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系统的愉快,沈吉倒感觉心情颇为复杂,他轻轻叹息,而后才咬破了食指,转瞬,一滴鲜红的液体便落在了骰子之上。
那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浓郁的纯金,而后金光越来越盛,很快,便占据了沈吉的所有视界,让这已成废墟的金银舫,彻底化成了时空中的无数星埃。
〈金银舫完〉
沈吉还未睁开眼, 便觉胸口闷痛,转瞬又狼狈地咳嗽了起来。
梦傀煞有介事地感慨:“……还是这么弱啊,不过总比上次强多了, 也算有点进步。”
此时沈吉终于朦朦胧胧地看清了自己的处境:随着副本坍缩, 周身竟连荒芜的渔村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浅滩和那深不见底浩渺江水。若非手里紧紧地握着琥珀骰子, 还真感觉这三日的经历堪比幻梦。
此刻,正如同黄粱一觉, 大梦初醒。
沈吉吃力坐起的同时,顺手卸下双肩包。
梦傀提示:“别担心, 你身体的不适是因为副本数据的残留,过两天就好啦。”
而后又在盲盒壳子里开心地蹦蹦哒哒:“骰子到手。”
沈吉扶着河滩边休息片刻:“之前往博物馆里放了那么多心印, 也没见你这么开心。”
梦傀叉腰:“那不一样,这次是你亲手捉住的。”
沈吉:“多谢您关心我的成长。”
梦傀:“不客气, 我会继续监督的。”
沈吉失笑, 捏住骰子对着久违的阳光仔细观察:那琥珀中的青蚨虫就像仍有生命一般, 好似马上就要振翅飞起, 果然不是俗物。但能引诱那么多人赌性横生, 也绝非善茬。
“辛苦你了。”
正思索时, 清透而磁性的声音忽响在身后。
沈吉回头望见江之野,忙挣扎站起。
江之野不由伸手相扶:“缓一缓,别着急。”
不知为何,副本中在角色情侣关系的加持下,做出亲密无间的动作好似并无问题, 而回归到这现实, 却有些僭越。沈吉面颊微热,摆手说:“没关系, 我可以走。”
但江之野并没有松手,反而更握紧了他的手腕,沈吉顺着馆长的目光观察过去,才迟迟意识到:自己仍带着和尚送的神秘珠串。
虽然这东西并没有像剧情中那般碎裂,但也已产生了不容忽视的裂痕,甚至失去了原本的柔和光泽。
沈吉疑惑:“为什么它能在副本里帮我挡灾?”
江之野眉头微蹙:“我感受不到心印的力量,或许……这是喜福会制造的东西。”
高科技吗?沈吉完全瞧不出端倪。
梦傀也很是好奇:“我也从未见过这种玩意,建议你再去找那和尚社交一下,没准他愿意告诉你答案。”
沈吉暗想:“你以为这是在探索副本?世界之大,寻个陌生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江之野多半猜到这少年所想:“无妨,既然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那和尚,说明背后必有你不知道的前因后果,之后肯定还会再遇见他的。”
沈吉点头,终于顾得上问:“其他玩家呢?”
这江滩荒凉无比,完全不可能藏住半个人,他心有好奇也再所难免。
江之野并不在意:“只要在故事中死掉,就会立刻脱离高维空间,他们自然早就逃掉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别耽误你的功课。”
从生死起伏回归平淡现实,这不是个轻而易举的转换过程。尽管金银舫上的故事仍历历在目,太多的酷刑和杀戮都让沈吉身心不适,但并不喜欢诉苦的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答应:“好,外婆肯定在担心呢。”
金银舫那几天,于现实世界只过去了数个小时,但再搭乘火车返回东花的沈吉,却失去来程时的轻松和期待,他匆匆回过亲友的电话微信,剩下的时间,便一直紧握着手串,瞧向窗外沉思。
江之野亦联络过相关部门汇报情况,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才关心:“你还好吗?”
沈吉回过神,扫视过车厢并无旁人,这才直言:“我觉得,副本就好像地狱……”
江之野神色平静:“怎么讲?”
沈吉垂眸:“榕骨镇和金银舫里,无论是角色还是玩家,半个好人都没有。其实我吃皮肉苦倒不要紧,可为了消除欲念斗来斗去,总觉得心里很难受。”
这问题看似简单,却又难以轻言安抚,江之野认真思忖半晌,温声说:“心印看似强大,却没有太多自主思考能力。它们所笃信的事,全是它们从人间学会的,你觉得人间是地狱吗?”
沈吉无法接受:“可人类不仅仅是它们呈现的那个样子,人类也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江之野并不反驳:“这不就是你要做的事吗?去证明你说的美好,或者其它。”
沈吉又开始打量窗外不断掠过的金色麦田,好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深吸了口气,重新浮出笑意。
江之野挑眉:“想开了?”
沈吉把手串带好,认真表态:“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代表不了人类,不过既然摊上这事了,我还是会尽到最大的努力,让那些心印乖乖听话的。”
江之野用温热的眼神安静凝望这少年,终而道:“我没立场评价人类,但你并不普通。”
梦傀在盲盒里抱起小手:“这家伙有问题啊,忽然故意夸夸讨好你,是何居心?”
沈吉忍不住飘过眼神。
下一秒,塑料盒子便被江之野摘了下来,梦傀被吓得立刻僵住不动了。
沈吉好奇:“你能看到真实的它吗?”
江之野晃了晃盒子:“想看就能看见,但只有你才可以和它交流,对我来说,只能感受到些能量扰动罢了。”
沈吉心里的未知顿时又多了一个。
江之野依然善解他意,表情坦诚:“心印从何而来,这机器是何人所造,我不清楚,恐怕世上也没谁清楚,你想探究,恐怕搭上这辈子也很难求得答案。”
话毕,他便把梦傀挂回了书包,小机器人狂拍胸口,如同松了口气。
沈吉瞧着便觉好笑:“那我外公,探究过吗?”
江之野没有回答。
绿皮火车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山野农田中前进着,落日融金,万物静好。只是,这归家的路究竟会驶向怎么样的未来,谁又知道呢?
奔波这几天后,新年已悄然路过。
转眼便已是2024年的伊始。
宋丽娟看到外孙子平安归来,自然高兴得紧,但她照旧心态平静,并没多加打听,只在当夜准备了满桌好菜接风洗尘。
在熟悉的地方,吃到熟悉的美食,终于稍加抚慰了沈吉自间谍故事中遗留的百感交集。
好好地饱餐过后,他顿感疲惫,不知不觉便坐在年画店的摇椅上昏昏欲睡了。
宋丽娟端着水果靠近:“回屋躺着去,可别着凉。”
约是喝过几盅黄酒的关系,沈吉十分迷糊,随口拒绝道:“没关系的……又不冷,这里清净。”
这话倒是没错,离奇的狂风暴雪结束后,东花市又恢复了温热的气候,即便是一年初始,风也带着暖意。
但宋丽娟担心外孙身体,还是拿来毯子,点起蚊香,忙完后才回到里屋收拾的自己的年画。
耳畔再无半点声响,世界也随之安静了,沈吉倏忽间便失去所有意识。
又是血迹斑斑的赌桌,沈吉周身围绕了无数满脸贪婪的赌客,他的手徘徊在牌九和筹码之间不停选择,越来越刺耳的欢笑,像密针般扎着大脑和心脏。
忽然之间,易朝夕残缺不全的尸体猛砸在赌桌之上,赌客们立即被吓得做鸟兽散,唯独沈吉双脚仍被困于原地,根本提不起力气逃脱。
身后,传来老虎恐怖的低吼。
它越靠越近,挟着浓郁的血腥之气,似乎下一秒就要猛扑过来,咬断他白细的脖颈!
铺天盖地的黑气朝小院奔涌,它们以沉睡的沈吉为漩涡,缓缓转动,越聚越多,形成了疯狂撩动的暗焰,那架势,是要把这少年拉入深渊一般恶意昭昭。
被噩梦困住的沈吉不安地挣扎,却像被魇住了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
被摆在果盘边的梦傀快急疯了,它一直在不停叫嚷,但很显然,沈吉半个字都无法听见。
在这危急时刻,熟悉的雪白的身影如箭般蹿到院墙之上,发出急切的叫声。
听到动静的宋丽娟从里屋出来,担心地走向外孙。
说也奇怪,随着这位老人的靠近,那些黑雾像被什么灼痛了似的,几秒之内便汹涌而逃了。
宋丽娟伸手摸向沈吉汗津津的巴掌脸:“阿吉?”
只一声,沈吉便猛地张开双目。
宋丽娟抽过纸巾帮他擦汗:“做噩梦了吗?”
恐怖的惨景还残留在脑海里。沈吉痛苦地拧着眉头,半晌才努力发出声音:“……没事。”
宋丽娟叹息:“外婆知道,心印那种东西不干净。”
沈吉笑得勉强:“没关系,我已经抓住它了。”
宋丽娟:“明天早点起来,先跟我去庙里上柱香。”
沈吉:“我已经跟江馆长约好……”
宋丽娟信仰虔诚:“必须去!”
沈吉在小事上是从不忤逆外婆的,只得无奈点头。
宋丽娟这才扶着他起身,开始唠叨:“走,叫你回屋你不听,这里湿气重呢,可能休息好?”
沈吉失笑,慢慢随外婆进了屋。
在墙头瞧了半晌的白猫优雅落地,它自然而然地跟在祖孙后面,就好像这里是它的家一般
宋丽娟笑:“咪咪回来了?这几天都没见呢。”
……江馆长不是说要去找秦凯办公吗?尽管白猫照旧可爱,沈吉还是心虚,打哈哈道:“它自由惯了,不用为它操心。”
宋丽娟也是个洒脱人:“那倒是。咪咪,吃虾吗?”
“喵~”
白猫叫得无比乖巧。
沈吉目露狐疑——
江馆长,不会是加完班,特意来蹭饭的吧?
静夜沉沉,浮光蔼蔼。并没睡着的沈吉收拾好要交的大课作业,悄悄回头打量趴在床边品尝草莓的白猫,忽而小声询问:“你怎么不回博物馆?”
白猫悠闲抬头,金眼睛亮得可爱。
它竟然破天荒开了口:“东花市不太平,你还没完全恢复,会被心印们趁虚而入的。”
……可可爱爱的小动物,竟然发出男神音,实在是太违和了,沈吉瞬间石化。
白猫眨眨眼睛,又换成了小时候的童稚嗓音:“人类还真是容易受到表象影响啊。”
沈吉实在是忍不住:“你怎么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白猫:“你都写在脸上了。”
沈吉:“……”
白猫继续专心地品鉴起盘子里的大草莓。
沈吉只能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那我睡了哦,明天只能先去拜佛,再去安置骰子了,心印不会跑掉吧?”
白猫:“不可能,它多半已经自闭了。”
沈吉这才关掉台灯,闭上沉重的眼皮,结果片刻后,一股清甜之气便钻入了鼻息,是草莓味的白猫溜达到枕头边趴了下来。
这样也好,总不像人类形态那样,会害自己紧张到睡不着觉,沈吉这般自我安慰。
梦傀在充电座上翘腿腿:“劝你还是放弃这个结婚对象吧,就像他说的,可别被那个大帅哥的皮所迷惑,它可以变成任何生物,所有外观皆是表象。”
沈吉:“……”
梦傀美滋滋地畅想:“找个正经老婆,生个小侵入者,再交给我来带,那多棒呀。”
沈吉:“…………”
梦傀:“沈家人都是异性恋来着,你不会基因——”
它话还没说完,竟然忽被跳上桌子的白猫叼住了脑袋,吓得立刻发出尖叫。
白猫把梦傀玩偶丢出去老远,而后道:“一直释放能量,不得安宁。我觉得,沈聿青从不需要这种东西,你不使用也没问题,不如把它给关掉。”
沈吉无奈地把梦傀捡了回来:“你说过,这些事情陆续发生必有缘由,而且它还是挺有用的。”
梦傀装委屈:“呜呜呜……”
白猫的金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梦傀转瞬安静,就像个真正的塑料娃娃那般,在充能底座上僵住全身关节,再也不敢随意动弹了。
清晨的古寺充斥种洗涤心灵的神圣氛围。
虽然宋丽娟信佛多年,但沈吉却还是第一次跟着她来到这种地方,难免有些好奇,白猫静静地蹲在他肩膀上,亦在左顾右盼。
没想天都没完全亮起,大雄宝殿已是香火缭绕。沈吉非常听话地跟在外婆身边跪地祈祷,而后又奉上香火和供奉,双手合十。
祖孙两个如此虔诚,趁机跑到外面的白猫偏不老实,它竟然跳到个石质佛像头顶,悠哉地晒起太阳。
由于宋丽娟要去参加庙里一日修行,沈吉先把外婆送进了内室课堂,而后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待到看清江之野所为,顿时大惊失色,生怕这种举动惹怒旁人,忙跑过去:“快下来!”
白猫尾巴微摇。
“无妨,这小家伙有灵性,佛祖不会见怪。”
略感耳熟的声音响在旁边。
沈吉侧头,毫无预兆地望见蒙眼和尚净立身边,不由惊讶:“大师?您……怎么在这里?”
和尚行李,而后道:“近来游历至东花,借居于此。”
昨日就想找他,偏立刻心想事成,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沈吉不再遮掩心思:“真的吗?近来,我们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还有上次那手串,的确帮了大忙。”
和尚淡淡一笑:“小施主不急走的话,去禅房坐坐?”
白猫已趁此刻跳回了沈吉肩头。
沈吉自然答应:“好。”
寺院清净之地,禅房内自是朴素优雅。
和尚虽蒙着眼,却亲手为沈吉斟了茶,落座便道:“小施主不必多以,贫僧若想找你,自然是找得到的,但这几次相遇,实属机缘巧合。”
虽然事实离奇,但他讲话恳切,实难质疑。
沈吉认真:“还是多谢您赠礼,不然我肯定要吃大苦头。不过您既然送我这东西,就肯定知道我是谁吧?”
和尚朝他那开裂的手串伸出胳膊。
沈吉立刻摘下。
和尚接过手串:“只知小师傅姓沈。”
沈吉这才介绍自己姓名,而后问:“还没请教……”
和尚:“贫僧法号星宇。”
沈吉眨眼:“星宇大师,所以您是认识我家人吗?”
和尚一脸沉思地盘起手串,并不多言。
白猫在蒲团上轻轻瞧着它们。气氛微妙而神秘。
沈吉不想错失机会:“现在我家里人都不见了,如果您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望告知一二。”
星宇这才开口:“的确曾与沈奈施主有些渊源。”
沈吉迟疑:“我……妈妈?”
星宇说:“我与她算同行,都是心印猎手。同入过几次副本,仅此而已,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沈吉更为惊讶:“您也……”
星宇微笑:“十来年前的事了。”
沈吉:“那我妈……是个怎样的人,她去哪了?”
星宇摇了摇头:“沈奈的去向江湖上无人知晓。但我认得的她,是个信念坚定的战士,任何副本都不会困扰住她的思想,相信施主未来也不会逊色。”
这样说着,他便把手串递还给沈吉。
沈吉诧异接过,见那蜜蜡上的裂痕全都消失不见了,而且本已消散的光泽又重新出现,真比文玩修复师傅的手艺还厉害,难免于心里生出惊讶。
星宇微笑:“愿小施主逢凶化吉。”
偷看了半天的梦傀惊呆:“他根本没有心印的力量啊,怎么能做到这么超乎寻常的事呢?”
沈吉当然回答不出。
他握紧手串:“这……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星宇只道:“贫僧有些本事,也经历过很多往事。但那些如今已不想再提起了,还望小施主不要多问。”
面对这样的人,沈吉实在无法无礼,只能带好手串:“好,谢谢大师。”
星宇再度弯起嘴角:“今日还有经书要译,就不多留小施主了,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
沈吉摆手:“怎么会是困扰呢?”
接着又追问:“那……那我以后可以再来找您吗?”
星宇行礼:“当然。”
沈吉这才站起身来,招呼着白猫告辞了。
博物馆照旧空荡,而负责看守的花林晚依然是无比呆滞的模样,见到江之野带着沈吉回来,这家伙什么都没多问,只礼貌奉上点心,便到花园里照料植物去了。
沈吉满怀心事地咬了口桃酥,却因味道太过诡异,不由咳嗽了起来。
江之野解释:“小花不善厨艺。”
沈吉:“所以你才总去我家蹭饭么……”
江之野当然不会回答,只将封着琥珀骰子的金属盒放到他面前,而后问:“那和尚的话,你信吗?”
沈吉摇了摇头:“他肯定知道不少,但也不好逼问。”
江之野眯起眼睛:“的确,和尚身上没有心印的能量,但那能力也超乎了普通人类。”
沈吉抬起手腕:“只这一点,就很难理解了。”
江之野表态:“既然如此,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沈吉:“为什么?我觉得大师挺好的。”
江之野显出“不敢苟同”的眼神。
沈吉琢磨:“说不清楚,就莫名感觉他很亲切,也很值得信赖,而且那么帅的大师,一身正气,肯定不是坏蛋,这回要不是大师出手,我还不知要被易朝夕怎么折磨呢。”
江之野哼了声:“你实在喜欢以貌取人。”
颜狗沈吉无法反驳。
江之野忽然收走了桌上盘子:“不喜欢吃就别吃了,你把骰子放好,便去忙自己的事吧。”
沈吉:“?”
梦傀:“臭猫好像生气了。”
沈吉:“对啊,为啥?”
梦傀:“你不听话,他在故意PUA你。”
江之野走到门口,对着梦傀投来冷视。
梦傀:( ̄△ ̄;)!
沈吉有些苦恼地抿住嘴唇,暗想说:“算了,先办正事吧!等江馆长心情好些再说。”
收容室内的心印本各自在柜内活动,可随着大门打开的瞬间,它们立刻便躲回了器物之内,故而沈吉进来后只听到喧哗吵闹的余韵。
他好奇环顾,而后才拿着盒子四处寻觅:“好像没有珀琅的牌子了,这怎么办?”
梦傀:“可能在前阵子的事故中毁掉了,无所谓,牌子只是些标签,你随便找个位置就行。”
沈吉这才走向首骨灵纹的隔壁,开柜将剔透的骰子放入其中。待他轻轻关好门后,有着金边的黑雾随即缓缓腾起,而后一位古典美少年的幻象便被聚合而成。
它不满地瞪向沈吉:“你太过愚钝,把我关在这里,实属暴殄天物,原本我能给你的实惠更多。”
隔壁的黑袍白骨忽然显形:“少听这个骗子花言巧语,这家伙没一句话是真的!”
珀琅:“哈,坏骨头,你也被抓回来了啊?”
灵纹:“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珀琅:“敏感了,打个招呼而已。”
灵纹:“把这玩意拿走,不要挨着我!”
话毕,它便生气地钻回了头骨里。
珀琅翻了个白眼,也很快消失不见。
围观全程的沈吉欲言又止。
梦傀:“心印的神志不如人类健全,但也都有自己的性格,等你跟它们熟了,便可以有更多交流了。”
沈吉:“但交流有什么用呢?”
梦傀:“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准确回答。”
再回到正常展馆时,花林晚正守在外面。
沈吉眨眼:“江之野呢?”
花林晚:“馆长出差了,叫我送你去学校上课。”
沈吉:“刚才不是还在?楚天琪的葬礼他会去吗?”
花林晚:“他说尽量。”
沈吉没办法:“那好吧,我走啦,不麻烦你送。”
花林晚叫住他:“馆长说,不准去找和尚。”
沈吉:“……”
梦傀:“就去就去!不要被精神控制!”
沈吉暗想:“不至于,他肯定是感受到了什么危险。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不会盲目听从的。”
花林晚不知沈吉为何发呆,只补充道:“馆长还说,你身边除了他以外,没谁值得信任。”
梦傀:“笑死,原来是吃和尚的醋啊。”
花林晚:“你要是不听话,馆长就会销毁梦傀。”
梦傀:“……”
梦傀:“我也觉得星宇贼眉鼠眼。”
沈吉被搞得哭笑不得:“知道了,说得我一不留神就会往火坑里跳似的。花先生再见!”
花林晚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像个孤零零的提线木偶一般,目送着少年轻步远去。
楚天琪的葬礼比想象中要寂寞很多。
虽然他的父母没有吝惜任何花费, 但因儿子是深陷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跳楼的,怎么讲都不算光彩,所以不少往日的亲朋好友都因这事而彻底断了联系, 愿意来祭奠者寥寥无几。
整个灵堂都冷冷清清, 只回荡着楚母的哭声。
沈吉尚且年少,没怎么参与过这类场合, 他扶着外婆,为楚天琪送上最后一捧精心包扎的鲜花, 而后便规规矩矩地带老人站到角落,侧身小声说:“麻烦您跑了一趟, 看来今天我得晚点回家了。”
吴丽娟十分通情达理:我“怎么能不来呢?天琪本来是个好孩子,真是鬼迷了心窍啊。你先好好陪陪李蜀吧, 逝者已矣,他可不能再因为这事也跟着一蹶不振, 人生的路还长着。”
沈吉点头, 担忧地望向自己的好朋友。
两人曾经知无不言, 但现在……
竟真想不出说些什么话, 才最有意义。
沈吉沉思时, 他的手机忽然收到条意外的微信。
是秦凯警官发来的。
“小沈同志, 你立功了。没有心印的力量保护那些赌狗,那赌场这两天已经乱套了。接下来就瞧好吧。”
楚天琪本就是个有贪欲之人……
还是因为受到引诱,而一步步的走向深渊呢?
沈吉并不想成为真相的审判者。
他只觉得自己费了这番辛苦,倒也算为相识一场的故人报了仇,故而沮丧的心情才没那么严重。
只不过……
沈吉不时望向大门, 始终没瞧见期盼的身影。
梦傀哼哼:“这件事跟江之野没关系, 他肯定不会来了。臭猫看起来就像个怕麻烦的。”
沈吉当然没有立场要求江之野什么。
可在中国人的概念里,死者为大。
哪怕只是萍水相逢, 也不会不闻不问吧?
梦傀道:“他不仅不是中国人,甚至不是人,别拿你的思想去要求那种地外生物。”
沈吉捕捉到敏感词汇:“地外生物?”
梦傀:“不然呢?地球上有这个品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