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峋拉开储藏柜看了一眼:“柠檬美式只能再做一杯了,没有切好柠檬了。”
一杯柠檬美式至少需要半个柠檬,一半捣碎榨汁,一半切片。
陈咚主动说:“那你先做,我来削柠檬。”
刚巧没有新的客人,陈咚洗干净手从储物柜里掏出几只柠檬。天太冷了,他刚一摘下手套,手就迅速被风吹红,他不得不反复握拳再伸开五指,让手指不要那么僵硬。
韩峋进的柠檬都是质量很好的香水柠檬,表皮光滑,颜色鲜艳,每只果子和小朋友的拳头差不多大,但是香气浓郁,刚一切开,清新的水果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陈咚吸了吸鼻子,一边切柠檬,一边盘算今天卖出了多少杯,一边又惦记迟迟没有定下来的店名……在这么一心几用之下,他难免心思恍惚,再加上天气太冷他握不紧刀把——
——“嗙!”
一声杂响,陈咚手中的刀子不知怎么掉落在地,甚至连案板、水果也一并打翻了。
听到身后的响声,韩峋第一时间回过身来,陈咚赶忙说:“没什么,就是刀子不小心掉了。”
他赶忙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厨具,结果刚伸出左手,眼前就见到一片血红。
下一秒,韩峋已经扔下手里的咖啡杯冲了过来,男人的手掌紧紧压住他左手出血的位置,让他高举过头顶:“你受伤了!”
陈咚后知后觉地眨眨眼睛,他茫然地抬起头,只见越来越多的血迹从他的左手拇指的位置涌出,但他不仅没感觉到痛意,甚至也没感觉到血流出来的热意。
他仔细看去,只见一道锋利的划痕紧贴着大拇指侧面划开,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里挤出来。
“有创口贴吗?”他钝钝地问。
“创口贴有什么用!”韩峋一边迅速用干净的纸巾压住陈咚的伤口,一边揽住他的肩膀往外走,“医务室在那边,我送你去包扎。”
“可是顾客……”
韩峋回身向等候在外的几位顾客说:“抱歉,家里出了事,订单会双倍退回到各位的付款账号里。如果各位还想喝咖啡,麻烦移步‘小绿杯’,和他们店长——就是穿荧光绿的那个咖啡师——说你们的咖啡都记在亚洲第四的账上。”
顾客们当然说没关系没关系疗伤要紧。
陈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韩峋送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在集市一隅,距离溜冰场不远,他们到时,小小的医务室里居然挤满了病患,有抱着胳臂的,有瘸着腿的,有捂着屁股的,所有人都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陈咚惊讶极了,向旁边一个岔开双腿撅着屁股一挪一挪的病患大哥打听。
那个病患大哥说,今天溜冰的人太多,有新手“连环追尾”,一鼓作气送进来十八个,有人摔了手,有人扭了脚,有人撞到尾椎骨……公园医务室的医生们处理不来这么复杂的情况,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等着医院来拉人呢。
陈咚看看大哥岔开的双腿,问:“那您是……?”
“我更倒霉,我当时正在骑冰车,我被撞了之后就从座位上摔下来,撞到‘下面’了。”
陈咚倒吸一口冷气。
大哥盯着陈咚的手,语气恼怒:“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们受伤了,你居然竖大拇指‘点赞’?”
陈咚尴尬解释:“大哥,拜托你看清楚,我不是在‘点赞’,我是大拇指在流血!”
他怀疑大哥不是撞到下面的头,是撞到上面的头了。
大哥:“……”
韩峋抢号归来,扶着陈咚进诊室。
陈咚边走边叽叽咕咕:“我觉得我伤得没那么重,只是血流的多一些,和那些缺胳臂断腿的不一样。”
韩峋没说话,陈咚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男人神情严肃,眉心微蹙,唇角沉甸甸地向下压着,从侧面看去更显冷厉。
陈咚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进了诊室,医生们刚处理完那些“大麻烦”,遇到陈咚这种“小麻烦”并不怎么上心。
医生掀开陈咚手上的纸巾看了一眼,唰唰唰在就诊单上写字:“没什么大事,皮肉伤,今天天冷,你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血都快凝住了。你们去旁边让护士消毒一下,上药,要是再不放心就去隔壁大医院看一下——不过你们也看到了,今天病人多,大医院急诊估计都被占满了,等排到你们,这位先生的伤都好了。”
陈咚一听终于放下心了。刚才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确实没感到疼,现在进入温暖的室内,他后知后觉地才感到痛,不过这种割伤的疼痛在他的忍耐范围内……只要不影响他码字,那都不算什么。
他看向韩峋,想和韩峋讲个笑话活跃气氛,但不等他说什么,韩峋就问:“医生,他不用缝合吗?”
“不用,没伤着肌肉,也没有大片皮肤位移。”医生一边在单子上写下一连串潦草得密码,一边随口询问,“你是他哥哥还是朋友?别这么紧张,小伤而已。”
陈咚用完好的那只右手拽拽韩峋的衣袖,鹦鹉学舌:“小伤而已。”
哪想到下一秒,韩峋就反客为主,反握住陈咚的右手,甚至与他十指交扣,稍微用力地捏了捏。
是关心,又不止是关心。
男人的掌心很烫,还有一层薄薄的汗,他尚未从紧张中平复;相比较之下,陈咚的右手很冰冷,但很快,他的指尖就染上了韩峋的温度。
隐约间,陈咚好像能感受到韩峋脉搏跳动的频率,那些强有力的震动是虚惊一场后的最佳注释。
“谢谢医生。”韩峋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单子,起身带着陈咚走向了隔壁的治疗室。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松开拉着陈咚的手。
医生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们交握的双手,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兄弟关系。不过医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他见陈咚向自己竖起大拇指,他也向陈咚回赠了一个大拇指。
“给你们的勇气‘点赞’,祝你们幸福。”医生用口型说。
陈咚羞得满脸通红——拜托,他是左手受伤,真的不是在“点赞”啊!
隔壁的治疗室里,护士小姐姐正忙着给几位追尾严重的病患清创,向陈咚这样的小伤口只能“自给自足”。
韩峋领了一小瓶酒精、碘伏和一包包扎纱布,要亲手为陈咚上药。
治疗室里乱糟糟又闹哄哄,可他们俩人窝在角落里,好像自成一个小世界,什么嘈杂的声音都影响不了他们。
椅子不够,韩峋就直接在陈咚面前单膝蹲下。他一只手捧起陈咚受伤的左手,另一只手用酒精棉轻轻擦拭着他伤口的血迹。
“嘶……”陈咚忍不住发出一声□□,手抖了抖。
“很疼?”韩峋抬眸看他。
陈咚当然说:“不疼。”
韩峋定定看了他几秒,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违心。男人忽然低下头,嘴唇微张,向着陈咚的伤口轻轻吹气。
一阵阵温暖的气流缓缓落在陈咚的伤口上,足以抚平一切疼痛。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陈咚羞得耳尖发烫,但并没有抽回手。
韩峋就这样擦一擦,又吹一吹,动作轻柔像是在爱抚蝴蝶的翅膀。待清理完陈咚手上残存的血迹,伤口终于完整的露了出来,只见一道长而整齐的划痕划过整个左手大拇指侧边。好在伤口已经浅浅愈合,只偶尔有血丝渗出。
“真的不疼了。”这次陈咚没说假话。
韩峋沉默不语,酒精擦拭伤口后,他又细心上了碘伏,最后再用纱布层层包裹。
他做事向来细心极了,一层层的纱布仔细遮住伤口,最后又在上面打了个紧紧的结。
陈咚看着自己被固定成点赞姿势的大拇指,嘴角抽了抽:“你未免太夸张了!这么小一个伤口,却包出这么大一团,这哪像划伤,倒像是我的手断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想要扯开纱布,重新包一个。
但韩峋制住了他的动作,也不知道男人从哪里借来一支笔,在打结的位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韩峋头一次展现出霸道的一面,命令道:“不准拆开,好好养伤。”
陈咚拽了拽绳结,嘀咕道:“包成这样,我还怎么工作啊?”
“你不是都交稿了吗?”
“不是说稿子啦。”陈咚回答,“是摊子上的工作啊!你把我的手包成这样,我还怎么帮你卖咖啡啊。”
“那就不卖了,撤摊。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不想你带着伤工作。”
陈咚当然不同意:“你开什么玩笑,新年假期可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你的咖啡那么受欢迎,为什么不继续卖?”
“……”韩峋沉默许久,眼帘下垂,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受伤的左手上,自带灼人的温度,“为了我的咖啡,你这么辛苦值得吗?”
听到这个问题,陈咚的反应出乎意料:“韩峋,我忽然发现——你这人是不是记性不好啊?”
韩峋一愣:“嗯?”
陈咚掰着手指头算:“你看啊,从咱俩认识开始,你请我喝咖啡,给我介绍稳定的兼职工作,为了推广我的书你在咱们店教小朋友做拉花,我卡文你去我家安慰我,我开讲座你还特地去接我……还有一堆七零八碎的小事我就不说了。”
“……”
“这些你全忘了,你就记得我帮你卖咖啡了。”
“……”
“韩峋,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了我的小说忙前忙后,那你值得吗?”
男人嘴唇翕动,低声说:“自然是值得的。”
陈咚这才笑了:“——你要是值得,那我也值得。”
在寒风凛冽的室外站几个小时卖咖啡确实很辛苦,操作不当被刀子割伤确实很痛,但陈咚并不觉得有什么。
陈咚甚至觉得自己的付出太少了,只是韩峋的小小零头。
“别担心嘛!旧年过了,就是新年;寒冬过去,就是春天;”陈咚很乐观地说,“伤口愈合,我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举着自己被包扎得鼓囊囊的大拇指离开了医务室,韩峋走在他身边,为他推门、掀开门帘。
温暖明亮的室内待久了,他们踏出医务室后,才发现夜幕已经降临。寒风裹着月色迎面扑来,四周已经点亮盏盏灯火,他们被眼前的夜色撞了满怀。
新年真的要来了,寒冬也快要过去了。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原来是护士小姐姐。
“两位先生等一下,请问你们是摊主还是游客?”
陈咚说:“我们是摊主,怎么了?”
护士小姐姐:“是这样的,主办方给所有集市摊主统一办了保险,像你们这种受伤的情况可以给医疗补贴。当然钱不多,就几百块,算是营养费。”
陈咚哪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看来他没有白挨一刀,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护士小姐姐拿出表格,让他们填写:“这里写姓名……然后是摊位号……还有店铺名称……”
陈咚刚想说他们店暂时没有名字,哪想到韩峋已经提笔写上了两个字。
他的字笔锋犀利,如他的人一样,很有风骨。
“——寒冬咖啡。”韩峋说,“我们店叫做‘寒冬’。”
第一喜,陈咚老师的童书加印了!
《大侦探福小思》系列丛书接到几所小学的团购订单,甚至还有一所少年宫向出版社发来邀请, 希望寒假时陈咚老师能在少年宫举办讲座。
第二喜,咖啡店终于挂上了招牌!
“寒冬”咖啡店诞生于这个寒冬, 凭借招牌特调“冬来”拿铁一跃成为网红,陆续引来不少客人打卡,生意节节攀升。曾经门可罗雀的咖啡店里, 现在客流不断,小朋友放学后都没地方乱爬了。
咖啡店有了名字后,韩峋打电话告知柴骏, 毕竟柴骏也是名义上的主理人嘛。
柴骏一听店铺名字,就知道韩峋心里的算盘怎么拨的:“寒冬咖啡?这名字可真有趣, 为什么不叫春天咖啡夏天咖啡秋天咖啡啊, 是因为不喜欢那三个季节吗?”
“确实不喜欢, ”韩峋说, “就像我也不喜欢话太多的人。”
柴骏:“我看你是不喜欢脑子太聪明的朋友。”
韩峋讶异反问:“朋友?咱们算是朋友?”
柴骏气得摔了电话。
过了一分钟,电话铃重新响起, 柴骏还在气头上,接起电话说:“韩峋,你要是来道歉的, 那爸爸我勉为其难听一听。”
电话那端,韩峋声音如常:“我是提醒你,店铺挂了名字,你记得送开业花篮。对了, 不要香水百合,陈咚对香水百合过敏, 闻到会打喷嚏。”
柴骏沉默几秒,问:“韩峋,你有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恋爱脑独有的酸臭味。”柴骏说,“隔着电话线我都闻到了,你自己还没闻到吗?”
“……”
后来,柴骏没送花篮,倒是送了一颗发财树、一颗金桔树,说是要图个好彩头。
但是他们都低估了金桔树上缀满枝头的小果子对小学生们的吸引力有多大,陈咚一不留神,小金桔就被薅掉好几粒。
可把陈咚心疼坏了。
通知了柴骏之后,韩峋又给“小绿杯”的亚洲第五咖啡师发去了消息。
两人之前加了微信好友,只是从没私下联系过,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彼此的验证消息。
@韩:绿先生你好,我们店有名字了,叫“寒冬”。
@mr.绿:你哪位啊?怎么加上我微信的啊?我不教技术不卖配方。
@韩:我不学技术也不买配方。
@韩:我是亚洲第四。
@mr.绿:……
@mr.绿:是你啊,呵呵。
这位绿盟主年纪不小,依旧中二的要命,但韩峋觉得这种“技术宅”还挺有趣的。他以前上学时,在学校里见过太多一心钻研编程技术却不懂人情世故的师弟师妹,和他们相比,绿盟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怪人而已。
在集市活动结束后,韩峋又和这位绿盟主见了一面。
他们约在“小绿杯”总店相见,韩峋抵达时,远远就看到一座荧光绿色的建筑矗立在路边,绿墙上用霓虹灯装饰,很有复古氛围。有不少衣着时尚的俊男美女在绿墙前打卡拍照,还有更多的人拿着号码牌,等待入场点单。
韩峋更喜欢简约、素净的店面设计,对这种刺眼的绿实在欣赏不来。他在店里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以为自己足够低调,却没发现周围人都在悄悄看向自己。
在这家网红店里,所有人都忙于打卡拍照,一杯绿莹莹的咖啡杯就是最吸睛的时尚单品;等到客人拍完照,咖啡凉透了,他们囫囵喝两口就把咖啡杯留在原地,等待保洁员收走扔进垃圾箱。
和那些时尚摩登的年轻人相比,韩峋实在是个异类。他衣着低调,一条笔挺的休闲西裤搭配黑色高领毛衣,外套搭在椅背上;他姿态放松,双腿交叠倚在沙发内,与这家网红店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给绿盟主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到了。没过一会儿,正在吧台后忙碌的绿盟主就把围裙一摘,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这家店的咖啡师很多,绿盟主有好几个徒弟,足够应付顾客。
绿盟主今天没穿绿色的衣服,不过戴了一顶绿色的毛线帽,他坐在韩峋对面,第一句话便问:“你觉得我的店怎么样?”
韩峋实话实说:“很绿。”
“绿就对了!”绿盟主得意地说,“我开店之前特地投杯问了妈祖,妈祖说绿色旺我。”他又问,“你的店名有没有请人算过?”
“没有。”韩峋回答,“我做事不问神仙,只问自己。”
绿盟主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半晌说:“你这人真有意思。”
他转身回了柜台后面,不知在捣鼓什么,又过了几分钟,他端出来一杯“小绿杯”。绿盟主把那个绿色的马克杯推到韩峋面前,冲韩峋扬了扬眉毛,让他尝一尝。
韩峋低头看去,只见绿色的咖啡杯里浮着一层细密的奶泡,上面点缀着一些很眼熟的红色果实碎粒……他心里已经猜出了答案,脸上照旧不动声色,端起来喝了一口。
咖啡刚一入喉,酸甜的果香就在舌尖上爆炸——正是韩峋最熟悉的山楂味道。
“怎么样?”绿盟主问,“我这杯‘冬来’特调有没有八成像?”
“你谦虚了。”韩峋放下杯子,笑笑,“至少有九成像。”
没错,绿盟主拿到韩峋面前的咖啡,正是“冬来”仿品。绿盟主是实打实的亚洲第五,对于他这个水平的咖啡师而言,一杯特调咖啡多喝几口,就能把咖啡豆配比猜得七七八八,私下多实验几次,仿到九成像并不难。
绿盟主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地问:“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韩峋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在蛋糕店吃到好吃的蛋糕,懂烘焙的人想私下‘复刻’,这是人之常情。”
绿盟主又说:“那如果我不只是‘私下’复刻呢,如果我拿出来卖呢?”
他指了指身后顾客盈门的店铺:“我有两家店,一家店就有两百平米,加起来八个咖啡师。我要是上架这款山楂拿铁,你猜你的店还有没有生意?”
他本以为会激怒韩峋,但韩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在男人坦荡且平静的注视下,不知怎么回事,绿盟主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冷,他下意识摘掉头上的帽子,才发现出了一头的冷汗。
“开个玩笑,”绿盟主赶快找补,“我自己研制的特调都快把菜单挤爆了,哪有闲功夫上你的咖啡啊。”
韩峋淡淡一哂,语气轻缓:“我当然知道你在开玩笑,就是你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
“九成像的咖啡能骗得过不懂咖啡的顾客,但骗不过妈祖。你投杯问神仙的时候,神仙没告诉你,拾人牙慧的家伙都容易被雷劈吗?”
说“复刻”也好,说“仿制”、“抄袭”也罢,韩峋从没想过自己的咖啡能永远不被山寨。即使绿盟主不会偷自己的作品,难道红盟主、紫盟主、白盟主、黑盟主就不会偷了吗?
韩峋几年前带着团队做app时,因为软件一上线就大受欢迎,流量爆炸,惹得无数人眼红。短短一个月内就陆续冒出来很多山寨货,甚至有“大厂”破解了他们的数据包,直接照搬代码。
但是……那又怎样呢?
他能想出一个点子,就会有第二个点子、第三个点子、第四个点子……即使抄袭者模仿了99%,只要1%的精髓模仿不到,那他们永远只能在他身后捡垃圾。
“冬来”于韩峋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正是这份特殊,让它成为了无法被复刻的1%。
韩峋端起面前的仿品咖啡,一饮而尽。他是一个珍惜食物的人,从来不会浪费。
他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看向对面的绿盟主:“你的咖啡很不错。”他这句话绝不掺一点假,真心实意,“我刚一走进来就闻到满室咖啡香,还有挂在墙上的那些比赛奖状……最上面的那张奖状就是亚洲第五吧?”
绿盟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
“老黄历那也是真本事,我记得这个世界咖啡师大赛是在欧洲举办的?能打败那么多世界高手,你很厉害。”韩峋最后又看了一眼绿莹莹的咖啡店。
就在此时,他们隔壁桌的几位客人起身离开了,离开前,几人絮絮商量。
“咖啡带走吗?”
“带什么啊,都凉了。”
“我照片还没p完呢,咖啡就凉了。”
“下一站去哪儿?”
“去xx餐厅吧,新晋网红店,装修得特别赛博朋克,好多博主打卡。”
“但是听说那家餐厅不好吃,我关注的另一个探店博主就踩雷了。”
“现在谁去网红店是真的为了吃饭啊?那家有一个特别大的秋千,拍照可出片了……”
那几位打扮时髦的客人谈笑着离开了,几乎没动过的“小绿杯”留在桌上,很快就被保洁人员收走了。
绿盟主难得沉静下来,他看着自己做的咖啡被扫进垃圾桶,脸上有一抹说不出的怅然。
“妈祖说得没错,绿色很旺你。”韩峋说,“生意兴隆,听说你们又要开新的分店了?”
“是啊,生意确实不错。”绿盟主起身,脸上重新堆起了笑意。他主动向韩峋伸出手,说,“等下次我做了新的特调,你可要过来尝尝,帮我提提建议。”
“‘提建议’可不敢,但是尝尝没问题。”韩峋也握住绿盟主伸过来的手,轻轻上下晃动了几下。“对了,我给你带了一份小礼物。”
绿盟主有些意外,没想到韩峋登门居然会准备礼物。
咖啡师之间,送豆子、送手冲器具都算常事,他以为韩峋送他的也是这类东西。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韩峋递给他的纸袋里,居然装着……一套童书。
童书封面上,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戴着红领巾,一手拿着放大镜,另一只手牵着一只肥兔子。
书脊上六个大字——《大侦探福小思》。
绿盟主:“……?”
他一脸迷茫,韩峋是不是送错人了啊?
韩峋不疾不徐地说:“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更新了一条朋友圈,说爸妈催你相亲。”
“呃,对。”
“既然相亲了,那就离结婚不远了;既然结婚了,就离有孩子不远了;既然有孩子,就离上小学不远了;既然孩子都上小学校了,那这套《大侦探福小思》童书正适合8-14岁的儿童阅读。”韩峋微笑着介绍,“这是我送给未来侄子侄女的见面礼,千万不要客气。”
绿盟主:“…………大哥,我刚开始相亲呢,你就惦记我孩子八岁的事情了。你比我妈想得都远!”
韩峋驱车回到咖啡店。
店里只有零星几位客人——陈咚负责看店,他只会做最基础的奶咖和美式,做不了特调,所以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只能离开了。
韩峋回来时,陈咚正一脸愁容地摆弄店里的金桔树。
也不知道哪个淘气的小朋友摘掉了金桔树背面的果实,因为金桔树之前都贴在墙角站立,陈咚直到刚刚才发现金桔树秃了一大片。
陈咚干脆从超市里又买了两斤小金桔,尝试用红绳把小桔子挂在空荡荡的树枝上,让它别显得那么秃。可是超市里的小桔子不听话,刚挂上去,就掉下来,再挂上去,又掉下来……
陈咚反复挂了几次,都没把它固定住,桔子落地,咕噜噜地滚远了。
——刚好滚到刚进门的韩峋脚下。
韩峋弯腰拾起脚边的小桔子,随手剥开,剔净白色的经络,掰开一小瓣,递到陈咚的嘴边。
陈咚脸一红,赶忙说:“我自己来。”
“你的手还没好呢。”韩峋伸直手臂,那瓣水灵灵的桔瓣就抵在青年的唇畔,溢出的桔子汁沾湿了青年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