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寿—— by樱三

作者:樱三  录入:04-12

林晏听了,不由暗自皱眉。周璨这话,倒像是有几分希望将身边人妥善安置的意思。林晏将揽着他的手紧了紧,压下心思。

第五十九章 玄武
风卷微云分远岫,浪摇晴日照中洲。船停在柳荫下,夏风似乎都是波光粼粼的,带着叶的香与湖的水汽。
“哎,等等,容我再想想。”纯亲王落子有悔,捏起棋子又收拢在手心。
林晏叹了口气,道:“你悔棋就算了,怎还偷藏我的黑子?”
周璨讪讪把棋子归位,嘟囔道:“眼睛还挺尖。”
“王爷,果盘备好了,可要过这边来吃?”婢女活泼地插话进来,林晏闻声望去,并非揽月而是摘星,林晏正奇怪,周璨却得了台阶,将那枚白子丢回棋篓中,慢悠悠起身:“那咱们稍后再战。”
林晏失笑,便也起身来扶他,周璨道:“天清华林苑,日晏景阳楼。过两天日头没这么辣了,应当带你去瞧瞧……”他正说着,身子却晃了晃,得亏林晏已经近身,连忙揽住他,急道:“怎么了?”
周璨只是眩晕了一瞬,抓着林晏的小臂静立片刻,眼前便恢复清明,只是暗道自己身子越发不济,怕是耗不到两个孩子瓜熟蒂落。林晏瞧他嘴唇苍白低头不语,揪着心又追问:“你哪里难受,我们调头吧,叫方先生看看。”
“王爷?”摘星也是吓了一跳,小半串葡萄摔在地下,惨不忍睹。
“行了,一个两个都大惊小怪的,”周璨拾起靠在桌边的手杖点点地,“尤其是你,教不得好了,二八的小丫头片子跟个老婆婆似的手抖,下去吧。”
摘星不服气地要顶嘴,周璨就笑:“惯着你了,小心本王跟揽月告你的状。”
小姑娘一听,立刻一声不响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逃之夭夭。
周璨拍拍林晏小臂叫他看笑话,见林晏仍是一脸忧心忡忡,便道:“我没事,躺会就好。”
林晏将他扶到榻上,周璨将枕边的扇子塞进他手里,闭起眼睛:“躺在这儿看这湖真是眼晕。”林晏便将丝扇挡在他眼前。
周璨勾唇笑了笑:“双胞胎就是这样的,自然辛苦些,我都习惯了。”
林晏闻言低头,便见周璨的手拢在身前安抚,他叹了一声,伸手去揉他后腰,摸到汗水的潮气,便举扇轻轻送风,只能道:“可好些了?”
周璨说不了三句正经话:“不错,养儿防老,果真有道理。”
林晏气得拿扇子不轻不重在他额角点了点。
周璨哈哈笑了几声,道:“怎的,有话就问。”
林晏给他捏揉僵硬的后腰,问:“揽月去哪儿了?”
“本王给她放假了。”周璨悠闲答道。
林晏稀奇了:“她恨不得一双眼珠子挂你身上,上哪去休假?”
周璨扬起一只手朝空中一点:“葡萄。”
林晏只好起身去小桌旁,取了葡萄剥了送进周璨嘴里,还接了他吐的葡萄籽,周璨嚼着东西含糊道:“北蒙王爷要约她出去,我就叫她去了。”
林晏愣了许久:“你也别乱点鸳鸯谱了,强扭的瓜不甜。”
“我可没逼她去,是她自己要去的。”
“这……”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林晏心里默默道,改口问:“当年你派揽月去北蒙所谈何事?”
“东宫伙同刘封在商道搜刮油水用于私募兵马,那些马匹均养在北蒙边界,我要北蒙新主为调查行些方便,许他事成之后马匹半数归他。”
“你倒是挺大方。”
“交个朋友罢了。”
林晏笑了笑,又送了颗葡萄进他嘴里。他不知周璨早早就在为商道那事筹谋,那会吴秋山倒台如此彻底,少不了周璨多年缜密筹谋,步步紧逼。他不由感慨,他的王爷肩上有千斤重,负累苦久。
林晏想到此处,不禁伸手覆到周璨腹上,轻转掌心,帮他纾解些不适。
周璨将手搭到他手背,舒服地闭起眼睛,随口道:“同我讲讲西边的日子吧。”
林晏轻声细语,与他讲呼图尔的赤壁丹崖,讲寒气在枯枝上结冰如珠的琼枝银花之美,讲湖水冰封,下头层叠的气泡也被冻结,遥遥望去,无垠冰鉴下似有无数珍珠烁烁欲出的奇观。
周璨本只是休憩时解个闷,听着听着,眼角不由微湿。当年叶韶归京时,也爱同他讲些西境的见闻。但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最乐意讲他一骑当先,取下敌方主将首级的英勇故事,不然便是葡萄蜜瓜烤全羊的吃食,不是血淋淋便是美滋滋。周璨这才意识到,林晏与叶韶,恍若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而他如今再想起叶韶,那种疼痛似乎终于不再尖锐叫他难安。他被圈囿在京城,活成一株漂亮得空泛的死植,而他的爱人将远方广阔的风景掰取一小片来,送到他眼前,叫他活过来了片刻。
日高水静夏日长。周璨默想,倘若他与林晏永远在这片水域上便好了。
“安儿,你亲亲我吧。”
林晏闻言,缓缓低头,最终在他眉尾落了唇。
周璨闭着眼笑:“脸皮还是这样薄。”
林晏仍俯首在他耳边,热气微微吐在他耳廓:“不知怎地,这会就想亲一亲你这儿。”
那其实是一个下意识的,疼惜宠溺的吻。
周璨轻轻吸了吸鼻子。
“它想翻身。”林晏忽地笑起来。
周璨感到腹中拉扯着细细地疼,睁眼低眸瞧了眼林晏捂在他腹上的手。
“你的手何时这样大了?”周璨捏着他手腕,将自己另一只手与他掌心相对地比了上去。
林晏的手心厚厚一层茧子,因为握刀用力,指节显得**。这么一比,林晏的竟比他大了一圈。周璨坐起来,将他两只手一道拉到眼下,林晏手上满是大小的伤痕,残留着些许冻疮的痕迹,右手是握刀的茧,左手是拉缰绳的茧,着实算不上一双漂亮的手。
周璨摸了摸他虎口最深的伤,笑道:“你小时候,手软乎得像糯米团子。”
林晏抬起手,捧住他的脸,故意稍加力搓了搓,周璨拢住他手指,佯怒:“放肆!”
林晏迎上去啄了啄他的唇,威胁道:“你再拿小时候的事取笑我,我便只能叫王爷多记住些长大的安儿能做的事了。”
两个人吵闹了一会,周璨身上缓过劲来,便挨着林晏肩膀道:“今年错过了你生辰,但我还是给你备了礼物,你可要瞧瞧?”
“自然要的。”
摘星随唤而来,将一只看着有些年岁的绣盒呈给林晏。
“打开看看,这东西你可不能随便送人了啊。”
林晏听他的话分明还在怨他送刀之事,苦笑打开,却在看到盒中物什时愣了。
一只镶金碧玺手镯。金饰薄如蝉翼,是藤叶簇花的造型,栩栩如生,倒像是镯子上盘了活的藤蔓似的,足见金匠手艺之高超。碧玺是罕见的碧蓝,通透不掺杂色,更重要的是,与周璨拇指上那只扳指是出自同一块宝石。
那是当年还未退位的太子送给太子妃的定情之物。
太子当年游历蒲甘,得的一块碧玺,大头做了这只镯子,而小料给自己做了一只扳指,足见太子对太子妃的情深义重。
“王府主母才能有的,给你正合适。”林晏还在怔忡,周璨凑过来指着那镯子,调侃道。
林晏自认对他的胡言乱语练出一身铜皮铁骨,还是被这句话激红了脸。他看向周璨,说不出话来,周璨挑起眉毛:“怎地,嫌女气,不想要?”
“不……”林晏慌不择言,“受之有愧,冒犯太子妃了。”
“我也没见我娘戴过,它从来都是呆在那盒子里,暴殄天物,”周璨将那镯子取出来,放在眼下端详,“呵,我都没见过我娘。”
林晏托住他的手,截下话头:“我很喜欢,你将它送给我,我……我求之不得。”
周璨不打算放过他,抓起他手腕就把镯子往他手上套。
“哎,戴不进的,你别胡来!”林晏脸红更甚,也不敢挣扎,怕把着金贵东西弄坏了,“别闹了!”
周璨笑个不停:“我是不是该早几年送你?”
林晏心又不争气地狂跳几下,将他的手握紧了,顿了顿,道:“我仔细收着,要是真如你所说,里头有个女儿,”他低头笑看周璨身前膨隆,“到时候就在她出嫁的时候传给她。”
“瞎说什么,我闺女哪能轻易嫁人的?”
两人正闹着,摘星惊慌失措地跑来,在船上也站不稳,扑通摔在周璨跟前,颤声道:“王爷,王爷不好了!”
“揽月姐姐把那北蒙王爷打伤了!”
林晏扶着周璨匆匆踏入堂中,便见揽月在那跪得腰板笔直,头却一直低着。
“属下死罪,请王爷发落。”揽月将暗卫佩剑举过头顶。
周璨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掠过她往后院而去。林晏忧心忡忡回头,那婢女依旧不稀得给他一个眼神,低头安静跪着。
方知意正在洗手,看两人进来,先道:“剑伤从锁骨中下至左肩,经过包扎已无大碍。”
周璨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停下步子,将宽袖拢到身前遮掩身形。林晏也松了口气,北蒙王爷在纯亲王府要是有个好歹,可是影响两国邦交的大事。
“我先进去,你站外头便好。”林晏拍拍周璨后腰,掀开内卧的帘子。
阿史那卓半边身子裹着纱布,脸色倒是寻常,人也看着精神,冲林晏招招手,笑道:“你们王府这弯月亮,可真辣啊!”
林晏恨不得敲打他两下,上去叹了口气:“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如何惹她了?”
揽月素来冷静识得大局,如何会做出这种不顾后果的莽撞事来,定是这北蒙王爷欺人太甚了。
阿史那卓摸摸鼻子,不解道:“我也没说什么啊,我邀请她与我比试几招,本欲叫她先见识见识本王的雄姿风采。”
林晏揉了揉太阳穴,好声好气道:“您要不再想想?”
“我真不明白,过招时我还夸她武功在你之上,”阿史那卓拍拍林晏肩膀,笑道,“说起你好玩了,我跟她说我还闹过笑话亲了你……”
“你等等,”林晏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你同她说了那事?”
林晏冷汗直冒,好家伙,这话要是被揽月听了去,她不光要剐了你,还得剐了我!
“王爷,我要被你害死了!”
阿史那卓越发不明白了,正要说话,周璨在外头道:“王爷,本王对奴婢教管无方,冲撞了王爷,这就将那胆大包天的婢女赐死,给王爷赔罪。”
林晏自然知道周璨是在唱戏,只是瘫坐在床边擦汗,阿史那卓急了,忙道:“别,本王不计较,不要她死!”他说着就要下床,林晏连忙摁住他,就见周璨被方知意扶着走进来,远远在桌子后头坐了,故作不解道:“王爷不与她计较?”
“小小擦伤不足挂齿,不计较。”阿史那卓大手一挥,牵动伤口,疼得咧了咧嘴。
周璨与林晏遥遥对了个眼神,周璨沉吟片刻,道:“那您看如此可好,本王命揽月这丫头伺候王爷疗伤,这期间供王爷随意差遣,以此谢罪。”
阿史那卓眼睛一亮,咳嗽几声,故作深沉道:“也好。”
“你就把揽月送进虎口了?”林晏手指蘸了方知意调的羊脂膏,涂在周璨腹底揉开,“白天还在船上说不要自己闺女出嫁呢。”
“揽月又不是我闺女,她是你小姑姑。”周璨被他伺候得昏昏欲睡,嘴上还不忘讨他便宜。
林晏气得在他耳后咬了一口。
周璨麻过于疼,睁开眼含着笑意看他:“那你问清楚没,揽月为何伤他?”
林晏哑了炮,低头认真抹膏药。
“那我问揽月去,她可从来不骗人。”
林晏憋了好半晌,只能妥协。
“什么?我就知道你俩去杭城路上没好事!”
“还是怨你,非得把揽月派到北蒙去。”
“林无晦,你还敢跟我顶嘴?”
“哎,你当心些,别压到孩子……”
“他亲这儿了?怎么亲的?这样吗?”
“我手上还都是药膏呢,等等唔……”

第六十章 流火
雨洗娟娟嫩叶光,风吹细细绿筠香。七月头上几场雨洗去了高热,今日正是雨停歌天清朗的好风光,杭城叶家的三少爷敲开了纯亲王府的大门。
叶家三少抱着南屏山柳师傅铸的上好兵器,笑吟吟道:“狼主来信,身上抱恙无法取刀,草民不敢怠慢北蒙贵客,亲自来送刀。”
叶继善进到院中来时,方知意正提了医箱出门,手一抖,名贵的药剂在地上碎了好几瓶。
叶继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狼藉,不冷不热玩笑道:“先生下手好生大方。”
“是替本王大方呢?”周璨被林晏扶着来迎,看到这景象,接口道。
林晏赶紧蹲下来帮方知意收拾,便见那寻常淡得像天边薄云的人脖颈都透出淡淡的红,死盯着地,偏生手还颤得几次叫瓶子都滑脱出去。林晏赶紧将方知意的手按到医箱上,道:“好了,叫下人来弄吧,仔细碎片割伤手。”
“你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林晏将叶继善拉开几步,怕他对着方知意又口出狂言,连忙引开话题。
叶继善不似从前,眼睛只放在方知意身上打转,转头冲周璨道:“嘿,王爷您瞧,有人说得跟自己是这亲王府主人似的。”
林晏拉着叶继善的腰带将他扯了个趔趄,叶继善哎哟了一声,继续道:“王爷,他还扒拉我!”
周璨笑着看他俩打闹。林晏与他在一块时,总像比他还长个几岁似的沉稳温柔,与叶继善在一块时,他才着实像个小少年了。他喜欢看林晏偶尔活泼稚气的时候,总让他想起林晏刚入府时的可爱模样,也总让他吁了口气,他到底没让那些仇恨纷扰全压在林晏肩上,他将叶家这株青苗养得很好,即便是将来他……
“你出什么神呢?”林晏偷摸捏了捏他的小指,“予乐方才说要去给阿史那卓送刀,我陪他去。”
“去吧,”周璨摆摆手,“回来到本王院里,本王备上酒菜,给三少接接风。”
他说着偏头朝默默移到角落里的方知意看去:“叔言也别急着走了,一起吧。”
方知意立马作揖:“多谢王爷盛情,方才碎的几瓶都是要紧的药,草民还是赶紧回去将其补上吧。”
林晏连忙看向叶继善,他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置若罔闻,歪头笑道:“王爷亲自给草民接风呐,那可得好好点几个菜。”
林晏一愣,忙接口道:“那是自然,你边走边想,叫小厮给你记着。”
周璨若有所思地来回瞟了那两人几眼,拍拍方知意,语气惋惜:“强留不住呐,你走吧。”
林晏领着叶继善,见他面色如常,对着园景夸夸其谈,也不好再提方知意,只道:“你如何出府了,家里……”
“我不是逃出来的!”叶继善啧了一声,“我这可是替我二哥专门跑腿的。”
“你们与王爷……”
叶继善将一根手指附到唇上,高深莫测地笑而不语。
两人还未进院,就见揽月出得门来,冷着脸直冲某处,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以枝为剑,将几株海棠砍了个精光。
叶继善眯起眼睛抱住刀,后退一步,道:“不如……我改日再来?”
揽月早听见他俩动静,朝他们望来,叶继善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抓住林晏:“快走,她看见我们了,我俩拢共只有四手四腿哪里够她……”
揽月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行了礼:“小少爷和叶公子喝什么茶?”
林晏小心翼翼说了句“翠萝”,叶继善还来不及说话,揽月便扬长而去。
“哎,这又是什么新鲜事,你跟我说道说道……”
“进去吧,自会有人跟你说道。”
方知意医术高超,周璨对着这个北蒙贵客也是大方得很,用的都是顶名贵的伤药,阿史那卓伤口早已好了大半,他偏要躺在床上“静养”,见进来的不是揽月,立刻从被窝里弹了出来:“这么快就到啦?你抱的是我的刀吗,快给我瞧瞧!”
“沉的很,您身上伤不碍事吧?”叶继善将包裹解开,“不如我叫林晏拿着给您瞧瞧?”
“不碍事。”阿史那卓抢过刀去,将刀从素鞘中拔出,刀身微转,刀光偏紫,是为上上乘。林晏瞧见其上刀纹均匀优美,也不禁赞叹:“好刀。”
“都说中原锻刀甲天下,透甲断马不在话下,”阿史那卓眼中满是惊艳,将耳朵凑近刀,屈指一弹,静听刀鸣,闭眼长叹,“果真不假,清冽如歌。”
“柳刀轻薄柔韧,却锋利无比,谓柳叶饮血,有市无价,”叶继善伸手比划,“柳师傅每年锻刀不过五……”
他还未说完,阿史那卓突然将手里的刀塞进林晏手中,翻身钻进被子里,林晏正发愣,下一刻揽月便端着茶水推门而入。
叶继善可是有颗七窍玲珑心,立刻瞧出端倪,坐下开始喝茶看戏。
阿史那卓躺在那半死不活道:“果真好刀,林晏,你过来点儿,好叫本王瞧得清楚……”
揽月似是容不得他俩靠近,上千几步从林晏手里夺过刀,送到阿史那卓眼前。
阿史那卓勾了勾唇,努力又压下嘴角,凄凄惨惨道:“若是本王可以再坐起来点儿……”
揽月将刀放下,绕到阿史那卓身后,堆了几个软枕,又去扶他,林晏正要上前帮忙,被阿史那卓一个嫌弃的眼神逼退。
扶坐时阿史那卓不免靠在揽月怀里,面露惬意,叶继善拉拉林晏袖子,悄声道:“猥琐,好生猥琐,我当年对……”他话说了一半又憋了回去,摇摇头,又叹了一声“猥琐”。
林晏哭笑不得,感觉自己个儿在这真是多余。
“如此好刀,得要有个名字才行。”阿史那卓装模作样沉思道。
林晏接到他的眼神,会意道:“王爷既为刀主,那便赐名吧,到时候我送王爷一副刀鞘,刻上刀名。”
“呼什萨尔,突厥语里追逐月亮的意思。”阿史那卓是盯着揽月说的。
叶继善在后头吸了好大一口气。
阿史那卓说完,旁若无人地还唱起突厥语的歌来,林晏听不下去了,拉着叶继善要走,后者还依依不舍:“这是什么,草原情歌吗,我能不能学学……”
周璨果然备好了席,只不过布好碗筷后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房内没留下一个服侍的人。
林晏给周璨盛了汤,又给叶继善和自己倒了酒,方在周璨手边坐下,叶继善接过杯子打趣道:“哎,林小厮如何也能上桌吃饭了?”
周璨笑着凑到林晏耳边悄声道:“父凭子贵吧。”
林晏耳尖一热,给他夹了一筷菜。
“还说悄悄话呢。”叶继善探头。
“好了,你有正事就赶紧说。”林晏不跟他计较。
“王爷,二哥琐事缠身还未来得及赶回,命我送信给您。”叶继善从怀中掏出信笺,恭敬呈上。
周璨接过信,先将封口打开倾倒,一片薄薄的物什闪过光亮,被周璨立即收入掌中,他又抽出信纸,略略扫了一遍。见林晏一副急欲参与其中的模样,便把信直接递给了他。
林晏一愣,看向叶继善,叶继善摆摆手。
林晏便接过来细细读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杭城叶家富可敌国,正是此番周璨所谋大业之“金山”。也不知周璨何时与叶家联的手,叶家与当今皇族又有何渊源。林晏先压下远思,着眼当下,问:“越接近京城,调动越发艰难,你们……”
“我二哥全打通了,不是大事。”叶继善吃得津津有味。
林晏还欲再问,周璨将话题引开去:“叶三少清减许多,瞧着却成熟许多了。”
“不似王爷,比在当年西境见时越发俊美无俦了!”
林晏听他这番甜言蜜语,瞪了他一眼:“轻浮。”
叶继善闻言又笑:“也比不上王爷的安儿,原先我可是比他高的,现在他蹿得比我这个哥哥可高出许多了。”
“叶予乐!”
“说你高挑你如何还急眼了,”周璨将自己喝了一半的汤递给林晏,“笋尖白萝,祛祛火。”
“听安儿讲,叶少家里添了个小公子,可有带来金陵?”
“小东西认床,留在家中了,”叶继善想了想,“前些日子犯咳嗽,也是怕带出来病严重了。”
“这样啊,”周璨叹道,“本王还想瞧瞧呢。一会让叔言配点小婴孩能用的止咳药,你带回去。”
“那请王爷代草民向方先生道谢了。”叶继善淡淡道。
“本王还给小公子打了个小挂件,想问小公子可有起名?”
“王爷厚爱,未曾起名,就先小名胡叫着。”
“还未起名?”
“没想好,拖着。”叶继善摸摸鼻子,讪笑道。
周璨微微拖音哦了一声,挑眉笑道:“那小名叫什么?”
“藕宝。”
周璨忍俊不禁。
“别笑啊,您是不知道,他这全身都肉乎乎的,胳膊和腿都是一节节的呢,”叶继善比划着,“爬起来可好玩了!”
叶继善讲起儿子来便有些收不住,手舞足蹈着滔滔不绝,周璨一手托腮,饶有兴致地听着。林晏见他放在桌下的手松松搭在腹上,心上一动,伸手覆到他手背上。
周璨朝他看来,眼中笑意盈盈:“叶家小公子你可有抱过?”
林晏摇摇头。
周璨低下眼去,笑意还噙在嘴角,复又极轻道:“那得好好练练。”
林晏心头激荡,差点儿连筷子也拿不住。
天色稍晚,林晏送叶继善回去。
周璨道:“知道你俩有话要讲,不必早归。”
林晏摇摇头:“我跑马回来。”
周璨笑:“我为你留灯。”
待到二人出门,周璨起身缓步走到屋子一角,敲了敲窗户,道:“听墙角听够了没?”
窗外一阵窸窣,有人哼了一声。
叶继善在金陵郊外有祖上留下的老宅,元宝早在门口等候,将二人迎了进去。
换衣净手间,元宝便在叶继善耳边,将藕宝今日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睡得如何一一细说,想是杭城有人飞鸽传信。
林晏心下惊奇,没料到叶继善平日看似粗疏,对待儿子却是极为上心的。
进到内堂,关门煮茶,林晏才问起他们如何布局。
叶继善摇摇头:“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管钱的事,你管兵的事,咱们互不干涉。”
林晏点点头,又摇摇头:“此事凶险,不该将你们牵扯进来。”
叶继善噗嗤一笑:“你觉得九岁那年我为何跟你撞见?”
林晏依稀想起当年叶继善说他随家里哥哥来“谈生意”,莫非谈的就是与周璨的“生意”?
林晏结舌半晌,只能叹道:“多谢你们为王爷分忧。”
“我爹亲总教育我们,小富者善其身,大富者济天下。我们叶家的祖业皆由光和皇帝一丝善念,光和帝心中只有大启的国泰民安,因此我们叶家子弟得守着他的念想,忠国而非忠君。”叶继善提壶点水,缓缓道。
推书 20234-04-12 :惰性法则—— by空》:[近代现代] 《惰性法则》全集 作者:空菊【CP完结】长佩VIP2024-04-11完结收藏:72,166 评论:21,618 海星:22.52万点击:419.86万 字数:22.44万 人气:2,100.76万文案:你前男友有点碍眼。容柯的顶流男友跟别人官宣了。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正准备拒绝给他递名片的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