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缘峰主摇头:“问缘峰门下弟子不到两万, 声势远比不上寰天, 陵源。我当宗主同样难以服众。”
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烈地峰主。
烈地峰主手抚山羊胡,不言不语。
过了半晌,丹霞峰主道:“临泉,要不,你坐这个位置?”
烈地峰主沉思片刻,最后点头:“你们都不愿,只能由本道暂代宗主之位。往后主峰门下有弟子突破元婴,还是由他来当。”
乾天宗选出了新的宗主,厅内修士各自回峰。
陆续在尘风殿花园凉亭中听说这个结果之后,怔愣着眨了眨眼,难以置信。
如今炎天三宗声势浩大,几乎三分整个道门。怎么乾天宗主的位置像个烫手山芋,人人都急着甩出去。
“并非没有人想当乾天宗主。”闻风轻笑,“关键在于,这个位置的分量,不在宗主之位本身,而是看上面坐着谁。”
秦时接着道:“师尊虽非宗主,但陵源峰主的地位,一直凌驾在宗主之上。”
陆续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无论峰主,宗主,一个名头而已。真正要看的,是门下弟子和自身的实力。
“以前乾天十二峰,宗内十多个元婴修士。如今要再找一个都难。”
“乾天十二位峰主在的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闻风温柔摩挲陆续手腕的尺骨,凤目闪过一丝阴寒,“峰主太多,修士们在选择山门时,就会难以抉择。”
“我们虽然清楚,哪些峰主是真才实学,哪些徒有虚名。可惜寻常修士不知,容易被沽名钓誉者欺骗,错投山门。”
“以前乾天十二峰,各峰门下修士,数量差距并不算大。在外人眼里,便会误认为同为剑修道统的陵源峰和秀林峰,实力相当。”
闻风嘴角浮上一丝冷戾笑意:“乾天宗的剑修道统,有陵源峰就够了。秀林和烈地之流,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
“而寰天峰……长寄境界高深,我也一直乐于有他这么一位至交好友。”
乾天宗没了那么多峰主,剑修们的选择便只有陵源和寰天。往后别的宗门弟子转投乾天,或者新的修士拜师入道,都只这两个选择。
乾天宗从十二峰变为六峰之后,陵源和寰天发展壮大的速度,远超从前。
此前妖王袭击了一次道门,灭了一帮二三流门派。
无涯魔君又在天璇大会上,让张浚安杀了许多道门元婴——都是在帮陵源峰添砖加瓦。
陆续瞄了一眼闻风,可能无涯在搭台看戏的同时,也想着顺道帮他。
他淡漠道:“烈地峰主如今成了乾天宗主,往后别的修士选择仙门,会有更多的人拜入他门下。”
温雅朗音轻鄙一笑:“他确实打着这个主意。”
“大家在商议谁接任乾天宗主时,临泉道人默不作声,什么话都没说过,实则一直等着有人推举他。好不容易等到丹霞子叫他做宗主,他假意犹豫片刻,随后顺势答应。”
“他太高估自己,简直愚不可及。”
陆续俊艳眉宇微微一蹙。
秦时在一旁解释:“以他的那点微末本事,忽然接管主峰,宗主弟子不会服他,必生许多事端,他处理不了。”
“烈地峰的修士和主峰修士原本井河不犯,而今陡然成了同一峰主门下,两帮人会为了争夺权势勾心斗角。”
“而临泉道人从峰主成为宗主,地位并未有任何改变,却很容易生出自以为是的错觉,误以为自己可以号令乾天宗其他峰主。”
“他自身修为也已到顶,见宗主死了,以为有机可乘可以窃取龙眼。如今龙眼下落不明,他四处寻找,心急如焚。”
秦时君子风貌下的阴鸷笑容表露无遗:“下一个练功走火入魔的,就是他了。”
陆续默不作声听着师门几人,闲谈笑料一般嘲讽断言着别人的生死,心中滋味难以言说。
烈地峰主确实在自寻死路,但这些争权夺利的大事,和他无关,也不感兴趣。
而且,插不上话。
他依然同以前一样,是个修为低下,人微言轻的底层金丹。
并未因为从绝尘道君不成器的徒弟变成他的道侣,而有任何改变。
“九方宗蝉渐峰,东令道君的寿辰?”
终于有人能将闻风这头驴牵出陵源峰几日,这恐怕是一月来,陆续听闻的最好消息。
雅音轻笑:“他和我素有往来,你也见过几次。”
陆续点头,这位尊者数次和闻风热情寒暄,还问过他的名字,他有印象。
薄唇微微扬起:“恭送师尊出山。”
闻风温柔捏起高挺鼻尖:“我的阿续,自是要和为师一同出行。”
陆续霎时怔愣。
闻风忍俊不禁,猛然将人抱起:“我去哪,你都别想逃。”
二人上了飞车,前往九方宗。
路上闻风朝他详细解释——说是寿辰,东令道君只请了几个平日交好的元婴尊者,办几场私宴。
尊者们平时各居一方,每隔一段时间,会寻一些由头聚在一起,清谈论道,有时也比剑斗法。
闻风忽然道:“说起来,我只从骨龄得知你的年岁,并不知你确切生辰。”
陆续淡笑摇头:“我也不知。炎天二层的凡人朝不保夕,大多命短,没人特意去记四柱八字。历法也和一层三层修真界不同。”
“你不问问我的?”
修士寿数绵长,年龄并无意义,但生辰八字可推算天命机缘,或者施法下咒,绝不能让外人得知。
即便祝寿,也会特意选破境,渡劫,或者取道号的特殊日子,并非真正生辰。
陆续从未想过询问闻风的四柱八字。
“这一天,这一时刻。”
闻风在光润手心缓缓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好好记着,若是被我发现忘了,”
他轻言调戏:“可别又怪我把你罚得太狠。”
清绝眼梢笑看向他,眼中满是景仰和崇敬。
绝尘道君是不世出的修道奇才,年纪轻轻就已至元婴。虽已当了多年的陵源峰主,实际年岁,比很多大能门下的金丹弟子都要小。
森罗剑一脉传人,全是根骨旷世的逸群之才,几千年来恐怕就陆续这么一个师门之耻。
九方宗离乾天也有大半日路程。
斜阳西峰,霞光晚照,二人才抵达蝉渐峰。
九方山不似乾元山那样山脉连绵重迭,层峦叠嶂雄峭接天。
九座独立山峰拔地而起,高耸陡峭,成合抱之势。云霞明灭,磅礴峥嵘。
二人在蝉渐峰御剑台下了飞车,东令道君亲自迎接。
“寰天刚到,我才问起你,你就来了。怎么你两这次没同行?”
绝尘道君笑而不语,意有所指看向陆续。
东令道君大笑调侃:“有了新人,但把旧人忘。”
“话说回来,前年天璇大会,在苍梧派见到你这位天资绝色的爱徒,羡煞我等。能拥如此佳人入怀,日夜欢爱,还是绝尘你最有艳福。”
他一路说着自己对绝尘道君的艳羡,说自己也想找一个绝世美貌的爱妾娈宠,可惜没再见过似陆续这般赏心悦目的。
陆续在一旁半垂眼眸,听得眉间微蹙。
这位东令道君是个好色之徒,夜夜笙歌,爱妾娈宠无数。
他将那些貌美的修士当做狎玩的物件随意玩弄,言语粗鄙下流,令他十分不悦。
东令道君将他们接引至一处侧殿,殿门大敞,远远就能听到乱荡浮靡的五声六律,有声音娇媚的歌姬正唱着情词艳曲。
进殿后,殿中景象更为靡乱。好些修士左拥右抱,场面堪比秦楼楚馆。
绝尘道君视若无物般,气定神闲揽着自己的爱侣入了座,一身尊贵气韵在声色犬马之所更显清气浩荡。
陆续暗中咬了咬牙,他今天总算清楚,闻风这头衣冠禽兽的那些招式来自何处。
见绝尘道君来了,众尊者纷纷起身,和他寒暄朝他敬酒。
东令道君的私宴,请的宾客很少,只有几位平日相熟的道友。
绝尘道君和他们都有交情,但仍然只喝茶,不喝酒。
陆续垂眸坐在一旁,听着几人祝贺他们喜结良缘,说两个月后去陵源参加婚典,他偶尔应上一两句,再无别话。
这时一个略微熟悉的女声朝绝尘道君敬了茶,又走到陆续身前:“我也敬你一杯。你喝酒,还是和绝尘师兄一样喝茶?”
陆续抬眼看向对方,微微扬起嘴角:“罗前辈喝的是酒,晚辈怎好意思喝茶。”
他斟了一杯酒:“这杯酒该由我敬前辈,先干为敬。”
罗叶雪高傲一笑,嘴上没说话,却私下朝他传音:“你还是这么会说话,讨人喜欢。”
喝完酒后,回到九方宗主身边坐下,并未再有别的举动。
陆续悄然朝她坐的地方看了一眼。
她是九方宗主的爱妾,并非道侣正妻。
九方宗主另有道侣,是一个长相清淡的女修,不如罗叶雪漂亮。
除此以外,还有两个宠妾,春兰秋菊各有独特风姿,但陆续仍旧觉得,还是她最漂亮。
陆续一时有些感慨,罗叶雪心属方休,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自知无望,索性嫁给不爱,却位高权重的九方宗主,当他宠妾以谋求权势。
九方宗主也并非钟情于她,只是看上她的美貌。
二人貌合神离,但她也算得偿所愿。只是不知对如今的生活,究竟满意还是不满意。
几位尊者皆有美色在怀,唯有一人与靡情声色格格不入。
寰天道君一人独坐一席,神色冷傲,未对千娇百媚的歌姬舞女看上一眼。
东令道君忽然打趣道:“寰天,绝尘,以前你两都无娈宠爱妾,喝酒还可结个伴。如今绝尘都有道侣了,寰天,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一个?”
“你俩无论破境渡劫,亦或当上峰主,一前一后时间都相差无几,绝尘的婚宴在两个月后,寰天你莫不也好事将近?”
寰天道君独自斟了一杯酒,看着陆续:“我早已心有所属。”
“真的?那你今日怎么不带着人一同前来,给大家看看。我倒好奇,你找的又是怎样的佳人。”
寰天道君目光紧锁陆续,冷冷一笑:“一时不慎,棋差一着,被人先抢了。”
听到这话,席间几位尊者春风满面的神色忽然一僵。
寰天看上的东西也有人敢抢?
东令道君清咳几声,掩饰尴尬,瞬即圆场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道行高深,有权有势,多的是人想爬你的床。”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物色几个。”
寰天道君喝了一杯闷酒,又接上一杯。
顷刻过后,沉声道:“心中唯有风与月,未了相思情难却。”(*1)
东令道君登时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时他身旁的一位宠妾举杯,朝寰天道君道:“寰天道君这般痴心情长之人,妾身最是敬佩。”
“妾身敬道君一杯。”
寰天道君将目光从陆续脸上移向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受了她这杯酒。
绝尘在旁边洋洋得意地看着,耀武扬威一般将陆续搂在怀中,深深吻上。
寰天脸色明显一沉,阴戾看了他一眼,又独自喝下一杯闷酒。
陆续面无表情,冷漠将人推开,炎天界横行霸道的二世祖,连自己的靠山也不给面。
绝尘道君嘴角上扬:“陪我喝酒。”
“你不是喝茶……”
“我想要你陪我喝。”
二人喝下几杯后,见他还在斟酒,陆续急忙阻止:“师尊,你少喝几杯。”
他师门这三人,平日滴酒不沾,一旦沾上一滴,不喝到酩酊大醉很难罢休。
最关键的是,酒量不好,酒品也极差。
喝上一点,就开始耍酒疯,胡言乱语动手动脚。
闻风此刻似乎已经微醉,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不听劝,非得要继续喝。
纸醉金迷的宴会场,几个尊者左拥右抱行为都有些放荡,五音六律声色情靡。
陆续面无表情揉了揉眉心,他现在还没醉,又已开始头疼。
罗叶雪忽然站起身,朝几位尊者行礼:“我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方才朝寰天道君敬酒的那位羽宵仙子也跟着站起来:“妾身同样不胜酒力,先回房了。各位尊者请务必喝个尽兴。”
陆续也急忙跟上,说自己和绝尘道君都有些酒醉,先回房休息。
东令道君眼神暗昧地看向他,玩味笑道:“房中已备好常用的助兴之物,若还有别的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陆续心中暗骂一句老畜生,嘴角上扬谢道:“多谢东令道君。”
转头眼色瞬间一沉,闪过一丝锋锐暗光,扶着绝尘道君走回住处。
宴会厅里的靡乱气氛压得他透不过气,回房后才深深缓过呼吸。
他将紧紧抱住自己的闻风扶到床边,无奈一叹:“师尊,我替你沐浴更衣。”
“我没醉。”闻风狠狠吻上凉薄嘴唇,急不可待剥落衣衫,动作比往日更加暴戾凶狠。
陆续竭力按住不安分的手,一脸冷漠淡然道:“你喝醉了。先去沐浴。”
忽然听见一声哼笑,抬眼一看,对方嘴角高扬,一副恶意得逞的坏笑:“装的像不像?”
神色清明,没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清艳双眸霎时睁大,瞬间意识到,自己又被他戏弄。
闻风坏笑着解释:“我平日虽不喝酒,但有办法可以瞬间散去血脉中的酒劲。只要我不想喝醉,无论喝下多少,永不会醉。”
陆续无话可说,谁叫自己逗弄起来好玩呢。
“阿续,你还记不记得,”闻风再次将人揽过,替他宽衣解带,动作温柔了不少,“在欧阳家那次,我找你喝酒。”
陆续点点头。那是他第一次和闻风喝酒,那晚他被闻风几人轮着灌了不少酒。
闻风将人抱起,走入浴池:“那日,我是故意灌你酒的。我听到你说,你酒量差,就想着将你灌醉。”
陆续无奈叹气。他知道。
这几人就想看他醉酒出丑的好笑模样。后来他又被秦时和寰天道君灌过一次。
“我想将你灌醉,我自己也可以借酒装疯,强行和你春风一度,在那晚就将你占据。”
陆续再次睁大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闻风居然有这个想法。
更没想到,他还如此神色坦荡地将内心龌蹉说出来。
这个表面风光霁月的伪君子,知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
他依稀记得那晚,闻风酒醉,将他衣服扒了一半。
装的可真像。
“我对你的深爱和渴求,连我自己都难以抑制。可你这个小傻瓜,非但完全没察觉到我的心意,还误以为我心里有别人。”指尖挑起尖削下颌,“究竟是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的?长寄?熙宁?”
陆续面无表情:“忘了。”
又即刻改口:“你自己说的。”
凤目微微一缩,审视了眼前绮丽容色半响,扬嘴笑道:“算了。我的小傻瓜一直不通世间情爱。就算我把心剖开在你面前,都视而不见。”
“幸好,你现在总算知道。”
“阿续,”昳丽凤目倒映着三千世界最璀璨的月色星河,“我从第一眼见你,就对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无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都不能离开我。”
闻风又要逼着他发誓了。
陆续无奈叹笑:“我知道你是个阴险狡诈,心胸狭窄的大魔头。但你是我既崇敬又爱慕的师尊。”
“师尊?”
“我的道侣,绝尘道君,闻风。”
陆续至今不明白,尊敬,仰慕,崇拜,和深爱究竟有何区别。
但绝尘道君是他心中神明,无论徒弟还是道侣,他都会长伴在他左右,永不相离。
——唯一不相守的情况,便是他成功杀师证道,成为欺师灭祖的孽徒。
闻风这头驴,比村口那匹拉磨的还要孜孜不倦。
他又被折磨了一整晚,筋疲力尽浑身疼痛不堪。
初日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2)
房外东令道君的亲随弟子隔门禀告:师尊请绝尘道君前往蝉渐亭,和尊者们一同折花赏景,清谈论道。
闻风在桃源仙境内纵情劫掠后,灌注灼烫附耳低语:“我替你更衣。”
陆续睡意朦胧,抄起软枕直接朝人脸上扔:“不去!你自己去!”
闻风不闪不避,任由攻击打在自己脸上,温柔轻笑:“那我出去一会,你好好睡一觉。”
终于能有人将这头驴牵走,沙哑冷音咬牙切齿:“快滚!”
最好将这头驴捆在树梢上,千万别放他回来。
闻风春风满面,意气扬扬轻笑着走了。
陆续迷迷糊糊补睡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洗去体内污浊穿戴整齐后,在房里待了一会,无事可做。
房外隐隐约约有股奇怪的灵压,仿若薄如蝉翼的罗网将房间笼罩,若不留心又很难察觉。
他心生好奇,推门走出房间。
客房修建在蝉渐峰的一池山湖之上,开门便是碧水廊桥,湛蓝和绛红交织,映照在苍空之下。
天高气清,山光水色暝暝沈沈。
门外观景的廊桥上,雕花朱栏边立着一道颀长人影,似在凭栏远眺欣赏美景。
听见开门声响,蓦然回首,二人视线霎时撞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1 来源网络
*2 咏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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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小剧场
陆续:每天都在期盼能有人将闻风这头驴牵走。
师尊:我出门你也得出门。
师尊的年纪在修真界真的算很小。
不是老夫少妻XD。
陆续见到了师尊的那一群(大龄)狐朋狗友。
陆续:tmd教坏小孩。
为柳长寄点蜡。
柳长寄:好恨生在阿晋。
陆续一愣, 顷刻后回神,抬手朝对方行礼:“寰天道君。”
这一月来,寰天道君一直心情不悦, 阴郁晦暗的目光每次都将他看的心惊胆颤。
也不知他心情何时能好。
柳长寄目光深晦看了陆续大半晌, 最终无奈叹出一口气,脸色终于如初雪稍霁:“睡醒了?”
陆续嗯了一声:“寰天道君怎么没和师尊一起去赏花论道?”
“昨夜喝多了,宿醉未醒,不想去。”
一阵山风迎面吹来, 沾出一层水气,长廊四下无人,微风轻啸人声寂然。
少顷, 寰天道君扬了扬下颌, 目指长廊另一头:“蝉渐峰水苑是东令花费重金精心打造的居所, 风景不错。陪本座走走?”
陆续静默片刻, 点点头。
二人漫步在水苑之中,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寰天道君说, 陆续半垂眼眸安静听着, 偶尔应答几句。
寰天话里话外, 都意指闻风心术不正,陆续将来一定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并同方休一样, 表明若是陆续愿意,他可以带他脱身。
陆续心中不耐, 嘴角微扬:“我清楚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劳寰天道君费心。”
清越朗音冷笑:“你才和闻风认识多久。他阴险狡诈, 满嘴胡言, 对你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你最好一句都别听。”
陆续暗自腹诽, 寰天道君和师尊相交多年, 一丘之貉, 谁也别说谁。
他清楚自己的选择,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也懒得同对方争辩。
穿过廊桥,是一片精心布置栽种的幽静树林。曲径幽深,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亭台隐于幽树之中,水声淙淙,别有一番意趣。
路上偶尔能晃眼见到零星几个人影,从穿着打扮上看,似是东令道君的亲随弟子,或者爱妾娈宠,以及伺候他们的侍从。
二人漫无目走入一条幽静小道,拐角处树影中有一凉亭,一男一女坐在亭中亲热相依偎,良辰美景互诉情衷。
这对鸳鸯显然没想到如此隐秘之所也会有人前来,感受到灵息后同时偏头看向来人。
四人目光相对,风吹长林发出沙沙声响,气氛有几分禁忌的尴尬。
女修怔愣一瞬后,朝寰天道君扬了扬嘴,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陆续对她有印象。她是东令道君的宠妾羽宵仙子,昨晚酒宴上和同为宠妾的几个修士围坐在东令道君身边。
并因为说自己敬佩寰天道君痴心情长,有幸得寰天道君受她敬的那杯酒。
而和她亲热相拥的男修,不知是何人——并非她的夫婿东令道君。
东令道君三妻四妾,将美貌修士当做物件狎玩,她自然不值得为他守身如玉。
打扰到别人私会,陆续朝对方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飞速转身大步离去。
离开这条小道,二人又走上另一条廊桥。
陆续好奇询问:“你认识她们?”
寰天道君漫不经心摇头:“以前曾在东令身边见过几次,知道东令宠妾中有这么一个人,并无别的来往。”
“另外一个是?”
“若没记错,应是东令的入室亲传。”
陆续没想到出来散个步,还能撞见东令道君的宠妾和他徒弟私会的场面。
心中畅快地暗骂一句:老畜生活该带绿帽。
九方宗主和东令道君这样的好色之徒,就该满头青青草原。
寰天道君忽然扬起嘴角:“你没看出来,她方才看我们的眼神?”
陆续一脸疑惑:“怎么?”
羽宵仙子最初乍然一惊,在看到来人是寰天道君后,瞬时放下心来。
看她的表情,显然并不担心自己的私情被他撞破,似是料定,他不会将她的事告诉东令。
“羽宵夫人信任你的人品?”
寰天道君叹笑:“她料定我不会说出去。因为在她眼中,我们也和她们一样。”
陆续脚步一顿,双眼微睁惊诧看向对方。
羽宵和人偷情,被他们二人看到。而她以己度人,误以为他和寰天道君也和她们一样,在花园里私会?!
难怪她一副心照不宣的怪异笑容,坚信寰天道君不会将她偷情的事情说出去。
寰天道君狂傲哼笑:“这样就更像了。”
陆续一怔,霎时被他按住手臂,不轻不重推到身后廊柱上。
寰天道君将人抵上柱子,清秀眉目暗光翻涌,目不转睛注视那张魂牵梦萦,三夜频梦的倾绝面容。
顷刻后,覆着一层薄茧的指尖温柔划过清艳眼梢下的一抹淡淡的倦色灰影。
朗音低沉,别有深意:“你精神不太好,这月以来,怕是没能好好休息过。”
“若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自嘲一笑。
若是他自己,想必同样日夜情迷于桃源仙境中,情难自禁地放纵劫掠,肆意欺凌。
精雕眉宇微微蹙起,心防高筑看向眼前之人。
二人静默对歭,过了半晌,寰天道君放开手,温柔又无奈地一声叹气苦笑。
随后似如无事发生一般,扬了扬嘴,示意他们继续散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