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运气好呗,”金宝宝得意道,“言言团队小助理粗心,错把邀请函寄小白那儿了,小白本来是要退回去的,被我截胡了。”
“白优可真宠你,”唐乐说,“羡慕。”
“那可不?”金宝宝喜滋滋的,又凑近叶知秋耳畔压低声音:“灼心的首投是Q.L,听说他们家那个神秘当家人这次也会去。”
他眨巴眨巴眼:“你陪我去?”
Q.L已经向叶知秋伸来橄榄枝,入职前如果有机会和公司领导混个脸熟的话,将来工作上说不定可以多一些便利,少一些麻烦。
叶知秋知道金宝宝是为自己好。
但他还是说:“不了。”
顿了片刻又说,“我已经定了VIA。”
而且,灼心庆功宴那天,他也已经有了工作上的安排。
“啊?”金宝宝的表情瞬间凝滞,看起来有些好笑。
“为什么啊?”他不解,“VIA是哪个?”
“之前不是说要选也只会选C.H或者Q.L两个高端品牌其中之一吗?”李少君也蹙起了眉,“C.H是国外品牌,你不舍得家里人,放弃机会可以理解,但Q.L呢?”
李少君和金宝宝学的不是服装,对VIA这样的小品牌可谓一无所知。
但唐乐却是知道的,闻言亦是十分惊讶。
“为什么选VIA啊?”他问。
之前的国际服装设计大赛,唐乐也有参加。
只可惜他并没有叶知秋那么幸运,连决赛圈都没能进入。
对于叶知秋的天分,才华,还有成绩,唐乐是十分羡慕且不乏嫉妒的。
不过他也知道,叶知秋的职业道路应该不会十分顺利。
因为,陶若晴是绝不会给他这个丰满羽翼的机会的。
他大可以就各品牌的OFFER做出选择,但陶若晴私底下也会有自己的应对措施。
不过,如果他选的是VIA的话,那大概没什么问题。
VIA这个牌子,他们老师之前还在课堂上提起过。
作为日沉西山的代表。
叶知秋选择这样一个品牌,无疑是自寻死路,甚至连他时装大赛的冠军光环都极有可能会因此被彻底消耗掉。
不过,好处也有,至少他不用再想办法劝叶知秋先“专注学业”了。
“有什么为什么呢?”叶知秋笑得漫不经心,“喜欢就选了呗。”
也是,毕竟是叶知秋嘛,一向任性自我,想一出是一出。
“我说,”唐乐没再说话,可李少君却忍不住了,“职业生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有这方面的才华,千万想好别浪费了。”
“我如果像你一样可以在舞蹈大赛中拿到这么好的成绩,我一定会选最好的舞团。”金宝宝也说,“没有道理去小品牌的啊。”
锅里红汤翻滚,叶知秋示意李少君下菜进去。
“我有自己的打算,”他说,“你们相信我一点行不行?”
“那就让我们一起喝一杯,”唐乐率先举起酒杯来,“祝小秋前程似锦。”
“谢谢。”叶知秋漂亮的双眸弯出浅浅的弧度来,只是手刚碰到酒杯,放在桌角的电话就先响了起来。
“我哥,”刚端起的酒杯被重新放下,叶知秋笑着说,“我先接个电话。”
“下午放学有空吗?有空的话一起过去把车定了。”电话接通,叶铮那边开门见山地说。
“不是说好了给我钱吗?”叶知秋不干了。
“我想了想,这么大笔钱放你手里我不放心,”叶铮说,“你自己说说,你手里什么时候放得住钱过?”
叶知秋的语气冷了下来:“呵……”
“放学去接你。”叶铮哄他,语气柔和了下来。
“下午有约了,你别来。”叶知秋冷声,“等晚点我把选好的车型发你,你自己去定。”
说完,也不等叶铮回话,他直接掐了电话。
“怎么?”金宝宝疑惑,“你缺钱了?”
“不是,”叶知秋说,“我要买辆车。”
“什么车,说出来参考下。”李少君问。
叶知秋把自己选好的两款车型直接发到了群里:“你们觉得哪个更好一点?”
“我去,”金宝宝嘴里含着颗牛肉丸,“上次的事故你忘了?你是不是找死啊你还玩赛车?”
“上次要不是别人临时和你换车,当时出事儿的就是你了。”李少君提醒他。
“我跟你说啊,”金宝宝把牛肉丸咽下去,“别的也就算了,但赛车是真不能再玩儿了,这玩意儿要命。”
当年事故发生时,金宝宝也在现场。
有个很牛的赛车手现场跟人打赌,非要用叶知秋那辆入门级赛车和另一辆顶级赛车比试,以此证明车手的素质比车辆素质更加重要。
因为这样一点小插曲,原本应该上场的叶知秋只能和金宝宝他们站在一起做啦啦队疯狂嘶吼。
只可惜,那场比赛并没能决出胜负。
车手素质重要还是车辆素质重要,对叶知秋来说,到现在都还是个悬念。
因为那场比赛并没有顺利完成。
在弯道超车时,叶知秋那辆车忽然失控,并撞飞前车。
前车车手当场死亡,而驾驶叶知秋那辆车的车手虽然保下一条命来,却最终失去了一条腿,再没办法玩车。
当年,这件事被定性为一场意外。
可现在重新复盘,叶知秋早已没有那么天真。
在意外和人为之间,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是这次,他并没真的打算要玩,且又有唐乐在场,没必要也不适合解释太多。
“我命大着呢。”他张扬挑眉,举起酒杯,“等回头新车首赛,都去给我加油助威。”
“来,”他张扬挑眉,意气风发,“祝我旗开得胜。”
金宝宝:“……”
李少君:“……”
三人之中,论家境,叶家其实远不如金家和李家。
但不知道为什么,叶知秋就是那么有号召和感染力。
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他们好像完全没办法不表示支持。
片刻的沉默后,金宝宝和李少君不得不举起酒杯,两人瓮声瓮气:“祝你旗开得胜。”
下午四点半钟,齐鑫早早就到了服装学院大门口等待。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直到天色黑透,叶知秋才握着电话慢悠悠从学校大门口晃了出来。
年轻人身姿笔挺,一件简单的米色大衣被他穿出了模特的效果,就连拎着书包讲电话的随意姿势都透着股难以言说的美感。
莫名地,齐鑫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深深吸气,随后跳下车快步向叶知秋迎了过去:“小秋。”
叶知秋没应他,只抬眸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将来都有合作的机会,”齐鑫听到他对着电话那边讲,“我学校离您那边不远,偶尔经过的时候能看到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如果一定要见面的话,就那里吧。”
下来的急,齐鑫没穿大衣,这会儿寒风吹在身上针扎一样。
他搓了搓手,可叶知秋却像没看见一样,垂眸停下脚步,只专心讲着电话。
对面的人显然很墨迹,叶知秋又含笑听了好一会儿,直到齐鑫快冻透了,才听他轻声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去哪儿吃?”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意,齐鑫指了指自己停在不远处的那辆保时捷,“先上车吧。”
叶知秋好笑地看了一眼那辆车子。
明明是租来的,前世齐鑫却告诉他为了发展齐韵不得不把车子卖掉,以博取他的同情心。
可真是一举两得。
“不用。”叶知秋看向他,没有那天会所中高高在上的态度,语气也堪称温和,“就在对面。”
边说话,他边抬脚往前走去。
齐鑫愣了片刻,想去车里取衣服,可叶知秋却根本没给他机会,绿灯闪烁,他已经快要穿过马路。
没办法,齐鑫只得三两步快速跟了上去。
三拐两拐,叶知秋熟练地带他穿进了学校对面的胡同里。
胡同细窄抽风,比外面更是冷上数倍,叶知秋将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口鼻。
齐鑫更是冻得牙齿打战,本来准备好的话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走了好一会儿,叶知秋终于在一个门头前停住了脚步。
门头很小,里面只放了四五张桌子,但却很干净。
齐鑫抬眼,看到门头火红的三个大字:满江红。
是一家湘菜馆。
齐鑫:“……”
陶若晴给他的清单上,叶知秋确实很爱吃辣,但也同样喜欢面包牛奶,西餐意面。
第一次见面,他本以为像他这样的小少爷,怎么也得去个体面点的地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带他到这种苍蝇馆子里来。
天知道,他可是点辣不沾的啊。
齐鑫任命地跟着叶知秋进门,被空气中的辛辣气息呛得打了个喷嚏。
“哟,”似乎这才注意到他没穿外套,叶知秋长眉一扬,“你这身衣服,是不是对冬天不太尊重啊?”
店老板是对老夫妇,闻言笑着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又冲叶知秋说,“您定的东西都已经好了,介意和别人拼个桌还是略等等?”
“拼桌吧。”叶知秋说。
齐鑫:“……”
和别人拼桌的话,他那些私密话可怎么讲?
老板到窗边只坐了一位女生的那桌,先弯腰和女生低语几句,随后冲齐鑫招手,“年轻人,快过来坐下暖和暖和吧。”
齐鑫:“……”
“快去呀?让老人等着合适吗?”叶知秋看他,眸中忽然现出一丝嫌恶来,“你鼻涕快出来了。”
齐鑫:“……”
精心选的衣服,精心打扮了一上午,精心准备的说辞……
所有的精心在这一刻全部碎成了泡沫,齐鑫只觉自己跟小丑一样。
他头脑发蒙地坐过去,看菜一道道摆上来。
剁椒鱼头,剁椒豆豉蒸小排,虎皮尖椒,辣炒竹笋腊肉,还有一道青椒牛柳,最后连汤都是酸辣汤。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齐鑫一筷子都下不去。
“怎么?”叶知秋边吃边抬眼看他。
他的表情柔和,红润的唇瓣染上了淡淡的油脂,像涂了润唇膏一般,勾勒出漂亮的唇形来。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扎心。
“我可是无辣不欢,如果你连辣椒都不能吃,那不如现在就回去。”他说,“我可不想为了谁委屈自己去玩什么磨合。”
“能,我能吃。”齐鑫只得说,捡了快竹笋就着米饭吞下去。
“咳,咳咳咳……”惊天的呛咳声响起来,和他们拼桌的女生嫌弃地将自己的餐盘往外拉了拉。
“抱歉,”齐鑫咳得满眼泪,完全看不清面前的情况,只听到叶知秋在向女生道歉,“为表歉意,您的账我来结,如果还想要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不用,我也已经吃好了。”女生说,随后便是椅子挪动的声音。
本以为女生已经走了,但片刻后对方的声音又响了过来。
“很荣幸今天和学长拼桌,”她对叶知秋说,语音怯怯的,“方便加个微信吗?”
齐鑫:“……”
就没人看到他快咳死了吗?
从湘菜馆回来后,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
受寒以及辛辣食物的刺激,让他上吐下泻,高烧不退,口腔更是因为上火长满了溃疡,连喝口水都痛不欲生。
一想到叶知秋不仅吃得舒服自在,还当着他的面加了学妹的联系方式,齐鑫心底的怒意就难以遏制地往上升腾。
简直是欺人太甚!
齐鑫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遭过这种罪了。
去医院打点滴时,看着护士将针头扎进血管的那一瞬间,他恨不能立刻打电话给陶若晴,彻底发泄自己心底的戾气。
这差事,谁他妈爱干谁干去。
可冰凉的药水流进血管,他又冷静了下来。
电话确实是打了,可话却说得极委婉。
好在陶若晴知道他受了委屈,除了言语安抚,还在将来的投资上加大了筹码,让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挂了电话,齐鑫闭目平复情绪。
只是,叶知秋却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含笑的双眸,以及形状姣好,染了薄薄油脂的粉润唇瓣一刻不停在他眼前闪动,就算是滔天的怒火,也给他浇的只剩了半地狼烟。
刚刚陶若晴那句话再次在耳畔响起。
“不要觉得示弱和卖惨不体面,”陶若晴说,“相反,他们恰恰是推动感情进展的最佳手段。”
重新拿过手机,齐鑫开始发信息给叶知秋,可怜兮兮表示自己此刻病得严重。
随后,他拍了一张挂水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只要叶知秋看到能有一点点的心软,他就有办法挽回自己之前在湘菜馆丢掉的脸面。
只可惜,左等右等,头顶药袋滴了大半,就连朋友圈都收了无数的关心与问候,唯独叶知秋那边毫无反应。
焦虑与不安渐次向上蔓延,齐鑫再无法安坐,他坐起身来,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对面电话接的倒是很快。
“两杯,”伴着轻柔的乐声,少年人清朗好听的嗓音隔着一点距离传过来,“一杯多加糖。”
齐鑫愣了下,片刻后反应过来,叶知秋根本不是在和他说话。
“你在和人喝咖啡?”齐鑫不可思议地问。
他正生不如死躺在病床上挂水,叶知秋倒好,转头就和“别人”厮混到一块儿去了。
“嗯。”少年清淡的嗓音平静无波,极淡地应了一声。
“和谁?”齐鑫问,愤怒再次升起,让他失了分寸,“你那些朋友?”
对面静了下来,只有乐声透过听筒隐约传过来,很轻柔,本是最安抚人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齐鑫心底却越来越不安。
就在他努力压下情绪想要开口道歉时,对面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
齐鑫:“……”
好像叶知秋连一句“你是我谁,有什么资格管我和谁在一起”都懒得对他说。
像是僵化的石像,齐鑫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只胸口剧烈起伏。
手机在掌心里恨不能被捏碎,因为太过用力,他手指关节处泛出一片可怖的青白来。
从头到尾,叶知秋只说了一个“嗯”字。
一个“嗯”字……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背部那条筋快被绷断时,手机铃声蓦地在安静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齐鑫激灵了一下。
肯定是叶知秋看到了自己生病的信息,重新将电话回了过来。
激动到连电话号码都没来得及看,齐鑫迅速接了起来,“小秋。”
对面安静了片刻,随后姜楠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等叶知秋电话啊?”
齐鑫:“……”
“不是,”本就发烧头疼,这会儿齐鑫头更疼了,“我……我刚和他吵了架,以为是他打电话过来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姜楠日思夜想了那么多年,可这一刻,接到姜楠的电话,齐鑫却并没有那么喜悦。
甚至于……
甚至于还因为来电人不是叶知秋而升起了一缕微不可察的失望来。
“你生病了,他还和你吵架?”姜楠不可思议,“没教养就是没教养。”
这句话是真戳了齐鑫的肺管子,闻言,他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你在哪家医院?”姜楠又问。
“你要来看我啊?”齐鑫苦笑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试探。
说到“要来看我”时,他再次想到了叶知秋。
说不定叶知秋确实还没看到自己那条信息。
如果之后看到了,他说不定会像姜楠这样心软下来,过来探他。
“都是朋友,”姜楠那边回答的滴水不漏,“应该的。”
同一时间,叶知秋刚刚夹起一块方糖,淡漠地放入杯中。
齐鑫的信息他自然看到了,但也仅仅是看到而已。
感冒发烧罢了,算得上什么?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前世他被他“不小心”锁在门外,没带手机,没有钥匙,穿着薄薄的睡衣蜷缩在寒冷的冬夜里等了他大半夜。
他和姜楠见面回来,却只知道责备他没为他准备宵夜。
也是那一次,他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变得格外怕冷。
可在他高烧昏迷期间,齐鑫却连家门都没进过,后来每逢冬日还会嘲笑他穿得太厚,时尚细胞早已消亡……
和陶若晴母子,叶知秋还需要演演戏,但是齐鑫,呵……
他不是自尊心强吗?
他就是要让他自己去内耗,愤怒,不甘,屈辱,又不得不为了那点利益放下自尊去磨掉自己身上的锐性。
像前世他对待自己的手段一样。
很有趣不是吗?
风铃清脆的撞击声传来,蓝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
叶知秋起身招手,看蓝桦向这边走了过来。
“吃饭了吗?”蓝桦问,“没吃的话我带你去隔壁吃个肯德基。”
他今天到教育局开会,是在会上吃了工作餐才过来的。
莫名地,叶知秋升起一种,舅舅还是把他当小孩子在哄的错觉来。
眼底的冷意渐渐散开,叶知秋微微笑了了起来。
“吃过了。”他说。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打在少年雪白的半边侧颊上,浓密长睫与浅棕色的眼眸都被阳光渲染到近乎半透明。
纯粹,干净,又柔和。
和他的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蓝桦愣了下。
这样的叶知秋,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又或者,他从来都没见到过。
虽然是亲舅甥,但叶知秋和他从来都不亲近,小时候偶尔见一面总觉生疏,后来长大后,更是对他添了敌意。
“坐吧。”蓝桦坐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
“舅舅。”叶知秋将另一杯咖啡往蓝桦那边推了推,“我记得上次见面您点了拿铁,这家店的拿铁做的还不错,您试试。”
蓝桦沉默着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片刻后点头:“确实不错。”
一时间,舅甥二人四目相对。
过去那些不懂事儿的行为,那些被人洗了脑的亲情观念……
叶知秋知道,即便道歉,也不足以让人原谅。
但他还是真诚地看向蓝桦,“对不起,舅舅。”
不用说原因,更不用找理由,这一刻,他们彼此都明白。
蓝桦眼底的光彩沉落了些许,看着面前的叶知秋,却不由想起了以前的蓝月。
“对不起,哥哥。”蓝月大学刚毕业就决定和叶洪宪跨入婚姻时,也曾这样对他说。
他们父母走得早,蓝月是他一手拉扯,相依为命长大的,所以妹妹说对不起的时候他没办法怪她。
只是担心她孤身一人远嫁外地,受了委屈无人撑腰。
如今面对着叶知秋,面对着这张和妹妹如出一辙的脸,无论以前有多少寒心失望,这一刻也全都化成了一声轻如云烟的叹息。
“舅舅没怪过你。”他说。
舅舅那时候只是觉得有些无力。
两个人,十一个字,却足以将过去彻底化解。
叶知秋抿唇,眼眶隐隐有些发热。
在所有人眼中,他有着对自己很好的父母兄弟,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面前这个人,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在他面前,他不用装,更不用演,心里想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不用担心随时随地可能发生的背刺。
“舅舅。”叶知秋将情绪压下,单刀直入,“当年我妈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怎么忽然问起你妈了?”蓝桦有些意外。
这些年来,叶知秋很少提及自己的生母,他更亲近的一直是他的继母陶若晴。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可能和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样。”叶知秋顿了顿,“尤其叶知夏的年龄……”
叶知夏比叶知秋只小了八个月,对内对外,家里的说法都是,陶若晴孕期身体不好,所以导致了早产。
叶知秋以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什么。
不是对外面彩旗不断的叶洪宪放心,而是他格外信任陶若晴。
可现在,陶若晴面具后的真面目他早已清楚,以他对她和叶洪宪的了解,几乎可以确定,他母亲还在的时候这两人就已经勾搭上了。
而叶知夏自然也不是什么早产儿。
让他格外介意的还有一点:自幼陶若晴就告诉他,他母亲产后抑郁那段时间,她有来看过她。
“她那时候还说,”陶若晴笑着告诉他,“她一生无所求,只求你健康快乐,将来可以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这也是陶若晴格外放纵他的理由之一。
可如果当时陶若晴去看望蓝月时已经怀孕,又或者蓝月也根本没有说过这句话的话……
叶知秋不敢想象,她在自己母亲自杀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而用已经死去的母亲来PUA她最爱的孩子,那更是堪称恶毒,已经不是“可恨”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你说的这些,当年我都有想过,”蓝桦说,“但你母亲一向报喜不报忧,而且当年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虽然偷偷查了一阵子,但什么都没找到,不过……”
他顿了顿,又说,“你出生时,我特意请了假过来照顾你母亲,那时候她和其他新手妈妈一样,完全沉浸在人生的新角色中,并没有什么异样。”
所以得到蓝月自杀的消息他才会那么惊痛,并迅速申请调离泰城,希望可以就近照顾叶知秋。
只可惜事与愿违,陶若晴对他很是防备,叶知秋也因此并不亲近信任他。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当年都无法查到证据的事情,现在就更不可能,”蓝桦叹了一声,“如果你母亲还在的话,也不会希望你陷入仇恨或者钻入牛角尖里去。”
窗外的阳光那么好,也照不尽人间的黑暗。
既然如此,蓝桦情愿叶知秋可以和普通年轻人一样,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而不是被困于往事之中自苦。
叶知秋安静垂眸,感受着咖啡丝滑甜蜜的触感瞬间溢满口腔,略压了压心底浓郁的苦涩。
“我明白的。”他说。
舅舅为他操了太多的心了,也是为了他,才会远离故土来到这里生活,他不想他再为自己揪心。
只是,这样的仇恨怎么可能放下呢?
不仅仅是他母亲,还有他……
他们母子的血海深仇,如果那么轻易就可以放下,那岂不是太便宜那些作恶的人了吗?
前世,如果不出意外,叶家的产业必然会落入叶铮和叶知夏之手,陶若晴成为叶家最大的赢家。
而叶知夏和高文烨的娱乐公司更是日进斗金,恩爱幸福,唐乐则依托他们成为了知名造型师,也觅得了良缘。
至于齐鑫和姜楠,更是修成了正果……
凭什么,那些作恶的人个个都可以收获幸福?而无辜受害者却只能被垫在他们脚下,血流成河,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