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迷恋—— by赋予青山

作者:赋予青山  录入:03-28

“松琴这个人……”
擦肩那瞬,南语的话夹杂着零星火光响起,声音不轻不重,“他不太会表达,如果哪里说错了,你别生气。”
慕稚眨了眨眼,那层浅淡的水汽很快变干,他看向南语的背影。
“走了。”南语掐了烟。
陆隅好奇地看着人走远,“松琴哥和南语姐……关系很好?”
这种话竟然由对方代劳,和情侣间的互相维护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慕稚先前跑去花园的理由也变得明晰,竟然是和廖松琴起了争执。分明是个性格柔软的人,在面对松琴哥时,似乎总会激起些波澜。
陆隅心想,真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啊。
宴会后半程,慕稚躲在角落吃了三块蛋糕,在谢绝了陆隅拿来的第四块蛋糕时,隔着人群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具。
他连忙蹲下身,缩到墙角。
陆隅不明所以,“……吱吱?”
不远处,廖松琴没有找到人,面具下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陆,大家都很想你。”宴会主人走了过来,他是在场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一张亚裔面孔在吊灯下盈满笑意。
他邀请陆隅,“马上要跳最后一支舞了,不去见见大家?”
不远处,陆隅出国交换时认识的朋友朝他们举起酒杯,有人还吹了几声哨,“别只和小甜心呆在一起了,来啊!陈还给你备了纪念品,你一直想要的。”
宴会主人陈对着他们笑了笑,视线转向慕稚,“欢迎你也来。”
慕稚犹豫着,他能看出陆隅对他们口中的纪念品有些意动,但碍于自己在身边不好走开,冲着那边一个劲摆手。
“去吧。”慕稚碰了碰他,“跳一支舞而已……没关系的。”
陆隅震惊地回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欸?”
他那堆同学爱起哄,陆隅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拉着慕稚在众目睽睽下跳舞,因为对方从踏进舞池起就有些僵硬,视线也总是低垂着,显然不太适应这样都是陌生人的场合。
但慕稚说可以,陆隅顿时觉得,那群比饿了两顿的鹌鹑还吵的同学发起了光,简直是神仙在世。
他脸都有点红了,一把拉住慕稚小臂,往西南角奔去。
大厅里灯光骤然变了。
廖松琴站在角落,周围的壁灯暗下去,唯余大厅正中央的吊灯,水晶吊饰将灯火切割成千百份,照亮了灯下十几名年轻人。
不多时,人群因熄灯而起的骚乱平定下来,悠扬的舞曲响起,周围的人回过神,纷纷牵起舞伴的手,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轻缓地舞动。
有落单的男女过来和廖松琴说话,但这个高挑的男人一言不发,线条流畅的下颌紧绷着,着了魔似的紧盯着大厅中央。
“我不太会跳。”陆隅凑到慕稚耳边悄声说,“怎么办啊。”
慕稚随着舞曲后撤一步,正要说话,脚尖传来一点痛感。
“……”
陆隅面具后的脸红透了,结结巴巴,“啊,这下,对不起……”
近在咫尺的人微低着头,肩膀动了动,发出“噗嗤”一声。
慕稚压着笑抬头,轻声说,“跟着我。”
他说着手上用了点力,陆隅顺着力道流畅地换了舞步。在外人看来,两人面具上的羽饰颤动着交错,陆隅一抬手臂,带着慕稚漂亮地转了个圈,又很快迎向对方,亲密而不失分寸地手搭着手跳舞,不时凑近交谈,灯火把他们映得暖融融,像两只壁炉边窝在一起取暖的动物,旁人不敢惊扰。
“咔嗒”,角落发出一声轻响。
有人回过头,就见那名一直没有跳舞的男子摘下面具,指节摩挲着面具边缘,像是要将它收起来,却不知是不是力气太大,将它弄折了。
黑色面具裂开长长的纹路,廖松琴看了会儿,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出大厅。

慕稚今夜又有些醉了。
和陆隅跳完那支舞,他便趁着那群同学围上来跟陆隅说话时遛出了人群,经过长桌时见到几杯色泽鲜艳的饮品,慕稚鬼使神差拿了起来。
等散场时,慕宁等人站在后门口,他环视一圈,在人群末尾找到了正慢悠悠走过来的弟弟。
慕稚还带着面具,唇水润润的,一看就喝了不少酒,面具没能完全遮住的脸颊上染着红,见慕宁看他,张嘴露出个笑。
“……”慕宁扶着他,“傻乎乎的。”
他帮慕稚摘了面具,被遮挡了整夜的上半张脸终于重见天日,慕稚果然面色酡红,微眯着眼,睫毛不时颤动两下,眼角的小痣朱砂般殷红。
“认识我吗?”慕宁在他眼前晃晃手,“我是不是你哥哥?”
慕稚先是点头,随后扭头找着什么。
慕宁“啧”了声,“你松琴哥哥已经上车了。”
慕宁要扶着他往前走,慕稚不干了,一甩手,身子晃了两下,继续慢悠悠跟着他们往停车场走,路走得还挺直,至少比另外几位真喝醉了的好。
回到度假屋,慕宁把弟弟安顿好,拉着几个还没喝多的跑去地下室打电动。
陆隅也没喝多少,他玩了几局投篮机,跑去给慕稚倒了温水送到楼上。
他脸皮薄,不敢多看床上的人,往床头柜放了杯子就火速退出去,关门更是跟做贼似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等会儿。
陆隅动作一滞,这个场景……怎么有些眼熟?
“陆隅。”转角处传来声音,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长廊阴影处的廖松琴。
廖松琴往前走了几步,身上还穿着舞会时的衬衫,扣子一路系到了最上方。
他对着陆隅笑了笑,“你哥在楼下找你。”
陆隅不疑有他,“哦好,你要睡了吗?”
廖松琴不答,反而看着他身后那扇闭合的门反问,“慕稚睡了?”
“嗯,我怕他口渴,给他倒了杯水。”
“好。”廖松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目不斜视地走过慕稚门前,进了隔壁的房。
陆隅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蹙眉思索会儿,作罢。
隔壁屋内,廖松琴换下那身熨贴齐整的衣物,穿上宽松的运动服,下了楼。
他找出小锅,娴熟地热了牛奶,又找出木质托盘,连同几粒奶片一起端上了楼。南语在楼下玩射击,陆隅也被支开,他这次不必掩饰,直直进了靠外那间。
房里只亮着盏地灯。
廖松琴踩上地毯,柔软的羊毛极好地消弭了声响,床铺间一片昏昧,上面酣睡的少年对这个外来者的到来毫无知觉。
他慢慢走近,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床头,上面摆着牛奶和椰汁,都是醒酒的饮品。
但这个尽职的哥哥没有把人叫醒。
实木托盘上摆了两粒奶片,在黄融融的灯光下莹润丰腴,看得人口舌生津。
哄小孩的玩意儿。廖松琴想。
随后他捻起一片,递到唇边,在嘴里滚了一圈后压到舌下,在黑暗中压制住某种冲动。
奶片甜腻腻的,不知道慕稚为什么喜欢。他总是喜欢一些廖松琴过去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床上的安抚玩偶,摆在玻璃罩子里的所谓盲盒,还有那些柔软、馥郁,让廖松琴连伸手触碰都似乎成为亵渎的衣物……
他过去从不碰这些。
床上的人含混地哼哼着,真丝被单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半个肩头,廖松琴的目光挪了过去。
那上面有个蚊子包。
大概是骑马时弄的……不对,骑装裹得严实,那些牲畜寻不到空隙,那就只能是在换衣服时。
陆家那小子看到慕稚换上骑装的样子,怕不是眼珠子都得黏上去。
牙根有些发痒,奶片很快被咬碎,廖松琴抬手试了试牛奶的温度,有些烫,还不能入口。
刚到他家时,慕稚被烫到了都不好意思明说,只会吐一吐舌头,好像很苦恼地皱起眉,然后用湿润的唇吹凉牛奶,哪怕这样做无异于杯水车薪,却还是会吹很久。
廖松琴想到这里,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床边。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单薄的被褥上移动。
慕稚还穿着那条宽松的短裤,一条腿横亘在柔软的织物上,脚踝细伶伶,小腿肚削直,用手指抚摩时,却能掬起可爱的肉感。
像是终于找到了落点,廖松琴视线凝滞在那一截光.裸的肌肤上,他的指节抽动着,仿佛随时会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举动,把睡梦中的人彻底拉回现实,但最终他只是紧紧攥拳,呼吸粗重地用眼神舔舐着那一抹白,直到唇齿间甜腻的味道彻底消散,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还不能叫醒他。
廖松琴在踝骨处又找到一块蚊子包。在过去几个月,慕稚身上那些牲畜们触碰不到的地方,也有着殷红的痕迹。
即便如此,以往也有他从不敢触碰的地方,那太危险,他会控制不住力道,而慕稚睁眼后也无法承受那样的惊吓。
但今夜,廖松琴就是想让慕稚醒来。
慕稚十八岁那年,慕宁终于去往国外接手父母的产业。
家里没有适合照顾慕稚的亲戚,他就想起了廖松琴。
到了入住那天,廖松琴推了公司的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家里,以确保小孩会住得习惯。不料,却在对方上门前一小时接到了紧急会议。
等他从二楼书房里出来,慕稚已经到了。
“哥哥好。”慕稚换了拖鞋,一双乌黑的眼看着他。
廖松琴下了楼,提起他的行李,“和你哥告别过了?”
“嗯,他不许我留在机场,让我快点过来学习。”
慕稚一左一右拎起两个小箱子,很努力地跟在廖松琴身后上了楼,廖松琴让他分一个给自己,慕稚小声但坚定地拒绝了。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慕稚说,“松琴哥哥,你不用太迁就我。”
慕稚正在读高三,学校放了寒假,他自从入住廖松琴家就没怎么出过门,整日窝在房里学习。
廖松琴原本还担心慕稚憋坏,一次过路,却见门边躺着颗脑袋。
他吓了一跳,再一看,慕稚躺在地毯上仰面睡着,脸上盖了本书,看起来是用功中途不慎昏睡了。
廖松琴有些心疼,正要把人叫醒,一看封皮:《聊斋志异》。
他又放下了抬起的手。
慕稚一觉睡到晚饭的点,醒来发现自己侧躺着,书掉在地上,身上则多了薄毯。
楼下廖松琴喊:“吃饭了——”
他连忙爬起来,匆匆下了楼。
没多久到了年关,慕稚和慕宁通了电话,带着很浅的埋怨。
“……马上要过年了。”
慕宁听出潜台词,安抚着,“哥哥也想和你一起过年,这边的事实在拖不了了……我叫廖松琴包个大红包补偿你好不好?”
为什么是廖松琴给?
慕稚先是拒绝,随后不出声了。
住在廖松琴家里已经是种打扰,过年时他自然也要跟着廖松琴去老宅。就连关系亲近的朋友在这种时候上门都有些尴尬,何谈非亲非故的自己?
慕宁那边有了嘈杂的声响,转过头哄了慕稚几句,挂断电话。
老宅里人员稀少,廖奶奶很喜欢慕稚,她知道慕宁两兄弟的遭遇,话里流露出几分心疼。
后几日来拜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慕稚自觉身份尴尬,躲到了廖松琴给他准备的房间里,整日看书做题,倒也不算难捱。
除夕那天老宅里很热闹,慕稚晕头转向收了一堆红包。廖松琴一路护送,报菜名似的悄悄告诉他称呼,慕稚叫人叫得口都渴了,时不时还得蹦出几句吉祥话,直到开饭才被廖松琴带回桌边坐下。
慕稚很久没过过这么多人团聚一堂的年,以往他都是和慕宁两个人过的。
晚间,电视上开始倒数,慕稚静静坐着,杯子里装着廖妈妈给他倒的玉米汁,还热着,杯壁随着电视画面的变化微微反着光,像是也在倒数。
他起身,避开人群,独自上了楼。
慕宁没回消息,慕稚给他掐着点发的新年快乐也没能回,算算时间大概是还在开会。
慕稚心疼了一会儿,给慕宁发了个红包,备注“注意身体,我在盯着你”,正要退出去回复班群的消息,门被敲响。
“请进。”
进门的是廖松琴。
慕稚怕他是特地上楼捉人的,觉得自己扫了兴,连忙站起来,“我来拿充电器,马上下去。”
“不急。”廖松琴堵着门,“给。”
是个红包,慕稚没扭捏,乖乖接过,又开始往外蹦吉祥话。
说到廖松琴帅气逼人的时候对方终于憋不住,笑着叫停,“让慕宁听到该吐了。”
他叫慕稚坐下,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拿出另一样东西。
是把小提琴,曲线优美,琴颈被廖松琴握在手里,衬得它出奇的纤细。
“你哥出国前列了张单子,上面说你小时候很喜欢拉琴。”
廖松琴轻轻拨了拨弦,发出点细微的动静。
“我就想着,家里得有把小提琴。前天终于到了。”
“看看喜欢吗?”廖松琴把琴递给慕稚。
他席间喝了点红酒,没有上脸,却有几分松弛,开玩笑道,“来首难忘今宵。”
慕稚愣愣的,站在原地杵了会儿,真的掏出手机找了谱子,磕磕绊绊地拉。
廖松琴笑得停不下来,把慕稚笑得脸都红了,又止不住跟着弯起唇角。
晚间兄弟二人终于通上电话,慕宁问他这个年过得怎样,慕稚说很好,应该会很适应和廖松琴一起的生活。他有预感,他会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三年后,慕稚相亲被抓,畏畏缩缩坐在廖松琴的副驾。他们都不知道,三年前的家人身份薄如蝉翼,一方稍有越界,就破碎得无法粘合。

刚把慕稚接回家那阵,廖松琴忙得无暇分身,但每晚都会抽时间回来吃饭。
慕稚是个让人省心的小孩。
夜晚华灯初上,他背着包回到家,安静地理好书,洗手,坐到桌边。
再等四五分钟,大门处就会传来廖松琴进门的声音。
等不再那么忙了,一周有两三次,廖松琴会带着饭去接慕稚下课。
“放学别跟着司机走,我还有十分钟到。黑车,尾号三个三。”
慕稚坐上去,廖松琴从后座变出一个保温盒,里面是他出门前做好的食物,让慕稚垫垫肚子。
偶尔餐饮店里买来的菜品也会放进那个透明玻璃盒,慕稚一吃就知道,那不是廖松琴做的。
转眼到了那年五月,慕稚即将迎来小三门的考试。
廖松琴比他还紧张,起初慕稚没看出来,直到考前,慕稚无意间瞥到廖松琴电脑搜索栏的文字:如何排解考前焦虑情绪?
第二天,廖松琴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餐桌上。
他很想笑,低头捂着嘴,用尽全身力气才没笑出声。
晚上慕稚听到廖松琴在书房打电话,和慕宁商量考试那天该去哪家餐厅吃午饭,两人激烈地辩论了一段时间,最后选定一家幽静清淡的。
廖松琴又接着开始纠结要定哪家酒店,上午那门考完后有充足的休息时间,足够慕稚睡个午觉,下午更好地战斗。
哪有那么娇气。
慕稚在房门前站了许久。对面书房里的廖松琴察觉到,以为吵到他了,连忙打了个手势,歉意地关上门。
那段时间慕稚睡得很好。
开考那天,廖松琴送他去考场,在一众或殷殷注视或絮絮叨叨的家长中,廖松琴一派云淡风轻,看起来十分沉稳。
慕稚看着他,突然笑出声。
在廖松琴不明所以的视线中慕稚摆摆手,进了考点。
第二天下午,慕稚走出考场,在人群中轻易找到廖松琴。
他带着慕稚吃了考前一直想吃——但被廖松琴以油腻为由严令禁止的汉堡,晚上两人看了正在全球巡演的音乐剧,厅内冷气太足,廖松琴怕他着凉,问人要了毛毯。
慕稚把自己裹在暖融融的毯子里,眼瞳亮晶晶,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翻飞的舞裙。
回家后,廖松琴对他说:“明天开始继续加油,晚安。”
一夜好梦。
高考前夕慕稚睡得很晚,廖松琴看到他房间整夜亮着灯,没有说什么。
只是慕稚发现书房的灯也开始亮起来。
两盏灯遥遥相对,隔着走廊,打开门就能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渐渐的,慕稚的房门也开始大敞。慕稚侧头,能看到廖松琴的一侧肩膀。
他不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在靠门的沙发上。廖松琴有时看书,有时戴着耳机办公,安静到慕稚时常要确认他是否睡着。
睡前,慕稚下楼热牛奶,顺手给廖松琴也热了一杯。
廖松琴放下笔电,调侃他,“要长高了。”
慕稚不服,要和他比身高。廖松琴起身,自然地贴近慕稚,他们近得呼吸可闻,身后的实木书架装饰着顶灯,照得廖松琴脸上的每一寸纹路都清晰无比,像一尊俊美的塑像。
慕稚兀地脸热,连连后退,说自己要睡了。
廖松琴一无所觉,等慕稚躺到床上,帮他关了灯和门。
高考那天,慕稚走出考场,风拂过他的额发,人海里廖松琴那么显眼,抬头就能看见。
他仰着头,走进有廖松琴陪伴的第一个夏天。
他们去了一座海岛。
出成绩那个月,慕稚班里几个家里富裕的合计着订了机票,去鸿州岛,吵嚷着不让父母跟去。
廖家名下有家酒店开在那里,除了受慕宁所托,廖松琴本身也不放心一群小孩自己出远门。
他们嘀嘀咕咕,廖松琴勉强算个大哥哥,还能提供住宿房间,跟去好像也无妨。
于是飞往鸿洲岛的飞机上,廖松琴穿着特意翻出来的牛仔裤,上身印花衬衫,坐在第一排竖起耳朵偷听小孩们说话。
同学a:“我靠,你们看许月,她有c了吧?”
同学b:“不知道穿泳衣什么样子……赌不赌,我赌连体的。”
“我赌比基尼!”
廖松琴皱起眉。
正要再听,肩被人拍了拍,他回过头,慕稚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想坐你旁边。”
也好,省得跟那群没教养的臭小子凑在一起。
廖松琴像个参与暑期活动的志愿学长,欣然把助理赶去小孩堆里,又问空姐要了果汁。
“睡一觉就到了。”
慕稚温顺地闭上眼。
窗外浮动的天光照到他脸上,像撒了层薄薄的糖霜。
原本廖松琴怕自己在场他们会放不开,打定主意就算听到一些过头的话也只当自己聋了,为此眉头不展,好几次想要起身把自家小孩捉过来,干干净净带下飞机。
但慕稚太乖,从来不附和那些话,甚至主动找上门。
廖松琴替他盖好薄毯,放下遮光板,想:慕宁真是撞了大运。
如果这是自己的弟弟该多好。
到了下榻的酒店,那群刚解放的高中生休息的休息,闹腾的闹腾,半点不让人省心。廖松琴知道他们晚上肯定要聚在一起玩,于是单独开了间套房,客厅大,随他们闹。
他半夜起来看了一下,慕稚不知所踪,大概是早早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豆芽菜们张罗着去浮潜,其中一个豆芽菜的家长联系了项目,专车接送,廖松琴似乎没有跟随的必要,独自留在了酒店。
他看着慕稚上车前朝自己挥手,在门前站了许久,一时有几分无所事事。
“你哥不跟过来吗?”
许月坐在慕稚身侧,“他专程过来陪我们,有点不好意思。”
慕稚收回望向酒店门口的视线,笑了笑,“他有工作要处理,本来就不能随时跟着我们。”
“是你表哥?”
“不是。”慕稚顿了顿,“比表哥更亲近一点。”
许月迷糊了,比表哥更亲近,那不就是亲哥?但慕稚亲哥不应该也姓慕吗,她怎么听到别人称呼他廖先生……
到了地方,慕稚拉住许月,提议女生去另外半边沙滩玩项目,自己则往男生聚集的项目走去。
许月没有多想,带着几个姐妹高高兴兴跑去了东边,留下一群扼腕叹息的男生。
其中一个撞了撞慕稚,“你怎么不把人家留下,兄弟们还想饱饱眼福呢。”
慕稚岔开话题,“有人想吃椰子冻吗?”
几人疯狂响应,打赌的话题无疾而终,还算愉快地回到了酒店。
但到了半夜,青春期躁动的男生又开始作妖。
他们问客房服务要了酒,混在果汁里。套间里气氛火热,许月喝了酒以后抱着闺蜜唱歌,最开始提议喝酒的那几个男生也趴到了地毯上,连爬的力气都没了。
慕稚饭后就跑去廖松琴房里展示自己拍的照片,一不留神逗留到半夜,再回到套房,一派群魔乱舞的场面,许月还邀请他充当左声道,慕稚拒绝。
在场还算清醒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慕稚和他们对视一眼,各搬了几个人回房。
把仍旧执着邀请慕稚唱歌的许月关在房里后,慕稚长舒一口气,刚要回房,被另一个男生叫住了。
没怎么喝酒的邹勋明看着他,脸上带着点红色,“我有话想和你说。”
套间里弥漫着酒气,他们越过地上的空酒瓶,到了阳台。
海岛咸湿的空气拂去酒精,慕稚撑着扶手,在夜色中深深吸了口气。
“你很喜欢海岛吧。”邹勋明看着他,离得有些近。
慕稚点头。
见他不说话,邹勋明并不尴尬,很自然地切入下一个话题。
慕稚心里隐隐有了预感,果然,邹勋明在浪潮打过来的时候,清晰地开口说,“慕稚,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想报考哪所大学,这学期我一直在追赶你。我希望……在大学里我们还能在一起。”
慕稚露出歉意的笑,说自己没有考虑这方面,以及还不清楚自己会去什么大学,最后感谢他的喜欢。
邹勋明走了,慕稚没有留意他的表情,有些失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大海,浪潮声声,会不会有小动物被冲上来?
正想着,身后传来打开拉门的响动。
“不喜欢刚刚的男孩?”男人问。
慕稚没回头,廖松琴就住在套房隔壁,两者阳台相邻,仅隔了一层护栏。
他有想过廖松琴会听到,但没想到一向有分寸的人会来问询少年的情感问题,简直是慕宁才干得出来的事。
廖松琴像有读心术,“本想出来吹风,听到动静,再出来就不合适了。”
他不小心听到了邹勋明的告白,也听到慕稚礼貌拒绝了对方。但廖松琴和他朝夕相处半年,已经能从慕稚细微的语气中察觉出抗拒,他好像有些讨厌邹勋明。
廖松琴微微侧头,看着慕稚显得有些冷淡的侧脸,没有催促。
就这么站了会儿,慕稚动了动,轻声说,“他以前开过些不好笑的玩笑。”
慕稚高中休了一年学,回归校园的时候,昔日的同窗已经升入高二,他和高一新生一起从头来过,连军训都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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