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背篇《三字经》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高考悦背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摸了半天的脑袋也没憋出一个字。
陶岭冬和唐睢强忍着笑,纪清洲沉默不语,只是眼神里有明晃晃的嫌弃,原来他同桌还不算差。
而沈留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他那把宣扇,遮住嘴,只留下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这还真的是“得罪之处,得罪回来”,而且还是他们单方面的虐打。
看高考悦吃瘪,便是出了气。高邯得知他们是下山游历的弟子,因为高考悦做的错事,就让他们在城主府住下,等玩遍东城之后再离开。
而且还请他们四人轮流带高考悦学习,监督他读书,若是不肯,武力解决。
高考悦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异常充实,以前总要花一两个时辰和甄胖子、贾瘦子苦思冥想还有什么好玩儿的没做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现在这些问题统统不用考虑,只需要想办法怎么撬开自己的脑袋,把每个人所讲的每一句话塞进脑子里就行了。
早晨通常都由惨叫开头——
“啊!这都是什么鬼……”高考悦气得刚想把草稿纸撕得稀巴烂,余光正好瞥到纪清洲,连忙又把话头一转,“……瑰丽的题目啊哈哈哈哈。”
纪清洲:“……”
沈留容正好拿着书经过,听到这句话,笑着纠正道:“形容词不对。”
高考悦:“……”他好累……
教阵法理论的陶岭冬每天都会提醒他:“书看了没?”
看到高考悦点头,陶岭冬就会继续:“这是第十八页讲的阵法的理论卷子,你做一下。”
而高考悦从来就没及格过,分数总在二十分和三十分之间徘徊不定。
政治历史是由唐睢来教,这两门科目硬生生把唐睢逼成了一个暴脾气,动辄就是:“高考悦,再说不对,你就给我站在那里挨打!”
每每高邯和高考施走过,看到高考悦被虐的模样都异常欣慰,纨绔子弟终于要改行正道了,想着想着又向高考悦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高考悦表示,他很绝望,而且对他们每一个人都十分怨念。他曾要求他爹让他到书院上学,只是高邯没有答应。
【作者有话说】:高考悦:同一个世界,同一种被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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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中秋已至。
高考悦好不容易从他爹那儿讨了三天的假期,终于可以不用学习了,第一件事儿就是睡到昏天黑地,叫都叫不起来。
陶岭冬也差不多逛遍了东城,当然,除了青楼和赌坊这种不宜去的地方。他本想在中秋前告辞,继续东行,又被高邯温言挽留,说:“如今中秋将至,而且陶公子帮助了小儿那么多日子,中秋不妨也留下来。”陶岭冬拗不过高邯,最终还是答应了。
中秋佳节,整个东城像泡在桂花糖罐里,来往的百姓个个笑逐颜开。城主府里,张灯结彩,前些天又添置了好多花木盆景,整座宅邸焕然一新。
陶岭冬在桂花树下找高考悦埋下的几坛酒,一抬头见月亮高挂桂枝,明亮的月光洒在所有人的眼前。
陶岭冬仔仔细细找了一会儿,猛然发现一点凸起,就用手扒开泥土,好一会儿才将酒取了出来,心里暗暗咕哝这家伙真能埋,埋得可真深,就应该把他从厨房踹过来自己挖。
正欲送去,恰巧遇见纪清洲,陶岭冬毫不客气地分给他两坛,毕竟四坛好沉,他两只手各拎着一坛,剩下两坛就只能放怀里了,衣服上也沾了好多泥土。
陶岭冬和纪清洲一路无言地走着,这种沉默莫名的自然舒适。陶岭冬盯着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不禁想起远在饶夏的先生们,侧目看向纪清洲,略带怀念道:“先生们现在一定在和新生们吃月饼吧。”
纪清洲眼睫垂下,随后又颤了颤,淡淡开口:“我觉得,忙得焦头烂额的可能性大一些。”
陶岭冬回忆了一下,有片刻哑然,然后有些不甘心地反驳道:“……去年中秋我们是左手抓着月饼吃,右手握着笔改卷子。”
纪清洲反问:“先生可在场?”
“在,讲试卷呢。”
“也是在忙。”言简意赅。
陶岭冬:“……”
白沧学府节假日都会给予学生假期,但唯独中秋。中秋正好是他们和其他饶夏的书院联考准备的最后一天。听说第一次选联考日子的时候是抽签决定,但鬼知道为什么会抽到中秋。虽然中秋的团圆给予了学生和试卷,但联考完直接放假一周,也是很有人情味儿的。
把酒坛给了高考悦,陶岭冬和纪清洲用水洗了一下手,陶岭冬还去换了件外衫。
城主府丫鬟奴婢很少,基本上都是小厮,加起来差不多十二人。沈留容帮着端了一大盘月饼,高邯切分月饼,所有出力的人都有一块儿。
月饼是五仁馅儿的。吃完月饼,所有人都要去逛街,憋了十几天的高考悦终于得以放飞自我,可又在出去玩儿时,挑了好几套衣服轮番试,最后高考施实在是懒得看了,双手插腰骂他怎么婆婆妈妈的,高考悦最终才选了一套。
等了大半会儿了,高考悦还没出来,高考施气道:“高考悦,换好没有?!换好了就给老娘吱一声!”
回答她的只是一片静默。
她敲了敲门,同样没人应答,随即屏住呼吸,凝神听着房间里的声响,可没听见一丝一毫的动静。
高考施柳眉一蹙,心上卷涌着不祥的感觉,当机立断地抬脚踢门,走进房间里却没看到高考悦的身影,只有那套选定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榻上。
沈留容去禀报了高邯,高邯神色急切,他匆匆走向高考悦的院子,若是高考悦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愧为人父。
高邯的妻子在生下高考悦时难产而死,高邯心中悲痛,而也正因如此,所以很多时候高考施不太喜欢高考悦,甚至小时候曾经埋怨过他的出生。
“……爹,考悦他失踪了。”
高邯隐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紧,他深吸一口气问:“……考施,考悦是在房间里失踪的?”
高考施点头,并且向高邯讲明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检查完的纪清洲作了作揖,声音沉稳冷静:“高城主,没有任何他人来过的痕迹,初步确定,高考悦就是在室内失踪的。”
一个大活人,究竟怎样才能让他在没有碰到他人的情况下消失不见呢?
这时,陶岭冬忽然道:“清粥同学,有没有阵法的痕迹?”令人消失的阵法有,比如传送阵。
纪清洲摇头。
唐睢被陶岭冬的话提点,想了想问:“高考悦的房间里有没有放过一些法器之类的东西呀?或者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稍稍思索过后,纪清洲的唇微微动了动,吐出一句话:“有一张挂在墙上的空白画卷。”
“空白画卷?!”高考施和高邯同时出声,随后高考施道,“……高考悦的房间里从来就没有空白的画卷!”
话音刚落,高考施走进房间,看着纪清洲指着的那张靠窗而挂的画卷,上面并无图画,也没有字迹,月光透过打开的窗子洒进来,也溅落一点儿在空白画卷上。
高考施不可置信道:“我记得……这里原本挂的是一张牡丹图!怎么会……”
高考施将画卷卷起递给高邯,高邯没从画卷上感受到分毫的灵力,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纪清洲从他手上借过来,打开,然后盯着这张空白画卷不知在想些什么。
陶岭冬凑过来看,目光流连到空白画卷的积灰上,心想这幅画卷应该许久没有人动过了,连纸面都落了灰,在月光下略显得灰扑扑的。
陶岭冬看着看着突然皱了皱眉,俯下身子靠近画卷细细端详,他蓦然发现有一块手掌差不多大的区域被人碰过,积灰没有那么多。
陶岭冬有些好奇,如果他把手按在这里会怎么样呢?想着想着,他把手按在上面,下一刻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陶岭冬!”
“冬瓜!”
“陶公子!”
三种不同的喊法同时喊出来,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失吓到了。
而纪清洲因为刚刚一时出神,没有注意到陶岭冬的动作,心中有些自责,此时眉头紧锁,困着忧愁。
【作者有话说】:我才知道水果馅月饼都是冬瓜做的,是我out了……
然后有请高考悦发表此次获奖感言,大家热烈欢迎(鼓掌
高考悦:此次获奖,小爷我一点儿也不高兴!衣服还没换好,中秋也没能出去玩儿,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观众陶岭冬:还有我呢兄弟……
本场BGM:《兄弟抱一下》:“……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的委屈和沧桑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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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平生图
不知道外面其他人有多焦急的陶岭冬此时还有些发懵,他不过是把手按了上去,这就要和高考悦会合了吗?
坠落了好一会儿,陶岭冬的脚终于踩在了实地上。
这种坠落虽然没有像“星移”那样突然,但因为陶岭冬脑袋有些晕,也觉得和令人吐出一口老血的“星移”没什么两样了。
陶岭冬环顾,他似乎身处在庭院之中。面前有一道月亮门,走进去,便见白墙青瓦的屋子。屋子窗前有一棵桃树,有风拂过,粉红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陶岭冬想张嘴问一句“有人吗”,可是动了动嘴唇,声音却完全发不出来。
陶岭冬低头一看,阳光下他也没有影子,随即抬起手注视着缠绕在手腕的白色雾气,心想可能这里只需要他做一个旁观者。
果不其然,脚步声响起,有人穿过月亮门来到这里,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小亦,我们来做个秋千吧。”
接着,陶岭冬又换了地方,他现在身处一间女子的闺房里。
姜亦手里拿着木梳,对着梳妆镜简单梳了个发髻,随手又抹了一点儿胭脂,原本就生得好看的她更添了几分昳丽。
看到这里,陶岭冬忽然就想起了那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如果是的话,那他眼前这位女子就是那位人人口中的“美人”了吧。
姜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笑了笑,接着起身去打开窗子。窗子开了的那一瞬间,突然露出了一张脸,吓了她一跳。
那张脸眉目清澈明朗,一双眼睛弯起,冲着她傻乎乎地笑,姜亦不自觉也笑了起来。
桃花被风吹落,歇在陈景的肩头。
眼前画面像起了水波一样慢慢晕开,又换了一帧。这一次,似是寒冬。烛火幽微,姜亦趴在书案上睡着了,陈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脱下身上的鹤氅,为她披上,随后又合上窗。
陈景含笑地看着姜亦,一边抚了抚她略有凌乱的黑发,一边低声唤着她的名字,还说了一句话,陶岭冬听得很清楚。
他说:“你摘的花很好闻。”
陶岭冬缓缓皱眉,看得出来,姜亦和陈景两情相悦,那陈景自然就是那位“少年将军”,那为什么又会被传成那样?
大雨顺着伞沿垂落,姜亦撑着伞站在闭锁的大门前,她想找陈景问清楚,究竟什么是“我将与玉霖在中秋完婚,还望姜大小姐自重”。
姜亦站了一整晚,雨冷天寒,握着伞的手慢慢变得冰冷而麻木,正和她一点一点坠入冰窟的心脏。纵然过路行人纷纷议论,也没能见到陈景,更听不到他一句解释,最后她一个人来的,一个人也强撑着走了回去。
姜亦和陈景之间,隔了一道大门。
大门后的陈景也撑着伞,陪着姜亦撑了一整个雨夜。
画面转向陈景。前些时候,陈景接了旨,将奉命前往西城平定***。
西城***自古就极其严重,而今乱民煽风点火,煽动那些安分守己的百姓一起暴乱,加之西城地险,易守难攻,又有吞旦吞夜两嶂在后,历史上平定好***的生还者少之又少,陈景害怕自己一去不还,姜亦就只能守寡,以泪洗面。
所以彻夜未眠,想出这么个主意。他找人扮做新娘,名字叫做玉霖,与他假成亲。
中秋之夜,将军府喜气洋洋,姜亦没有去看陈景,她一个人不言不语足不出户了三年。
每天早晨醒来,茫然地看着窗户,身体越来越孱弱。
有一位书生自称能解姜亦的忧愁,他见了姜亦,并给她画了一幅画,题名《平生图》。
姜亦盯着这幅画卷,书生画得很好,姜亦看着看着忽而落下泪来,但却不小心把画弄破了,她想请书生再画一幅,书生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但他听见姜亦的请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多画,姜亦有些生气,但还是没有强迫书生。
陶岭冬在一旁看得有些出戏,这书生跟高考悦长得一模一样,还能看见他,离开之前还给了他一个口型——过完会合。
姜亦的身体有了好转,也常笑了,可却在陈景成亲的第四年投湖自杀,尸体找不到;陈景平定***回来,听闻这个消息,想去打捞姜亦的尸体,最终不小心坠湖身亡,尸体也找不到。
陈景在落入水中的那一刻,脸上淌下泪,和姜亦一样。他没有挣扎,任由湖水夺去他的生命。
陶岭冬站在湖边,高考悦突然出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陶公子!”
“你为什么是个书生?”陶岭冬有些惊讶,他自己是个旁观的,没想到高考悦居然能有戏份。
高考悦扯了扯嘴角:“小爷我怎么知道?现在咱怎么出去啊?”
陶岭冬嗤笑一声:“你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我知道?”
“难道我不知道就不能猜测你知不知道了吗?”
“不能。”
高考悦:“……”
“我们进来的是一幅画,”陶岭冬开始分析,想起姜亦看的那幅《平生图》,“这幅画……应该还有一行字才对。”
“嗯……”高考悦开始东张西望,突然指了指他们旁边这棵桃树,“陶公子,你看是这个吗?”
桃树上确实刻着一行簪花小楷——“人怯懦,佐果敢。”
城主府。
高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忽而想起他答应妻子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他下床,拿起那幅空白画卷,月光下,空白画卷却缓缓现出一朵朵竞相开放的牡丹,正如高考施所说,这原来是张牡丹图。
那空白画卷……
高邯有了一个猜测,他草草地披上外袍,疾步走进高考悦的院子里,那幅空白画卷却又出现在原本的位置上,高邯抬手,想把这幅画卷摘下,却无论怎样用力都拿不下来,甚至使了灵力也不行。
而此时,就在高邯一筹莫展之时,这幅空白的画卷浮现出了一行墨字——《平生图》,与这行墨字一同出现的,还有印在上面的几枚印章,其中一枚印章上印出的字是“江几豫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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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可惜我们都不知道答案,陶岭冬心道。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姜亦在《平生图》旁边写下那行字后,抬起手腕后露出来的那个红色的印章,灵光一现:“你扮书生的时候盖在《平生图》上的印章有吗?”
高考悦“啊”了一声,然后开始上下搜寻,最后从鞋里掏出了一枚印章:“是这枚吗?”接着又把它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小声咕哝道,“小爷没觉得有啥奇特的呀。”
陶岭冬颇为嫌弃地拈着高考悦从鞋里拿出来的印章,高考悦看得怒从中来:“又不是小爷我塞在鞋里的,是那个书生!”
陶岭冬没有理睬他。他打量着这枚印章,印章上刻着“江几豫印”。
而后他又看了眼桃树上那行“人怯懦,佐果敢”的簪花小楷,想着姜亦抬手时这枚印章盖的位置,按了按印泥,有些不大确定地盖在“怯”字的旁边。
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切换成了城主府熟悉的建筑。
陶岭冬在高考悦的院子里,而高考悦刚刚从画中出来就和他老爹高邯撞了个正着,高邯神色略显激动地按住了高考悦的肩膀,从上看到下,看得高考悦怀疑自己有多少根头发丝他老爹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松手:“……还好,还好。”
高考悦眼眶微湿,道:“爹,你糊涂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儿子,怎么会有事儿呢?”
高邯已经冷静下来了,颇为严肃的语气说着令高考悦的心脏拔凉拔凉的话:“我没糊涂,我知道我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纨绔子弟一个。”
高考悦:“……”
陶岭冬乘着月色走回院子。穿过长廊,他遥遥望见在院子前的亭子里,有三个人影,立即快步走去。唐睢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沈留容早已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而纪清洲倚靠在槛边,垂眼盯着月光随着水波似鱼般嬉戏,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便看见站在眼前的陶岭冬,随即起身。
陶岭冬没忍住笑了一声,道:“清粥同学,你还清醒吗?”
纪清洲的右半边脸迎着月光,左半边脸被阴影涂抹,听到陶岭冬的问题,轻轻点了点头。
“清醒你就吱一声。”陶岭冬声音里的笑意稍浓。
“醒着。”
果然是熟悉的风格啊,陶岭冬在心里感慨道。
“那我们把他俩背回去吧,我背唐睢,你背沈留容。”
“嗯。”
陶岭冬和纪清洲轻手轻脚地背起两人,同样也背着光,走了半程洒了月华的路。
陶岭冬和高考悦把他们在画中的遭遇都讲得清清楚楚,高邯皱着眉,慢慢踱步,在走了四个来回之后,开口道:“我在那张空白画卷上看到了‘江几豫印’。”
闻言,高考悦立即从老地方掏出印章递给他老爹:“跟这个一样吗?”
高邯转了转印章,微微颔首。
“据我所知,江几豫是一个画师,他是个哑巴。
“关于他的记载,不同的书内容也各异,关于他的传说,更是多到数不胜数,但相同的地方是,每当他完成一幅画作,都会盖上刻着他名字的章。”
顿了顿,高邯又道,“江几豫最著名的画作是《海畔云山图》,他绘制了整个大陆,传说心念一动便可进入画中游遍山川,但因百年之前的事情,这幅画已成禁画,而且已遭毁坏,至今下落不明。”
说完,高邯又补了一句:“你们所说的《平生图》应该也是他的作品。”
话落,众人散去。高考悦忽然想起他在《平生图》里看到的故事,又想到东城越传越乱套的故事,心血来潮想要去做一册绘本,越想越激动,跑去找陶岭冬合作,陶岭冬欣然答应。
高考悦虽文不成武不就,但他能画得一手好画,于是便成了主笔;陶岭冬负责配文,并监督其他人的工作;唐睢和纪清洲负责上色;沈留容这些日子也逛遍了东城,于是负责找人印刷出版。
至此,东城又有了一个新版本,和其他版本迥乎不同,但比其他版本更广为流传。
结束了东城一行,四人准备按照计划前往泪沧海。
说到泪沧海,陶岭冬就想起纪清洲第一次和他说的一段长话,还全是嘲讽,这让他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要到达泪沧海,就必须先经过冬岭,而冬岭,必须徒步越过,不能御剑。
冬岭,因为位处东方所以又称“东岭”,常年积雪不化,人迹罕至,简单粗暴一点就是鸟都不肯来拉屎。冬岭作为陶岭冬最熟悉的地方,除了好看,尤其是最高的极冬岭上的冰湖,就没有任何优点了,啊不,还有一个优点是容易有去无回。
刚入冬岭,瞳孔就被一大片铺开的白色占据,雪与天似乎连在了一起,给人一种顺着眼前的雪走就能踏上天空的错觉,而且一呼一吸之间满是冰冷的雪的气息,有寒风吹过,众人搓搓手,轻轻呵了口气。
陶岭冬仰头,望了望天,随后又低头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没有鸟的影子。他忽而想起回到白沧学府被各科课业花式打压的时候,他好像想过要回乡养老来着,如今就踏在冬岭的白雪上,心里却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熟悉感。
从前,冬岭是他不能摆脱的桎梏,若是对桎梏谈喜恶,自然是不喜欢的。而今身在冬岭,他却有些想不清自己对冬岭的一个态度了。
那既然身在此处,想不清楚,就面对着看看吧。
四人踏着风雪向前走,唐睢冻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沈留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有陶岭冬和纪清洲好点儿。
忽然,寒风裹挟着冰雪劈头盖脸地向他们卷来,喘着气的唐睢和沈留容躲闪不及,被风卷走,不见踪影。而陶岭冬死死地抓住纪清洲的手,努力不让他滑下去,可陶岭冬毕竟只有一人,抵不过雪的松软,最终两个人一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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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坛冷酒
陶岭冬被冷冷的雪扑了满脸,他好不容易抬起手,抹开脸上的雪,然后坐起来,动了动冻到没有知觉的双腿,咬牙站了起来,动作缓慢且僵硬。
衣服上全都是雪,也湿了大半,这会儿一缕微风拂过来陶岭冬都可能抖索起来。
“咳……咳咳。”陶岭冬弯下腰咳了起来,咳罢,他用湿冷的袖子擦了擦脸,抬眼望了望远处,突然想起纪清洲也是跟他一起坠落下来的,那他人呢?
陶岭冬环顾了一下四周,皆是皑皑白雪,人影都不见一个。他转身,想向后去找人碰碰运气,抬脚慢慢地行走在雪地里。
走着走着,走了挺远,也喊了一路,陶岭冬蓦然碰到什么东西,挡住了前路。他心下一喜,原本想蹲下来,但双膝发出几声清响,没能控制住身体,跌在了雪地里。
陶岭冬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索性任由它去了。他伸手向前摸索,好像摸到了……人的手,随即便用双手扒开覆在面前的白雪,露出了人的全貌,正是纪清洲。
他扶着纪清洲坐起来,一边轻轻摇着他一边开口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喊到陶岭冬嗓子都快哑了,纪清洲的眼睫颤了颤,紧闭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看向陶岭冬的时候,眼睛里还夹着一些迷茫。
陶岭冬松了口气,声音略带沙哑地说:“……我们跌到这里了。”
随后仰头,直接向后一躺,整个人就瘫在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