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汤师傅做长生盅是极其保密的,此举虽然诡异,等在院子里的帮厨也不敢多问什么。
阿丹进厨房后看到这里的惨状,不由瞠目结舌,再望向沈吉,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沈吉可不想跟这人再提什么旧日情谊,他指了指后窗,在阿丹身上撒了些驱狼粉末后,便示意他随自己逃走。
生机再一次被摆在眼前,阿丹哪敢不从,他立刻点头低声说:“阿吉,你的大恩大德……”
沈吉割开少年手脚上的绳索,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率先从窄小的窗户上翻了上去,而后垂下绳子帮忙,阿丹好没有沈吉的灵活,行动起来稍显笨拙,但最后总算成功离开了恐怖的地狱厨房,随他快步拐去小路。
在地羊斋内,烹饪长生盅是顶顶神圣的事,虽然其他帮厨不敢偷窥,但充满野心的肖杲却控制不了内心的蠢蠢欲动,总想面对面地跟师父学些精髓。
他忙着给客人烹饪完早餐后,便准备好茶水,借故靠近主厨房,敲门询问:“师傅,你们忙了好半天,歇一会吧,现在时候还早着呢。”
可厨房内除隐约有沸水声外,再无其它动静,肖杲皱了皱眉,感觉哪里不对,壮着胆子把门推开,抬眼便见汤甄的半截尸体挂在青铜鼎旁!
泛着清香的茶具哗啦一下全碎在地上。
肖杲冲过去悲痛大喊:“师父!”
炖煮过许久,青铜鼎里的水已快熬干了,而汤甄则变成了一堆骨肉分离、难于形容的存在。
肖杲不算天才,但他对烹饪的爱是真的,对地羊斋的渴慕也是真的,师父在他心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而今惨死成这副模样,那悲痛当然不是演戏。
肖杲瞬时间泪崩出来,将汤甄的身体拖到地上,又快速将侧室寻觅一番,自然发现了被丢在角落的汤慕。
杀掉父亲,对汤慕来说只是一时的愤怒之举,他又惊又怕地冷静下来之后,只想趁此机会把所有都栽赃嫁祸到沈吉身上,以摆脱自己的嫌疑。
没想到肖杲气喘吁吁地扯下汤慕嘴里的抹布,忽然变了质问的主意,根本没听少爷解释半个字,竟然伸出极有力的大手,咔嚓一下扭歪了他的脖子!
作为大徒弟,肖杲处理地羊是十分利索的,如今他也只是用熟悉的手法,多处理了一只罢了。
闻声而来的帮厨和仆人们,对于这等惨案自然都很慌张,但肖杲面上虽仍在痛哭,心里却捕捉到了全新的机会,抹着泪站起身说:“快去通知尤姨和桂公公。”
然后又补充了句:“把青铜鼎清理干净,长生盅势必还是要熬的,不然我们都难活命。”
昨日地羊斋的意外事件已经算是此起彼伏了,心怀鬼胎的各位对于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多少都有些心理准备,但那准备,可并不包括汤师傅和汤慕这对父子横死在厨房。
几名宾客和尤娅齐聚宴会厅,场面颇为肃穆尴尬。
肖杲哭着给汤甄和汤慕披上了白布,哽咽说:“明明早晨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师父和师弟怎么就遭了难?我师父一身绝学,就这么没了,实在、实在是——”
在场的人表情都很微妙,只有许大人的不舍和尤娅的麻木显得还算真实。
尤娅不耐烦地骂道:“住嘴!”
紧着她又把白布重新掀开、亲自验尸。
汤师傅半截身子都被煮没了,但骨头上留着的刀伤仍有痕迹。至于汤慕,纯粹是被人扭断脖子暴毙的,如若试图推理,未必毫无思路。
尤娅的眼神逐渐复杂,冷冷地望向了肖杲。
但桂公公却并不想一探究竟,他咳嗽了好久,才垂手颤声逼我道:“所以,长生盅还能不能做了?若是不能,你们便直接给洒家一句准话吧。”
尤娅从不讨好他,淡声说:“汤师傅不在,没人能掌勺,而且他的食谱也不知藏哪里去了,反正我是从不进厨房的,我没有任何办法。”
事已至此,老太监必是大受打击。
江之野火上浇油:“确实,既然长生盅和汤师傅都没有了,我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怎么瞧这都是你们的家事,不如你们自行处理吧。”
几个客人真愿意一走了之吗?还是干脆连地羊斋都不想再去保全了?这答案谁也不知道。
但肖杲怎么可能允许终于到来的富贵被毁呢?
他马上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个头:“我可以做,汤慕并没有怎么跟师傅学过本事,师傅的手艺全都传给我了!加上有长生盅的菜谱辅佐,我必可以做得八九不离十。昨天是我找到的菜谱,我……我全抄下来了!而且我担心事情不会顺利,把提前把另外两只地羊昨晚也都喂了香料,味道当是不差的,阿丹跑了也无妨。”
方才还大哭的人忽然露出狼子野心,当真异味。
桂公公却不嫌弃,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了精光:“你应该很清楚,长生盅重要的不是味道。”
肖杲不住地磕头:“我当然明白,我也跟着师傅学了些五行之术,师傅所有的菜肴都是应天而为,并非只有长生盅才遵循这个道理。”
桂公公冷言:“那就把食谱交上来看看。”
肖杲愣住,毕竟这宝贵的东西师傅守了一辈子,自己若在他离世当天便擅自公布,岂不是天打雷劈?但眼前之人,偏偏又不可违逆。
桂公公失去耐心,拍桌骂道:“交上来!”
肖杲这才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颤抖地递到了老太监面前,桂公公垂眸阅之不语。
许大人眼睛微转,提议道:“不妨就让他试试,到晚餐时再做定夺,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桂公公冷瞥他一眼,转而把那份食谱塞进怀里,挥手道:“你去准备吧。”
肖杲忙不迭地离去了。
尤娅没兴趣独身跟这几人相处,她表情木然地说道:“希望各位宾客不要乱跑,看来这地羊斋内仍有贼人潜行,我这就去里里外外搜个清楚。”
桂喜笑而不语。
尤娅只得僵着脸走出门去。
她清楚,谁也不会把个女人家当回事,而且自己的话也没有太多保障了,若真的能搜明白,昨天包括沈吉在内的几个人,早就该被抓住才是。
但沈吉真是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吗?
尤娅并不相信,她只觉得深陷到了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中,那黑暗来自于这些人永远都填不满的欲望。
而她之前也有欲望,那便是好好守着地羊斋,无关料理,无关虚名。这是她的家,仅此而已。
开弓没有回头箭。
沈吉在绑住汤慕那刻便明白, 此事一旦被发现,地羊斋必要掀起乱战。所以他没有耽误工夫,继续选择富贵险中求, 竟然直接带阿丹跑到了汤师傅的房间!
阿丹被这大胆行为吓得半死不活, 他目睹沈吉熟练地打开暗格,发现内里却空无一物, 不由探头:“阿吉,这是主人房吧?你在找什么?”
没发现“长生盅”的沈吉失落起身, 继续到其它地方摸索了番,亦是全无收获, 看来那些人也没蠢到离谱,食谱一朝被盗, 便被藏到别处去了。
阿丹仍跟在旁边,寸步不离, 不知是缺乏安全感, 还是也对那个价值连城的食谱感兴趣。
沈吉叹息, 拉住他的手写道:“食谱, 想毁了。”
阿丹诧异之后立即惭愧道:“看来我是误会你了, 我以为你在跟他们同流合污, 昨夜又怕遭到严刑拷打,暴露了江公子,所以才……阿吉,你不要怨我。”
沈吉摇了摇头。
阿丹继续着急:“昨日江公子救我时,说要毁了这处恶心人的生意, 也不知是真是假。现在厨子都死了, 你也别找什么菜谱了,还是赶紧逃命吧!也许那江公子真是个本事人, 但你我可帮不上什么忙呀。”
这少年的提议十分现实,却没任何可行性,毕竟外面光天化日的,只能用插翅难飞来回答。
沈吉在他手心写下:“你夜里偷马走。”
阿丹:“那你呢?”
沈吉继续写:“菜谱不毁,厨子不死,地羊不灭。”
看来他是真的铁了心结束这一切,阿丹的眼神稍露感动之意:“所以你想怎么做?其实我也可以帮忙的,但还是要看准形势,不能白白送死。”
他突然其来的主动让沈吉微笑。
阿丹又鼓起勇气表示:“我全听你安排,只不过走时要叫上江公子一起,不然他无依无靠,肯定要被那些坏人给生吞活剥了!好人不能没好报啊!”
这少年是真惦记恩人,还是希望有个高手保护?
这次救下阿丹,沈吉内心少了许多初次重逢的真挚心情,甚至莫名感觉他态度有点奇怪,不由勾过嘴角,伸手掀开汤师傅的床板,示意阿丹先躲进去再说。
阿丹自然听话照做。沈吉等着他稳稳藏好后,自己才又爬上房梁,缩在处布满蛛网的木板上,静静地偷窥起这地羊斋即将发生的风吹草动来。
长生盅这种东西当然只有创始者汤师傅掌握了精髓,但如今他已身死,谁先搞到食谱,谁便占据了上风,所以汤甄的房间不可能无人问津。
沈吉约只等了半个时辰,便有一个清瘦的身影顺着窗户摸了进来。
她穿着粉红色的长裙,正是公公身边的侍女红柳。
这姑娘满脸古灵精怪,进屋后便熟门熟路地四处摸索,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老太监派人来偷食谱,沈吉毫不意外,他甚至从偷窥中感受到一丝乏味。
直至房门忽被人推开,矛盾才瞬间升级!
别说红柳,就连一直竖着耳朵的沈吉也没有察觉到:尤娅是什么时候来的?
此刻她带着三只巨大的灰狼慢慢走进屋内,眯着眼睛说:“姑娘,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私闯民宅,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红柳眼眼神灵动,笑意热情:“原来是您呀,是公公派我来的,想请您过去喝杯茶,正愁着到哪儿找您呢。”
尤娅完全不信她的话:“是吗?可我一直守在外面,看来姑娘不喜欢走寻常路。”
说着她便吹响了笛子,婉转的笛音引得那几只狼直朝红柳恶狠狠地围去,杀意毕露。
红柳缓缓摸向后腰的匕首,脸色变得谨慎,转而哀求:“姐姐,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尤娅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红柳:“桂公公。”
尤娅瞬间变脸:“胡说八道!老太监已经从肖杲那拿到食谱了!何必来这里偷鸡摸狗!”
红柳立刻油嘴滑舌的改口:“是江公子派过来的,他想和夫人您好好做生意呢。我和绿桃都是江公子送给桂公公的,难道您之前不知道吗?”
“真是一群贪婪的畜生!你们的事我不感兴趣。只不过这屋子,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既然来了,你便别想走!“尤娅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目露凶光。
红柳感觉事态不对,转身想使着轻功朝窗外奔去,但那些灰狼的动作更是快如闪电,直接将这姑娘猛扑在地,狠狠的咬向她的小腿!
红柳发出一声惨叫,抬刀便刺!
她与灰狼打作一团!
尤娅也已拔出长剑靠近道:“好端端的小姑娘,可别因为这事破了相,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
红柳显然是不甘心的,但此刻她当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护着头狼狈地哀求:“好吧好吧!夫人您更胜一筹!但我劝您还是有话好好说为妙!”
尤娅立刻露出神秘的笑容,俯身看向:“说个屁!”
话毕这女人根本没有犹豫半秒,直接用剑刺穿了红柳姑娘脆弱的喉咙!
大汩鲜血涌出,灰狼闻到那味道,立刻兴奋地大口撕咬了起来,吞食的场面无比残酷。
完全被惊呆了的沈吉捂住鼻息,生怕被他们察觉自己的存在,完全再不敢觉得此处无聊了。
梦傀惊道:“幸好有臭猫给的药,这地羊斋的人怎么回事?下杀手根本不过脑子是吧?”
沈吉心思沉重地想:“也许他们日日吃人,早就对生命没有畏惧了,而且……”
梦傀:“怎么啦?”
沈吉皱眉:“尤娅接连失去汤甄和汤慕,如今又不问青红皂白地杀了红柳,我觉得她是根本不想好了,肯定要在汤公公他们动手前大开杀戒的。”
梦傀开心:“那不是老天助你?不然仅靠你和臭猫,怎么能逃得出那些大内侍卫的手心?”
沈吉想到戈壁上数不清的野狼和它们饥饿的绿眼睛,便忍不住心思烦闷,一动也不敢动地目送着红柳悲惨地离开了人世。
汤师傅的死亡并没有换来地羊斋的沉寂,厨房那处反而显得比平时更加热火朝天。
头一次烹饪长生盅的肖杲不敢懈怠半分,他当时搜到食谱便给自己誊抄了份,如今已连夜背熟,正一丝不苟地照着摸索,眼神专注无比。
虽然这家伙没有汤师傅的灵气,但好赖也在这里做了不少年的副厨,不至于束手无策,从中午一直忙到傍晚,竟还真整出了一锅极像样的白汤。
再辅以周围一圈色香味俱佳的恐怖菜肴,顿时为宴会厅注入了更加充沛的魅力。
桂公公坐在主席,面前已被摆了好大一碗白汤,他看起来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却没带给人半点温度。
头一次做主厨的肖杲也很紧张,他先给自己盛了碗,一饮而尽,而后将空碗示意给桂喜:“公公请用。”
没了汤甄,全天下最了解长生盅的让,莫过于桂喜这位喝了十来年汤水的食客了。
他舀起一勺放在鼻前轻嗅,确认满意后才慢慢地喝进去,认真地咂摸起味道。
由于场面太过怪异,谁也没敢吭声,整个宴会厅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过了好几秒,桂喜才笑:“八九不离十,肖师傅也是人才啊,之前是洒家有眼无珠了。”
肖杲终于得意地咧开嘴角:“公公尝着味道有变,是因为师傅修改了食谱,这次的长生盅功效可比以往都要厉害,相信公公今晚就能感觉到变化了。”
此时老太监身后只剩下绿桃一人,但他表情却没有太多异样,也没提出寻找红柳,只抬手道:“赏。”
绿桃笑意盎然,摸出个金锭子递到肖杲面前:“大厨辛苦了,接下来的两日。还请每晚将汤食准备齐全。”
肖杲拱手:“定不让公公失望。”
说着他便接下那锭金子,大胆询问:“如今师傅已经走了,这地羊斋不可一日无主,不知公公有何打算?”
许如知不易察觉地望向江之野,这个时候做出头鸟只能死无全尸,江之野自然不为所动。
桂喜嗤笑:“地羊斋又不是我的,这事难道不是你和尤娅决定吗?”
肖杲十分上道,完全没继承师父半点傲气:“我们都是公公的奴才,当然一切全听公公安排。”
桂喜满意地舒展了皱纹:“你这孩子,既然你师父不在了,继承地羊斋的当然是你。从今晚起你便是地羊斋的老板了,所有人都要听你安排,可好?”
为了听到这句话,肖杲已有多年寝食难安,然而梦想实现的这刻,他却觉得一切都很虚幻,足足在原地愣了七八秒,才喜气洋洋地重重磕头。
而许如之和江之野坐也假模假样地为之鼓起掌来,好像这真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一般
已经满足的肖杲识趣退下:“公公请继续享用,有什么需求直接吩咐小的便好。”
说完他便捏着金子退到了宴会厅的角落。
桂公公满意地品着面前的白汤,一勺接着一勺喝个不停,仿佛只要有这东西存在,他便永远不会因为衰老而一命呜呼。
江之野饶有兴致地观察。
桂喜停手:“公子怎么不尝一尝?”
江之野摇头:“我喝就暴殄天物了,见公公得偿所愿,我倒是很替公公高兴。”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酒杯优雅举起:“总之,祝公公长生久视,寿比南山。”
趁着宴会厅这边热闹之际,沈吉已带着阿丹悄悄溜到了附近,躲在角落里专心偷听进展。
说也奇怪,尤娅和他的狼都不见了,只能听到厅里那些男子的喧欢声笑语,仿佛这地方一夜之间就完全换了主人似的,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阿丹被吓得上下牙直打架:“他们吃的……就是我那两个同伴吗?这怎么能咽得下去呢?”
沈吉面色凝重地点头。
阿丹顿时湿了眼眶,扭头干呕了起来。
其实此时喝掉长生盅的赝品是大好事,他们肯定想不到这菜还另有玄机,已从里世界获得线索的沈吉完全不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但沈吉生怕阿丹哭泣的动静引来大内侍卫的注意,忙拍了拍他的后背,眯着眼睛瞧向遥远的桂喜,在心里吩咐:“梦傀,标记。”
小机器人听话地工作起来。
“梦傀触发玩家标记请求……”
“标记成功!”
“桂喜,70岁,太监总管。”
“权倾朝野的老头,可惜年岁已高。”
“当前同化指数:35%”
没想到他的同化指数并不高,看来城府很深啊。
“新增标记玩家数量达到2名。”
“触发里世界探索,限时30分钟。”
沈吉眼前荒诞而残酷的宴席,瞬间被能量冲击成了黑夜中无数金色的碎片,那些金色纷纷下落,化成了戈壁中的灰尘,转眼,他又到了里世界中的废墟。
梦傀总结:“现在还有一个玩家的身份不太确定,你必须得找到他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沈吉:“是那个吃人皮的家伙。”
梦傀:“?”
沈吉解释:“你还记得进入副本前,每个玩家都给心印做了料理吗?馆长做的是蛋糕,桂喜做的是烤鸭,汤慕做的是舒芙蕾,司青禹做的是刺身……剩下那个用不锈钢盆装人皮的犯人还潜藏在故事里没有露头,他肯定是几名玩家中最心狠手辣的。”
梦傀肯定道:“如果玩家没成为傀儡前,便是现实生活中的杀人犯,那在副本里的确会凶狠厉害许多,甚至能够成为数一数二的高手,你怀疑谁?”
沈吉琢磨:“有没有女扮男装、女扮男装的可能?”
可惜这个问题不在梦傀的推理范围内,害它发出了奇怪的电流声。
沈吉自顾自地否认:“不对,应该不是尤娅,那女人的御狼术虽厉害,但还有几分少见的人性,更可疑的是肖杲,或是许大人。”
在心内和梦傀交流的功夫,沈吉已经把地羊斋废墟内能找的地方都绕了一圈,可惜并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最后,他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客人厢房附近,重新踏入许如知房间的大门,再度翻查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回沈吉还真在处破棉絮里揪出个泛黄的本子,那本子显然是地羊斋副本里的道具,已经被蛀虫啃得七七八八,和环境彻底融为一体了,难怪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好奇翻开,发现里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不同的古人档案,以及他们的……肉质滋味。不用细读,只匆匆翻过,其视角便扭曲倒令人作呕。
这么一心一意地吃人,只能是天生变态了。
梦傀啧啧道:“原来最后一个玩家真的是许大人啊,他在副本里可不怎么显眼,虽说也算喜好扭曲吧,但更像是桂喜和臭猫的走狗。”
沈吉合上本子:“谁知道许如知在现实生活中隐瞒了多少阴暗的秘密,这种人是最会隐藏自己的,这样才不会遭到防备,恐怕我们都小瞧了他。”
梦傀:“我给个建议,你别害怕。”
沈吉冒出问号。
梦傀:“回到副本后,先找机会把他杀了,将他逐出副本空间,等搞到青铜鼎后,再让特勤部去抓捕这个坏蛋,省得一不留神被他暗算。”
杀人?退回到榕骨镇那时,沈吉是绝对接受不了这个词的。但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了。
好在目前情况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沈吉握着本子端正态度:“随机应变吧,总而言之,我一想到这青铜鼎竟然在人间游走了几千年,就觉得全身发冷,这次好不容易遇到它,万万不能失手。”
梦傀没说话,而是用电子音制造出一串掌声。
沈吉无语失笑,转而又坚定了眼神。
穿越时间一晃而过,从里世界返回副本空间后,宴席还在欢愉中继续。地羊斋的乐师和绿桃合作着优雅的庆祝舞蹈,让气氛更显得虚伪而融洽。
没想正在此时,一袭黑衣的大内侍卫居然使着轻功飞身而来,冲到宴会厅前禀告说:“公公,出事了!”
桂喜正喝着汤,不满道:“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大内侍卫说:“方才营地里来了上百匹狼,不少同僚都受了重伤。现在狼群虽被打跑了,但……”
本躲在角落的肖杲立刻窜了出来:“定是尤娅发了疯干的,难怪我一下午都没看到她人影。”
桂喜是见过大世面的,即便这事让他非常不满,也并未露出慌张之色,只吩咐道:“死掉的人就地埋了,活着的就带回地羊斋来,严防死守,注意清查斋内是否还有戈壁狼在游荡,见之即杀。”
而后他又不屑的笑道:“一群大活人被几个畜生吓得惊慌失措,真没出息。”
“有公公坐镇,不足为惧。”江之野仍扶着酒杯,移开带笑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听到这个消息,沈吉也吓了一跳:他以为尤娅杀了红柳便能稍微泄愤,没想到那只是报复的开始。
也难怪,那女人之前因为恨意把她把全家都煮着吃了,如今这地羊斋,不也是她心里被毁掉的家吗?
惊讶之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长生盅食谱肯定没在汤师傅身上,也没在他房里,难道……”
梦傀着急:“肯定就是那女人拿着呢,把她跟肖杲消灭才是正理,由此看来,什么许大人都可以先放一放!”
沈吉静静地回头望向不停颤抖的阿丹,便知这少年许诺自己一起冒险的话是靠不住了。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阿丹跟上自己,开始找办法帮他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尤娅的报复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今地羊斋门户大开,那些被狼咬伤的大内侍卫被依次抬入进来,使得斋内空间在混乱中爆满,血腥味涌得四处都是。
沈吉意识到,这的确是个搅浑水的时候,也是戈壁失守的好时机:大内侍卫和狼群都遭受重创,阿丹若能得到匹快马,没准还真可以逃出去。
这样想着,他就把这少年带到了后院的马厩附近。
由于所有仆人都去帮忙照理伤员了,这处冷清得很。几匹马在不安地打着响鼻,瘦骨嶙峋的,和地羊斋的人一样很不健康。
阿丹看懂了沈吉的意思,轻声问:“你真不需要我帮忙吗?你一个人能做些什么?”
沈吉摇摇头,牵出匹马来,把缰绳交到他的手里。
阿丹本就不该来到这里,如今看起来是当真想逃的,希望就在面前,再表现出英勇的样子,坚持要和恩人们一起冒险,实在是太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