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名阵回头望了客厅一眼,并未开灯的屋舍内,深紫色的荼蘼之花自冰柜中侵挤而出,饥渴而不得缓解似的四处蔓延。夜色中,泛出妖冶而惑人的光。
那是被长久放置于冰柜之中,曾被他分割、又被污浊打散过一回的欲望权柄,此时正以与心脏搏动同等的速度,鼓噪着、跳动着,在屋舍中滋长,在耳边叹息。
其中一朵终于钻碎了隔绝在客厅与阳台间的玻璃门,蛇一般蜿蜒着缠绕上雪名阵的足踝,于是所有曾诞生、又因权柄被分割出去而未被察觉的绮思与欲壑难填,一道回归本体,在他久未兴起过波澜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医院走廊中,他曾想过要如何攥住那些针对他设陷的铁链镣铐,将牙尖嘴利的小黑猫反锁在黑暗中,逼迫对方一句一句地重复那些言不由心的话语,听听对方的声音是否会因此颤抖。
被质问“你为什么在意橘头像胜于我”时,他真心真意地设想过,要如何将这个特别的人类收藏在唯有自己才能抵达的彼岸,斩断收藏品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让收藏品只能看见自己、只能依靠自己、只能渴求自己……
就像方才,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用神力让太宰治保持沉睡,紧接着他就可以肆意妄为……
这是合理的、理所当然的。
没有人类可以用欺骗向神明祈愿。蒙骗神明,就应当付出相应的代价。即便时至今日,这也是任何人类都该有的常识。
雪名阵垂下眼,让那些血脉一般涌动着的紫色藤蔓悉数钻入他的皮肤,在冰柜停止轰鸣时向真田一郎回信:【抱歉,情绪有些激动,现在好了。】
真田一郎给他发了张照片,内容是一碗红豆饭。
雪名阵:【……?】
【真田一郎:绫辻行人先生让我准备的。之前因为办公室的异动,大家都很慌乱,我就去问了绫辻先生。先生说是有些人终于开窍了,值得煮碗红豆饭庆祝。而且还说队长肯定喜欢红豆饭……队长,你不是不喜欢粗粮和豆类做的饭吗?每次食堂做这种,你都不吃。】
雪名阵:“……”
煮红米以供奉神明,是古老的风俗。
就像过生日吃长寿面,寿星未必喜欢吃面,图的只是个吉利彩头。
绫辻行人……雪名阵意识到什么,打开APP的界面重看了一下对方现在的面板。
【绫辻行人
武力:79.2(66+真田一郎为其增幅20%)
智力:114(95+真田一郎为其增幅20%)
…………】
APP一般将100作为面板数值的临界点。
武力值超越临界点,意味着该成员在全力以赴时,能够拥有近似于神明的伟力;智力超越临界点,则意味着该成员处于认真专注状态时,可达到近似于神明全知全能的水平。
真田一郎的增幅加持下,绫辻行人恐怕是已经勘破了他的身份……那又怎样?难道就可以不上班了吗?
雪名阵理所当然地回了句:【谢谢。提醒大家照常工作,办公室里有监控,想借着这点混乱摸鱼的话,会被扣工资哦。】
真田一郎:“…………”
不是说谈恋爱会让人变得柔软甜蜜吗,怎么队长还是一副该被吊路灯的模样??
漫长的神生并不会冲淡神明的执念,但雪名阵在人间行走,早已学会了克制,尤其是延迟满足。回归本世界后,他便将注意力重新投放在警视厅建设以及养崽上,为此还和织田作之助建立了父仇者联盟。
名为Lupin的酒吧里,雪名阵熟稔地和织田作之助打招呼,坐下后点了一杯Gimlet:“不加苦精。”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看了雪名阵一眼,在雪名阵投以疑惑的目光时解释,“我也常点这个。”
他面前就摆着一杯Gimlet,冰花漂浮在酒面上,精致得让人不忍心破坏。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酒就是酒,两人很快便干完了一杯,第二杯续上来时,开始互相倒苦水:
“幸介,他最近的心思好像不在学习上,总想着像我一样加入黑手党。”
“龙之介,他最近好像又不知不觉学习得太刻苦了,我该怎么让他放下课本,学会放松呢?”
织田作之助:“……”
一旁趴在坐凳上的三花猫呛到毛球似的咳起来,仿佛织田作之助此时被噎住的内心。
但作为一个不怎么会吐槽的男人,他还是越过了这个槽点,接着倒苦水:
“森首领,最近指派给我的任务似乎变多了,工作环境也危险了不少。但工资一点没加。”
“森首领,最近光给我打钱,却总是不给我派新的工作。问他就说‘多休息不好吗,近期别来找我’。”
织田作之助:“…………”
三花猫呛咳地更加厉害,调酒师不得不从台后走出来,担心地检查它有没有问题、是不是为它准备的猫食卡住了嗓子。
织田作之助决定指出雪名阵的凡尔赛:“你说的这些,好像并不是值得苦恼的问题吧?”
真不是专门来气他的吗?
“不值得吗?”雪名阵沉吟,“因为休息不足,龙之介去认识的医生那儿复查时,我和他都被骂得抬不起头。森首领对我的态度似乎也是‘拿着钱,不要让我看见你’。此外,我一直在纠结,如果未经他人同意,就进入对方私人领地内观看对方的睡颜,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好不容易顺好气的三花猫再次咳起来。
织田作之助耿直地说:“这应该不是‘不太好’,是非常糟糕吧?”
雪名阵像每次森鸥外见他时那样,搭起手塔:“只是看看呢?”
织田作之助:“那也是属于‘不法侵入’,最高可判三年。”
雪名阵面露遗憾,只能放弃了自己那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好吧。那我们去东大看看吧,织田先生。”
之前绫辻行人发给他的网址,里面就详细列举了东大附近各地区的交通、饮食、购物环境,包括某些学校区域开放的时间和条件。
织田作之助不太能跟得上雪名阵跳跃性的思维,但他一向擅于从善如流,考虑了下自家孩子的成绩,还是难掩对东大的憧憬:“好的。今晚我加个班,明天白天见,雪名先生。”
两个人你一句先生我一句先生地客气道别完,各自回家。雪名阵睡了一晚的饱觉,第二天精神奕奕地和织田作之助一道登上了前往东京的大巴车。
甫一坐下:“……不太对。织田先生不是坐拥大平层、门面房吗?为什么不开自己的车,挤这种大巴士?”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翻车的织田作之助:“………………”
熟悉的窒息感再度袭来,织田作之助尝试在一句谎言里圆满所有漏洞:“我想、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
“……?”坐在周围的乘客们纷纷回头,露出微妙的神情。
织田作之助为了友情挺住了这一波羞耻社死,一直到车开到半路,都还能听见乘客们在附近交头接耳:
“车里好像坐了个大少爷诶!说什么‘本少爷来乘车,是想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
“嚯,家里得是有三百亩地的豪宅吧?看不出来啊你看他衣着配饰都很普通……”
“你懂什么,那体验平民的生活,不就得体验个全套?我看他就是气质不凡,一般人能被这么盯着,还面不改色吗?”
单纯只是面瘫的织田作之助:“………………”
羞耻,如同大火烹小鲜,被烹的小鲜·织田作之助已经感觉自己快溺死在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中了。
恰是此时,手机如同及时雨般嗡鸣响起,织田作之助像抓到救命的稻草般拿起手机:“喂?谁?Boss……?”
奇怪,Boss为什么会忽然打电话给他这样的底层员……织田作之助的视线触及到身边的另一位底层员工,突然又觉得这事貌似也不是很奇怪了。
“嗯,织田。”森鸥外的目光充斥着冷静的算计,盯着电脑屏幕上有关“Mimic已进入横滨”的汇报,语气轻松地道,“有一件事需要你立即来首领办公室一趟呢。”
“……”织田作之助迟疑地道,“很急吗?抱歉、但我现在不在横滨……?”
森鸥外脑内流畅梳理着的计划霎时发生了连环车祸。他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钢笔,比起不悦,一种浓浓的、不祥的预感先一步蹿出来。
他依稀记得,当初魏尔伦事件时,旗会貌似、好像、也许就是这样,在一切计划开始前,先跑到国外去的。
他张了张嘴,片刻后带着几分微妙的抵触,搭起手塔询问:“织田,是一个人出行的吗?”
不妙的预感照进现实:“嗯?哦,是受雪名先生的邀请,一起去东大参观。”
森鸥外:去东……
好气啊,气得有点低血糖了。
森鸥外抬手抵住太阳穴,其姿态与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位首领堪称神似:“为什么要去东大参观呢?”
不,这个原因他还是知道的。毕竟现在港口黑手党里都传遍了,黑蜥蜴好像又招了两个新人,是雪名先生的养子和养女。百夫长广津柳浪老爷子曾询问他们为何做此决定,他们的回复是“为了考东大”。
这一离谱回答原本只是“芥川兄妹与雪名先生,虽无血缘、胜似亲生”的证明,但此时却化作了一把回旋镖,时隔多日,狠狠击中了森鸥外的心脏。
“抱歉,”森鸥外礼貌地更新了一下问题,“为什么要现在去东大参观呢?”
你家长子芥川龙之介,也就十四五岁吧,别说大学,高中都没上。
但凡你说“是要去东京帝丹高中参观”呢????
一辆旧巴士正保持着最高限速,沉默而低调地驶向目的地。
披着灰色旧斗篷的雇佣兵们在车内交换着装备,最前排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
他垂着首擦拭着手.枪,过肩的白发松散地束着,垂落在左肩前。
如果森鸥外或种田山头火身在此处,想必能一眼认出这个男人。
安德烈·纪德,Mimic的首领。
“‘9:12:53,驶入东京境内。10:03:07,抵达名为‘赤坂屋’的咖啡店。向前方偏右二十五度方向看,能看见一个红色头发和一个黑色头发的男人,他们便是诸君所要寻找的归宿。’”
坐在纪德身边的副手再度低声念了遍他们进入横滨后受到的传讯,总觉得有些违和:“既然对目标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如此清楚,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让我们到东京?”
特地让他们赶来一趟横滨,有什么目的?
而且,从横滨前往东京的路,也顺畅得不合逻辑。照理来说,特务科既然会全力阻止他们入境,也该对他们离开横滨,踏足本不该有异能者流窜的东京严防死守才对。
这些怀疑很快便不具有意义。
旧巴士自然地汇入市区内的车流,在十点整抵达赤坂屋。
为了方便行动,他们陆续下车,分拨走进赤坂屋一楼的卡座。屏息等待中,听到二楼露台上有一对小情侣在愉快地交谈:
“好——吃!新一怎么会有这里的免费招待券?”
“哦,绫辻先生给的。你吃快点,待会还有别的优惠券,我都按照活动时间列好表了,行程好像有点赶啊……奇怪,为什么送的都是今天就过期的优惠券?”
雇佣兵们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的小插曲,只是不着痕迹地慢慢绷紧身上的每一寸肌肉。
零五,零六,10:03:07!
安德烈·纪德的目光像一柄锐利的刀,划向偏右二十五度角的位置。那里果真如传讯中所言,并肩站着两名男子,一个红发一个黑发,正接过移动餐车内递出来的可丽饼。
所有的雇佣兵几乎在同一时间、立即起身,迈出——
“啊——!!!”
“怎么回事?!”
“死、死人了,在那里……!”
“都留在原位不要动!我是警察——工作人员,请立刻封锁咖啡厅!”
Mimic:“…………”
弹跃起身的流畅动作被迫僵住。
他们茫然又错愕地围观了一场“真要说的话,A子嫌疑最大。”“明明B君也和他有矛盾吧?”“C桑你也不清白。”“我已经看破真相了,犯人就是你——B君!”“扑通。呜呜呜都是他不好,是他的错,他为什么那样!!”的现场推理秀,等再度被放出来时,可丽饼摊外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救护车乌拉乌拉的鸣笛声伴着寒风一起,冷冷地灌进他们充满迷茫的心里。
但是问题不大。副手试探着向传讯人发去消息,大概解释了一番任务失败的原因,虽然被对方无语地冷嘲热讽了一顿,但新的时间地点到底还是要到手了。
他们谨慎地转移地点,蹲守在甜品店中。临近倒计时一分钟时,不经意间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呼哇——冬天的草莓圣代超棒!啊,希望D先生能早日康复……明明在今天之前,他还期待着和A子一起吃草莓圣代庆祝纪念日……”
“放心啦,兰。救护车来得很及时,等到纪念日的时候,他们一定能……”
后续的废话,雇佣兵们已经自动屏蔽了。所有人齐齐望向街转角的方向。
随着时间逼近,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如期转出拐角,停在报刊亭前购买特色纪念品徽章。
很好。这次——
“啊——!!”
“怎么了?!”
“天啊,E子、E子她——”
“都不要动!!交番就在街对面,我看到警察已经听见动静跑过来了!”
Mimic:“…………”
不是吧!!又来??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场古怪的时间循环。
他们茫然中带着几分微悚地听着嫌疑人们说着和先前的格式近乎一样的互相揭短,看着少年侦探毅然站出来,乱转一通后笃定且自信地说出“犯人就是你”,随后犯人跪地捂脸,大声哭嚎出心中恨意……
如果真要说有哪里显著地不同的话,那就是这次的嫌疑人比上次多,一共有五个。
“……”
事情变得邪门了起来。
副官压低声音询问:“Leader,你的异能力[窄门]没有提醒你会发生命案?”
“不可思议……”纪德喃喃着,“我无法预知与那两个人有关的未来。”
寻常的亡命之徒在发觉异能力无法施展后,无疑会感到慌乱、选择撤退,可Mimic却截然不同,他们愕然地互相对视数秒,眼底流露出激动与希冀的光彩。
“是他们、他们一定,能够帮助我们获得解脱!”副官亢奋地神神叨叨起来,立即垂下头再度发去短信。
【匿名:哈?又遇到了命案?开什么玩笑,你不觉得蹲点两次,两次都遇上命案太奇怪了吗?】
看在期待已久的解脱就在眼前的份上,副官忍下了这点质疑,语气笃定地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但等对方的消息发来,副官却对着纪德说:
“每次动手之际都会撞见命案,比起巧合,更像是蓄谋已久的安排……这次我们不蹲守在他提及的店面里了,旁边这家快餐店距离目标出现的地点更近,我们改在那里蹲守。”
雇佣兵们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效率极高地完成第三次转移。
正当他们认为这次必然百密而无一疏时,魔鬼一般的对话再度在他们耳边响起:
“虽然平日里出门就时常撞见案件,但今天也太频繁了吧?刚刚都已经是第二起了!呃,新一,这家快餐店,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别问了,快吃吧。”
Mimic:“…………”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出。
小情侣之间的对话,仿佛是时间循环的开幕仪式。他们茫然又难以理解地再度陷入“啊有人死了”“封锁现场!”“比起我,J先生和他的矛盾更严重吧?”“真相只有一个!”“扑通!呜呜——”的循环之中。
Mimic:“…………”
他们困惑,他们迷茫,他们无法理解——东京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吗?一步一杀人案?
还有——为什么这次七个嫌疑犯同时动手,都弄不死一个被害人??为什么东京的凶手被指认后,一定要跪倒在地??这是什么特别的地域风俗吗?
区区钓鱼线而已,这已经是他们今天之内听到的第三种花样了。还丝毫不带重复。
——怎么,别的地方小孩儿都是翻着花绳长大,你们东京人是翻着钓鱼线长大的吗??
为什么那个工藤新一解释钓鱼线犯罪手法的时候,警察和嫌疑人都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啊!你们真的听懂了吗??为什么他们听不懂呢??难道东京人普遍高智商???
比起遭受地域文化差异冲击的Mimic,森鸥外的心情也没有美丽到哪里去。
“Mimic已经离开横滨了?”森鸥外的声音里压着山雨欲来的怒气,“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们刚到横滨,就忽然离开?”
织田作之助去东大参观,原本只能算是一点小意外。
好在一切都还没开始,他仍能游刃有余地盘算好新的棋局,结果——棋子全跑了?!
“是……是别动队,他们伪装成我们的情报人员和Mimic接触,现在Mimic已经在东京了!”
“……”别动队?东京?
森鸥外的脑海中划过许多念头,从“故意将别动队引到东京,是不想给港口黑手党插手的机会?毕竟港口黑手党的主场在横滨,一旦大举进入东京、多半会和军警对上”,到“别动队难道想亲自对Mimic动手?”
即便在这种看似退无可退的局面下,他仍有未出手的底牌,但计划被三番五次打断,仍令他在拨通种田山头火的联系方式时难免不爽:“别动队如此手眼通天,种田长官倒是能坐得住。”
种田山头火:“…………”
他当然坐得住,好歹别动队队长没成他最信任、最青睐的下属。
面对着森鸥外夹枪带棒的诸多嘲讽,种田山头火只感到无语,非常的无语:这不都是你青睐的雪名阵干的吗?有火冲雪名阵撒啊,关他特务科什么事?
他们特务科也很惨的好吧?跟别动队接触一次,绫辻行人和辻村深月两个宝贵的异能人才都被挖走了。再看看辻村深月一天到晚发来的报告都写了啥:
[最近想要一个和亚当一样的人偶。特务科应该有办法联系上亚当的制造者吧?]——这是绫辻行人的笔迹。
[别动队人手严重不足,特务科作为兄弟单位,理应提供更多的人才输入,尤其是文员……]——这是试图挖更多墙角,替自己分摊工作的别动队副队长。
[……综上所述,善待员工家属同样是政府机关应当做好的后备工作。因此,我想向特务科询问,是否有优秀的家教人才可以推荐……]——这是用长篇大论试图给弟弟套个家教的阿蒂尔·兰堂。
有没有辻村深月自己写的报告呢?有的。
内容大概是:
[……今天食堂准备了一锅好奇怪的汤羹,问过以后大厨告诉我,每天一顿随机加料的料理,这是雪名队长提出的请求。]
[今天的华容道练习得不错,受到了山际美雪前辈的嘉奖,我会继续努力、在别动队站稳脚跟的!]
种田山头火:“…………”
你都在别动队做些什么啊辻村深月……!为什么工作时间在玩华容道啊??山际美雪该不会是故意糊弄辻村呢吧,你是真觉得玩好华容道就能在别动队站稳脚跟吗辻村?!
如果辻村深月站在种田山头火面前,他势必要深吸一口气,大声吼出:清醒一点啊你!!
但冷静下来想想,辻村深月并不是如此不可靠的人,或许……这些奇怪的报告里暗藏着某种玄机……?比如文字暗号……?
种田山头火将报告横过来看,竖过来看,正着、倒着、斜着、折成一朵花或者纸飞机,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就是无法破译出有用的内容。
倒是绫辻行人“代写”的几份报告,有时候能拼出“呵呵”、“种田长官是不是很闲?”、“闲的话请帮我去联系亚当的制造者”之类的气人文字。
“……”不行了,实在破译不出暗语。不然,交给那位先生试试吧?特务科成立之初,曾见过惊鸿一面的那位夏目先生。
至于辻村深月说的“凭借努力练好华容道,在别动队站稳脚跟”会不会是真的?
哈哈,怎么可能。
Mimic、森鸥外、种田山头火都在遭罪,只有雪名阵和织田作之助在享受岁月静好。
乘坐大巴抵达东京之后,绫辻行人就发来了一份全新的、更有针对性的旅游导览手册,两个人在东大逛完后出来,按照手册的指引挨个打卡,在交谈中加深了不少了解。
日薄西山时,雪名阵又了解到有关织田作之助的一项爱好——或者说是憧憬:“你想写作?”
“是的。”织田作之助正在商场的眼镜店内挑着墨镜,顺道将几副外观不错的墨镜推至雪名阵面前,“只是,很多感情和构思藏在心里,我却不知该如何诉诸文字。”
“……”雪名阵感觉织田作之助像个墨镜推销员,这一路只要进商场,但凡有眼镜店,必然要带着他进入,逛一番墨镜区。但问织田作之助是不是想给自己配一副墨镜,织田作之助又说不是的。
早早就把这个月工资氪完了的月光族·雪名阵不着痕迹地将墨镜推开,继续和织田作之助聊写作的话题:“……你应该听说过吧,我曾在少女漫编辑部做过编辑。”
织田作之助似乎噎了一下:“……试试吧,这副墨镜或许意外地适合你。”
“???”这是什么反应。雪名阵决定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总之,那时候在出版社认识了不少编辑,其中也包括文学部门的。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代为引荐。”
凭借着出版小说的吸引力,雪名阵终于引开了织田作之助的注意力。两人顺利地走出眼镜店,逛完最后半圈商场,踏着东京的夜色,走向手册上最后一处地点。
这是一家氛围感十足的酒吧,单是看入口处的装潢,上世纪的荼蘼酒香就仿佛顺着橡木制的牌匾扑鼻而来。
织田作之助推门而入,随着门上悬挂的铃铛响动,看着酒吧内部愣了一下:“没有客人……是还没到营业时间吗?抱歉。”
“进来吧客人,这会儿没有人来很正常。”
坐在吧台后的调酒师有着冷感的声线,半点没有寻常酒吧调酒师为了招呼客人而磨练出的温和圆润。那双紫色的眼睛透过橙褐色的墨镜望过来,目光犀利而冰冷,像是能洞悉人的一切内心活动。
如果不是这家酒吧的装潢氛围的确浓厚,织田作之助甚至觉得自己踏入的不是酒吧,而是法庭。
那位带着橙褐色墨镜的金发男子也不是调酒师,而是坐在法官席后审视着他的法官。
“……”忽然就能明白这家酒吧门可罗雀的原因了。织田作之助眼神飘忽地想着,还是没有拒绝调酒师的招呼,抱着“应该很少有客人会被这样的招揽挽留下来吧……想想开始有点不忍心拒绝了”的心态,缓缓步入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