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事那样的老顽固,若是家中妻子、儿子的地位超过他,还不知他如何难受呢。难不成只许他下自己面子?
柳安便道:“您说得是。本来不过磨嘴皮的事儿,远算不得大事,偏他死谏。狠狠治他一回也让旁人长长急记性。”
说着,那边说书人的声音已然响起来,不出所料,说得果然是早朝的那三件。
“今儿朝上发生了件大事,容老朽说给你们听听。头一件,便是贾家大姑娘立功被封了司丞,可让朝上老爷们动了肝火。”
说完一拍醒木,神秘道:“你们猜圣人为什么要封女子当官儿啊?”
茶楼里的人本就不多,只零零落落几个声音道:“请教老先生是为什么?”
“这其中还有一桩秘事。贾大姑娘可是当初荣国公的大孙女,正是生在正月初一,顶好的时辰,是有大福气的人。”
赵钰微微蹙眉,柳安有些无奈道:“贾司丞家是不大讲究,把女孩儿家的生辰往外说。”
虽说这生辰并不算太过隐秘,若是有心自然能打听到生下来的日子。可谁家也没有大咧咧往外宣扬自家女儿有福气的,满京城也就荣国府这独一份了。
先不说有损女孩儿家闺誉,更可怕的还是有人拿着生日使下作手段,到底不好。远的不说,荣国府自家便养着马道婆,却连这个忌讳也不懂。
赵钰摇了摇头,心说贾家的破事还多着呢,不过发到其他人家里,倒显得无害了。
“当年荣国公身子不好,特意上了折子与圣人说‘臣病甚,生俩子皆不肖,唯独长孙女可盼望一二。若他日稍有功勋,恳请陛下不吝赐官’云云。”
“谁知今日贾家孙女果然有功绩,圣人本想赏赐其父,却无意间翻出当年荣国公致仕的折子,这才有了贾司丞。”
“如今正应了贾司丞生来有大福气的批语,能以女子之身入朝,可不就是大福气。”
赵钰正喝茶润喉,闻言险些被呛着,有些惊愕的和柳安对视一眼。
荣国公致仕的折子?那不是只写了荫庇贾政入工部吗?况且这种折子都是没必要再看的,早就被封存起来,自己上哪儿看去?
他虽猜测说书人会胡诌,却没想到竟是说这样的胡话。但出乎意料的是,下面喝茶的客人却没什么意见,反而开始叫好。
柳安见赵钰这样,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大家都知道说书的是胡诌,不过是听个热闹罢了,您出来的次数多便明白了。”
这年头又没有多少寻开心的地方,不说茶楼,便是他们原先在军营里头也多有讲夸张故事的。里面真真假假的,也犯不着为这个较真。
赵钰听了倒是若有所思,若真能传些真真假假的话来吸引旁人的注意,倒是能给贾元春省下些事来。况且百姓最是信这些,掰扯几句“福气”“造化”的他们反倒不闹腾。
就连他自己,不也有着有天命所归的名头吗?
那说书人得了赏钱自然更加卖力,把赵钰拨款修路的事儿吹的神乎其神,让赵钰这个当事人站在这儿都听不出这是他。
柳安则是听得捧腹大笑,听到兴头又是叫好又是给赏钱,忙得不可开交。赵钰捏着柳安的脸摇了摇,威胁道:“还笑不笑了,嗯?”
“诶诶诶疼,我再也不敢了哈哈哈!”柳安笑着求饶,所幸茶楼里气氛正好,倒也没几个人注意这边。
两人不过略坐了坐便离开去别处,赵钰亲耳听到百姓的反应也放下心,赶在申时前回了宫。而工部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了,见赵钰回来心里直念佛。
作者有话说:
刘夫人:我显然救我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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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工部侍郎今日也在朝会上, 自然清楚赵钰当时有多生气。但修路这一块儿是他管着的,眼看陛下拨下来的银子不太够,这会儿刘家赶着送银子来也不好推拒。
因此,他收了银子后还是特意走了一趟, 但不凑巧的是陛下离宫, 便只能请内侍帮自己注意着。但谁知到了快下衙的时间陛下还未曾回来,他便亲自等在宣政殿偏殿的门口。
毕竟, 刘家的未来究竟如何只是一件小事, 但他们需要借此窥探陛下心中的想法。
赵钰和柳安说说笑笑的到了宣政殿, 早等着的工部侍郎忙迎上去。
“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赵钰在宫外得知刘夫人的事,自然清楚工部侍郎这会儿过来的目的。柳安也对着侍郎行礼, 面上笑眯眯的。
赵钰将人都带进偏殿,坐定后才问道:“快下衙的时间,爱卿可是有要事禀报?”
当着外人的面,柳安自然不可能大咧咧的和赵钰坐到同一处, 便坐在赵钰右手边的座位上。
工部侍郎没忍住多看了柳安几眼, 不得不承认这天子宠臣确实与陛下关系亲厚极了。能在陛下未曾开口时便坐下,可见他往常都已经习惯了。
实际上, 对大多数乾朝臣子来说, 当他们站在皇帝面前时只能站着回话,未经允许是不敢擅自坐下的。
“陛下, 今日早朝受伤的刘主事的家眷往工部送来不少银钱,说是感激陛下请太医为刘主事看诊。她家长子亲自送去的, 说是修路利国惠民, 刘家也很愿意为修路出一份力。”
工部侍郎只是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反正陛下也明白他想说什么。谁让刘夫人的目的太过明显, 陛下才说了不准刘氏子孙入仕她便送钱过来。
赵钰来了兴致, 问道:“刘夫人可有说了旁的什么事?”
“说他们家老爷在朝上受伤,亏得陛下体恤老臣命他致仕,可恨不能再为国效力。他们家长子业已长成,只可惜没有大出息只能过来押送银钱,也算是为国尽忠。”
工部侍郎心中自然清楚此言一出,刘主事算是彻底废了,这意味着他的妻子耗尽家财的目的是为了子嗣,而不是他。
可看在刘夫人提前送到家中的三千两银票的份上,自己也该照实说才是,虽然他认为刘夫人该先救丈夫。可从长远来看,一个不得帝心活不了几年的老头和一个年轻朝气的青年,似乎儿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赵钰听了并没有其他神情,只是确认道:“刘夫人送来的东西都多少?”
“三十万两,有不少银票。”
这数量听着很少,至少与一千万两比起来。不过礼部向来没什么油水,刘主事又只是个小官,能有三十万两也很是了不得了。
“刘夫人如此大义,想必她生下的长子也是如此。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便是孝子们意欲奉亲,朕也不得不夺情。”
工部侍郎面上一本正经的听着,心里却颇有些无语,正话反话都让陛下给说了。
赵钰这般说着,略一思索便道:“工部正是用人的时候,便提拔刘氏长子为从七品通事,想来刘主事也愿割爱。”
“是,微臣告退。”
工部的人无心下衙,都在等着侍郎的消息,见侍郎一回来便团团围住他。
“大人,陛下可允了?”
“是啊,云志你别卖关子,快说。”
“刘家的事如何了?”
刚回来的侍郎被一群人围着颇感无奈,连连作揖道:“饶了我吧,容我慢慢说。”
工部尚书捋了下胡子笑道:“慢慢说慢慢说,别着急。”
侍郎接过同僚殷勤递上的茶喝了口,神神秘秘道:“陛下允了!封了那刘家子从七品的通事呢!”
“诶呦,这可是大好事。”
工部的人霎时间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尚书也很是高兴道:“好,这就行。”
从七品的官阶是低,可刘主事致仕前也才是六品。况且参加科举的佼佼者都才是七品,这么一算刘夫人用这三十万两也算是值当。
当然,他们和刘家可没什么亲戚关系。他们如此高兴只是因为陛下能体恤下臣家眷不迁怒,在极其愤怒时仍旧能收回自己先前的话。
毕竟陛下私库中并不缺少银钱,三十万两也远算不上阔绰,自然无法凭借银钱打动陛下。
当臣子的最怕陛下残暴,早朝的事便给他们敲了警钟。但现在一看,陛下明明还是很宽容的嘛。
被文臣死谏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被史官们记下一笔,陛下的名声可就全完了。毕竟后世人并不清楚此事全貌,史官也只会记载“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死谏”。
这样的事都能宽容,轻而易举放过刘家,可不正是仁君的风范。
赵钰自登基那一日就知晓自己的所有言行都会被人翻来覆去的琢磨,但他并不介意这个。至少这对他来说利大于弊,上行下效不是说着玩儿的,他若是仁慈宽厚,臣子们自然也不敢暴戾。
柳安在一旁笑道:“想必这下大人们可放心了,您就不怕大人们蹬鼻子上脸?”
他在工部侍郎离开后便坐到赵钰身边,支着下巴看赵钰批折子。
赵钰翻了个白眼,捏了捏他的手道:“他们没那个胆子。自己当一家之主那是老爷,要是儿子当一家之主可就成了老太爷了。做惯了呼风唤雨的,一朝还要看儿子脸色,谁想这样?”
虽说以孝治天下,儿子不敢忤逆父亲,可在家族中却也有不成文的规矩,一家之主才能拍板做决定。只看皇家便知晓,太上皇虽说也是皇,自己的确要给父皇行礼,可一旦涉及到大事,真正做主的还是自己。
况且...赵钰十分感兴趣的说道:“贾司丞到底是在宫里做事,还要研究怎样改进羊毛衣,恐怕没空去管理外面的作坊。贾琏是个男人,也不好时时盯着羊毛作坊,不如让刘夫人送进去管着?”
“陛下此言极是,臣这就去办。”刘康在旁听着也满是笑意,连忙应承下来。
这下只怕刘主事要被气死了。
“陛下这主意好,不过臣听说刘夫人也是书香世家出身,会不会不愿抛头露面?”柳安笑完也有些迟疑,别这边递了梯子,那边却不配合。
赵钰摇摇头,神秘道:“那咱们就赌一把,看刘夫人如何做?”
柳安有些警惕的看过去,但鉴于自己曾见过的不少夫人们,还是道:“总得设置彩头,这才有意思呢。”
赵钰沉吟片刻,从一旁的小抽屉里取出雕工精致的木盒道:“这里面是我做太子时的贴身玉佩,若是你赢了,朕便把这个送你,如何?”
这是皇室成员专用的四爪金龙玉佩,忠顺和忠宁都有一块儿,只是图案不大一样。
柳安闻言微愣,垂头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玉佩解下道:“这是母亲在我小时候给我打的,若臣输了便将此物赠给陛下,只要陛下不嫌弃。”
赵钰挑挑眉,含笑看了眼柳安未曾多说什么,接过玉佩后连同先前的盒子一同塞到抽屉中。
涉及皇家的消息总是传得飞快,尤其中间还牵扯着早朝时被陛下厌弃的刘主事。不过他如今已经不是主事了,日后再提及刘家便是通事刘家。
刘夫人自将银钱送去后便心神不宁,这事儿是瞒着刘主事干的,幸好他头疼未能下地,才不知晓阖府上下都在议论的事。
刘夫人的长子和小女儿也都陪着母亲在花厅等消息,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原先有八成把握的刘夫人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小女儿有些焦急,但又怕说出来惹得母亲更加忧心,便只是坐在一旁绞帕子。
刘夫人回过神,见女儿这般情态,将她抱进怀里笑道:“你多大的人,怎么还做小女儿情态,这帕子哪里惹着你了?”
“母亲笑话我。”小女儿依偎在母亲身边,心下也渐渐安定下来。
不多时,外面大管家急匆匆跑进来道:“太太,舅老爷来了!”
“还不快请进来。”
“是,是。”
说着,刘夫人的兄长便已经进来了。
他面上带着些许笑意,拍了拍外甥的肩膀道:“好小子,陛下已经下口谕,要召你为工部从七品通事,你们家也是时来运转了。”
又看着自己妹子道:“早朝上消息传过来,老太爷也很为你们捏把汗,幸而你处事机变,这才算是花钱消灾。日后文儿和蕊儿也算是能有着落,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功劳。”
刘文和刘蕊赶忙给刘夫人行礼道:“谢过母亲。”
作者有话说:
夺情,一个是减少丧亲的哀痛,一个是违背情理,赵钰说的是第二个意思。
朝廷官员的地位也是随着皇权不断拔高而逐渐降低,比如没出现椅子之前皇帝和大臣都跪坐着说话,后来大臣可以坐着说话,再往后就要站着说话,到明清时要跪着说话。
赵钰:关于你孝顺不孝顺这件事,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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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便到了九月间, 皇庄和户农司种下的棉花大丰收。
大朝会上,章荣喜气洋洋的报喜道:“启禀陛下,户农司种下的棉花亩产三百斤!天佑大乾,国运昌隆!”
这事儿早已经传遍了, 毕竟户农司的土地上长着的白花花挤挤攘攘的棉花, 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来这棉花多好。
这可比他们乾朝往常种的好上许多!
赵钰也早就清楚,章荣常常一有进展便上折子, 昨日便已经将棉花称量上报了。皇庄和皇宫里的棉花也在陆续采集, 只等称重入库了。
大臣们也早就等着赵钰发棉花, 天知道他们眼馋那些棉花好久了。虽说权贵们自有办法弄来稀有的棉花,但论品质却都无法与陛下的相必。
况且陛下赏赐的棉花, 总归是自己的脸面。一时间,大臣们也都颇为热情的称赞着,言说今年冬天必定是个好年。
“同喜同喜,这也有爱卿的一份功劳在。”赵钰面上带着些许畅快的笑意, 谦虚几句后便道:“将棉花种留好, 下朝将你所记录的培育手册送过来。”
章荣闻言却下意识有些不愿,但又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 便收敛了几分笑意应下。赵钰看出来什么, 但也没有多说,只是轻巧的将此事揭过。
他预备要将棉花推广向天下, 自然要先命人勘测气候、土地等情况,免得浪费良种。而如今百姓多种些粮食, 棉花这样的东西莫说种, 怕是连见都没见过, 自己便也要提前将其生长特性、喜好等一一吩咐下去。
凡事预则立, 他从不做无准备的事。
谢宁等大臣见赵钰此时心情正好, 不免对了个眼神。
他们这些人原本也就明面上和睦罢了,背地里上眼药使绊子一样没少干,可这几个月一同在新皇手下做事,反倒更亲近些了。
毕竟,任谁一直被皇帝明里暗里的提示他知道你们家有问题,都不可能再稳坐钓鱼台。
昨日刚被新帝问候自家儿子可有婚配生子的谢宁面无表情的低低咳嗽一声,他们也总得给新皇找点事做,比如登基半年,陛下也该大选了吧?
陛下膝下无子,到底无法安天下人之心。陛下刚登基时还想劝着陛下少纳妃嫔、勤于政事,如今看来还是该想法子多往后宫里塞些人才是。
这样一来好歹能牵制住陛下的一部分精力,省得成天想着霍霍他们。
礼部尚书接收到信号,出列道:“臣有本奏。”
赵钰坐在上方将他们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想到这些天接二连三的催促大选的折子,已经有预感他们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谢桂昌开口便道:“陛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宗祧。陛下年已弱冠,何不大选以充实后宫蕃息子嗣?”
照理是不该说得这样直白,只是他们的折子上了一沓又一沓,却只有留中不发的结局。日子长了他们也着急,谢桂昌又仗着与赵钰亲厚,这才在大朝会上直言相劝。
“请陛下大选,充实后宫,蕃息子嗣。”
大臣们哗啦啦跪了一地,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今日必定要逼问出个结果来。谁家的皇帝二十了还没子嗣,甚至连妃嫔也无,这也难免让他们怀疑陛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若是当初被甄氏暗地里针对时落下了什么病根...
赵钰下意识的看向柳安的方向,见他慢了众人一步才反应过来不免有些头疼。今日必然要拿出个结果来,可孩子的事儿少说还要十来年才行,这会儿承认了难免会陷景明于不义。
到时候佞幸的大帽子扣上来,只怕景明再难有容身之处。倒还是暂且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假托神佛之意,待能有子嗣时再行分说。
柳安面色有些难看,他虽与赵钰心意相通,可陛下总归是要有子嗣的,否则不说朝上群臣,就连百姓也不会答应。
“诸位卿家平身,此事不必再议。其中诸多缘由,并非朕不愿。”赵钰看下面大臣皱眉,似乎想说什么,连忙道:“朕初登大宝,便有南海观自在前来梦中相会,言说朕三十有五可得龙凤双胎。”
“哦?陛下此言可为真?”
谢宁嘴上这样质疑,实则面上已经浮现出喜意。龙凤呈祥可是大大的好兆头,寻常也是不得见的,陛下若要拿这个来掰谎也太扯了。
他们这些人虽不大信奉鬼神,但陛下的存在便足以说明问题了。三年大旱,若再不下雨便可直言大乾气数已尽,可偏偏陛下一出生就有倾盆大雨,甚至还有紫气东来之兆。
就连先皇那样宠妾灭妻不分嫡庶之人都要特意改年号为天泽,为陛下取字玄泽。这般有大来历的人,真得了观自在的指示也正常。
“话虽如此,可菩萨只说让朕静待良缘,莫要心急。待时机成熟,娘娘会亲自现身。”
赵钰脸不红心不跳,一脸虔诚的将此事说出口。在场的臣子们便是不曾特意了解,家中夫人也常供奉着观自在菩萨,自然清楚这位娘娘是管着送子的差事的。
因此便信以为真,家中预备着将姑娘送进宫的算了算年纪,颇有些遗憾的蹙眉。可家中姑娘三四岁的的霎时间便有些激动,陛下要选妃自然是在臣女们中选,说不得自家便可征凤鸾之瑞。
柳安听着赵钰一脸正经的说瞎话,心中安定的同时又颇觉好笑。十几年后陛下早就地位稳固了,到时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又用得着顾忌臣子。
一边站着的贾琏和柳安的位置相近,无意间瞥见柳安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待下了衙,赵钰忽然想到什么,让刘康去宣林海来。
此人先前曾任扬州巡盐御史,对江南的情况再了解不过了。这些日子看下来,为人谦恭厚道,又颇为关注民生,想来是清楚江南气候的。
五月间林海回京述职的折子便批下去了,在述职后也颇为上道的交上这些年查出的盐商账本。赵钰便顺势留下林海,升其为正六品户部主事。
赵钰倒也听说他去荣国府把独女接回家,如今在家享天伦之乐,又有不少亲朋故旧排解忧愁,刚回京的颓唐失意也散了不少。
林海原要回户部衙门,谁知正随大流外出时却听刘康喊道:“林主事留步!”
“哦,刘内使好。敢问内使...”林海有些困惑的看着刘康,有些不解为何这会儿叫住他。
“林主事,是陛下要召见您,还请跟我过来吧。”
林海心中惊异,但随即便想到今日早朝所说棉花一事。他们家自然也是用得起棉花的,这是御寒佳品,甚至胜过皮毛。只要将棉花细细的扯松装进被套中,冬天盖着两条四斤的棉被就足够过冬了。
可百姓们御寒可用不上棉花,这样的金贵东西自然都是先紧着贵人们用的。
江南出了名儿的气候好,出粮多,陛下想在江南种棉花也是常事。只是江南多雨水,又常有梅雨,棉花蓬松软绵不可沾水,怕是要远着江南才好。
他一路上打了腹稿,进殿后便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林卿家不必客气。”赵钰表现的很是和煦,早在林海入京后他就把自己人调去做巡盐御史,如今也是颇有受益。
也因此,他对知情识趣的林海很是满意,自然不吝于待他和颜悦色。
“朕曾去过江南,那边风景如画煞是美丽,又有良田。只是不知江南百姓可有种棉花的?”
林海早便开始回想,这会儿对答如流道:“启禀陛下,江南多雨,而棉花最是怕水,因此并未有百姓种棉。”
赵钰闻言微微一愣,拍了拍额头道:“这便是朕的不是了,竟忘了这一茬。朕也忘了问候林卿家,月余在京中可还习惯?”
林海笑道:“陛下这话岂不是让臣汗颜。臣自小也是在京中长大,后来才到扬州,如何会不习惯京中水土?况且臣之幼女、老友皆在京中,也可令臣宽慰许多。”
“你丧妻粗粗算来也一年有余,可有续弦的心思?”
林海一愣,摇头苦笑道:“臣与发妻感情甚笃,不忍相忘。膝下女儿又有泰水教养,暂且不曾想着续弦,劳烦陛下挂念了。”
赵钰点点头,知晓他与亡妻感情深厚便未曾说什么要赐婚的话。在不少人看来,皇帝能想起给一个鳏夫赐婚,本身就代表着皇帝对其的信重关怀。若是林海有心续娶,赵钰也不介意为其做脸。
不过赵钰见林海并未有续娶的意图,便也暂且放下做媒的心思。毕竟他趁着父皇热孝把忠顺和忠宁的亲事办了,但人选可是他们自己挑的,他可没有做媒的嗜好。
至于林如海膝下只有独女,这原也不归他操心。林家向来单传,怕是家族的根子上便有些问题,不再折腾祸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也好。
时下不少人家中只有独女,也不见得人家就活不成了,招个赘婿照样有香火。
“这不妨事,只是林卿家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啊。”赵钰面色颇有些担忧,林海很是谦逊的应下后便离开了。
待林海离开不久,柳安拿着隆记作坊的两册账本子径直走进来。笑着道:“陛下倒是好兴致,劳累的我到处跑去收账本。”
“景明岂不闻能者多劳?”赵钰看着柳安嗔了自己一眼,反而有些头疼道:“不是前些日子才查过一本,怎么又来了?”
柳安将厚厚的账本放在龙案上,调侃道:“还不是陛下的生意太好了。那些玫瑰皂啊茉莉皂啊,可把京中贵女迷得不行,若是知道背后是您的生意,怕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宫来呢。”
“你呀!”赵钰有些无奈,拉过柳安将他抱在膝上。
“你放心,不会有旁人。”
“我知道。”柳安似乎有些不服气,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