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八……十二,十四,十六……奇怪,怎么数来数去,一个不少?
难不成是他数错了?
老刘打起精神又数了一遍,结果一模一样,十六名成员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只不过,其中一位成员的身高“拔地而起”,比其他团员都高了不少。老刘眯起昏花的老眼仔细一看——怎么回事,为什么夕阳红交谊舞团里会有两个年轻人啊?
“快看,那两个小帅哥好眼熟啊!”
“我见过他们,他们都是那边咖啡店的店员,我去接孙子放学的时候都要去那里坐一会儿的。”
“那个高个子长得真周正,我外甥女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回头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对象。”
“矮一点的那个也挺不错,戴副眼镜,脸白白净净的,听说是个作家,绝对有文化!”
“哎呦,花开富贵从哪里挖来这两个秘密武器哦,整个广场的风头都要被她们抢走喽!”
随着音乐响起,逐渐有一些看热闹的观众围了上来。
今天的国庆文艺汇演,不论是表演节目的演员、还是参观投票的观众,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上,毕竟他们才是领鸡蛋的主力军。现在,一群老帮菜之中忽然出现两颗嫩树芽,实在新鲜感十足,吸引力甚至超过了免费鸡蛋。
那些纷纷扰扰的议论声并没有刻意遮掩,可是处于舆论漩涡中的陈咚却无暇分心。
他昂首挺胸站在队伍中,两只手揽着嬢嬢的后背,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距离自己仅有几步之遥的韩峋身上。
韩峋同他一样,也规规矩矩地站着,和韩峋组成临时搭档的人是盘头大姨。韩峋的目光艰难越过大姨森然耸立的长发,向陈咚轻轻点了点头,用口型说:“加油。”
“加油。”陈咚也用口型回复,“为了鸡蛋。”
韩峋被他逗笑了。
就在此时,音乐声终于响了起来。随着第一个音符落下,所有男舞伴同时向左前方踏出一步,嬢嬢们则优雅的退后一步。
舞蹈开场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展示的机会了。
陈咚承认他加入夕阳红交际舞团的动机并不纯粹,但是在朝夕相处之下,他也被嬢嬢们想要胜利的想法感染了,他无比希望嬢嬢们能获胜,当然不是为了那五十枚鸡蛋,而是为了争一口气。
这个舞蹈韩峋陪他一起练习过很多遍,甚至连舞蹈小程序都是韩峋亲自编写的,陈咚相信韩峋绝对不会失误的。
乐曲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流淌着,舞蹈一个脚步一个脚步的行进着,终于,舞蹈再次来到了交换舞伴的环节——上一次,那位爷叔就是在这个环节摔倒,导致整个节目暂停。
所有男舞伴停下,嬢嬢们再次摆动起层层叠叠的裙摆,像是蝴蝶一样向外飞舞,然后又顺时针旋转,寻找自己的新舞伴。
很好!这一次的舞蹈没有任何差错!
陈咚暗自欣喜:没有人摔倒,没有人忘记动作,没有人找错舞伴……等等!
陈咚镜片后的双眼睁得圆圆的,他微仰起头,看向停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等等等等——韩峋,你怎么在这儿?”陈咚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
交换舞伴这个环节,只有女舞伴走动,男舞伴应该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啊!可是韩峋不知为何混在了嬢嬢们的队伍里,随着音乐一步步停在了他的身前。
“……我也不清楚。”韩峋表情有些许懊恼,“刚才有人挤了我一下,我对这一段的舞步不太熟悉,以为是我跳错了,就跟着嬢嬢们一起转过来了。”
陈咚急得不得了:“那你赶快回去啊!”
可是韩峋能回到哪里去呢?
现在所有的男女舞伴都簇拥在一起,韩峋根本找不到自己原定的位置。
而这时,音乐已经到了下一个部分,即将进入结尾高-潮。越来越多的观众聚集在四周,甚至有人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录影。
若他们两人一直傻站在这里那就太显眼了。就在陈咚手足无措之际,韩峋忽然踏前一步贴近他,微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把手给我。”
“……啊?”
见陈咚还不行动,韩峋干脆直接拉起了陈咚的手,把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他另一只一手揽住陈咚的腰,胸膛相贴,踩着节拍走向了下一个点位。
“继续跳,不要停。”
男人如此说着,脚步伴着乐曲的节拍在舞池里游荡。
这一瞬间,陈咚好像回到了他们练舞的那一天。一切都是这么的相似,他们在慢三华尔兹里翩翩起舞。
唯一的区别是——那一天他们在寂静无人的咖啡店,而今天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
陈咚大脑一片混乱,身体完全是调节反射在跟着节拍行动。他被韩峋拥着,抱着,引领着,隐隐约约的,陈咚好像又听到心跳的声音了。
那一声声的心跳声在耳膜里撞击,渐渐与音乐的鼓点汇合。
乐曲减减淡出,所有人又一次聚在一起摆出结尾定点pose。最后的pose是“翅膀”,以c位的一对舞伴为中心,所有人像是翅膀一样排列在他们身后。
直到这时候陈咚才发现,站在c位的居然是【花开富贵】和【笑口常开】两位嬢嬢!本来应该站在她们身边的男舞伴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她俩干脆同时站在了c位,就连后半程的双人舞也是她们一起完成的。
不仅她们是这样的,其他嬢嬢的舞伴都和原定的不一样。
韩峋不解:“……中间这么多bug,这个程序到底是怎么顺利运行到结尾的?”
陈咚恍然:“……谁知道呢,要不我算算塔罗问问上帝?”
上帝自然不会回答这么肤浅的问题。
就像上帝也不会告诉他们——这次国庆文艺汇演的投票结果,他们没有赢过广场舞队。
——不过他们也没有输。
——当然也没有平。
别猜了,原因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当初为了吸引观众来投票,公园负责人拉到了x家乐超市做赞助,观众每投出一票就可以换到一枚免费鸡蛋。
公园负责人低估了鸡蛋的吸引力,为了领取免费鸡蛋,那些观众们反复排队、反复投票,不仅自己投票,还拉着全家老小一起上阵投票。等到发鸡蛋的人发现一位老爷叔反复来了七八次,领了七八枚鸡蛋,这个“bug”才被抓到。
这样一来,投票结果自然作废,发出去的鸡蛋也追不回来了。
x家乐超市一共就准备了两千枚鸡蛋,直接发超额,连参赛选手的鸡蛋都不够了!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大家辛辛苦苦排练这么久,比赛第一,鸡蛋第二。结果比赛虎头蛇尾的结束,鸡蛋也领不到了!
一瞬间,所有嬢嬢爷叔们都向着公园负责人涌了过去,势要讨个说法不可。
“我们交谊舞团就是第一,有投票证明!”
“那些都是刷票,我们广场舞队才是第一!”
“都给我让开,明明是我们模特队!”
“放屁,你们把我们合唱团放到哪儿去了?”
“我们的鸡蛋!”
“我们的第一!”
“……”
人群外,陈咚和韩峋面面相觑。
陈咚转了转手腕,隐约间,韩峋的体温好像还留在那里。
他想,韩峋暗恋自己这么久,终于找到正大光明的理由和自己一起跳舞,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
陈咚想从韩峋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却没想到韩峋语气疑惑地反问他:“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啊?没,没有啊。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陈咚被抓包,胡言乱语,“我明明是在思考,只是目光恰好落在了你脸上。”
“思考什么?”
陈咚随便扯了一个话题:“我在思考,果然现实比小说更荒诞呢。按照小说套路,在经历了团队背叛的挫折、比赛中途有人受伤的打击、主人公临时加入战队扭转乾坤,最终一定要走上巅峰,获得冠军,才对得起前面几万字的铺垫。现在可好,冠军没了,鸡蛋也飞了。”
韩峋没想到他对那些鸡蛋如此念念不忘:“如果你来写,主人公一定会赢吧?”
“如果我来写,”陈咚哼了一声,“接下来就该书同文,车同轨,焚书坑儒,排除异己,统一小公园,所有人统统抓起来跳交际舞!”
韩峋憬然有悟:“……是我小看了你。”
“原来你不是大作家,你是大暴君。”
这么暗黑的剧情,可不适合写在儿童文学里。
第17章
国庆文艺汇演虎头蛇尾的落幕,公园负责人在嬢嬢爷叔们围攻下,宣布所有社团“并列第一”,亏空的鸡蛋由公园物业处自掏腰包补上,绝对不让大家空手而归。
当然,原定的五十个鸡蛋没戏了,最终每个参与表演的队员一人两盒,勉勉强强平复了大家的怒火。
两盒鸡蛋沉甸甸的,陈咚端在手里,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决定,他要把这两盒鸡蛋带回家,用最虔诚的烹饪方法制作它。
鸡蛋清可以做蛋糕,鸡蛋黄可以做水蒸蛋,整蛋可以炒菜,甚至就连鸡蛋壳,他也要打碎了埋进花盆里做肥料。从里到外不浪费,这才对得起他的辛苦付出。
他这人脸上藏不住事,抱着两盒鸡蛋闷头傻乐。韩峋见状,干脆也把自己手里的两盒鸡蛋塞给了他。
“你拿走吧。”韩峋说,“我在家从不做饭,我拿走就浪费了。”
陈咚心里想要,嘴上假客气:“你就算在家里不做饭,那也可以放咖啡店的冰箱啊,中午煮东西吃的话可以加一个。”
韩峋想想也对,就把鸡蛋收回来了。
陈咚:“……”
他生气了,决定让韩峋自己猜。
陈咚领着两盒鸡蛋开开心心地回了家,叶星友正在家里等他。
他俩合租一个小两室,客厅小得像兔子窝,不过陈咚特别擅长收拾东西,把他们俩的小兔子窝收拾得干干净净。陈咚回来时,叶星友抱着陈咚的宠物兔子坐在地毯上,给它喂苹果干吃。
见到主人回来,胖胖的兔子从叶星友怀里咕涌出来,像颗毛茸茸的弹球一样横冲直撞地往陈咚的脚边跑。一个月前的绝育手术非常成功,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它现在能吃能睡,能拉能尿,又是一只梁山好兔了。
“爸爸打猎回来啦!”陈咚娴熟极了,一手抱起兔子,一手给兔兔展示自己赢得的鸡蛋,“两盒鸡蛋!爸爸今天的猎物!”
叶星友忍不住提醒他:“去超市买鸡蛋严格意义上不算打猎,这是市场经济下的货币与商品的交换行为。”
“谁说我是在超市买的了?”陈咚炫耀,“这是我参加交谊舞比赛赢的!”
叶星友有些惊讶:“就是你今天参加的那个老年舞蹈比赛?”
“对呀,我喊你去投票你不去,投票观众还能领鸡蛋呢。对了,说起投票这事儿……”陈咚吧啦吧啦吧啦一通狂讲,眉飞又色舞,把赛场上发生的一切全都倒了出来。
说到口干舌燥时,他下意识想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一口,结果刚一拿起来,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诶……?原来牛奶也会长青苔啊,而且这个杯子怎么这么像我们咖啡店的外带杯啊!”
叶星友从他手里拿回那杯饮料:“首先,你没看错,这就是你们咖啡店的外带杯,下午我去你们咖啡店转了一圈,买了杯饮料。其次,这不是长青苔的牛奶,这是你们老板亲手做的‘抹茶牛奶’。”
陈咚震惊:“等等,你去我们店里了?不对,你见到我们老板了???”
“嗯。”叶星友点点头,云淡风轻地回答,“我本来想去你们店里看看那位总被你挂在嘴边的‘咖啡哥’,没想到他不在,只见到老板在。”
陈咚忙问:“我还没见过老板呢!他什么样,是不是菩萨样貌、慈悲心肠?”
“那倒是没看出来。”叶星友很中肯地评价,“只看出来脑子不太灵光,他往牛奶里直接倒了半袋抹茶粉,搅不开,就给我重做了一杯——第二杯还是没搅开。你现在看到的是第三杯,他没收我钱,估计是不好意思。”
抹茶牛奶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牛奶冲抹茶粉就能做出来的,要先用热水调和抹茶粉,然后再注入牛奶。陈咚看过店里的进货账本,知道店里的抹茶粉有多贵。他听到叶星友说老板直接用牛奶兑抹茶粉,兑废一杯又一杯,他的心都在滴血了!
叶星友又说:“‘傻大款’三个字,‘大款’不好说,‘傻’字他当之无愧。”
“是挺傻的。”陈咚叹了口气。不过他转念一想,老板傻也有傻的好处,不抓考勤、不扣工资,没了这个傻老板,他还去哪里找这种有假期有节日红包有小电冰箱和免费下午茶的工作啊。
“对了,我在咖啡店时,无意中听到那个老板和‘咖啡哥’打电话,他们俩的语气很熟悉,感觉不像是普通的上下级。”叶星友想起今天听到的电话,绝对有必要提醒一下好友,“你有问过咖啡哥和老板是什么关系吗,他们会不会是朋友?如果是朋友的话,那你工作可要小心。”
“咦?”陈咚一愣,“这,这我还真不知道……”
他从来没想过韩峋会和老板有什么私人关系,他只知道韩峋以前是程序员,离职之后才来这家店做咖啡。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上一家公司的八卦吗?一个新同事入职后,很快就和老同事称兄道弟,结果转脸就把老同事说的坏话捅给上级,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新同事和领导曾经是同学,他就是个是无间道、两面派。……总之,你别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和咖啡哥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叶星友深知:陈咚毕业后就直接全职写作,一天班都没上过,全身心都扑在文学的象牙塔里,根本不知道职场里有多少人心险恶。如果真把陈咚放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陈咚绝对连公司里的实习生都斗不过。
“星星,那你大可放心,韩峋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陈咚据理力争,立刻为韩峋正名,“嬢嬢们来喝茶,韩峋每次都要送她们果盘;那些小学生每天放学后围着他乱转,他从来都不凶他们,还为他们专门上架了热牛奶;前几天下雨,很多人来躲雨,他也不会催人家点单;总之,韩峋正直又热心,我从来没见过比他还温柔的人,他绝对不是什么两面派!”
陈咚深吸一口气:“——最主要的是,他一心暗恋我,他才舍不得告我黑状呢!”
“………………”叶星友喃喃:“差点忘了你还给他编了这个人物设定。”
陈咚没听到叶星友的碎碎念,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今天找机会拉着我的手跳了舞,跳完舞后还给我起了一个昵称呢。”
叶星友:“……愿闻其详。”
让我听听你又要放什么洋屁。
陈咚嘿嘿一笑:“他对我说:‘原来你不是大作家,你是大暴君’~你看,他不仅正直、热心、温柔,他还很幽默,他居然叫我暴君!”
叶星友:“………………”
果然是洋屁。
叶星友一心觉得陈咚在放洋屁,那可真是冤枉了大作家!
说起来,用“暴君”这词儿来形容陈咚,这可不是韩峋原创的。陈咚的“暴君”行径来源已久,此事还要从头说起。
之前提到过,咖啡店选址不算高明,夹在社区公园和小学之间,周围居民楼林立。故而每到小学放学之际,咖啡店都会被蜂拥的小学生和他们的家长淹没。
有些小学生很乖,在咖啡店里选一张光线最好的桌子,从沉重的书包里掏出作业,安安静静学英语;家长会给孩子点一杯牛奶或者果汁,然后就走到一旁,和其他家长交流给孩子报什么辅导班,考什么证书,学什么才艺,顺便打听一下对方家里做什么工作,周末要不要一起带孩子去听大师钢琴音乐会。
另一些孩子则淘气得要命,爸爸妈妈忙,爷爷奶奶宠,到了咖啡店就开始满地乱爬,或者干脆躺在地上玩蛋仔,炫耀新抽的奥特曼卡,再把鼻涕蹭到校服的袖口上,又用脏兮兮的手去拿书架上的漫画书。
陈咚在咖啡店的主要工作,就是把那些淘气的孩子从地上抓起来,再把他们扔回到爷爷奶奶手里去。
他性格内向,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小屁孩打交道的经历。刚开始,陈咚还客客气气地同他们讲道理,细声细气地让他们不要在地上爬。
可是后来他发现,有些道理他讲给小兔子听,小兔子能听懂;同样的道理讲给小兔崽子听,小兔崽子听不懂。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e。
陈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直接逮住一个最讨厌的男孩,没收他的奥特曼纸片儿,记下他的名字学号,威胁他要把他的淘气行径全部告诉班主任老师,取消他们班的流动红旗!
(其实陈咚根本不知道隔壁学校有几个班主任,也不知道谁负责发流动红旗)
陈咚不愧是儿童文学作家,深谙一二年级小学生的心理。
对这群小学生而言,班主任的话就像圣旨,班主任要是皱皱眉,那孩子们的天都要塌了;要是班门口的流动红旗被没收了,他们一个班都在年级里抬不起头。
就这样,通过这样简单粗暴的语言威胁,陈咚把这群熊孩子吓得服服帖帖,也借此获得了一个外号——“咖啡店的暴君”。
也不知道这群熊孩子都在看什么电视剧。
每次陈咚出现在咖啡店里,熊孩子们都夸张地喊:“暴君来啦!暴君又来啦!”
多可笑啊,陈咚从小到大脾气都软得像麻薯,同学聚会唱ktv他负责摇手鼓,出版社年底尾牙他负责埋头吃菜,i值高达80%,能不说话就绝对不说一句。
但在咖啡店里,他一下午要黑脸说八百遍“再不安静就没收你们班的流动红旗!”,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熊孩子克星。
小朋友给陈咚取的外号,陈咚很不喜欢——他哪里像暴君了?
但是同样的称呼,由韩峋念出来,就变了一个味道。
“暴君,今天写作还顺利吗?累了就起来活动活动。”
“暴君,今天的员工特调咖啡,用的是危地马拉浅烘咖啡豆,可能有些酸,尝尝吧。”
“暴君,下午没什么事,你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一会儿?”
等等等等等等……
韩峋喊他“暴君”喊上了瘾,每次念出这两个字时,语气里都带了三分促狭,眼睛里满是笑意。
搞得陈咚怪不好意思的。
他心想,这韩贵妃果然是手段了得,故意考验他的定性。
若不是陈咚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真要着了他的道了!
国庆节过后,天气逐渐冷了下来。窗外的树叶渐渐变黄,孩子们也穿上了长袖长裤的校服。
因为天气冷,夕阳红交谊舞团的活动也渐渐少了,不过团长花开富贵时不时就会来咖啡店坐坐,和陈咚聊聊舞团里的大事小情。
公园文艺汇演结束后,夕阳红交谊舞团很遗憾没能拿到第一,不过嬢嬢们的舞姿吸引了不少人,在比赛之后有不少人来找花开富贵团长报名,经过严格的新人筛选,现在团里已经有二十六个人啦。人数充盈后,她们在公园里的地位也稳步上升,重新坐回了公园老年社团前三的宝座。
本来陈咚和韩峋就是临时帮忙,现在舞团人手足够,他们就顺势退出了。
不过在退出前,陈咚鼓起勇气和花开富贵团长提了“想去小学开新书宣讲会”的事情,团长很热情地表示,一切包在她身上。
她如此爽快,倒是搞得陈咚很不好意思。
花开富贵团长说:“我就知道你当初加入我们舞团,动机不纯。你一个小年轻,抛下工作,每天陪我们这群老头老太太跳舞,原来是为了让我帮你疏通关系啊。”
陈咚臊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说:“对不起,嬢嬢……”
韩峋主动揽责:“这个主意是我替陈咚出的,他本来不想麻烦您。”
“不不不,主意虽然是你出的,但最后决定攀交情的是我。”from陈咚。
“如果不是我撺掇你,你也不会这么做。”from韩峋。
眼看两人都在揽责,花开富贵团长赶忙打断他们。
“我就是开玩笑,你们还当真了啊。”花开富贵团长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我们当时正愁没有男舞伴,是小陈你主动出来帮了我们,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你帮了我们这一点是实实在在的。你帮了嬢嬢,那嬢嬢肯定要帮你——感情嘛就是这样,互相帮助、互相麻烦,才会越来越深。”
陈咚和韩峋对视一眼:互相帮助、互相麻烦,他们之间也是这样吗?
花开富贵团长又说:“不过呢,小陈的事情确实有一点问题。隔壁小学虽然开在居民区,看起来不起眼,但它是老牌重点小学。我女儿是家委会的会长,不是学校的校长,不可能她说一句话,学校就给你开后门的。”
陈咚有些尴尬:“就是问问,问问也不行吗?”
“光是问问确实不行——”花开富贵团长语气神秘,“——不过,还有别的办法。”
又过几日。
下午放学时间,咖啡店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刚放学的小屁孩们很快占据了店里的每一寸角落,陈咚合上电脑键盘——现在又到了“咖啡店的暴君”出马的时候了。
他在心底默默叹口气,然后立刻换上一副凶巴巴的面孔,开始四处恐吓小朋友们要没收班级流动红旗。
可惜同样的威胁并不能一直奏效。
毕竟,小学一二年级的小屁孩吃这一套;三四年级的就半信半疑;到了五六年级,这群淘气的猴子上蹿下跳,有流动红旗的班级反而成了少数派。
现在的小孩子营养好,有些五六年级的男孩就能长到一米六多,只比陈咚矮半个脑袋。偏偏他们脖子上还挂着红领巾,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训又训不过来,打又不能打,陈咚真是要被这群熊孩子烦死了。
“消消气。”岛台后,韩峋给陈咚递来一杯加了冰块的橙汁。韩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些淘气的坏孩子,低声劝慰,“和熊孩子生气没必要,反正他们再过半小时就要回家吃晚饭了。”
“你倒是想得开。”陈咚闷闷不乐道,“我怕老板通过监控看到店里小孩子满地乱爬,怪咱们没有看好店。”
韩峋闷声笑起来:“这点小事,老板心理有数,不会怪咱们的。”
提起老板,韩峋神色轻松,这让陈咚一下回忆起叶星友和他说过的事——韩峋和老板并不是普通的上下级,而是朋友关系。
仔细想想,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这么大的店,老板交给韩峋,几个月就来视察一次,平日不查帐,发钱倒是很痛快。就连当初雇陈咚,老板也没亲自出马面试,只是让韩峋交给他一份简单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