,但依然被那句“面条好吃”打动到了。
于是切入微信界面,刚要问他“你怎么当面不说好吃”,喻遐发现姜换的头像不知什么时候换掉了。
从《等风来》的花絮照片变成了海边那支焰火棒。
拿着它的手无论怎么看都是男性的,手指修长,骨骼明显,所以许多人在看到的第一眼时会理所应当地认为那是姜换本人。
但是31号晚上,他们坐在海滩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时,它一直都在喻遐手里。
跨年烟花秀的最佳观景区人头攒动,焰火棒是入场时志愿者发的,他们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了人群中,越走越偏,直至最后烟花升起时,喻遐和姜换能在阴影中偷偷地牵手,让姜换拍下了这张照片。
现在目睹姜换珍重它,彼时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喻遐到手边的关于面条的疑问也跟着更改,发出去时变成了:“头像怎么换了啊。”
“拍得好。”姜换回得很快,“你家教结束了?”
喻遐的思绪立刻跟着姜换引导走。
“准备回去到图书馆查点资料。”喻遐拍了张公交车窗外的景色给他,“今天试课的结果还行,大概从星期四开始。”
姜换说:“男学生啊?”
喻遐:“学妹,和我还是一个高中的。”
姜换看不出心情地回复他:[呆]
喻遐:“男学生又怎么啦?”
姜换正在输入中,过了会儿说:“我也想当你的学生。”
喻遐:……
喻遐:[晕]
东河大学的图书馆内移动信号一向不好,而校园网又因为使用人数过多间歇性罢工,网络断续,喻遐忙于查找资料,后来就一直没看过手机了。
等从图书馆离开,他才看见姜换给自己的回复:“小喻老师好冷酷。”
边暗想姜换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喻遐边难以抑制地笑。他说“我去工作了”,骑车前往游泳馆准备开始兼职。
游泳健身馆的大部分顾客来自于大学城的学生与附近居民,期末周到来,本就受冬天影响而人数缩减的恒温泳池比以往更人烟稀少了,安全员从四个减到了两人。这天是喻遐与简晧值班,寥寥的几个熟面孔在泳池内,他俩就站在一起聊天。
简晧很健谈,经过半年多的磨合,两人也从单纯同事变成了可以多聊几句的朋友。
他先聊聊最近与女友的争执,简晧的女友就是东河大学的研究生,学材料的,比喻遐大一级,已经提前一步开始愁找工作与毕业。
相比她,虽然开着游泳健身馆,但是简晧明显就有点落后对方,并且开始焦虑了。
“我承认我和她差距是比较大,大家想着一起努力,可我总落在后面……”简晧挠了挠头发,“你说怎么办?”
他说的自己,却阴差阳错戳中了喻遐的痛处。
喻遐也不知道怎么办。
好在简晧并未真的要他现在就提出任何建设性建议,自我开解道:“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先看她找哪里的工作吧,我也不能为了她就放弃一切,你说是不是?”
“嗯。”喻遐点了点头。
他也想:确实,不能让姜换为了我,就做出和以前不一样的选择。
“啊对了,还有一个事儿,喻遐。”简晧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喻遐问,“那天我和小丁一起吃饭,她才告诉我说你家里遇到点儿困难,当时是挺缺钱的,才介绍你来我这儿做兼职。能问问是什么问题么?”
或许他出于对半个员工的心理状态评估,或许是真的关心,但喻遐相信简晧的出发点不坏,于是也诚实地说了父亲因为见义勇为反而运气不好被砸伤脊柱和脑部的事故。
简晧“我操”一声,猛拍喻遐:“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啊!”
“慢慢的就适应过来了,再说已经在做康复治疗,没什么的。”喻遐笑了笑,“皓哥,不是把你当外人,我心里有数呢。”
简晧嘟囔几句,又说:“你当时就是把我当外人,早说,我就想办法给你涨点工资。”
不过抱怨归抱怨,简晧知道喻遐的性格就是如此:哪怕到了绝境,第一反应都会先努力自救,而非四处求人。假使别人这次帮了他,喻遐在以后一定十倍百倍地报答回来。如今滴水之恩报以涌泉已经快成为空话,但简晧明白,这是喻遐的坚持。
话又说回来,若非喻遐始终抱有这样的坚持,丁幽寒也好,简晧也好,不会像现在这么诚心诚意想要帮助他、想他过得好。
所以简晧叹了口气说:“以后你把我当哥们儿,别再自己扛了,有事开口。”
“只要你别开除我就行。”喻遐笑着说。
简晧夸张道:“怎么可能!”
为了表达自己真的很在乎喻遐,简晧立刻决定下班后请喻遐搓一顿,叫上今天轮休的丁幽寒和女友,四人结伴去了游泳馆附近一家烤肉店。
喻遐有日子没见过丁幽寒,女生的头发变成半长不短的狼尾,性格却一点不改,刚见面就热情地搂住喻遐脖子。
“你小子,好久不见,有没有想姐姐啊?”丁幽寒不客气地问。
等喻遐说了想,她才放开,数落喻遐太保持社交距离,根本没把他们当朋友。简晧在旁边当捧哏,两人出够了气,简晧才为喻遐介绍自己的女友。
简晧道:“喻遐,这是汪思南。”
喻遐点了点头:“学姐好。”
“南南,这是你学弟!”简皓热情地拉关系,“他也是东河大学的。”
汪思南名字温柔,人也清秀,戴一副无框眼镜,披肩长发和白皙皮肤看上去气质干净又有书卷气。她听简晧提起过喻遐,现在知道是东河大学的学弟,刚保研,这会儿便自然而然地问喻遐哪个学院。
“建院。”
闻言,汪思南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片刻。
她眨了眨眼,慢慢地“哦”了一声。
烧烤吃得久,简晧又叫了两瓶啤酒与丁幽寒一起喝,晚饭结束已经接近九点。喻遐给喻庆源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去医院,抬起头,对上简晧问他什么打算。
“去看看我爸。”喻遐如实说,“你呢?皓哥。”
经过一顿饭,丁幽寒在中间不停地充当气氛调节剂,简晧与汪思南那点儿小矛盾已然暂时偃旗息鼓。他握着汪思南的手放进自己羽绒服口袋,说:“我和南南去看个电影,诶,就看那个《触礁》,她喜欢文艺片。”
汪思南抿嘴一笑:“许为水是我很喜欢的导演,他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了。”
语气温柔,声音轻缓,但喻遐的直觉不合时宜地敲击耳膜,让这句话变得紧绷,仿佛要扎破一张平整却薄如蝉翼的塑料布,尤其意味深长。
“学弟,”汪思南对着喻遐问,“你看过这部电影了吗?”
喻遐愣了愣:“看过了。”
汪思南说:“太可惜了,我还说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呢。”
邀请函犹如荆棘扎成,尖刺环绕,喻遐倘若接过就会顷刻鲜血淋漓。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简晧对他非常好,汪思南和他更是第一次见面,可喻遐莫名其妙地觉得汪思南对他说话总是若有所指。
肯定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喻遐想,朝他们两人很客气地推荐:“电影很不错的,学姐你喜欢许为水的风格一定会看得开心。”
“谢谢你啦。”汪思南说。
和他们告别后,喻遐沿着大路走去地铁站。
沉寂一晚的手机在这时振动,他拿起来,发现是姜换的电话。喻遐赶紧接起,迫不及待想跟姜换分享今天自己又收到了善意的对待。
听完这些,姜换仍然是那副慢半拍的语气:“你看我说过,你就是很好的。”
“我觉得还是因为遇到你了。”喻遐踩着树的影子,随姜换语气的节奏脚步变缓,“所有的好运气都是你带来的。”
“哪有。”姜换说,“别故意神化我,不吃这套。”
喻遐就笑出了声,问:“杀青了,之后我什么时候能见你啊?”
“不是刚见过?”
“每天都想。”喻遐说,好像电话的方式比当面更让他能直白地告诉姜换他的想念。
不用看他的眼睛时,浓郁的爱即将把喻遐吞没。
绝顶的窒息与甜美快乐矛盾地混合,秘密关系也和“特别”“唯一”相伴相生。
“我找个时间过去。”姜换说。
对面有风声,他在外面,喻遐想了想,刚要问“这么冷的天你没在屋里吗”,姜换突然很认真地说:“喻遐,答应我一件事。”
推书 20234-03-19 :浮生寻物坊—— b》:[近代现代] 《浮生寻物坊》全集 作者:风忆昔【CP完结】CP 2023-12-13 完结藏:363评论:86海星:1,075点击:29,949字数:20.00万人气:83,470文案:时间的长河里,每个人都会遗失一些东西,一把钥匙,一封信,又或者一只走失的猫,有些重要,有些渐渐变得不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