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能解释为何焚尸或藏尸于断崖下不会惊动叱龙庄人——因为庄内早已没有活口。
但若是这般做想,便又有了一个新的疑点:叱龙庄被焚和与冥教断绝消息往来是同时发生的,那在叱龙庄被灭之后到被焚的这段时间里,都是什么人在向冥教传递消息?
有叛徒?
不,不对。
“应当是有人查探过叱龙庄传递消息手段许久,知道两方影卫如何接头、如何用记号交流、又如何传递消息。”穆意这般说到。
而且细细往下推敲,这第四方势力甚至对司影堂内部影卫的任务流程都有一些了解。
“看来和沈青澜猜测相同,这不明势力当真是冲冥教来的。”楚泽鹤面目一肃。
他唤来地五,在纸上又添上第四条疑点,封好自己私印,“将此信交于教主,让他亲自过目。”
他也想看看,楚如泉那边是否会有新消息传过来,让他们对眼下困境有些眉目。
做完这些,他才猛然想起上一世,楚如泉是在叱龙香断货后离开的冥教,对自己只说是想完成母亲的遗愿,游遍江山。莫非,前一世,是楚如泉亲自处理了这件事情?
第10章
此事牵扯甚广,冥教与朝廷皆被算入局中,而这般大的事情,前世楚泽鹤做教主却半点不知。
看来的确是楚如泉亲自带人处理了这件事,没让楚泽鹤卷进来。
念及此处,楚泽鹤心中五味杂陈。父与子之间一贯以来沉默中的偏爱,又一次闪过脑海。
没等他抓住,便有人来叩门。
穆意开门,门外是脸色苍白的地一,他勉强站着,一看就是内伤不轻。
“属下愧对主上,未能拦住那青衫剑客,竟让主上出手。属下万死,请主上责罚!”地一说罢,跪下重重磕头。
地一醒来,第一反应并非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任务失败的懊悔。他挡沈青澜那一剑,肺腑皆损,主上能费心救他一命已是天大仁慈,他又怎敢妄图逃过责罚?
地一算是地字辈统领,跟在楚泽鹤身边时间已久,他自然知道按照主上性格,那些任务失败的影卫会有什么下场。
楚泽鹤坐在上首,淡淡点点头:“嗯,你知道便好。回冥教后,便按未完成任务罚。不过现在你先待在凉城养伤,我还有事用你。”
地一听罢,感动不已。楚泽鹤此言便是没打算放弃自己这柄剑。而且按未完成任务罚,不过几日鞭刑和水刑,虽然痛苦,也远好过被主上放弃。
“承蒙主上不弃!属下自当竭尽全力!”地一叩首道。
“当时情况,穆意与地二都与我说了。你判断无误,行事稳妥,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身份,对得起我楚泽鹤的影首之位。便赐你‘萧碣’之名,以示嘉奖。”
萧碣愣了半响,重重叩首,再抬起头,眼眶已红了。
他愧对主上信任,任务失败,本已不期望能活着了。没想到主上竟赏罚分明,他只恨自己无能,当时没能拦下沈青澜。
“属下,谢主上恩赐。”萧碣沉声道,心中发誓定要有一日超过沈青澜,起码有与那人同归于尽的能力。
多年后,某个红楼名剑榜第二的老狐狸和某个红楼杀手榜第二的影卫在月下喝酒,老狐狸大吐苦水,说咱俩都是万年老二,今日不醉不归的时候,某个影卫冷哼一声,回他说能和你打平,这便够了。
这些,便是后话了。
现在,楚泽鹤只是分配好人手,该养伤的养伤,该休息的休息,该去探查消息的便去探查消息。
他一直在等那第四方势力的后手,毕竟如今看到沈青澜离开,而冥教影卫无事,那神秘势力应该明白自己失算了才对。
楚泽鹤猜测如今弥补之法只有两个,一是出其不备,把冥教来的影卫全杀光,届时只余沈青澜一人,他有口也说不清。但楚泽鹤想到这一层,故而让地二、地三两人先行回教。地字辈影卫,就算打不过也跑得掉,他们两人拼着重伤,也能让一个人跑掉,回冥教详述事情经过。就算退一万步,两人都被围杀,楚泽鹤也自信如今武林,武功能出他左右者,不过一手之数。那些人能杀影卫,还能悄无声息杀了他不成?
另一个弥补之法,就是杀了沈青澜。
杀楚泽鹤极难,杀沈青澜也不容易。
别人不知,楚泽鹤可是知道,沈青澜如今为朝廷鹰犬,不入红楼榜。但几年后步入江湖,短短几月便是红楼名剑榜第五了。这便代表着若剑在手,这天下能杀他的人,也不过尔尔。更何况沈青澜是个老狐狸,形单影只,行踪不定,若他有心规避,杀手要找机会下手何其艰难?
这两条路都被堵死,那第四方势力又会怎么做?
楚泽鹤让影卫都留在院子里,自己一个人又去断崖下转了转。那片骨埴已经被影卫收好了,沈青澜甚至懒得捡,一直让他们露在冰原中。面对楚泽鹤询问,他耸肩:“我若提人头回去,陛下还高兴些。提一盒骨头回去,我不仅累得慌,陛下还不见得多满意。”
楚泽鹤只觉得老友说的好有道理,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原本是骨头碎片的地方,土地上只剩下一些焦黑的痕迹。
若在此处焚尸,这火烧痕迹又太少了。若在别处焚尸后又带到这里,这黑色痕迹又太多了。是以楚泽鹤还是倾向于尸体是在此处被杀后被焚的。
楚泽鹤转悠了一下,没找到什么额外的线索,反倒是观赏了一下冰雪平原。昨夜落了大雪,现在平原上一片茫茫白雪,平原中间流过的那条小溪冻成了冰,从此处看去像蓝白色的玉石,铺陈环绕,连通整片大地。
这般景色,倒是让他想起沈青澜母亲,常雪剑剑主了。
常雪驻松林,松城万里冰。
他见过沈芜青出剑,一剑,冰封万里。
那是极无情的一剑,极冰冷的一剑。冷到楚泽鹤想起了自己母亲,冷到楚泽鹤想问问她,做母亲,需要有多冰冷的心,才能这般对自己孩子?
只是当时他忙着去救被一剑斩落松林雪山的沈青澜,没机会问出口。
想着想着,楚泽鹤又想起火。开始思索若是用火灼术的那个异域族群之人对上沈芜青,谁会赢呢?
冰、火,火……
“火?”楚泽鹤一愣,想到了那骨埴上的燃烧痕迹,他扭头去看那片焦黑的土地,有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猜想。
他心下一沉,觉得得让乌骨来一趟。
楚泽鹤这般想着,立刻飞身赶回凉城小院。
如今正值晌午,影卫们做了简单的饭食,却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平日里随便吃些干粮即可,可如今主上在,难道要主上陪他们一起吃糠咽菜?
可是若去外面买,影卫又怕被人下毒。
正当为难之际,突然,众人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携数十影卫来到院外。
等楚泽鹤回到小院,颇为意外的和满院子等饭吃的天字辈地字辈影卫大眼瞪小眼。
正巧,乌骨端着一盘宫保鸡丁从厨房走出来,看见满院跪着的人影,这才急忙放下菜,对楚泽鹤行礼:“属下乌骨,参见主上。”
楚泽鹤看他这银发盘起,挽着袖子做菜的样子,有些疑惑:“你何时到的?”
“属下携天字影卫十人,地字影卫五人,人字影卫五人,供主上驱使。属下等人昨日收到主上传讯,不敢怠慢,即刻启程,仍是于一个时辰前才堪堪至此处。”乌骨恭敬垂头,汇报到。
“你这是在……做菜?”楚泽鹤不确定的问。
“属下不敢做主让主上食用外人所做饭食,是以只得自己动手,饭菜粗劣,若主上不喜……”
乌骨话还没说完,楚泽鹤已经很自觉的拿过碗盛了碗饭,一屁股坐到桌前,“两荤两素带个汤?可以啊乌骨,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如此手艺?”
怪不得烤鸡是你来保证品质呢。
众影卫默默低头,他们倒是知道乌骨大人做菜一绝,经常下厨给拿云大人开小灶,连沙迟大人知道之后也经常去他那里蹭饭。只是听说乌骨大人一开始研究做菜,其实是为了用美食麻痹敌人,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蛊虫吃下去……
楚泽鹤可不愿意楚执干站着看自己吃,“楚执,穆意,萧碣,你们过来坐。”他指指石桌四周的凳子。
这便是让这三人与自己同桌而食了。
三人受宠若惊,顶着乌骨惊讶的眼神捧着饭碗坐下了。
“乌骨你做完了菜也过来吧。”楚泽鹤加上一句。
乌骨这才收回自己羡慕的目光,十分有礼貌的放下宫保鸡丁道:“属下遵命。”
楚泽鹤:总感觉自己刚才差点就永远失去了这盘宫保鸡丁。
三人第一次与主上同桌而食,自是有些紧张。不过幸好还有同僚,是以气氛没那么僵硬。楚泽鹤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自己一个人埋头吃的很香,完全不需要人布菜。萧碣有一种对自己主上的认知被重新刷新了的感觉,心情复杂的吃着菜。
楚执和穆意以前是人字辈影卫,与主上见面时间本来就很少,如今同桌而食,两个人拘束得如两只仓鼠,只敢吃自己面前的菜,偶尔夹夹对方面前的菜,两盘菜被逮着薅,差点被薅光。这时,一双筷子夹起宫保鸡丁,放进了楚执碗里。
楚执木然抬头一看,筷子主人竟然是主上!
楚泽鹤不知何时不吃了,只是手托在腮边笑眯眯的看他,放下鸡丁后问:“喜欢吃鸡肉吗?”
楚执不知所措,不明白现在是该跪下谢恩,还是该把偷偷这块鸡肉藏起来做个纪念,突然被主上一问,急忙严肃回答:“多谢主上赏赐!属下喜欢!”
楚泽鹤笑了,淡淡的说:“喜欢便好。”
羽*西{整 在他身后,捧着饭碗正要过来坐的乌骨听到这对话,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眼光极为锐利的打量了一下楚执。又在楚执感知到他的目光前收回视线。
乌骨心里不知拐过多少个弯,面上仍是毫无波澜,恭敬行礼后落座。
楚泽鹤边挑了几块鸡肉夹给楚执,边看了一眼乌骨。
“地二地三如何?”
乌骨沉声回答:“地二地三已转达清楚您的意思,将情况大致与拿云说了,拿云即刻去禀告教主,属下则领人先来。属下等人来的路上碰见为您传信的地五,若不出意外,今晚教主便能知晓来龙去脉。”
楚泽鹤满意点点头,“只是我如今有个新猜测,本想着请你过来一趟看看的,现在你恰好来了,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说到新猜测,穆意放下筷子悄悄竖起耳朵;萧碣正是重伤刚醒,对一切一知半解,所以也凝神细听;只有楚执,还在闷头努力吃主上夹的菜。
“若说用得着属下的地方,恐怕只有蛊虫之物了。”乌骨眼神一肃,睫毛与眉毛亦如霜雪般银白。“主上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蛊毒?”
“我遇到一片痕迹,想请你看看。”楚泽鹤想起那片焦黑,问到:“你可知‘化尸水’?
化尸水有许多种,大多为蛊虫,也就是活物。
那小小一瓶,密封着成千上百万微小虫卵。当打开瓶子,虫卵接触空气和水分,幼虫孵化,小小幼虫为成长,搜寻血肉为食,片刻便能吃光一具尸体。
同时幼虫不喜高温,人体体温亦能杀死他们,因此这类化尸水虽然价格高昂,但安全系数高,即使携带者不慎弄破瓶子,也只会收获一身死掉的小虫虫,而不是被强酸蚀去一块血肉。
而且只要温度升高,这些虫子自然会死去,后续处理再简单不过,使用者只需任虫子散开,等它们自行饿死或热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按主上所知,即使那凶手用了化尸水,属下亦是无处可寻。”乌骨不解。
楚泽鹤问:“若用火烧呢?”
“那属下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穆意在一边听着,明白了。
如今寒冬,蛊虫会钻入土中,而不是被高温杀死。有心人若执意探查,自然会发觉不对劲。
也有可能这是在误导众人,让人误以为他们灼烧过尸体。
“我想是兼而有之。”楚泽鹤听完穆意的推理后,说到。
几人吃饱饭,将影卫留在院子里,一起来断崖下。
乌骨检查了那片焦黑土地,挖了几寸泥土后,将指尖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舌尖舔了舔,皱着眉看向楚泽鹤,严肃的点了点头。
这便是证实了楚泽鹤的猜想。
沈青澜虽然剑术卓绝,心思缜密。但毕竟身处中原,对蛊毒之术甚少研究,自然是看不出来的。而冥教影卫甚至都不一定能发现骨埴,更别提近些年来教内蛊毒研究逐渐式微,也很难认出这种蛊毒。
只有跟在老爹身边、一直研究蛊毒的乌骨才能看出些门道。他头发未白之前,也是曾名列红楼异术榜的。
“这样看来,此人是三皇子的可能便更低了。”楚泽鹤沉吟片刻,说到。
他前世虽不关心冥教外的消息,但也知道当时新帝即位,颇有些波折。而沈青澜正是那个时候赶来投奔自己的,那个时候也是他恰好光复冥教的时候。
没想到,这叱龙庄被焚,竟能与数年后的朝堂动荡有所牵连。
“能用此物,且通晓此物习性之人,定与南疆有牵扯。”乌骨又探了探,站起身对楚泽鹤说,“主上不若先回教中,留属下等人在此地探查一二。”
楚泽鹤看他一眼,怎么不知道这肯定是自己老爹的意思?
他本来也不想久留——就算此事诸多牵扯,和他这个少教主也无甚关系,用不着他以身犯险。
可现在,他绝对不能走了。
西域地势辽阔,多山林深谷,东南方与南疆接壤,并不太平,只有少数族群居住,没有城镇。其中一支大族,名“赤车”,全族人于自身血肉中种植命蛊,那命蛊通体赤红,若烈焰最盛之时的颜色。
有此命蛊,赤车族人便可使火灼之术,内力可化为烈火,灼烧物体。
乌骨一愣,低头沉思,“赤车族……”
“那车的读音并非“车马”的车,而是象棋中“弃车保帅”的“车”。族人皆自称炎帝座下将领,借炎火沟通天地。”楚泽鹤对众人说到。
这是他上一世查到的消息,这便是上一世覆灭了冥教的幕后黑手所在的族群。
他见到那骨埴上的痕迹,便断定这尸身被人焚烧过。可沈青澜、穆意的猜测,均是基于他们看到了尸骨下面的焦黑痕迹。这两者猜测虽然殊途同归,起点却相差万里。
这凶手,竟是个会火灼之术的赤车族人!
“主上博学,如此一说,属下也想起来了。”乌骨倒是颇有些意外主上竟了解如此多异域之事,“可在属下印象中,此族不喜争斗,世世代代居住于西域南疆交界处,未曾听闻他们出现于中原的消息。”
“不错,”楚泽鹤深沉的点点头,“本座也知道,他们似乎只是一群喜欢穿着草裙围着篝火跳舞的异域人。”
众人:……
“不过他们内力奇诡,族内命蛊大成者,一身内力可与红楼侠客榜高手比肩。”楚泽鹤补充到。
当然,只是内力同等。但空有内力,没有招式,对决之中还是输。
“即使如此,赤车族人又与此事有何干系?”乌骨不解。
楚泽鹤只道:“你看过骨骸残片便知。”
影卫将骨骸残片放在小匣子里保存。楚泽鹤等人回到院子里,拿出骨骼。乌骨细看之下发现了不对劲。
“砸碎骨头,需要极大的力气。”楚泽鹤说,“但是行走江湖带着大铁锤的杀手着实不多。是以我们都认为这骨埴是被焚后再用内力砸碎的。”
穆意表示同意,在一旁点头。
“但是这灼烧痕迹,攀附在每片碎片周围,片片如此,这便很不寻常了。”
楚泽鹤说完,乌骨也察觉到不对。
这骨骼上的灼烧痕迹,仿佛——“仿佛内力带了烈火,同时出现,同时消失。”乌骨沉下脸来说。
没想到,神秘的第四方势力中有异域人。
乌骨放下骨骼碎片,严肃回身拱手道:“属下恳请主上,允许属下南疆一行!”
若是赤车族想入主中原,将算盘打到冥教头上,也是死路一条!
“不着急。”楚泽鹤上一世也遣人去收集过信息,只是赤车族人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反倒因为一开始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大,两方大打出手,冥教折损了许多人。
那幕后黑手的确是赤车族人,赤车族身上命蛊代代相传,这说明他的双亲起码有一个是族中人。
究竟是哪个赤车族人,许多年前默默无名,一个人来到中原,留下了一个孩子?
“待凉城事毕,回教中准备一番,你再去不迟。”
乌骨行礼,“谢主上恩准。”
楚泽鹤将一众事项交代清楚后,着手清点乌骨带来的一帮子人。
楚如泉甚至派了十个天字辈影卫,里面还有三个红楼杀手榜榜上有名的影卫,足见这位老父亲多怕自家宝贝儿子出事。另外的地字辈影卫交给萧碣,人字辈影卫交给穆意。
把人安排好之后,楚泽鹤让他们出去找人——找那四个失踪影卫尸体。
他虽不在意影卫生死,但也不会坐视冥教影卫暴尸荒野,任人观看。更何况,他需要那些尸体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若真是那小子动手,岂不是说明那小子如此早就开始打起冥教的主意了?而且看这件事的情况,恐怕他已经观察冥教许久了。
而且——那小子难道一个人便杀光了叱龙庄一百多人?他武功这时便已至如此地步?
楚泽鹤垂下眼眸,眼神阴暗下来。
在这江湖中,他绝非善类。重生之后,他第一件事是找到楚执,第二件事便是要找那个红毛小子讨个说法。
那小子拼着命都不要了也要覆灭冥教,杀他楚泽鹤,究竟是为什么?
天色渐暗,天边万丈红霞,众人领命,各自离开。天边那火烧云总让楚泽鹤想起赤车族,楚执站在一边,看得出楚泽鹤心情不佳,只能默默添茶,用内力温着茶盏。
楚泽鹤突然说:“我想吃绿豆糕。”
上一世楚泽鹤觉得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吃楚执做的绿豆糕。绿豆好种,很快就能开花结果,收获一堆绿豆。因为家里绿豆储备丰富,楚执除了做小米绿豆粥,还学着做绿豆糕。那小点心甜丝丝的,仿佛有镇定心神的效果。
楚执一愣,“属下去找乌骨大人。”
“我想吃你做的。”楚泽鹤背靠椅子,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说。
美人撒娇,最为致命。更别说楚泽鹤这种平日高傲不羁的人突然袒露柔软处了。楚执心中先是一动,继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懊悔和慌乱——他哪里会做点心?
自己实在是太笨了,连主上想吃什么都做不出来。
楚执没听过什么“绿豆糕”,但是主上想吃,即使是熊掌鱼翅,鲍鱼燕窝也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这绿豆糕价值几金,原料所在之地是否凶险。
“请主上责罚,属下粗鄙,并未听说过此物。”楚执收敛表情,重重跪下叩首。
楚泽鹤皱眉:“我不罚你,我就要吃你做的绿豆糕。”
楚执赶忙木然道:“属下愚钝,不会做此珍馐。请主上责罚。”
楚泽鹤哼了一声,“那你就去找人学。”
“是,属下遵命。若主上现在想吃,属下可去找人……”
“我不要吃别人做的!”楚泽鹤不理,“我就要吃你做的。你去学,学了之后做给我吃,以后都要做绿豆糕给我吃!”
在门外赶回来赴命的乌骨恰好听到这句话,心下一惊。
楚泽鹤幼年失母,后来性格就变得桀骜不驯。偏偏楚如泉又是个傻爹,发生了那档子事后,除了密不透风保护儿子,把珍贵的东西都扔给楚泽鹤之外,也不怎么知道宠孩子。这就导致楚泽鹤越来越冷漠,待人无情,仿佛高高在上的仙人,锦衣玉食、武功卓绝之下,身上没有一点儿人间烟火气。
乌骨从没见过楚泽鹤在外人面前这样无理取闹耍赖的模样。更别说是对着一个整日冷冰冰面无表情,像石头一样的影卫。
又想到教主之前那些话,那句“比我自身更甚”一直萦绕在乌骨心里。他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说。
将种种思绪压进心里,乌骨敲敲门。天色渐晚,一众搜寻的影卫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萧碣和穆意也相继回来复命。
楚泽鹤满意的和楚执签订了“不平等条约”,让楚执去学做绿豆糕给自己吃。这边几人进来后,他便又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冥教少教主。
萧碣和穆意手下的人自然是没什么发现。
“属下受到启发,用了蛊虫,发现了一些线索。”乌骨等他们两人说完,上前一步汇报到。
赤车族人的命蛊乃是大蛊,在普通山野丛林中,说是蛊王也不为过。如今正值隆冬,蛇虫鼠蚁深藏洞穴,那赤车族命蛊,可能是如今方圆数里最强盛的蛊虫。
仿若黑夜之中远方熊熊燃起的燎原火山,在蛊虫的世界里,这目标再清晰不过了。
“于是属下顺着手里小蛊虫们躲避的反方向去寻,发现一处山洞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不过那人似乎察觉到属下接近,当属下到的时候已经走了。等属下再寻,那人恐怕已经远远逃开,蛊虫再难察觉。”
乌骨与那人几乎算是前后脚走的,差一点便能碰上那人。楚泽鹤知道那人有多谨慎,乌骨此次能追到他尾巴,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乌骨继续说,“那人走的匆忙,原本居住的地方留了不少东西,属下搜寻一遍,没发现什么。但天字影卫查探四周的时候,发现了四名冥教影卫的骨骸……那四人的确死于火灼之术,肺腑被烈火猛然穿透,乃是一击毙命。”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
这四人武功,说高不高。即使是那个林白泽对上这四人,这四人恐怕也没有活路。可若说低,却也很难低到让人一击致命的程度。更别提他们还是两两组队,分散在两处地方。
这人武功,甚至在萧碣之上。
萧碣握紧拳头。
他平日跟随主上一直待在冥教,武功在司影堂也算数一数二。没想到主上第一次出远门,他便接二连三遇见高手,作为主上影首,却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更别提为主上分忧。
楚执的感受与他差不多,甚至比他更甚——因为主上还要求楚执会做绿豆糕。
楚泽鹤倒是一直对下属的武功强弱无甚所谓——再强都比自己弱。对于他来说,影卫们的区别不过是比自己弱一些和比自己弱多些罢了。
问:红楼杀手榜名次如何?
楚泽鹤答之:不如绿豆糕。
是以萧碣如何做想,不在楚泽鹤关心范围内。天色已晚,但他还是决定让乌骨带路,去看看幕后黑手住的那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