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难道他们认识?
外面吹着冷风,只穿着衬衣马甲的白敛也不觉得冷,径直走到江寻身边。
在江寻又再一次对着坚硬的柱子磕下去的时候,白敛迅速伸手,掌心挡在了他额头和柱子之间。
江寻没用什么力,坚硬冰冷的柱子突然变得温暖干燥,他茫然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男生,目光涣散的眸子缓缓眨了眨。
“小苦瓜……怎么是你啊?”
白敛第一次听到小苦瓜这个称呼,也没在意。
他收回手,目光盯着江寻的额头,虽然只是轻轻往柱子上磕,但还是红了一块。
他嗅到了眼前人身上淡淡的酒味,看到了他泛着酡红的脸颊,抹上淡色胭脂似的眼尾,以及略有几分迷离水光的眸子。
江寻揉了揉额头,背靠着柱子,拉长了语调:“小苦瓜,问你话呢……”
白敛看他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冻得通红的耳朵,终于开了口:“是不是傻?”
江寻不乐意地皱了皱眉,“你骂我。”
白敛也没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喝醉酒在这儿磕柱子,只面无表情地说:“外面冷,先进去。”
“不行,我答应了傅晏礼,要在原地等他的。”
白敛没管傅晏礼这个略有些熟悉的名字是谁,“进去等。”
他握住江寻的手腕,要拉着人往里走。
江寻推开他的手,张开两条胳膊抱住大柱子,严肃地摇头说不行。
白敛:“……”
江寻放开柱子,瞅着眼前眉眼深邃冷峻的男生,摆出一副长辈教训小辈的姿态:
“你一个高中生不好好上学,怎么会在这儿,还穿成这样……”
他上下扫着白敛,眼神古怪,“我说你该不会在这儿陪酒吧?小屁孩成年了么?”
白敛抬手捏了捏鼻根,“先进去,会感冒。”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宾利从前方驶来,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点上。
江寻抬眼望去,表情瞬间变得难以言喻,小声咕哝了句:“傅晏礼来了。”
他轻轻叹一口气,难搞。
白敛顺着江寻的目光,注意到了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车牌尾号。
上次在A大门口,也是这辆车把江寻接走的。
没一会儿,驾驶座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的高大男人穿着一身昂贵考究的西装大衣,也抬眼往这边看来,同时迈开脚步。
没一会儿,便来到了两人身边。
白敛跟傅晏礼对上视线,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像空气一般无孔不入,渗入他的毛孔。
傅晏礼的目光只在白敛身上停留一瞬,冲他象征性而又冷淡地颔了颔首,便全放在了他旁边的江寻身上。
“舅舅你……”江寻放在傅晏礼身上的目光分外复杂,欲言又止,最终默默把“绿了”这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傅晏礼没读懂他的意思,也没多问什么,“先跟我回去。”
江寻讷讷地点点头,“哦……”
他又看向白敛,拍拍对方清瘦却宽阔的肩膀,语重心长:“小苦瓜,回去好好上学,听到没有?”
完了他又在裤兜和衣兜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身上仅剩的一百多块现金,抓起白敛的手腕,把钱全塞进了他手里,“拿着,别再出来陪酒了,以后好好的。”
白敛:“……”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江寻迈着步子往停车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冲白敛挥了挥手。
身形还有些许摇晃。
傅晏礼跟在他后面。
白敛扫了眼手里皱巴巴的钱,面部线条收紧了些,晦暗不明的目光追随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江寻下台阶的时候没踩稳,身影往旁边歪去。
那位姓傅的男人及时伸手往他腰上一揽,将人往怀里带去。
等江寻站稳了,男人也没松手,一路揽着他走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那辆象征的金钱与地位的黑色宾利在夜幕下逐渐驶远。
白敛收回视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傅晏礼这三个字。
他眼眸微狭,国内著名的中宇集团,负责人的名字就叫傅晏礼。
白敛把手里的散乱的零钱一张张叠好,收进兜里,转身回了会所。
他还得继续工作。
另一边,车里。
江寻坐在副驾驶上,身子靠着座椅背。
酒精让他的神智变得不清醒,但还不忘乖巧坐好,双腿并拢,双手放在大腿上。
他脑袋歪向车窗那边,眼皮散懒地半搭着,又时不时悄悄往驾驶座上的男人看过去。
傅晏礼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了车,偏头看过去,正好捕捉到江寻的目光。
很微妙,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悯和同情。
傅晏礼猜不透这小孩在想什么,他注视着江寻染上胭脂一样的眼尾,以及水润雾蒙蒙的小狗眼。
“江寻,你想说什么?”
江寻摸摸自己靠近傅晏礼那边的左耳,“啊?听不见。”
傅晏礼注视着他的动作,如深山古寺里的湖泊般幽深平静的眼眸里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情绪不明。
片刻后,傅晏礼倾身靠近了些,近距离地看着那张泛着酡红的年轻青涩的脸,和那长而浓密的微微翕动的眼睫。
他薄唇张合,重复了一句:“你想跟我说什么?”
江寻听清楚了。
“没什么啊……”他冲傅晏礼露齿一笑,紧接着拍了拍自己晕晕乎乎的脑袋,皱着眉,小声咕哝:“啊,难受……小脑要萎缩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傅晏礼抬手摁了摁额角,褪去冷淡疏离的眉宇间染上几分无奈。
绿灯亮起,傅晏礼坐好,继续开车。
他开车开得不快,汽车在夜幕下的马路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江寻闭着眼假装自己睡着了,又忍不住偷偷掀开眼帘去看傅晏礼。
看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看他深刻的眉眼,完美的侧脸线条,以及那枚看起来很性感的喉结。
想不通,叶婧为什么放着傅晏礼这样的人间绝色不要,反而背地里找男小三。
到底为什么啊?
难不成……江寻微微眯了眯眼,目光一寸寸往下,最后停留在了傅晏礼的身下。
那方面不行?
光是这样看着也……不像啊。
江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顿时羞愧地抬手搓了搓脸。
傅晏礼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余光扫过去,见江寻捂着自己的脸,从耳尖红到了脖颈。
他没说什么便收回视线,喉结无声地攒动了下。
就在此时,江寻的手机突然连续响了好几下。
他放下手,摸索出手机打开,屏幕还停留在相册,刚才偷拍到的画面。
江寻心里一惊,赶紧抬手挡住屏幕,同时推出相册界面。
余光里悄悄扫了傅晏礼一眼,对方目不斜视地开着车,神色正常。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点开微信看褚星野发过来的消息。
——小黑蛋子
——我舅舅是不是接你去了?
——你可真行
江寻看了一眼,就把手机熄了屏,懒得回复。
他还在心里琢磨着傅晏礼和叶婧的事,哪里还有心思应付褚星野。
琢磨着琢磨着,江寻脑袋一歪,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手机也掉在了一边。
会所距离公寓并不远,傅晏礼开车来时只用了十来分钟,回去却花了二十多分钟。
深夜十一点,汽车在公寓负层的停车场缓缓停下。
江寻还没醒。
傅晏礼脱了身上的大衣外套披在江寻身上,没出声喊醒他。
又弯腰把他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
恰巧褚星野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问你话呢
——别装死
傅晏礼的视线只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便把手机放了回去。
停车场里没有人,封闭温暖的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江寻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傅晏礼解开安全带,单手撑着座椅,微微倾身过去,无声地凝视着少年人睡着时安静乖巧的模样。
脸小小的,脸颊红扑扑,几缕凌乱的碎发搭在额前,密密匝匝的长睫微微垂落下来,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
傅晏礼抬手,指尖在他左眼上方的那道疤痕上轻碰了下。
良久,他靠近江寻的左耳,似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句:“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刻意接近他。”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像是情人间的温情呢喃。
睡梦中的江寻脑袋一歪,就要往旁边倒去,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及时扶住他的脑袋,指尖在柔软的黑发上蹭过。
不多时,江寻染上薄红的眼皮颤了颤,紧接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傅晏礼那张放大了的脸,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江寻酒还没醒,盯着眼前的男人反应了两秒才讷讷地开口:“啊……舅舅您在干嘛?”
说话的语气软绵绵的,语调拉长。
像一只任人揉捏的小狗,用那双水汪汪圆眼睛看着主人,叫人看了想揉一把他的脑袋。
傅晏礼没那么做,他松开手,顺势帮江寻解开安全带。
“到了,下车吧。”
江寻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大衣,反应迟钝地点点头。
他把大衣还给傅晏礼,随后打开车门迈着虚浮的脚步下车,跟在傅晏礼身边往电梯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电梯一层一层上升,江寻散懒地倚靠着墙面,手伸进兜里抓了几颗吃剩下的花生米,塞进嘴里咬得嘎嘣脆。
在封闭的电梯里发出的动静不小,傅晏礼朝他看过去。
“舅舅,你要吃吗?”江寻把手里捏着的最后一颗花生米递过去。
见傅晏礼还是看着他,没拒绝,他直接把花生米递到了对方嘴边,诚恳道:“很好吃的。”
傅晏礼稍稍低头,张嘴将花生米咬进嘴里,目光里还是注视着江寻,温热的唇无意间触碰到江寻的指尖。
咬碎花生米的脆响在上升的电梯里响起。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江寻刚迈开脚步,一个重心不稳便往旁边栽去,直接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双手慌乱间抱住了对方结实的腰。
“啊……对不起。”
江寻挣扎着站稳,傅晏礼却突然把臂弯里挂着的大衣外套递给他,随后屈膝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江寻拿着外套,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用了吧,就几步路。”
傅晏礼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上来。”
江寻不理解,大脑迟钝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他哦了一声,还是顺从地趴在了傅晏礼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颈。
背上的人重量并不重,傅晏礼轻松起身,迈着平稳缓慢的步调往家门走去。
走到家门,他单手托着江寻的屁股,腾出一只手解开指纹锁,没有换鞋径直往里面走去。
褚星野坐在客厅沙发里,迟迟没有等到江寻的回复,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抓起薯片袋子把最底下的残渣倒进嘴里。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立刻扭头看去,因为惊讶而导致嘴巴微微张开。
草,他没看错吧?
舅舅身上背着的人是江寻吧?
褚星野手动合拢张开的嘴巴,腾地起身快步迎上前。
“舅舅,这怎么回事?您怎么……”
傅晏礼看了眼外甥,“江寻喝醉了。”
江寻脑袋搭在傅晏礼肩膀上,半搭着眼皮冲褚星野笑了笑,挥挥手,“星野哥哥,晚上好啊……”
“……”褚星野嘴角抽抽,心中像是被狂风呼啸而过,一片凌乱。
江寻打完招呼,没有什么聚焦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倏然定格在了客厅角落里摆放的那架装饰性质的斯坦威黑色三角钢琴上。
傅晏礼正要往房间走,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下。
“我要弹钢琴。”江寻伸出骨节匀称的食指,指着那架钢琴。
褚星野在旁边抱着胳膊,轻嗤一声,小土包子弹什么钢琴,弹玻璃珠还差不多。
他那个叫江子星的假弟弟倒是挺会弹琴,听说还获过奖。
似乎看出了褚星野的轻蔑,江寻眯着眼戳他肩膀,“你可别小瞧我,爷厉害着呢。”
褚星野挥开他的手,“爷等着。”
傅晏礼却什么也没说,直接背着人迈开脚步往那边走去。
他把江寻放在琴凳上,板着江寻的肩膀让他坐正,紧接着掀开琴盖板。
“弹吧。”
傅晏礼站在旁边看着,看小孩玩耍的心态。
他只是以为江寻喝醉了心血来潮,也没想过他真的能弹出什么调子。
褚星野也凑了过来,等着看笑话。
江寻眼皮子都没怎么掀开,垂着眼,干净纤细的十指放在琴键上,看着倒是像模像样。
倒是挺会装蒜,褚星野斜着眼看过去。
然而几秒之后,他脸上嘲弄的表情便凝固了,渐渐转变为惊愕和不可置信。
江寻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状态,双手十指却灵活而娴熟地在黑暗琴键上跳跃着,他甚至没有看琴键,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
清脆流畅的悦耳琴声在偌大的公寓里回荡。
是一首非常经典的【卡农】,就算是没接触过钢琴的普通人都能听出来。
更令人吃惊的是,江寻甚至还能一点五倍速,两倍速弹奏,那在琴键上跳动的十指,快得都能看出幻影了。
褚星野嘴巴微微张开,不可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江寻不是在乡下穷人家长大的吗,什么时候会弹钢琴了?还这么厉害?”
弹成这样,起码是童子功吧,除非他是天才。
褚星野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他舅舅。
傅晏礼没搭腔,视线从始至终都停留在江寻身上,没有挪开半分,牢牢地将人锁在瞳孔里。
那双似雾一般神秘的眼眸里依旧是平静的,但平静之中又多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坐在钢琴前敲击着黑白琴键的少年人,周身的气场似乎也发生了变化,矜贵而优雅,高高在上。
他仿佛天生就该这样。
没过一会儿,江寻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着眉小声咕哝了一句累了,便直接趴在了钢琴上。
褚星野像是打量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绕着他来回转了几圈。
“难不成喝醉之后就会激发特殊能力?”
“还是不甘心被江子星比下去,偷偷报班学钢琴了?”
“舅舅您觉得呢?”
傅晏礼没发表什么看法,只说了句:“我先送他回房间。”
褚星野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舅舅背着他婚约对象的背影,满眼的茫然和不可思议。
好奇怪。
但又不知道奇怪的点在哪里。
妈的,这就更奇怪了。
褚星野抓抓自己凌乱的头发,感觉自己的脑细胞都死了好多个,他在原地踌躇半晌,迈着迟疑的步伐跟了过去。
他趴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往里看。
看到他舅舅把江寻放在床上,并细心地替他脱掉鞋子,外套,盖上被子。
褚星野心里酸溜溜的,舅舅对这姓江的未免太好了些,也不知道背地里使了多少心眼子。
“舅舅,您干嘛对他这么好啊……”
傅晏礼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外甥,语气不咸不淡:“你来照顾他?”
褚星野一愣,随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俊秀且青涩的眉眼里写满了抗拒。
“我才不要,我跟他又没关系,干嘛要管他。”
他别别扭扭地说着:“舅舅,我先回房间了。”
傅晏礼看着外甥溜走,随后不紧不慢地将衣袖挽至手肘处,摘下腕表放到一边,进浴室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他打湿毛巾,又拧干,抬起一条腿跪在床沿,仔细地替半睡半醒之间的江寻擦脸,擦手。
“嗯……”
江寻翻了个身,薄红的眼皮掀了掀,突然握住了伸到他眼前的一截手腕。
傅晏礼动作微顿,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单音节:“嗯?”
他看到江寻握住他的手放至脸颊旁,轻轻蹭了蹭,两瓣被酒气熏红的唇一张一合:“爸……”
傅晏礼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任由江寻握着他的手。
直到江寻又翻了个身,松开了手。
傅晏礼将毛巾扔进盆里,坐在床沿,垂眸盯着少年人柔和漂亮的侧脸。
他无声地伸手,指尖似是漫不经心地在江寻黑色发梢下露出的左耳轻轻捻了下。
外甥的小订婚对象……秘密似乎不少。
傅晏礼双手撑在江寻身侧,缓缓俯身,距离一寸又一寸被拉近,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睡得宁静的侧脸上。
喉结攒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似乎被放大。
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眼眸里,迷雾终于散去,显露了几分真实的情绪,又被克制着一寸寸收敛。
半晌,傅晏礼屈起手指,在江寻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
喉咙干涩发痒,鼻子不通气,脑袋也隐隐作痛。
他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挣扎着从被窝里起来,端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火烧似的喉咙这才得到缓解。
江寻把空水杯放到一边,打了个喷嚏,难受地抬手揉了揉鼻子。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江寻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左手腕上突然多出来的黑色腕表,脑袋上空缓缓多出了三个疑问号。
这表哪儿来的?
江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又是百达翡丽,价值起码几百万。
江寻头皮一阵发麻,该不会又是从傅晏礼那儿薅来的吧?
他只记得自己昨晚喝醉了,紧接着在会所门口撞见叶婧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亲亲。
然后傅晏礼打电话过来,接他回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喝醉之后就断片。
江寻又打了个喷嚏,抬手搓搓自己隐隐发烫的脸,紧接着颤颤巍巍地把昂贵的腕表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两眼四顾心茫然。
十分钟后,他草草刷牙洗漱,悄无声息地打开门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外面的情况。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褚星野单肩背着书包从隔壁房间出来,两人大眼瞪小眼。
江寻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傅晏礼的身影,他连忙把褚星野拉到一边。
“星野哥哥,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褚星野双手抄兜,眼神非常古怪地看他一眼,紧接着哧了一声。
江寻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
“昨晚可把你厉害坏了。”褚星野伸出食指,对着江寻的胸膛戳了两下,同时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天才。”
江寻握住他的食指,微微抬着头,用那双圆润的眸子巴巴地望着他。
褚星野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咳了一声,“昨晚我舅舅背你回来的,你还说要弹钢琴。”
江寻心里一咯噔,内心犹如山崩地裂,电闪雷鸣,当场石化了。
他紧张地咽咽唾沫,“结果呢,我弹了吗?”
褚星野:“弹了,还弹得很好,还能二倍速。”
江寻:“……”
褚星野拍拍他的肩膀,给他竖起大拇指:“音乐鬼才。”
说完也不顾当场石化的订婚对象,转身出门了,要赶早八。
江寻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两下,随后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子,悔不当初。
我真该死啊。
刚从健身房出来的傅晏礼看到这一幕,脚步微顿,沉默了一瞬。
江寻扇完自己,抬起头来的瞬间也沉默了。
又开启新一轮的大眼瞪小眼,这回从外甥换成了舅舅。
傅晏礼应该是刚健完身,身上穿着套宽松的休闲服,英俊成熟的脸上覆盖了一层薄汗,额发随意垂落下来,发丝被汗水打湿,少了几分严整端正,添了几分随性。
光是往那儿一站,身高体型就带来满满的压迫感,雄性荷尔蒙气息在周围乱窜。
江寻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他硬着头皮笑了下,主动开口:“舅舅,昨晚麻烦您送我回来了。”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褚星野发现他钢琴弹得好,毕竟他那脑子也想不到别的地方去。
傅晏礼就不一样了,每次站在他面前,江寻总有种被扒光了,无所遁形的感觉。
“没事。”傅晏礼抓着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随意问了句:“昨晚休息得好吗?”
“还……”江寻刚开口,又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接着说:“还行。”
傅晏礼上前两步,突然抬起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和脸颊。
江寻微微发愣,直到男人放下了手,眉宇微拢,“有点发烧。”
八成是昨晚吹风着凉了。
江寻后退半步,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多喝点热水就行。”
这点小病算什么。
一个小时后,江寻盖着被子,半死不活地靠在床上,瘪着嘴,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可太难受了。
傅晏礼站在床边,修长手指间捏着温度计,查看温度,“三十九度。”
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多喝热水。”
江寻:“……”
傅晏礼:“别去学校了,我现在就让医生过来。”
江寻吸吸鼻子,“嗯……”
傅晏礼转身走到窗边,打了个电话给私人医生,简单交待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一转身,江寻倒在床上,艰难翻了个身,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跟辅导员通话。
“老铁,我尸体不舒服,想请假一天。”
名叫李俊铁的辅导员:“……”
是长尸斑了吗?
傅晏礼放下手机,抬手捏了捏鼻梁,随后走到床边。
“医生很快就来,早上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成功请了假,江寻把手机扔到一边,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黑色机械表,“舅舅,那是你的表吧?”
傅晏礼眉眼淡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垂着脑袋,紧张捏着自己手指的病人,嗯了一声。
江寻顿时更加心虚,都不敢看对方的脸,小小声问:“请问他是怎么戴在我手上的?”
“抢的。”傅晏礼若无其事地回答。
两个字,言简意赅。
江寻嘴角抽抽,心想自己真有出息,一喝醉酒就抢劫,抢的还偏偏是傅晏礼。
他屈膝跪在床上,双手捧着腕表递到男人面前,真诚悔过:“舅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喝醉了就爱发癫。”
傅晏礼却没有伸手去接,“没事,送你了。”
那平淡的语气,仿佛送的不是几百万的贵重腕表,而是几块钱一斤的红苹果。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正好凑一对,每天都拜拜,保佑你发财。”
别有深意的语气,意有所指。
江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