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作者:青竹酒  录入:03-24

宋离的目光有些悠远,似乎也在回忆:
“先帝是个很有韬略的帝王,若是先帝在位十年,朝中必不是如此光景。”
他一身牵机是拜先帝所赐,但是平心而论,易地而处,他也会和先帝做同样的选择。
所以他对先帝心中并无怨恨,甚至他庆幸他给了他一个希望,给了周家全族一个洗刷污名的希望,让他还能有信念去活接下来的十年。
李崇手中把玩着茶盏,听着宋离的话,想来那位先帝确实有些人格魅力吧。
“好了,不提这些了,今日过来朕是有个事儿想和你说,五大仓坚持不了多少天,京中粮价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宋离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知道了,米价涨了三倍有余,即便陛下此刻抄了那十位官员的家,抄出来的银子也不够难民坚持到春天。”
这是实话,他也没有避讳,李崇点头,他凑近了一些:
“没错,朕记得兵部来报过,年后有一批要运送北境的军粮就存放在沧州?”
宋离的眉心立刻蹙起,声音都严厉了下来:
“陛下想要挪用那笔军粮来赈灾?不可。”
他多年来身居高位,骨子里自有一种霸道,哪怕是面对李崇有时也不加收敛,如今李崇对朝政越发熟稔他有意慢慢移交手中的权利,但是有些触及底线的事儿他不会让步,北境的军粮绝不能动,眉宇间不自觉带上了两分厉色。
宋离的变脸倒是在李崇的预料之内,他笑着亲自给他斟了茶水:
“你听朕把话说完啊,喝口水,心脉不好脾气还这么大?”
眼前的笑脸让宋离不得不缓下了些神色,耐下了性子,抬手接了这杯茶,听着他的想法。
李崇却将问题再一次抛给了他:
“如今粮价飞涨,随着难民的数量变多,这三倍的粮价就能变成十倍,到那时要如何?”
这个问题宋离也不是没有想过:
“哄抬粮价的奸商挑出几个处以极刑,米商必然不敢再次以身试法,再从周边的州县调集一些粮食,坚持到春天应该也是可以的。”
李崇却再一次问出声:
“五大仓在天子脚下都尚且敢空成这样,附近州县又能拨出多少米粮来?
更不说只要有救济粮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朝廷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难民越多,粮食越少,即便是杀光京城所有的米商,也再榨不出米来。
况且坚持到春天,地里也不会立刻就长出粮食来,到时候雪灾是过去了,饥荒却远远不止。”
宋离按了按眉心,他何尝不知道这个情形,只是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陛下有何良策。”
李崇的面上带了两分胸有成竹的意味:
“朕问你,若是此刻京城粮价是平时的十倍,而官府放出话说欲高价收粮,而你正是手中有大量粮食的外地富商,你会如何做?”
宋离开口:
“我自会带着粮食前往京城,以图暴利。”
李崇笑了:
“没错,奇货之所以可居,就是因为这奇货稀少,粮价抬高的本质是吃的人多,而粮食减少才被抬高的,如果就在这些富商纷纷抵达京城的时候朕从国库放出大量的存粮,会如何?”
宋离眉眼总算舒展了两分,也明白了李崇的打算:
“市面上的粮多了,粮食自然便买不上价钱,米商们跋山涉水运粮而来,若是因为粮价下跌而折返只会损失的更多,所以他们必然会低价卖出粮食,陛下当真是好计谋。”
李崇笑而不语,其中这还真不是他的计谋,这是范仲淹在杭州闹饥荒的时候用过的办法,他此刻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
放在现代解释,此法是人为的控制了供需关系。
“所以啊,朕虽然提前用了北境的军粮,但是朕定会如数补上,定不会叫北境兵将饿肚子,督主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刚才还瞪朕。”
宋离被他弄的有些没办法:
“臣哪敢瞪陛下?”
“还没有呢,一秒变脸。”
宋离只好撑着起身拱手,哄了哄闹脾气的皇帝陛下:
“是臣不是,给陛下赔罪。”
李崇拉着他坐下:
“行了,别站了,这里的案子朕会让赵成三天内审结,你回去好好养着身子,此法虽然理论上行得通,不过要想真的实施起来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你还要帮朕盯着些。”
“臣自会尽力。”
有李崇亲自下旨,赵成的奏折是以光速递到内阁的,他身居大理寺卿多年,平时有的案子故意拖拉就算了,这真的要审起来,从证据到口供自然是一样不差,案卷做的滴水不漏。
内阁这几日气氛尤为凝重,从前内阁以王和保为首的一言堂,但是这一次自从王和保回京,李崇的变化尤为明显。
而以岩月礼为首的一些先帝旧臣开始慢慢脱离了王和保的掌控,以至于明明是只有三个人的内阁,却每天都气压凝重。
而这大理寺卿递送上来的折子中四位被处置的朝臣,有两位都是王和保的学生,这已经不单单是一本折子了,这简直就是赵成在向小皇帝递送的投名状。
桩桩件件的口供和证据,如此快速的审理速度,让王和保即便有心回护也有心无力,毕竟在大理寺,若是大理寺卿不配合,是决计捞不出人来的。
任由内阁如何暗潮涌动最后也没能阻止的了这十个官员还有直廷司七位大监的命运,流放,抄家,最后从这一场风波中全身而退的,竟然正是出动整个御史台敲击陈情鼓弹劾的宋离。
只是任那些御史言官再不满,也是无法,因为大理寺没有找到任何宋离收受贿银的证据,反倒是找出了徐顺背着宋离私吞每年三万两的证据,宋离最多落下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而这个罪过经天子之口也由这数日牢狱相抵,不再另罚。
传旨的太监回来的时候李崇这才问道:
“宋离回府了?”
“是,陛下,宋督主接旨后便回了宋府。”
李崇这才算是了了一件事儿一样心情都松了两分,抬手挑起了今日内阁呈上来,准许礼部拨银五万两用于太后的千秋节的折子。
这折子昨天便送来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宫里的老嬷嬷进来瞧他,带了昭德大长公主的口信,这个口信也十分的爽朗痛快,意思是叫他不要着急,姑姑自会帮他料理。
以至于今天李崇的心情很好,坐等他姑开大。
正等着的时候就听门外的小太监进来传话:
“陛下,昭德大长公主递了牌子进宫,长公主传话说请陛下约礼部,户部及内阁几位朝臣前来议事,她先去慈宁宫,随后便到。”
李崇的精神都跟着振奋了起来:
“张冲,照长公主的意思传朝臣进宫。”
张冲赶忙躬身去安排。
而此刻青华门一过,昭德大长公主的銮驾被三代帝王加赐仪仗,端的是巍巍皇家威仪,此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慈宁宫。
就是执掌宫事的姑姑琉钰脸色有些惊慌:
“娘娘,昭德大长公主进宫了,正往慈宁宫而来。”
玉榻上此刻正瞧着新送来的首饰的孟太后脸色一变:
“她进宫来做何?”
她是从心里有些怵李昭德的,她册封皇后的时候朝臣就诸多反对,而给她脸色看最多的便是和先皇后自幼相识的李昭德。
她也曾因为在她那吃的委屈多次和光帝哭诉,但是光帝次次都叫她忍让,甚至为了照顾皇姐的情绪,在光帝时期便免了李昭德需要向皇后行的礼仪。
反而在家礼上,李昭德是长姐,自幼照顾过两个皇弟,光帝对她都敬重有加,孟皇后反而要向李昭德行家礼,称皇姐,所以她对李昭德都是能避则避,近几年来,她非大宴也并不常进宫。
“还不快准备,给本宫更衣。”
銮驾直停在慈宁宫的门口,銮驾上下来的女子墨发如云,一身正嫡才能穿的明黄色宫装,神色镇定,自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出的雍容端方,通传的声音层层递进,她这才时隔多年再次踏进慈宁宫。
“皇姐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怎不叫人提前通传一声?”
孟太后穿的更是隆重,九钗凤冠无不在昭示她如今的地位,但是这些李昭德从不看在眼里,凤眸微瞟,对她的轻视一如从前,似笑非笑地开口:
“不曾通传是怕太后又借口躲了去。”
孟太后不愿今日还受她凌.辱:
“皇姐这是哪的话,这是皇宫,我身为太后缘何会躲?”
李昭德进了正殿,不予与她口舌争辩,开门见山:
“我此次来是为了太后千秋节一事。”
孟太后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千秋节何事?”
“京中雪灾已经绵延月余,灾民流遍,粮库空虚,朝中用银子的地方甚多,此等天灾之下,皇室更应为天下表率,克勤克俭。
如今陛下还未大婚,太后身为后宫之主应体陛下之难,将千秋节五万拨银转而交由赈灾之用。”
孟太后脸色都铁青了下来:
“皇姐,按着你的意思,只要天下有灾民,本宫的千秋节,陛下的万寿街就都不过了,那皇家的体面何在?大梁自古以孝治天下,天下人又该如何想陛下?”
李昭德扫了她一眼,言辞冷切:
“何为孝?天子垂拱而治,天下黎民之父母为父母,天下黎民之子女为子女,陛下体千万人之孝道赈济灾情为孝,还是舍黎民而孝伯母为孝?
为全太后仁德,为全陛下孝道,本宫才会来你这慈宁宫走一趟,若太后无彰皇室之德,本宫自会奉告太庙,昭告黎民。”
孟太后的脸色都白了下去,这么多年来,李昭德虽已经出嫁,但是其在宗亲朝臣中皆是威望甚高,此事若真的任由她闹大,只会让百官翻出当年册立皇后时各种言语。
而此刻华清宫中,内阁,户部,礼部的主官都到齐了,但是李崇却并未说什么事儿,只是让人上茶:
“诸位爱卿稍坐,今日乃是姑母来信,想借朕的地方和诸位朝臣说些事儿,请诸位等等。”
这句话一出,底下的人都有些意外,陛下的姑母,不正是焰亲王妃,那位曾经随焰亲王驻守北境的昭德大长公主吗?昭德大长公主曾带大两代君主,威望甚高,此刻她找他们是什么事儿?
没过半刻钟,外面便传来了通报:
“太后娘娘驾到,昭德大长公主驾到。”
屋内的人都站了起来,包括李崇在内,他都还没见过这位姑母呢。
就见两位身着宫装的女子并肩而来,孟太后身边的女子瞧着十分年轻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是瞧着只有三十多岁的模样。
眉间自有一股子英气,通身华贵雍容,她只单单站在那里,便能让任何女子黯然失色,无关相貌,乃是通身的气场,有她在,便无旁人。
孟太后在她身边,虽然九凤加身,却总是多了几分小家子气,光是这对比李崇便知道今日之事有他姑母在,便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了。
“见过姑母,给太后请安。”
李昭德给李崇见礼,李崇也笑着回礼,姑侄二人只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
李昭德年少便曾随父皇上过朝,如今的老臣很多和她也算是老相识:
“本宫倒是多年未见诸位大人了。”
她自称本宫便是在告诉朝臣,这里的不是焰亲王妃,而是皇室大长公主。
“公主多礼,老臣也多年未见公主了。”
“按照惯例,后宫不得干政,但是此事涉及后宫,本宫身为皇室长公主也不得不和诸位大人见个面了。”
她说完便看向了孟太后,孟太后已经到了此处,惟愿将面子做足:
“适逢哀家的千秋节,只是京中雪灾严重,国库压力甚重,哀家和皇姐商量,此次千秋节便免了俗礼,哀家会前往广济寺为大梁祈福,惟愿我大梁国运昌隆。”
李崇看着她心都在滴血的样子,心里已经将这大长公主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让孟太后变了一张脸?
此事最高兴的就数户部侍郎韩维了,李崇都怕这只铁公鸡此刻笑出声来。
太后都这样说,朝臣自然不会在此时坚持,但是谁的心中都是明镜的,这不愿过千秋节的不是太后,而是昭德大长公主,抑或是陛下。
李崇今日的心情实在是不能更好了,他十分想要找人聊一聊,开心一下,但是扫了一圈的人,也没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此刻他便有些想宋离,要是宋离在就好了,这会儿他应该还在府上。
他憋得在屋内走了两圈,实在是没有抑制住表达欲:
“去找便服,朕要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赵成总是走在吃瓜第一线,我不应该在屋里,我应该在车底
李崇:不行朕憋不住了,朕必须要说,朕的饭搭子,聊天搭子呢?

第26章 夜访督主府(约督主寻花问柳?)
宋离从大理寺回到府中的样子吓坏了宋才,回到府中精神一松懈下来,宋离高烧又反复了两天,顾亭也跟着他回了府中,施针,开药,整整折腾了两天那人才算是缓过来一些。
宋离的房间比平时多的就是那个他从大理寺带回来的猫仔,这么多年他提领直廷司,在朝中也好,在府中也好,宋离多是阴冷的面色,让人不敢靠近。
而他也并不喜欢人靠的太近,就是宋才除了施针的时候会按住他,平时也会有意识地保持些距离。
这么多年宋府的人包括宋才在内,都是第一次看着宋离的怀里会抱着一个活物,还是一只看起来很可爱,瞧着没两个月大的猫仔?
那只猫仔也很粘宋离,前两日宋离高烧睡着的时候它就揣着两只前爪依偎在宋离身边,时不时蹲在床尾,时不时蹲在床头,旁人靠的太近它就会跳到床的里面,躲在宋离身边,以至于宋才几次想要喂它些东西都没能抓到小东西。
直到宋离醒了宋才才开口:
“督主,这小猫儿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喂一些?”
宋离撑着靠在床头,底头瞧过去,正好对上仰着脑袋看他的一双琉璃眼,似乎感觉到宋离的关注,小猫儿向他怀里趴了趴,软乎乎的身子,暖融融的温度都让宋离刚醒的心情好了两分:
“它叫福宝。”
宋才其实希望宋离能偶尔放松下来,如今看着他愿意亲近小猫儿,这小猫儿也黏他,倒也是个好事儿,眼角的褶子都笑的多了两条:
“福宝这名字很有福气,督主起的吗?”
“陛下起的。”
宋才“...?”
陛下给督主怀里的猫起名字?还叫福宝?
“怎么不吃饭啊,嗯?”
宋离低头对着福宝,却不知是在问谁,宋才开口:
“福宝不肯下来,下午我弄了些吃食,它也不吃,一直守着您。”
宋离抬手揉了揉猫仔的头:
“不饿吗?去吃些东西吧,去吧。”
他抬手抱着猫仔递到了宋叔的怀里,这一次猫仔倒是没有反抗,宋离这才开口:
“宋叔,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宋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周家当年全家被处斩的忌日就在今日,每年宋离都会在府中私下祭奠:
“都备好了。”
宋离点了点头,唤了小厮过来服侍他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素服,这才起身去了祠堂。
说是祠堂,但是宋府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那里明里只是供了尊佛像,宋府除了宋才只当那是个佛堂。
宋才陪着宋离穿过了回廊,每年的今天宋离的心情可想而知,宋才也不知如何劝,只能说些能引他心神的:
“督主,循哥儿后日就要抵京了,他要入住的苏扬会馆,去年扬州和苏州的富商才刚刚翻新过,条件照其他会馆是要好上不少,循哥儿不会吃苦的,您放心吧。”
为了方便各省州府的举子入京参加春闱,当地的乡绅,官员或是富商都会捐资在京城修建本地的会馆,以供本地的考生使用,让这些举子到京城时不必为了食宿而浪费精力。
而且照顾到有些举子的家境贫寒,这会馆中的食宿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些银钱,不过这会馆修建的如何便和当地富庶与否,考出的进士是否多而有所区分。
像是江南富庶之地,文人聚集多出进士的地方这会馆便被建造的规模大又装修精美,连着会馆的伙食都好上不少。
宋离的眼底总算是露出了几分安慰的颜色:
“嗯,我们循儿要在京中过年了。”
今年年晚些,过了年节复印开朝不过一月便要开始春闱了,这些举子都要在京中过年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祠堂,宋离照例是一个人进去的,他走上前将供奉佛像的佛龛转了过来,转过来的那一面没有牌位,没有供果,只有一个空白的香案。
宋离将香烛点燃,跪在了香案前面的蒲团上,将手中的三柱清香凑到了香烛前:
“不肖子孙周墨黎拜上,不孝子知所作所为有违周家祖训,不求先祖庇佑,唯望先祖英灵在上,保佑循儿此次高中进士。”
此刻李崇已经出了宫,他只着张冲备了一顶朝臣平常上朝时候用的蓝顶轿子放在了皇宫的角门上,他换了一身便服,并没有惊动御林军,只带了几个随从便从角门出了皇宫。
算起来到这里这么久,他还没有在晚上这个时候出过宫,这一次没有摆什么大的排场,宋离想看看这京中晚上是什么样子,便敲了敲轿厢:
“从这里的到宋府可路过什么热闹的街市?”
“回陛下,路过朱雀街,那里街道两旁都是些酒肆,茶馆,很是热闹。”
“好,就走朱雀街。”
李崇抬手掀开了轿帘一路走一路看,却只见如今天刚黑下来道路上便已经少了行人,透过轿窗看去,两旁的一些酒肆瞧着也不像是生意好的样子,门庭冷落,他看向街道上,积雪虽然被清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不少都已经被压实了。
他眯眼向两边的小巷子里看去,那小巷子中的积雪不少都是那样堆积着,只余人走过的一条道和马车走过的一道车辙,他心里叹了口气,冬天本就天冷,加上积雪如此厚,想来更是没什么人晚上会出来了。
不过没一会儿他便看到前面接着朱雀街的一条横向胡同瞧着很亮,一排的二层楼挂满了灯笼,而那楼前也停了一排的轿子,马车,算是少有的热闹地方:
“前面那里是什么地方?”
张冲瞧着陛下手指的方向,心里捏了一把子的汗,小皇帝才十几岁还未立皇后,他躬身答道:
“回陛下,那里是些酒后听曲儿的地儿。”
李崇扫了一眼那彩色的轻纱灯和窗影处露出的红袖剪影,轻轻挑了一下眉。
转而目光落在了身边这个胖乎乎的大内总管身上,这么长的时间,他容张冲在身边,他是谁的人尚且不论,就冲今日的回话,倒也不是那等惑主奸佞。
车架并未招摇地停在宋府正门,而只是停在了平常下人经常进出的角门,张冲给守门的递了一个牌子进去,宋府森严,守门人看出张冲乃是宫中当差的不敢怠慢,立刻向内回禀。
宋才看到大内的牌子以为是宫内来了回话的,便叫人放了进来。
李崇下了轿子顺着内门往里走,宋才并没有见过皇帝,不过他认得张冲,而此刻这个大内总管规矩地跟在前面一个瞧着十几岁的少年身后,他的眼皮微微一跳。
在看到张冲的示意后立刻下跪:
“奴才不知陛下驾到,接驾来迟,陛下恕罪。”
李崇不认得他,张冲上前提醒了一句:
“陛下,这是宋府的管家。”
李崇目光不禁好奇地四处瞧着宋离的府邸:
“起来吧,不用大张旗鼓的,宋离呢?他院子在哪?朕去瞧瞧他。”
宋才的汗都快下来了:
“陛下,督主在佛堂。”
李崇这才收回目光:
“佛堂?他病好了?怎么去佛堂了?”
“启禀陛下,督主初一十五总会去佛前上一柱香。”
今夜是个晴空,李崇这一抬头便瞧着了那圆圆的一轮明月,这才发觉今日是十五:
“那也带朕去看看吧,朕也上柱香。”
李崇和很多现代的年轻人一样,没事儿喜欢去寺庙逛两圈。
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上香,在求人和求己之间选择求佛。
要说多虔诚其实也不见得多虔诚,要说有多信神佛也不见得多信,但是头却一个不少磕,香火钱一分不少捐。
宋才只好引着李崇往佛堂走,早有人提前去通报,李崇穿过回廊的时候,宋离刚刚推门出来,迎面便看到了刚刚从月亮门步出的年轻天子。
温柔清绝的月光如链般洒下,清辉映照在梅园的处处角落,梅花上的积雪还未全部落下,与月光相映,皎洁如画。
少年人身披一身白狐斗篷从梅园穿过,眉眼含笑,李崇今日心情极好,现在看到这被打理的分外高雅的院子,眼中也露出了两分惊艳。
宋离怎么都没有想到李崇会这个时候直接来他的府上,拱手行礼:
“臣不知陛下驾到,接驾来迟。”
李崇见他身上连个斗篷也没穿自然地上前将人拉了起来:
“朕本就是私下来的,没想着大张旗鼓,穿这么少,进去吧,朕也上个香。”
说完他自己就直接进了他身后的佛堂,宋离的身形僵硬了一瞬,有那么一刻他以为李崇是知道了什么,他转身跟着进去。
李崇已经在香案上自己拿了香,对着那佛像三拜之后磕了三个头,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自然是希望他还能回去。
第二个他求在异世的亲人都能健康平安。
第三个便是求他在这个时代能不负来一次。
他将香插在了香案上,没有注意到他身后那人复杂的目光。
佛堂不是叙话的地方,宋离引着李崇出来:
“陛下怎么这么晚过来?”
李崇望着梅园的月下雪景,只觉得心情更好了两分:
“朕今天是有很开心的事儿,思来想去也没个说话的人,瞧着时间也不晚就过来找你说说话,这园子弄的确实清雅,你喜欢梅花?”
宋离看着这院子里的梅花林,眼前似有追忆,从前的周府梅花最多,尤其是他母亲院中的两棵老梅树,最是别致高洁,不由得轻轻点头:
“嗯,偏爱一些。”
“难得看到这么美的院子,陪朕走走。”
李崇说完之后才想起什么开口:
“你身子可以吗?”
宋离的眼角有淡淡笑意划过:
“只是走走无妨的,陛下请。”
两人的脚步不快,宋离带着李崇穿过梅花林和来时的月亮门,两人走在游廊中,今晚的月色清朗,积雪处处被照的明亮如昼,宋离的声音不疾不徐,给李崇介绍着园子的处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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