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 by白芥子

作者:白芥子  录入:04-13

容兆推开他的动作停住,片刻,抬起手,回抱住他——除开那幻境三年,他们从未有过这样温柔相待时,在这阒寂寒夜无人的山头,屏除所有纷杂神思,安静相拥。
卯时正,第一缕天光落下,驱散了笼于秘境之上的浓雾一角,让境外之人窥见几分其中景象。
等候已久的修士们无不兴奋、跃跃欲试。
容兆抬头看去,眼中依旧沉静一片。
金芒彻底覆盖整座秘境时,其上结界终于闪烁着亮光,向着世人缓缓开启。
无数人争先恐后涌上。
容兆的运气不错,进入秘境后落地一片原野上,先就碰上了一群品级极高的异兽,足够他练手。
之后几日,他便一直在这片平原上杀异兽,最后将异兽王开膛剖腹,拿到了它肚子里的一件上品灵器。
其后三个月,他或单枪匹马,或与人协作,闯过无数法阵、谜境和密渊,云泽剑斩下的异兽、恶祟、凶煞不知凡几,一路顺风顺水,收获也颇丰——
天字级的秘境,又是第一次开启,几乎遍地是宝。
危机自然也有,容兆自己没碰上什么麻烦,却几次出手救人,但凡能救的都不会袖手旁观。
他是元巳仙宗众弟子眼里稳重可靠的大师兄,是外宗修士交口称赞、品行高洁的云泽少君,但唯有容兆自己知道,每一回他出手,心头按捺下的全是不耐烦。
“不想救便不要救了。”
神识中传来乌见浒的声音:“救了这回也不能保证下回还能救,装作没看到直接走便是,这么一点虚名于现在的你也无用。”
暮色已晚,容兆在一处茂林中寻了块干净地坐下,嫌恶看着自己袍袖上的血,是方才救人时沾上的。
他抬手以灵力抹去,靠向身后树干,闭起眼,疲惫开口:“你怎知我不想救?”
入秘境中这三个月,他们一次都未碰到,偶尔会在神识中聊几句,多半是乌见浒主动。
“听你语气便是,烦得很,何必呢。”乌见浒道。
“不比乌宗主你,确实不靠这些。”容兆嘲弄。
乌见浒却问:“你救了别人,谁来救你?”
容兆哑然一瞬,嗓音里的倦意更浓:“你说得对,总还是要靠自己。”
“嗯。”
有的没的闲聊几句,容兆断开传音,在身前点了一堆火,驱散周身寒意。
阖目几要睡过去时,却有说话声传来,很吵。
他抬手欲设下结界,手指忽又一顿,停住了。
有人道:“今日差一点,就能给那位灏澜剑宗宗主一个教训,可惜了。”
容兆循声看去,竟是几个本宗弟子,聚坐在前头不远处闲聊,并未注意到他。
先开口那个是紫霄殿的人,正摇头晃脑地感叹:“真就差了一点,便宜他了!”
其他人不信,只当他吹牛:“那位乌宗主修为剑道都了得,你还能给他教训?”
“就是,瞎吹什么呢。”
“怎么不能?”说话之人瞪起眼睛,得意道,“我碰上他的时候,他被一群法力极高的恶祟缠上了,打得正激烈,我当时就在他后方看着。他施法起阵,想将那群恶祟一起坑杀,根本没注意我这头。等他成阵的关键时刻我才放出灵力矢,要不是突然蹿出来的鸟导致射偏了一点,他的阵眼被我破坏,别说坑杀那群恶祟了,不定得自己落进去被恶祟被撕碎。”
别的弟子不能苟同:“你这都不是给个教训了,你这不是害人吗?”
“说什么呢你?”那人怒目而视,“我们少宗主出事,灏澜剑宗那位脱不了干系,千星岛那个姓常的手里明明有金丝雾蕊,却不肯卖我们宗主人情,最后还让女儿带着金丝雾蕊嫁去灏澜剑宗,分明与灏澜剑宗一丘之貉,都是要与我们元巳仙宗为敌,便是害了又如何?我不过是帮少宗主报仇!”
他抬出少宗主说事,旁的人便不好反驳,有不赞成他的,也都只是闭嘴不言。
那人犹在叫嚣,容兆冷冷看他一阵,摸出了那包喜糖,还剩最后一颗。剥开扔进嘴里,尝到一点甜味,压下了他心头起伏。
片刻,他重新阖眼,设下的结界屏蔽了耳边聒噪。
一夜即逝。
天蒙蒙亮时,在此过夜的几名弟子结伴离开。
昨夜大放厥词的那紫霄殿人也走了,两刻钟后却又骂骂咧咧回来,寻找丢失了的百宝袋。
他暴躁翻找着东西,疑心是被谁偷了,嘴里正不干不净。猝不及防间被一簇剑意打在右腿后弯,一侧膝盖重重向前砸跪下去,当即疼得眼冒金星。
“谁!”目眦欲裂的男人猛抬起头,看向自茂林深处走出来的人。
容兆的面庞在光影之后,脸上神情难辨。
男人一愕,咬牙切齿:“云泽少君,是你?你这是何意?”
容兆停步,居高临下看去,打量着他,慢声问:“你昨日做了什么?”
对方也终于看清楚他的眼,眼底唯有冷意,如同看着一件死物。
“我什么都没做……”
跪地之人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不由心生惧意,已然露了怯。
“没有吗?”容兆的声音愈轻,“昨晚不是还挺得意,说差点就能给灏澜剑宗的宗主一个教训?”
“你、你是要帮那位乌宗主出头?”对方颤声问,像不可置信。
“不行?”
“你竟要帮一个外人出头?他是灏澜剑宗的宗主!是居心叵测想要对付我们元巳仙宗之人!”
“那又如何?”容兆轻蔑说着,“他是我夫君,你敢对他下手,我自然要为他出头,你和宗主少宗主,才是外人。”
那人瞠目结舌,下一息便惊叫出声,被一股灵力带起的飓风猛向后掀去,身躯如残叶般“啪”地撞上后方山石,喷出大口鲜血。
不待他做出反应,容兆已瞬移至他身前,像拎布偶一样将人拎起,掌间缠着灵力,掐住脖子将他死死按住。
手中之人试图挣扎,容兆欣赏着他濒死的糗态,眼中始终无波。
“放——”
那人在无法摆脱的窒息感中不断瞪大眼,身体抖如糠筛,惊惧至极。
神识中再次传来声音:“容兆,今日能碰上吗?”
容兆问:“你在哪?”
“应当离你不远,我来找你吧。”乌见浒道。
容兆没说好或不好,只问他:“昨日碰上了恶祟?”
那头的声音一顿,笑了声:“你知道了?运气不好,碰上一群高阶恶祟,还有个不长眼的背后放冷箭。”
容兆:“嗯,是有够不走运的。”
“容兆,你们元巳仙宗蠢货也不少,真以为偷摸背后放箭就能得逞,下回撞上了,我想做点什么,还请云泽少君睁只眼闭只眼。”
容兆听着那些带笑声音,周身戾气终于逐渐敛去,他道:“不行。”
话音落,直接扭断了手中之人的脖子。
“不行?”
“是啊,不行,”容兆松开手,断了气的人自他手中滑落,“他已经死了。”
走出那片茂林,他又一次听到了埙声,随风送来,如飘如渺,一点一点沁入他心腑间。
他下意识循着声音来的方向去,绕过山溪,抬眼看去,乌见浒就在前方不远处等他,吹着埙。
容兆停步,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小时候,父亲总吹给他听的,是同一曲。
一曲终了,乌见浒走向他。
容兆被清早的凉风吹迷了眼,对上走近身前之人含笑的眼,轻声问:“乌见浒,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容兆心道果然。
原来他们小时候真的见过,久远的记忆了,若不是方才再听到这首曲子,他未必能想起。
那时他才四五岁,随父母出外历练,来到北域荒漠,在雪山中迷了路,落入一处天然法阵里,一家三口都受了伤,幸得路过的好心女修相救,带他们回家中医治。
女修的家在雪山深处,两间茅屋,散养着几只雪狐,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和容兆年岁差不多的孩子——板着脸不理人的傲慢小孩,对他们一家三口外来人抱有明晃晃的敌意,所以容兆也不喜他。
他们在女修家中住了三个月,一直到离开,他也不知那小孩叫何名,只记得离开时,对方一言不发立在女修身后,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终也没与他说一句什么。
原来那个人是乌见浒。
容兆略微失神,视线盯着他慢慢逡巡——略窄的眼皮下是一看似双多情又寡情的眼,很难找到记忆里的影子。
倒是记得那位女修的模样,总是明朗带笑的,爱捉弄小孩,说他好玩,比自己儿子经逗。好几次他被逗得满脸通红,后头才慢慢习惯。
乌见浒如今的个性,至少表面上,确实是像他母亲的。
“在想什么?”乌见浒出声,唤回他的思绪。
“你那日说的,小时候为了跟某个小公子玩,认真学了很久的吹埙,等你学会时对方却走了,说的人,是我?”容兆不确定地问。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啊?”乌见浒无奈道。
容兆嘴唇动了动,难得语塞。
乌见浒这么说,他其实是有想起一些的,那时他们别别扭扭地相处了三个月,偶尔也能玩到一块。女修逗他,他便逗乌见浒,看着他分明好奇又故作不想理人的别扭样,总在背地里笑他。
那是最孩子气的年少稚童时,早已被他埋葬在记忆里,他本以为再不会有翻找出来的一日。
“其实当初景公子离开时,有与我娘提过,带我回去元巳仙宗,收做亲传弟子,是我自己拒绝了。”乌见浒忽然道。
容兆怔了怔。
“若我当时答应去了,你是不是确实得喊我一声师兄?”乌见浒莞尔,“景公子的左手剑,我也跟他学过一两招的。”
所以当日在白鹭山中,他其实已然认出了容兆。
容兆想到的却是,如若那样,面前之人还有无命活下来怕也难说。
眼底的神色沉下,他转身,先一步朝前走去。
乌见浒跟上:“容兆,我又说错了哪句惹了你不高兴?”
容兆不太想理他。
这人却不依不饶:“总是无缘无故生气,容易变成受气包。”
容兆停步,转眼看向他,目光停住:“是师弟。”
乌见浒扬眉。
“你便是当日入了元巳仙宗的门,也是我师弟,排辈按入门顺序不按年岁。”容兆说着,云泽剑柄在他心口点了点,点得他一阵心痒。
乌见浒笑笑:“那算了,你师弟一大堆,没意思。”
还是可惜的,在那幻境中时,容兆一句一句喊的“师兄”,确实格外动听。
容兆手上一顿,忽然瞥眼看向乌见浒右后方,云泽剑转瞬出鞘,剑意轰然向着那侧斩去。
虚空中传来一声惨叫,魍魉现形,满是血倒在地上。
是琉璃螭,一种可在白日下隐藏身形的异兽,修为未必有多高,但隐蔽性强,擅长偷袭,并不招人待见。在这秘境中,总有倒霉蛋死在这东西手下。
乌见浒也抽剑,剑尖带着一缕气沿着俩人周围划了一圈:“容兆,你打草惊蛇了。”
容兆冷冷觑他一眼:“那东西方才已快到你后背了。”
“我知道,”乌见浒道,“但这里又不只那一只,你一出手就把它弄死了,其它的现在都藏匿气息,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如请乌宗主指教。”他既这么说,容兆索性抱臂不动了,就让他来解决。
“没本事指教云泽少君。”乌见浒手中剑停住,下一息,如水波一般急遽横扫出去,所过之处,不断有压抑的闷哼唉叫声传来。乌见浒飞身而上,提剑刺向那些已经暴露了位置的东西。
这一下便如捅了马蜂窝,琉璃螭一动便没法完全藏住气息,方便他大开杀戒。
容兆在旁默不作声地看,回想方才那一刻,他并非不知什么叫不打扫惊蛇,却在对方欺近乌见浒后背时,下意识选择了直接动剑。
“小心点——”
乌见浒落回他身侧,一剑挑开了后方想要偷袭他的东西,皱眉问:“你在走神?”
“欣赏乌宗主的英姿。”
容兆丢下这句,终于持剑迎了上去。
琉璃螭不难杀,但杀了一只还有无数只,源源不断涌出的上万只琉璃螭一起,也实在难缠。
自日出至日落,鲜血渐染红脚下黄土地,嗅着那些无处不在的恶臭血腥味,容兆心头那股难以名状的烦躁又冒了头,出剑的速度不断加快,下手愈发狠厉。
乌见浒一回头便看到他寒似冰的眼,森寒冷戾几乎在他眼底凝成实质,紧绷的侧脸昭示着他此刻极度不稳的道心。
放弃了与不断扑上来的琉璃螭再纠缠,乌见浒以剑在四周划出一道圆弧结界,暂时挡住了界外那些东西。
“停下!”
声音炸开在耳边,容兆像忽然清醒,目光闪烁,后退了一步。他手中染血的长剑垂下,与乌见浒后背相抵,勉强喘了口气,疲惫问:“做什么?”
乌见浒一面警惕着结界之外的动静,分神提醒他:“你方才那样,像要生心魔了。”
“不会。”容兆说得斩钉截铁。
“真不会?”
“不会。”
“那便小心点,别总是走神。”乌见浒道。
有些厉害的琉璃螭确实有使人致幻的本事,但以容兆的修为应不至于轻易中招。乌见浒忽然想到,上一回他们入荒漠寻找金丝雾蕊,容兆也曾这样——
两次都是在他们说起那些陈年旧事,提到他父母之后。
他挑剑,示意容兆:“合剑,用上炁剑法。”
容兆不动。
乌见浒回身,再次以眼神示意,他才缓缓抬手,送出剑。
虽不想被可能经过之人目击,这会儿也顾不得太多,只求速战速决。
腕间红线闪动时,两股剑意合一,随着交缠的灵力推开,威势瞬间暴涨,一路推山拔海、摧枯拉朽般碾出。
风卷残云、尸横遍野。
容兆喘着气,闭了闭眼,乌见浒攥住他一只手腕:“走。”
方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容兆的心力,他勉力点头,脸也白得厉害。
乌见浒见状,直接将人揽过,带着他飞身而起。
远离那一片山谷后才落地,乌见浒拉住他没放:“你到底怎么回事?”
“无事。”
没了那些琉璃螭影响神识,容兆已缓过劲,很快镇定下来。
乌见浒注视着他,眼里多了些许揣摩。
“一直看我做什么?”容兆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方才为何会那样?”
容兆不太想说:“没什么。”
“容兆,”乌见浒轻声道,“你总是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容兆却问他:“你的事会跟我说?”
乌见浒:“你想听什么?”
容兆摇头,或许觉得这个话题没意义,不再继续。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就到了暮沉时分,他们竟已杀了一整日的那琉璃螭。
天边升起一簇白色流光,是元巳仙宗的传信灯,召集在附近过夜的弟子。
“你要去?”乌见浒也看了一眼,问他。
“不去。”
容兆将衣袖拉下,转身打算去寻个落脚处,非必要他并不想与门中弟子聚一块过夜,不得清净。
乌见浒自若跟上,这一带山脉绵延起伏,要寻个避风的洞穴并不难。
两刻钟后,他们走进一处颇大且干燥的山洞中,坐下先生了火。
火光沉进容兆如渊眼眸里,乌见浒安静看他片刻,靠过去拉起他一只手。
容兆的神思慢了半拍,偏头:“做什么?”
乌见浒的目光下移,将他沾了血的衣袖掀起,小臂上果然翻开了一道狰狞口子,是先前被偷袭划开的。
“你自己没发现?”
容兆皱了皱眉,乌见浒问完,两指间升起灵力,覆上去轻轻拂过。被撕开的鲜血淋漓的口子逐渐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淡色疤痕。
“疼吗?”他问。
容兆:“还好。”
“要是反过来,我说这两个字,你肯定又不高兴,”乌见浒说罢,提醒道,“下次别在那种时候走神。”
“没什么事。”容兆抽回手。
“又是没什么?”乌见浒笑起来,“那什么才是有什么?”
在这静谧山洞晃动的簇火里,连他眼中的笑都似格外不动。容兆看着他,低了声音:“乌见浒,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特地来的,”乌见浒慨叹一般,“这座秘境这么大,要找一个云泽少君你可不容易。”
容兆便也笑了,侧身坐去了他怀中,双手揽住颈,偏头亲了上去。
本也不是第一次,从一起走进这里起,就已经预示了这一刻。
唇贴唇厮磨片刻,额头相抵,容兆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认真看了许久。
乌见浒哑道:“三个月没见,想不想我?”
静了几息,容兆开口:“习惯了。”
“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容兆说得随意。
自从出来幻境,这两年他们从来聚少离多,短暂交集之后又是长久分离,再多的潮涌和旖思都按捺在平静表象下,深藏于人后,早该习惯了。
也许到最后,连这些也是镜花水月。
乌见浒抚上他的脸,重复地亲吻,难得缱绻。
最后打断他们的,是洞口传来的些微响动,容兆耷下的眼睫颤了颤,忽然抬手,浇灭了他们面前的火堆,同时设下结界。
乌见浒依旧亲着他,碾着他的舌一遍一遍地舔吮,丝毫不在意来了什么人。
脚步声逐渐走近,有人喊出声:“这里有个大洞!”
“今夜我等就在此暂歇一晚吧。”另一道声音道,众人附和。
容兆微微拧眉,已然听出来,来的是元巳仙宗的两位长老,和少说十几弟子,他们选的过夜处好巧不巧也是这里。
断续的说话声传来,难以忽略。
乌见浒一咬他的唇,压着声音:“专心点。”
他搭在乌见浒颈后的手来回抚摸,确实有些分了心——他们虽在这洞穴最深处设了结界,若有人进来,未必不会发现他俩。
洞中灯火一盏一盏亮起,石壁上投出拉长的人影,长老们正在闲聊。
“这段时日来,我观这些弟子都有不少长进,也算不错了。”
“确实,就是最近世道不太平,不知道我们在秘境待上这一整年,外头会不会生出什么事。”
“是啊,灏澜剑宗南方盟那些人,还不知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
乌见浒滑下的唇咬在自己喉结上,容兆深吸一口气,将差一点溢出口的声音咽回。
偏这人像有意捉弄他,不断在他颈间舔弄,吮出一个个印子。
容兆忍无可忍,低头寻着他的唇咬上去,不让他再碰自己其他地方。
外间的那些光影和声响挥之不去,他们在这山壁后方无人昏暗的一角,放肆纵情。
直至夜沉,众人或睡下,或入定。
容兆也躺下,如常枕在乌见浒腿上,想要睡一觉。
乌见浒捋着他的发,垂眼看他。
容兆便也抬眸,视线交汇,无声交缠片刻,他拉下乌见浒的颈,再一次送上吻。
后头还是睡着了,这一觉容兆睡得难得安稳。
窗外进来的明亮天光拂上榻,他才睁眼,怔神良久,缓缓撑起身,四处看去——卧榻、珠帘、雕花屏风、窗边的香几、窗台一角的白玉花瓶,和瓶中正娇艳盛开的桃枝。
是幻境里他与乌见浒共同的家。
惊讶只有片刻,容兆敛目沉思一阵,起身下了榻。
那条金色发带就在榻边,他随手拿起绑了发,披上外袍,走去门边。
推开屋门,小院中恰有风过,粉絮飘飞。桃花树下,那人转身回眸,凝目正望向他。

“……什么时辰了?”
“还早,这里风大,衣裳都未穿好,先进去。”乌见浒已将他打横抱起,回去屋中。
倒回榻上,容兆盯着面前欺身下来的人,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不用叫出名字,只一个眼神间的对视,便都了然。他们又入了那幻境里,这一次却清楚知晓自己是谁,对方又是谁。
“你昨夜睡得很好。”乌见浒开口。
容兆无言看着他,却难说清,到底是期望见到梦里人,还是眼前这个实实在在的乌见浒。
“真傻了?”
银色发带垂下乌见浒肩侧,容兆手滑下去,连同他一缕发丝一起卷起,在指间绕了两圈:“为何又进了这里?”
“不知道,”乌见浒弯唇,“醒来就在这了,或许与我们昨日碰上的那些琉璃螭有关,不也挺好?这里多清净。”
容兆偏头,望向窗外,云淡天清,似幻似真。
同一个幻境重复进入,他之前从未经历过,且是这样毫无预兆的。
“等九个月后秘境重开,这里的幻境自然会破。”乌见浒道。
容兆的目光落回他:“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容兆又噤声,视线自上而下地逡巡过他的眼:“……算了。”
问也没意义,几个月后,自会见分晓。
他推了推乌见浒坐起身:“一会儿去外头走走。”
简单梳洗后穿戴整齐,容兆看着镜中自己稍显苍白的脸,半晌没动。
乌见浒自后揽住他的腰:“看什么?”
“没什么。”容兆淡道,不知该怎么说。从方才睁眼到现在,他总有种微妙的不适感。或许因为是清醒着进入这幻境里,却被属于幻境中人的神思侵扰,那个人——战神的那位道侣,心头似有萦绕不去的烦愁,被他感知到,却不明所以。
乌见浒盯着镜中他的眼片刻:“已然这样了,高兴点。”
“你哪里看出我不高兴?”容兆问。
无论如何,能重回这幻境里,只当再梦一样。
乌见浒笑笑:“那就是高兴,现在出门?”
容兆敛回心神,便不再想。
“走吧。”
出了小院,走下一段长了青苔的石阶,便是崖边栈道,藏于山间飞瀑后。
容兆停步栈道上,伸出手,冰凉水花溅上指尖,眉梢、眼睫也感受到些微凉意。
从前日日得见、稀松平常的一幕,如今再见,也叫人怀念。
乌见浒看着他:“好玩吗?”
容兆指尖升起一缕剑气,挑开水花四溅上乌见浒的脸。
乌见浒拉他入怀,鼻尖相贴时蹭过去,带着沁凉湿意贴近他。
容兆笑着撇过脸躲开,一抬手,更多的水花飞溅向他们。
看他当真玩上瘾了,乌见浒将人揽过,带着他飞身而起,径直往后山去。
落地后容兆终于收敛玩笑心思,四下望去,山川溪水,皆是从前模样。
久违了的。
凝眸看了片刻,他先一步走向下方峡谷。
乌见浒停步山丘上,看着容兆的背影走入天光最炽处,斑驳光晕模糊一片,让他错觉那个人将在眼前消失。
推书 20234-04-12 :入幕之臣—— by楚》:[穿越重生] 《入幕之臣[重生]》全集 作者:楚天江阔【完结】晋江VIP2024-3-27完结总书评数:224 当前被收藏数:1915 营养液数:482 文章积分:26,126,354文案:1.在蔺阡忍的庇护下,穿书而来的年听雨只需要考虑四件事,吃好喝好睡好以及把蔺阡忍哄好。为了获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