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为什么要弃谢殊?”薄宴又问。
“因为他是奸佞?”薄宴又问。
薄仪没有回答,而是他回答不出来,他活了这么久,都给不出答案来。
“当初年幼,我离开薄家的时候,就曾说过不会回头。谁知道世事难料,我又被人送了回来。我说我想去搏一把,薄家差一个去前面开路的人,您们便都同意了。薄家清流世家,百年门楣,有自己清规礼仪。我理解,但是不赞同,您要退便退,但慕言不退。”薄宴在薄仪面前深深一礼,便转身离开。
九都城的城门卫归他号令,他是万万不能退的。
薄宴一身铠甲,一手利剑来到城门上的时候,正看见几个白袍学子,在搬运守城用的器具,个个看起来都吃力的很。
“你们这些学子,不随家族离开,怎么在这里搬起了石头?”薄宴皱眉,眉宇间还有一股子嫌弃劲。
“学子怎么了,学子缺胳膊少腿了,就不能来帮忙?”李潇上下打量薄宴,最后才认出来,这是大齐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内阁首辅薄宴。
“你们薄家的人,不是走了吗?”李潇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堆乱石上,拄着剑,一脸鄙夷。
“薄家走了,我薄慕言没有,九千城门卫也没有。”薄宴冷哼一声,转头不想再理会这群读书人。
“敌人还没有打,你们要先打一架吗?”黑红织锦的控鹤司官服,穿在谢殊身上是说不来的美,特别是今日谢殊没有化妆,男生女像却不阴柔造作,说不来的蛊惑人心。
本来站在李潇身边还想骂谢殊的祝新词都看呆了,默默的咽了一下口水,把自己准备骂谢殊的话咽下去了。
“督公万安?”薄宴冲着谢殊微微躬身行礼。
“诸位辛苦,本督带来了禁军和御林军,九都城门上下,皆由本督管辖,违令者斩。”谢殊抽出那把不欺剑,寒光四射。
“是!”众人纷纷应下。
说完这些,谢殊看向祝新词,然后缓缓开口。
“我来城门之前,你爹拉住我的手,让我务必把你绑回去,随他们一起离开九都。你怎么想?”谢殊挑眉。
祝新词一听当即就抽出自己的剑指向谢殊:“老子不回去,你休想绑老子回去,你要是敢,老子剁了你。祝狗贼怕死,老子不怕,老子誓死与九都同在。”
谢殊看着祝新词慷慨激昂的大骂自家老子,轻笑了一下:“看的出来,你确实不怕死。”
说完谢殊便不再理会他了,转身带着控鹤司的人继续去布防。
这些倭寇就九都城门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城。
夜晚降临,谢殊等人都不敢下城门一直在城门上守着。
每隔十步便有一堆篝火燃起用以照明,火光缭绕间,热浪也晕开,倒也不冷。
“谢殊你给了薄家机会,让薄家出世,重新回到了朝堂。给了皇后机会,让皇后为楚家和自己搏了一个前路,你甚至都给了如今的内侍省大监喜南一条路,为何没有给你自己留一条后路。”李潇冷眼看了九都城六年的时局变换,看到了太多,唯一不解的就是,谢殊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留条路。
“我没有路,你不是该很高兴吗?日后我被人装上囚车,人人喊打喊杀的时候,你多扔我两个臭鸡蛋就好,问这么多做什么?”谢殊皱眉,最讨厌话多的人,特别还是跟他不熟在他面前还话多的人。
“那我能扔石子吗?”李潇又问。
“你扔两块金子都没人管你。”谢殊翻了一个白眼。
“唉!谢殊,是你杀了我全家,我还能心平气和跟你说话,你他娘的还给我在这儿翻白眼,不耐烦。咱就说,你能不能稍微正眼看我一下。”李潇有些恼火的意味。
“那你要不要直接砍了我。”谢殊摊手。
李潇却在这个时候看着谢殊的样子,笑了起来。
“不是你杀了我全家,是那个无耻的帝王,是人心。”李潇从来不怪谢殊。
世人都在怪谢殊,因为这把刀上有人血,却无一人去痛骂,那个执刀的人,还有那些在旁边看着呐喊助威的人。
“嚯!那本督得谢谢你。”谢殊叹气,然后全然不在意的叹道。
李潇现在只觉得谢殊这张脸真的欠揍,不过还是没有动手,而是不屑冷哼一声:“你求求我,日后九都换了新的皇帝,我李家保你不死。”
“大可不必,你还是保你自己今夜不死再说。”谢殊说完便抽出自己随身的不欺。
“三军听令,守城!”谢殊高呼。
李潇瞬间脸色大变,也是即刻抽出了剑,做出防御的姿态。
他向下望去的时候,外族大军已经燃起照亮天幕的火把,大批的外族士兵正扛着云梯架着战车在攻城。
城门上的士兵也是纷纷响应,拿起手中的弓箭,不会拉弓射箭的学子也纷纷的抱起十几斤的巨石。看见那些外族士兵抵近城墙一一射出箭簇,投下巨石。
一次又一次,他们抵抗了外族十几次进攻,一些学子实在没有了力气,便靠在墙头喘气,守城士兵手中的箭矢渐渐的减少。
谢殊看着战况,知道接下来才是硬战,用来守城的器具已经用的差不多,余下就要靠他们肉搏了。
“眼下敌人暂时退去,我让人再往城楼之上送一些守城器具。”薄宴在谢殊身形不稳的时候,伸手扶住了谢殊。
天气太寒了一些,谢殊早前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现下恐怕是更加不行了。
“九都城里没有这些东西了,嘉兴帝从来就没有想过九都城也会有被外族兵临城下的一天,所以九都城里除了繁华就剩下尔虞我诈。”谢殊低头苦笑一下,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低头掩住嘴咳了起来。
“主子!”城墙的另一头匆匆奔来一人,将一件披风披到谢殊的身上。
薄宴本来是扶着谢殊一只手的,却被来人挤开老远,只好退远默默的看着。
谢殊不知道是谁抬头才看见,是此时应该在皇宫的喜南,辛棠去护送柳先生了,现在还能有人叫他一声主子,谢殊听着甚是欣慰,至少他身边还是有人的。
“你不该来的。”谢殊转念一想,也许是他连累了喜南。
这颗暗棋是他早年间安置在刘斌身边的,最后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刘斌死了他便弃了棋子,任由这颗棋子去寻求自己的路。
喜南却紧紧的护住谢殊:“少呈少晋背主,是他们不配做主子的狗,喜南蒙主子搭救,此生唯主子为主。”
皇后曾经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但是被他拒绝了,他既然认了主,便不会叛主。
谢殊再一次咳了一下,然后无奈的笑了笑,这毒在他身体里,消耗他的一身至寒内力,消散的同时也让他痛不欲生。不要命却是极其折磨人,这样的天气又是雪上加霜,头疼!
“唉!做你的内侍省大监不好吗?”谢殊又叹了一口气。
“内侍省愿与主子与九都生死同在!”喜南腰间也带了剑的,不过就是皇宫里用来给妃嫔赏玩的剑,轻巧好看,实用性一点都不好。
北风吹过,有雪降了下来,城门底下又传来喊杀声。
“一群太监都上了城门守城,我们怕什么,难道还没有他们有骨气吗?”祝新词在听见喊杀声的时候,又立刻爬了起来,捡起自己的剑,大声喊着鼓舞身边的学子。
“没有器具,我们还有手中剑,敌人来一人我们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李潇丢了另一只手握着的剑鞘改成双手握剑,剑不回鞘,便存了死志。
谢殊看着城墙那边的那些白衣学子,他们风华正茂,不过二八年华,十几岁的少年。
“喜南,带着你的人守在最前面,他们还是少年,家里有父母兄长,我们其实什么都没有的,也无甚可惧!”谢殊轻轻的说道,他想节省一点力气。
喜南点头:“明白!”
随后谢殊打直脊背,将那件很暖和的披风扔到地上,拿着自己的剑高呼:“楼梯处还囤积的有一些火油,浇油点火,他们冲上来的时候,再杀!”
“是!”三军响应。
天亮的时候,城门上已经堆积了很多的尸体,有御林军的,有禁军的,有内侍省宦官的,也有九都学宫学子的,硝烟飘散,尸体的血渐渐被风雪冻住,极目处全是红色的一片。
“咣!”谢殊掷出自己手中的剑,挡在祝新词的面前,替他挡住敌人一剑,然后一个转身又将人护在身后。
剑飞出,谢殊手中没有可以抵挡的东西,硬生生的又挨了一刀,刀刃嵌入肩膀的骨头中,谢殊疼的浑身都在抖,但是他没有退,而是疯狂的笑了起来。
“我曾经,说过最霸气的一句话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谢殊突然面目狰狞疯狂起来,他单手握在那把嵌入他肩头的刀,用力甩开。
腰间一动,一把寒光如水的剑,便被谢殊握在手中,一个呼吸间周围的雪花仿佛都停止了一般,都围绕在这把剑的剑锋之上。
“有凤来仪,曾是他最有名的一剑,送你们去死不亏!”谢殊还是在笑,嘴角带着血迹,狰狞又疯狂,甚至是癫魔一般。
风雪止住,围住他们的几十个人,瞬间就倒在地上,汩汩鲜血在他们的喉间涌出,汇成一条细小的溪流。
祝新词望着一幕,都吓傻了,后退一步,不敢上前。
谢殊收剑,单膝跪了下去,一口血吐出老远,伤上加伤,有些疼!
“谢殊!”祝新词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扶住谢殊。
听见祝新词的声音,众人在混乱中回头,看见谢殊受伤,纷纷杀退身边的敌人跑了过来。
“你死了,九都城便是真的破了。”李潇按住谢殊的肩头,止住不断涌出的鲜血。
谢殊抬头,眼眸猩红,眼角全是血:“城已经破了,诸位尽力了。”
天亮的时候,城就破了,只是他们还在负隅顽抗,抵挡住了大批外族士兵,有一小部分的士兵都杀进城了,想必此刻都杀到了皇宫。
“咚!咚!”有鼓声在此刻传来,是鹿皮鼓的声音。
谢殊猛然抬头,然后不顾一身的伤,一瘸一拐的爬到女墙边上,朝远处看去,只是还没有看清楚什么,一只箭簇便飞来,钉在谢殊的脚边。
箭簇上面刻着几个字:乾州兵司!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众人终于看清楚了远处的鼓声从何而来,是大军,顾萧仪的大军。
第76章 登基
众人看见远处有大批骑兵正飞奔而来,为首一骑,正是顾萧仪,他们心中都在期盼的明主顾萧仪。
风中还有一面面猎猎飞舞的旗帜,正随着大军的到来一起到来,只见旗帜上绣着很大一个“顾”字,还有一只腾飞的凤凰。
谢殊笑着松了一口气,身体要倒下一般。喜南从后扶住谢殊,他身上也有伤,但是扶住谢殊的时候他还有些力气。
“走,皇城。”谢殊见到大家都沉浸在大军到来的喜悦中,于是悄悄退后,扶着喜南的手,开始往城墙下面走。
皇城此刻,怕是危机万分。
外族乱军到来,因为御林军和禁军此刻都在守城门,余下的侍卫根本就不是对手,外族乱军很快就闯进了皇宫,开始抢杀掳掠。
楚婕看着局势混乱,便带着自己的孩子和手底下的心腹,躲了起来。少呈和少晋也弃了只有一口气还吊着的嘉兴帝,匆匆逃跑。
嘉兴帝见今日没人守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挣扎着起来,爬出门一看便看见皇宫里一片凌乱。
“来人,来人,朕是皇帝,快给朕来人护驾!”嘉兴帝嘴里喊着,但是气息太弱几乎没人听见,大家都在逃命也没人注意他。
嘉兴帝难以置信,艰难的又向外爬去。
太和殿是他处理政务上朝的地方,那里有一张龙椅,坐上去抬手一呼,便有百官朝拜。
他拖着病弱的身体继续爬,到了太和殿,没有人,殿里一片漆黑。×
“来人给朕掌灯。”嘉兴帝喊到,然后继续爬,爬上九步台阶,爬到龙椅下,然后费尽全身力气坐了龙椅。
“来……!”正当他还想振臂一呼的时候,一支乱箭从门外飞了进来,钉在他的胸口。
嘉兴帝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然后他睁大眼睛:“朕是皇帝,是皇帝!”
顾萧仪率领自己的骑兵冲杀而来,当先便把外族首领斩于马下,然后又让自己的人纵马冲踏,乱了敌军阵型。
薄宴在城门上看着这一幕,正准备回头看谢殊是否下令要里应外合的时候,谢殊不见了。
薄宴四下寻找却对上了李潇的目光,李潇苦笑:“别找了,他不会给自己留路的。”
李潇说完,踏上女墙头举剑高呼:“开城门,迎殿下,杀外敌,救九都。”
“开城门,迎殿下,杀外敌,救九都。”一时间所有人都附和起来。
九都城门大开,顾萧仪进城,祝新词却在这一刻抱住李潇嚎啕大哭起来,本来他想抱谢殊的,因为他之前一直骂谢殊,骂了人家六年,想借着这一抱化解一下以前的恩怨,他没有找到人,只能抱一抱李潇。
李潇嫌弃,因为他身上有伤,这样抱着很疼,又看在祝新词是一个孩子的份上,他没有计较。
顾萧仪进城第一件事,就是肃清城内的外族乱军,在进城的时候,他们的主力便已经向东逃走了,剩下的便是一些杂鱼。顾萧仪派了大壮去追,眼下安定九都乱局才是重要的事情。
顾萧仪在城楼众人里看了一眼,没有找见那人,便转身去了皇宫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停留。
盛涯倒是留了下来,他看着被李潇搀扶着的盛涯,开心的抬起嘴角:“好久不见,慕言。”
“盛元荣,你真是阴魂不散!”薄宴咬牙切齿。
盛涯却是伸手对李潇说:“你去收拾乱局,人交给我。”
李潇果断的将人推给盛涯,眼下顾萧仪接手九都城,顾萧仪便是天,他身边的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一个薄宴不值得他豁出命守护。
李潇交出人后,便抓起一直抱着他大腿的祝新词,没好气的说道:“没事了,你哭个屁,没出息!”
薄宴被盛涯接住,一把抱了起来:“伤的重吗?”
薄宴冷笑一声,还是没有能逃出这个人的手心,于是自嘲一笑,便晕了过去。
顾萧仪到皇宫的时候,楚君率领的先头部队,便已经将皇宫中抢杀掳掠的外族乱军都杀了。
他刚到太和殿的时候,就看见薄仪率领百官跪在殿外的台阶上,手捧一块绢帛正在迎他。
“臣奉先帝遗旨,迎新君登基。”薄仪高声呼喊。
顾萧仪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到的人,于是缓步走上太和殿的台阶,看着跪地的文武群臣。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朕纂承天序三十载,励精图治,未敢懈怠。今感天时已至,道存物往,人理同归。皇十一子,顾氏萧仪,大孝通神,自天生德,累经监抚,熟达机务。凡厥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属纩之后,七日便殡。宗社存焉,不可无主,即於柩前即皇帝位,承继大统,以正宗庙。此乃先帝遗旨,臣薄仪叩见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薄仪高声念出遗旨的内容,然后以头叩地山呼万岁。
“薄老为什么是你来宣读遗旨呢?”顾萧仪没有因为一声万岁而迷失自己,而是低声问道。
“陛下,何意?”薄仪不懂顾萧仪的意思。
顾萧仪却在这个时候摇了摇头:“没什么,众卿平身。”
“谢陛下!”百官起身。
顾萧仪入殿,就看见惨死在龙椅上的嘉兴帝,皱了皱眉,然后吩咐道:“有劳众卿各司其职,恢复九都城的秩序。”
“臣等领旨。”众人应下。
九都,控鹤司。
谢殊被薄仪关进控鹤司的时候,就在想当年创建控鹤司的时候,他自己就想过有一天这里总有一间牢房是要关自己的,果不其然灵验了。
本来想回去看看嘉兴帝是不是死了,没死自己给补一剑,结果撞到薄仪带着百官入宫,准备迎接新君登基,这个前朝罪恶滔天的宦官自然就得下狱。
他只好束手就擒被薄仪的人,关进这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好可惜,没能看见我的殿下登基呢?”谢殊叹了一句,然后默默的坐在墙角,仰头看天,没有天就是一片灰蒙蒙的屋顶。
主要是肩膀上的伤有些疼,低头会扯着伤口,仰起头好受些。
外族大军被大壮带兵,逼退百里,九都之危才解。
但是众人也顾不得多休息,便去处理九都乱局了。
李潇在包扎完伤口,便去见了薄宴和盛涯,他是平民之身,没办法见顾萧仪,但是他总想为那个恶贯满盈的人做些什么才是。
薄宴醒的时候在慎阳郡王府,这是顾萧仪在九都城的王府,有大夫来为他包扎过伤口。
“醒了?”盛涯一直守在一旁,看着人醒了,高兴的很,咧开嘴龇着牙轻声问道。
“没死自然要醒的。”薄宴不愿意看盛涯。
“那有没有难受的地方,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喝水。”盛涯又问。
“不饿,不渴,看见你难受。”薄宴掀开被子下床。
盛涯无奈伸手按住薄宴:“当真那么恨我呀?”
薄宴深吸口气不答,其实也许并没有那么狠,只是再次看着这人那玩世不恭的笑脸,就想起了以前在侯府这个人恶劣不堪的一面。
“好了,不为难你,你养伤我替你去收拾乱局。”盛涯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我找人,找盛涯。”李潇的声音,懒散又刻意。
“进来。”薄宴重新躺回去。
李潇进去就看见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于是开口就问:“谢殊呢?”
“我可不知道那个贼凶的美人鱼在什么地方。”盛涯摇头摊手,进城就没看见,估计是去找顾萧仪了吧。
李潇觉得不对,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看着李潇的背影,盛涯也觉得不对,谢殊呀!在九都城可是控鹤司督公,九都城没有大乱的时候,抬一抬手九都城都得抖三抖。新君入城,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去找他,他够苦了,好不容易到了今天,他不该死的。”薄宴皱眉,眼神求助一般看向盛涯。
不用薄宴说盛涯也会救谢殊的,这可是顾萧仪心心念念六年的人,为了这个人,夺江山打天下。
控鹤司。
谢殊在想天是不是又该黑了,顾萧仪是不是已经登基了,然后在收拾九都城的乱局。
那忻王他该怎么安置,皇后和那个孩子,他该怎么安置?
“督公!”有个声音在谢殊背后响起。
谢殊忍着疼转头,是那个又聋又哑的喜生。
“皇后让奴婢送你上路。”喜生手里拿着一根白绫,身后还有几个内侍省的太监。
“喜南呢?”谢殊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有人已得光明,他入地狱又如何。但是那个一直作为暗棋没有见到一天光明的喜南,不该死。
“死了,不肯与娘娘一道,娘娘不会留他的。”喜生笑着颔首低眉轻轻说道,语气温和恭顺。
“喜生,我死了给你家娘娘带句话,与虎谋皮自取灭亡。”谢殊叹了一口气,再给他一点时间就好,他就可以安顿好身边所有人的。
“好,奴婢定然遣人将话带到,娘娘说那日督公定约,她完成了您要她做的,不算毁约,望督公勿怪。”喜生又说。
“你在控鹤司这么多年,装聋做哑的,辛苦了。”谢殊轻笑,他做了这许多,只要顾萧仪能够回来,一切都值,他们会不会记他一个好,不重要。
喜生皱眉,眸色中有一些不忍:“当年还是要谢督公救命之恩,所以喜生与娘娘言明了的,愿与督公一路,让督公黄泉不再孤单。”
他是皇后的母族之人,当忠主,可是谢殊与他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谢殊眉头一动,嘲讽一笑:“大可不必!”
喜生打开牢房,捧着白绫,跪到谢殊面前,他身后的内侍省太监便准备动手。
“王爷,还吩咐了我们一件事。”一个太监在拿起白绫勒住两人脖子之后开口。
喜生皱眉,谢殊不解,直接勒死不就了事,怎么那么多话,很烦!
“王爷说,谢督公生的美,让我们扒了督公的衣服,再赐督公一死。”那太监说的邪恶。
喜生也是太监,知道这话有多侮辱人,太监本就少块肉,本就是一生耻辱。还要脱衣赐死,这是羞辱。
“你们,娘娘没有这么说过,你们敢!”喜生挣扎,便被收紧白绫勒紧喉头。
谢殊苦笑,罢了他满身血污,死了,又是被勒死的,眼珠瞪出,舌头伸长,面色肿胀如猪肝,想必也不会有人认得他的。
“都说督公美,我们几个算是有幸了,能目睹一番。”
勒住谢殊的太监,用力勒住谢殊脖子,让谢殊呼吸不及脱力,剩下的太监,都去扒谢殊的衣服。
“噗呲!”就在一个太监撕开谢殊衣襟的时候,一把长剑自牢房外飞来,洞穿了那人的身体,温热的血溅了谢殊一脸。
谢殊皱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个人影飞掠而来,抽剑剑花挽起,那几个太监顿时毙命。
血溅了整个牢房,尸体倒了满地。
楚君回头,看见谢殊露出的伤口和肩膀。立刻闭眼,果断的脱下自己外袍,小心翼翼试探的递过去。
“虽然脏,但是可以暂时用一下。”楚君不敢去看谢殊,只能捂着眼睛,努力往谢殊面前够。
谢殊摸着脖子咳了一阵,抬头就看见杵到他脸上来的衣服,觉得有些好笑。
谢殊还是接了过来,因为实在狼狈,楚君来了就说明顾萧仪应该也快来了。
楚君见谢殊接了衣服,这才有心情收拾喜生,一剑的事,也不是多麻烦,于是举剑就要了结了喜生。
“楚君,别杀他。”谢殊缓缓站起来,后退几步靠到墙上,借力站好。
楚君皱眉,收剑,他在犹豫谢殊的话他要不要听。不听,主子要发火,听了,是不是有点背主的意思。
这时地牢的甬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好久不见,督公万安?”顾萧仪来了,他一身紧身黑袍,再罩一件黑色大氅,眼神复杂的看着地牢里的谢殊。
谢殊实在狼狈,与他那年在控鹤司不相上下。一身控鹤司官服,七零八落的勉强挂在身上,头发和脸上凝固着血块,看着十分恶心。全身无力几乎都站不住,一只手垂着不动,鲜血顺着手指尖不停落。
谢殊不说话,而是缓缓的低下头,闭上了眸子。
顾萧仪皱眉,给楚君使了一个眼神。楚君明白,上前拖起半死不活的喜生便走了。
顾萧仪看了谢殊半天,谢殊依旧一句话也没有,他便上前,脱下自己外袍,将楚君的衣服扔到地上,用自己的外袍将人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